正文 第1章 事出蹊跷必有诈   七月酷暑,这样毒的日头下,宁晚安却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穿着简单的素白T恤,后心都已经被汗湿透了,手里即便握着遮阳小伞,也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焦灼的看向路口,这是那个男人每天的必经之路,她来堵了好几回,都没堵到,今天再遇不到的话……她不敢去想。   自己可以一天天的等,可是彦之已经等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虚弱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等死。   心思杂乱间,一辆黑色的路虎以极快的速度开了过来,搅动了马路上空蒸腾的热气,画面似乎都扭曲了。   来不及多想,在看清车牌的一霎那,她直接冲了出去,张开双臂只想着要拦下车子。   “吱——”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人的本能让她慌乱的闭上眼睛,一股热浪铺面而来,然后,缓缓平静。   “不想活了!”降下窗户,司机探出头愤怒的骂道。   若不是长期养成的敏锐反应力,稍微迟一点,就要出人命了。   倏地睁开眼,见车子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顾不得其他,连忙冲到车窗口,“对不起,我找,找厉,找厉浔南。”   “混账!”先是一怔,司机张口就骂,“首……先生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说话间,下意识的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后座原本安静闭目养神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眼,古井般的眸子波澜不起。   宁晚安心喜。   司机的话至少证明,她没有找错,看来虞秋找到的消息果然靠谱,就是这个男人。   “对不起,我找厉先生有要事,可我实在没办法,厉先生……”   朝后座的方向看过去,但是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暗漆漆的一片,似乎还有点冷飕飕的。   “让开。”后面既然没有任何的声音,司机便沉声道,“下次别做那么危险的事儿了!”   车窗徐徐上升,随之车子也开始动了起来,眼看这次又要无疾而终,宁晚安的一着急,直接把手从车窗里伸了进去,“厉先生,厉先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男朋友吧!对于你来说,只是捐一次骨髓,可是却能救人一命。求求你,求求你……”   “你干什么!”连忙一脚踩了刹车,按下车窗升降的按钮,看着她险些被夹到的胳膊,司机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她的手腕往外一扔,“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不懂事,你找错人了!走吧!”   说完,车子又动了起来。   险些摔了个趔趄,她委屈涌上来,看着即将驶过的车,大声吼道,“你要是不愿意,当初又为什么要捐骨髓,现在配型吻合你又见死不救,你这样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这些天的疲惫、委屈,都化作了愤怒的呐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喊叫起了作用,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那高深莫测的后座车窗,终于动了动,落下来。   看到希望,她猛然打起精神冲过去,“厉先生……”   话还没出口,愣住了。   后座坐了两个男人,一个噙着一丝笑意看着她,另一个则坐在内侧,只露了半张阴晴莫测的脸,她并不认识厉浔南,也不知道哪个是。   “你找厉浔南,是为了救你男朋友?”那看上去还有点笑模样的男人开口问道。   宁晚安下意识的点头,“是。”   “你说,要厉浔南捐骨髓?那你男朋友得的病是……”   男人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往里侧的那人扫了一眼,只这一眼,宁晚安可以肯定,他不是厉浔南,里面那个默不吭声的才是。   “厉先生,我男朋友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我知道您的骨髓能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这一次,她是直直冲着里面的男人开口的。   商言川扬了扬眉,小丫头还挺聪明,居然认出哪个才是她要找的人,一张白皙的小脸被日头晒得通红通红,汗水已经打湿了垂落的发丝,整个人浑身上下蒸腾着火旺的热气。   见里面的人不开口,也不看她,宁晚安更急了,“厉先生,求求你,我知道捐不捐是您的自由,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我,只要您肯捐,我愿意报答你!”   “哦?你能怎么报答?”商言川觉得有意思,没想到陪这大冰块回来一趟,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戏码,也算回本了。   晚安并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目标,“厉先生……”   “你找错人了,我没捐过骨髓。”男人终于开口,一句话却彷如丢下一枚重型炸弹,焚了她所有希望。   “开车。”   车子绝尘而去,宁晚安这次没有再阻拦,不管这男人的话是真是假,他是铁了心不会救彦之了。   怎么办?!   商言川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小美女看起来挺可怜的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帮帮人家喽。”   回应他的,是一记冷厉的眸光。   眼角的余光似无意的朝后视镜的方向瞥了过去,眉心微蹙,事出蹊跷必有诈! 正文 第2章 这就是现实   晚安转身,一脸的失魂落魄,遮阳小伞在方才追车的时候,不经意的丢在地上,此刻歪歪倒倒的趴在那儿,一身尘土。   走到跟前弯腰捡起,手机恰在此时响起,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深吸了口气,“彦之……”   “晚安,你在哪儿?”电话里传来卓彦之温润的声音。   “我……我在店里啊,怎么了?等我下班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你今天想吃什么?”尽量做出轻松的口吻,她缓步往前走,想找一个庇荫的地方,这样晒着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   那边沉默了下,徐徐道,“晚安。”   “嗯?”   “我在你店里。”   “……”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被戳破谎言的尴尬,她似无意的撩了下头发,抹到了一头的汗水,“啊?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我有个客户明天就要走,宠物急托,我就出来取一趟了,很快就回去,你,等等我?”   “不用了。”他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件事,既然你不在,那就电话里说也好,免得见面尴尬。”   心头蓦然一沉,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她干笑两声,“尴尬?有什么尴尬的啊,彦之,你在说什么呢。外面好热啊,我不跟你说了,我还要赶紧回去呢,要不你在店里等我,我马上就……”   “晚安!”沉沉的一声唤,打断了她的话,似乎让她的呼吸也一并静止了。   卓彦之的浅薄的呼吸声就这样清晰的从听筒里传出来,砸进她的耳朵里,一字一顿,“宁晚安,我们分手吧。”   眼前一阵晕眩。   她强撑住身体,声音有些发涩,“开,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好了不许提分手的事吗?我知道你的病很麻烦,但是只要能做骨髓移植,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啊,而且不是已经找到合适的配型了,你别急,相信很快事情就有转机,彦之,别说傻话,我不会跟你分……”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因为我的病,我只是,对你没有感情了,你听明白了吗?我已经不爱你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就这样!”   说完,不等她说什么,果断的挂了电话。   晚安懵了片刻,拿起手机又拨了回去,可是那边竟然已经关机了。   慌慌张张往店里打,可店里的人跟她说,卓彦之压根就没有去过。那他为什么撒谎,为什么要说自己在她的店里?又为什么要说分手?   脑子里好像同时打翻了面粉和水,越用力思考,就越是一团浆糊。   当她打遍所有可能可以找到卓彦之的号码,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更没有他的消息以后,她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是认认真真的,要分手。   然而,宁晚安绝对想不到,她拼命想要找寻的人,此刻就在不远处树荫下停着的豪车里,安静的坐着。   男人安静的坐着,从头到尾,他一点不落的都看到了,不置一词。   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尾端的弧度往下坠了坠,一如他的眉眼。一身的书卷气息更是平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他的眸色暗沉深不见底,与车外的烈阳灼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比之下,他身侧的女子就明艳的多了。   一袭火红的无袖长裙,娇艳的唇涂着最艳丽的红,与长裙妖娆相映。   她漂亮的眼睛扫过不远处全身上下写满狼狈二字的宁晚安,轻蔑的收了回来,望着身侧的男人,“看到了吧?这就是现实。”   “膝盖,尊严,甚至就算是一条命,在现实面前都是卑贱的。就算她肯为你拉下脸去求人,甚至肯为你换命,又能怎么样?没有钱,什么都是枉然!”   修长的两指夹着一张薄薄的支票递到了他的面前,“只有我,才能救你。恭喜你,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沉默的想要去接过那张支票,可是,她却突然又往回闪了一下。   华丽修饰过的指尖镶钻闪过他的眼,女人唇角上扬,“你也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眼底黯了黯,他握住支票的一端,稍一用力,便拿到了手上,扫过上面的数字,小心的收到了内侧的口袋里,才又看向她,“霍小姐,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嗤笑一声,仿佛他说的是多不自量力的话,霍云茜戴上墨镜昂起下巴,“开车。”   车子发动起来,几乎是贴着宁晚安的身侧过去,卓彦之垂下的手,缓缓收紧,只是却目不斜视。 正文 第3章 岁数大会疼人   宁晚安回到店里喝了口水,还没坐下来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晚安,晚上回来吃个饭吧,你叔有事要说。”母亲的声音格外平静,却不给一丝一毫拒绝的余地。   “我晚上……”她迟疑着想要拒绝,虽然并不知道佟实业要说什么,但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别跟我说你晚上有事,再有事能有家里的事重要吗?你五点下班,五点半能到家了吧?等你吃饭,就这样。”   母亲性子算是柔软的,但是对她的时候,就强硬的多,轻叹一声,看来今天是逃不了了。   五点下班,她连回去换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穿着那套满是汗水和脏污的匆匆赶赴。   进了门就发觉,家里的气氛不大对劲。   院子里停了一辆黄色的法拉利,鲜艳的颜色扎在本就不大的停车坪上,衬得周围的布景寒酸许多,是那么格格不入,有客人?   只是略思忖了下,她已经走进了屋子里,“佟叔。”   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母亲,只有当中坐了一个身形富态的男人,还有他边上满脸笑容的佟实业,便只唤了他。   难得佟实业心情大好,冲她招了招手,“晚安回来了呀,来来,快过来,叫乔先生。”   “乔先生。”即便心里再不情愿,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她点了下头,不大喜欢面前这个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   就好像她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叠在一起,本就不大的眼睛愈发小了。   “佟叔,您有客人,我先上楼了。”   她想先脱身,可母亲杨萍端着果盘从身后走来,“上什么楼,马上就吃饭了。乔先生也不是外人,你也陪着你佟叔招待招待客人。”   “呵呵,既然不是外人,那也就不算什么客人了,我们就不要太拘礼,吃个家常便饭,随意一点,随意一点!”   男人呵呵的笑着,说话间一双小眼睛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   宁晚安不是傻子,从进门这个男人的表现,以及母亲和佟叔两个人的话语间,她再嗅不出其中的味道,就活该被人宰割了。   “妈,今天店里我值班,吃了饭就得赶回去。”她垂下眼眸,轻声的说。   “值什么班,是不是让你回家吃个饭还要八抬大轿的请你?一个破宠物店晚上还值班,你们店里的猫狗还能造反越狱不成?”佟实业一脸不高兴的说。   宁晚安垮了垮脸,没吭声。   反倒是那个男人在中打圆场,“老佟,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工作不分贵贱,职位不在高低。我看晚安还是很有爱心的,现在这样的小姑娘,可不多见了!”   “呵呵,那是乔先生看得起她,这是她的福气!”   听着心里一阵反感,她拧起眉头,偏过脸看了下安静坐在一旁赔笑的母亲,她呢?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一顿饭吃的颇不是滋味,好不容易煎熬到吃完,她根本如坐针毡不能多待一刻。   “妈,我先回去了。”她拎着包站起身,生怕再被拦阻,一步不停的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站住!”佟实业沉下脸呵斥道。   杨萍起身追出去,“晚安,你等一等。”   追到门口拉住她的手,“晚安,你的性子该收敛些了。再怎么说,你佟叔辛辛苦苦把你养大……”   “所以我就该卖身来偿还他这些年的恩情,是不是?”憋了一晚上的气,此刻一下都迸发出来了。   “晚安,你!你胡说什么呢!”惊了惊,杨萍压低声音呵斥道。   冷笑一声,她看着比自己略低一头的母亲,“那您敢说,今天晚上不是鸿门宴?你们不是想把我卖给那个老男人?”   “晚安!”不知是羞耻还是生气,杨萍涨红了脸斥责一声,慌乱的扭头往后看,确定没其他人在,才缓了口气,“这不还没定呢么?你佟叔也只是想让你们先认识认识,熟悉一下。乔先生的条件的确挺好的,虽然人岁数比你大了点,可大点知道疼人。再说了,你虽然不是你佟叔的亲生女儿,可你到底是妈妈生的,妈还能不希望你过的好?家里的情况其实……”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连忙住了口。   “安安是个敬业的好孩子,老佟,你可不能再对人家那么凶了!”   乔德高踱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晚安,“不过天色晚了,一个女孩子的确是不让人放心,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恐怕不顺路,不方便的。”   “谁说一定要顺路,我是专程送你的,怎么,安安不给乔某人这个机会吗?”他是笑着问的,站在他身侧的佟实业就没那么好脸色了,以眼神示意她不许拒绝。   看了眼一脸为难的母亲,晚安咬了咬唇,“那就,麻烦乔先生了。” 正文 第4章 你一定会答应的   本来想说宠物店附近的地址,转念一想,就算自己不说,佟实业没准连底都兜了出来,便没有绕弯子,直接报了准确位置。   乔德高不紧不慢的系上安全带,转头想帮她系,却是慢了一步。   咔哒一声,刚好扣上,他的手似无意的从她的手背上滑过,晚安皱了皱眉。   他颇有些得意,开车的速度并不快,打开敞篷,徐徐的晚风拂过,只是她却侧过脸,朝着街边的风景。   “安安今年二十二了是吧?”他不紧不慢的问。   晚安心想,他真是明知故问。   不过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真是花一般的年纪啊!”他呵呵的笑着,眼睛看着前方,一边说,“你叔叔的意思,我想你也明白,我这个人比较直接,我很喜欢你。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能看不上我这个岁数的人了,不过我觉得,这做人,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   没想到他会很直接的说这些,晚安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察觉到了,唇角往上扬了扬,更有点得意了,“年轻小伙子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有什么用呢?你以后会发现,日子那么长,生活那么难,你这样的花容月貌,就应该安安心心的做少奶奶,我年纪是比你大,可我有能耐让你过上好日子啊。我呢,也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嗯?”   说着,转头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睛笑了笑。   抿了抿唇,晚安没有说话。   车子停到宠物店门口的时候,她开门下车,冷不防手被他一把拉住,“安安,我真的很喜欢你,你……”   她冷了脸,略一用力挣脱开来,“乔先生你说的没错,日子那么长,生活那么难,所以,我更觉得应该找一个我喜欢的人来陪我度过。不过很抱歉,那个人,不是你!”   说完,她就关上了车门想走。   “你会改变主意的。”乔德高也不生气,稳稳的坐在车上,点燃了一根烟。   两指夹着烟,他颇为自信的扬起下颌,“安安,你太年轻了,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等你冷静下来,你一定会答应的。”   见她头也不回,便又接着说,“佟实业快要破产了,他要是再拉不到注资,不单是他,你母亲跟你,都得跟着他一起喝西北风吧?对了,我听说你医院里还有个花钱如流水的外婆?我不急,急的也不会是我。我等你的消息!”   宁晚安蓦然转身,却只看到他得意的笑了笑,一脚油门,自认为很潇洒的绝尘而去。   咬了咬唇,她虽然没去验证,心中揣测只怕他的话里也是十之不假。   这一天真是疲惫到家了。   其实宠物店并不需要什么值班,只不过是她推脱之词,现在看来,干脆晚上就住在店里也罢了。   掏出钥匙开门,全然不觉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看。   商言川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儿了,偏过头去问道,“过河碰上摆渡的,巧了!干脆就这家宠物店了,怎么样?”   被问的没吭声,倒是趴在座位上奄奄一息的某巨物哼唧了两声,似乎是同意了。   “没问你!”很不给面子的说,接着道,“你不是没认出来吧?白天那丫头,非逼着你捐骨髓的,怎么,该不是怕了,不敢去?”   厉浔南挑了挑眼,一手轻轻搭在柔软的皮毛上,缓缓道,“激将法,不觉得太幼稚了吗?”   “那你倒是去不去啊?我是无所谓,不过我觉得再拖延下去,它是要挂了!”   斜睨了一眼,他可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往对面望过去,宠物店的灯已经开了,那个身影也不见了,看来是进去了。   “走吧。”牵起绳子,将几乎已经动弹不得的家伙给抱了起来,朝着对面的店里走去。   店里,宁晚安正打算随便冲一把就在里面的简易床睡了,刚接了水,就听到外面的店门响动,接着有欢迎光临的语音提示。   连忙丢下毛巾跑出来,这么晚还有客人?   “欢迎光……”话噎在嘴边,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虽然只见过那么一次,还是半张侧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苦苦哀求却被他无情拒绝的人。   面上的笑容瞬间就凝滞了,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们有什么事吗?”   她绝不相信,他会是突然良心发现改变主意了。   “姑娘,又见面了!”商言川笑嘻嘻的打着招呼,一点尴尬感都没有。 正文 第5章 场面实在太激烈了   宁晚安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厉浔南,以及——他怀里抱着的那条狗。   很大的一只哈士奇,不过精神不怎么好,这么健硕的体格,难为他能抱得一脸轻松。   虽然对他们再有怨怼情绪,但是对小动物,还是无法硬下心来的。   “它怎么了?”   随手把头发扎在脑后,朝着哈士奇的方向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的捋了捋它的毛。   “腹泻。”不疾不徐的吐出两个字,他的墨眸盯着面前的女孩。   下午的时候,她冲到车前拦下他的车子,口口声声让他捐骨髓,看上去狼狈又疯狂。   然而此刻,她垂下头,认真的看着他怀里的“旺仔”,动作温柔,神情关切,宠物店的日光灯瓦数不高,在她身上笼罩下一层淡淡的暖黄色光晕。   “放到这里来。”   转身快步的走过去,把手术台收拾出来。   厉浔南挑了挑眉,朝着她的方向过去,轻轻的放了下来。   “它叫什么名字?”一边查看着狗狗的眼睛和口鼻,一边问道。   “……”   睨了他一眼,商言川咳嗽一声,“旺仔。”   闻言,宁晚安下意识的看了眼那个默在一旁不说话的男人,见他面无表情,一脸酷酷的样子,便又重新低下头。   “拉了几次肚子了?”摸了摸小肚子,好像还有一点鼓鼓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碰到哪里不舒服了,“旺仔”哼唧了两声,抬了抬眼皮,居然从手术台上爬了起来。   “好像两次?还是三次?”商言川这话是试探着问的。   他其实也不确定。   不过他相信,厉浔南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跟着他回到他的房子时,这货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佣人慌慌张张的说,“旺仔”闹腾了一下午,可能是不太舒服,后来又拉肚子了,而且好像便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俩人这才抱着狗就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丫头。   听他这么说,晚安有些不高兴了。   “养狗不是买来喂它就完事了,你们得对它负责。”   尤其是面前这个冷血的男人,对人都这么狠心,对动物能好到哪里去?看着应该是他的狗,可是什么情况都得边上的人来回答,他算什么主人!   想到就来气,去拿了手套准备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绕过去没好气的说,“让一让!”   厉浔南往边上挪动了下脚,看着她站到了“旺仔”的后面,接着,就见这货两只前爪伸展,用力的翘起臀部,摇了摇尾巴——   “当心!”厉浔南几乎没多思考,伸手扯了她一把。   猝不及防,她被这样猛的一扯,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鼻梁痛痛的。   “你干……”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惊吓的扭过头去,看到了宛如机关枪扫射的画面。   那真是……做这行这么久,头一次看到这么激烈的场面。   一地的白子,还有一滩颜色诡异的水顺着毛滑下来,三个人怔在那里,目瞪口呆。   相对来说,厉浔南是比较镇定的,拽过她以后,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抱歉。”   晚安方才回过神来,这一切太突然,她张了张嘴,挤出一句,“它到底,吃了什么啊?!”   从来没见过狗狗这样拉稀的,简直是,绝了!   地上散落着不明物,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商言川努力想保持儒雅的微笑,咧了咧嘴,转身跑到门外,吐了。   “我会叫人来收拾的。”他说,“旺仔应该没事了吧?”   “不用了,我自己会收拾的。”挥了挥手,她只是好奇,“你得告诉我,它到底吃了什么,我才能判断它有没有事。”   虽然看上去,旺仔的精神似乎好多了,那眼神俨然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脸讨好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嘴角抽动了下,厉浔南叹了口气,“一包枸杞子,半罐蜂蜜。”   宁晚安:“……”   目光扫了一圈,所以那些白色的不明颗粒,就是没消化掉的枸杞?所以这货是腹胀加润肠,来了个肠胃大清洗?   “你怎么能给它吃那种东西呢!”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转身去翻出药来融在清水里,给狗狗喂了下去,好在还挺配合,只是眼睛时不时的往主人的身上转,似乎怕怕的。   “这些,应该够了吧?”   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红钞,轻轻的放在了边上的桌子上。 正文 第6章 不放心?   虽然没数,但是扫了一眼,宁晚安也觉得绰绰有余。   “不用那么多。”   她有点心疼这条哈士奇。   很漂亮的皮相,只可惜跟了这么个主人,不会照顾不说,还是个冷血见死不救的人,想到这里,对他真的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多出来的,就当是清洗费了。”   说着,他唤了一声,“旺仔。”   出乎意料的,懒懒的瞥了他一眼,旺仔居然没有动,依旧窝在晚安的手心底下,甚至半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厉浔南眉心皱了皱,声音便也沉了几分,“旺仔!”   到底还是有点主人的威严在,感受到它的不安,轻轻的按下去安抚,宁晚安看向他,“今天你还不能带它走。”   “为什么?”   吃了药,也把异物拉出来了,看上去,至少是没什么事了。   “我还得观察一下,确定它没事了。再说了,它也得清洗干净以后,现在不适合。”   看着她,两人一狗,似乎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商言川已经吐过了,掩着口鼻跑进来,“浔南,能走了吗?你俩还真能忍得住啊!”   就算掩住口鼻,他也觉得反胃,更是不敢去看那一地的污物。   “什么时候适合?”厉浔南缓缓的开口。   “后天吧。”她想了想,“或者,你们给我留个电话,它康复了,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这主意不错!”商言川刚要报号码,厉浔南却是一伸手,从边上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淡淡的扫了一眼,“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旺仔,转身大步离开了。   出了门才发现,果然外面的空气要清新很多,难为她居然面不改色的在那处理那堆污物。   回眸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女人已经把旺仔给转到边上的笼子里,认真的打扫着。   他是有些意外的。   原以为,下午她那样的追着自己,现在对她来说,那么好的机会,一定会纠缠不休,没想到倒是没有再提。   “不放心?”凑到他的边上,商言川笑得贼贼的。   斜睨了他一眼,厉浔南不吱声,抬脚往对面的车走去。   可商言川却追着不放,“你是不放心狗呢,还是不放心人?”   说话间,厉浔南已经上了车,他正要跟上去,冷不防车门在他眼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自己回去。”丢下这么一句话,商言川就眼睁睁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我……去!”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他哪来那么大火气。   ——   店里,宁晚安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又给旺仔清洗吹干,再把店门关上,又是一身的汗了。   冲了个凉,正准备躺下来,看到旺仔趴在笼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便走过去蹲下来,跟它对视。   “你今天一定很难受吧?你看,你的主人多不会照顾你,竟然给你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乱吃东西了,知道吗?”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听懂了,脑袋偏了偏,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看。   “其实……”停了会儿,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环抱着膝盖,这一天的力气都被用光了,整个人疲惫又难过,“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再求他一次,或者干脆用给你治病跟他做交换。不过,他大概还是不会同意的吧。”   也不管面前的狗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你知不知道,彦之说要跟我分手,他说不是因为他的病,但是我觉得,他就是。他怕拖累我,所以要跟我分手,我不怪他,只不过他很傻,如果现在换做是我得了这样的病,他也一定不会抛下我不管,是不是?那为什么要我丢下他呢?”   “就算,就算真的治不好,至少最后的日子里,我们还能在一起啊。而且,既然已经有配型成功的骨髓,总是有希望的啊。要不,等你的主人再来的时候,你帮我求求情?我给你买好吃的,嗯?”   眼睛里噙着泪意,因为夜深无人,并没有刻意忍耐,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颗颗滑落,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卸下防备,才会也有脆弱,也有委屈。   “嗯嗯,呜呜……”旺仔哼唧了两声,似乎为了配合她,脑袋转来转去。   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正文 第7章 一切都是谎言   看了一眼号码是虞秋,顺手接起,“秋秋。”   “晚安,你明天有空吗?”   “我要上班。”顿了下,“不过下午可以早点走,怎么了?”   “那下午你来找我。”   不等她开口,虞秋又很快改了主意,“算了,还是我来找你吧。就你们店附近的雅逸茶吧,我有事跟你说。”   “哦。”她还想说什么,就听那边很快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挂了电话,晚安心里有点忐忑,总觉得虞秋这么晚打电话来,应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她说有事要说,可是电话里却不说,那是重要的事?   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跟店里的同事交接了一下,又看了看旺仔的状态还不错,已经能吃东西了,下午才放心离开。   先回家换了一趟衣服,直奔雅逸茶吧。   虞秋到的挺早,已经在里面订了位子,一壶清淡的菊花茶,不过看上去,她似乎比自己还不安的样子。   “秋秋。”   两人从初中就是同学,到了高中毕业,都学了医,只不过虞秋学了医学系,出来到大医院做了医生,而她学的是兽医,进了宠物店。   不过走上社会的差异并没有让两个人的感情变淡,反而更好了。   “晚安,你,有没有去找过那个男人?”   看到她进来,虞秋就有些急切的问道。   样子很是焦灼,而且她没头没脑突然来这么一句,宁晚安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男人?”   怔忡一瞬,她回味过来,“你是说,厉浔南?”   “对!”虞秋肯定的点头,“你找过他了吗?”   “一个很冷血的人。”想起厉浔南的脸,她浮现一抹讥嘲的笑意。   “你已经去找过他了?”   一手按在虞秋的手背上,她轻声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是怎么知道他的资料信息的,反正,他也不肯。”   摇了摇头,虞秋把手抽了出来,反按在她的手上,“不是他不肯,是他根本就不能,是我搞错了!”   “你搞错了?!”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搞错什么了?不是他?”   “不是他。”   接着又补充一句,“也不是说不是他,确切的说,我们都被蒙蔽了。”   盯着她的眼睛,晚安认真的审视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秋秋,你说清楚点,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虞秋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给她倒了一杯茶,“你先喝口茶,听我慢慢跟你说。”   她越是这样,晚安心思越是漂浮不定。   哪里还有心情喝茶,把茶杯拨开到边上,“你就被跟我绕弯子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彦之的骨髓配型已经有合适的了,而且那资料,是你好不容易偷偷拍到的。”   “我给你看的这个,对吧?”   扬起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上面的照片虽然只是这么晃了一眼,她却也能一眼认出,正是骨髓配型相符的献髓人的资料。   手指滑动了一下,虞秋很快的将照片删除了。   “秋秋你……”吃惊的瞪圆了眼,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我中计了。”   虞秋冷笑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她胸腔中的火气。   “什么计?”   “谁知道什么计,连环计吧!”目光瞥向别处,她继续说道,“总之,我跟你说,不用去找什么配型了,也别再去招惹那个厉浔南,之前的事,你就忘了吧。还有……”   停了停,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然而宁晚安也没有开口,安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还有,卓彦之,你最好离他远一点。照顾好自己,别太傻了。”听上去,她的声音有一点沙哑,“这世上,你第一位爱的,一定得是自己!”   “彦之他,怎么了?”   许久,晚安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逸出。   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就好像被绑了一块石头,一直一直往下坠,坠的她喘不过气来。   隐约觉得,虞秋欲言又止的话,一定不是是她想听的,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别问了。总之,你知道我被人摆了一道,被利用了一把就行了。晚安,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搞清楚情况!”   “彦之,他怎么了?”   她再次问道,执着的问道。   “晚安,你就别问了。”   “彦之!他,怎么了?!”   抬眼,眸光淬着深邃的不安和紧张。   虞秋只觉得心里压得胸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卓彦之他没病,他根本就没病!他是骗你的,一切都是个天大的谎言!” 正文 第8章 何必绕这么大的局   晚安的手指攥了攥,捏紧了一些,心倒反而放松了点。   悬着的事儿,往往是最揪心的,等真的听到了话,不管那消息有多么糟糕,反倒是放下来了。   “谎言,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点哑哑的。   昨天下午晒了太阳,晚上又回家又去店里的折腾,还打扫清洁到半夜,这会儿喉咙里干涩得发苦,却提不起一点喝茶的兴致来。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虞秋便索性接着说下去,竹筒倒豆子的一股脑都说了。   “之前我也以为卓彦之真的得了那个病,我瞧你急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替你着急。后来你说配型成功,但是对方的资料不知道,而且拒绝捐献,我这才咬了牙冒着违规的风险去帮你查了捐献人的资料。”   “是,我很谢谢你。而且,这件事我也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点了点头,晚安说道。   “切!”虞秋嘁了一声,“我既然敢这样做,我还怕承担后果吗?但是我没想到,有人玩了个高招,那些资料,根本是故意让我拍到的,至于卓彦之,他也根本没有得那个病。他只是想骗你跟他分手,只是没想到,你那么的死心眼。”   忽然觉得有些冷,晚安抬头看了一眼,这茶吧的电费不要钱么?冷气开的这么足。   她下意识的抬手捋了捋胳膊,轻笑道,“秋秋,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很悬疑啊!”   “晚安!”   相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就是会死撑。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千万不要憋着。”   “傻话,我难受什么啊。你说,彦之为了跟我分手,绕了这么大的局?你不觉得,这从基本的情理上,都根本说不通吗?”她淡淡的说,“如果他真的想跟我分手,直接当面跟我说就好啦,为什么还要说自己得了这样的绝症,你这么了解我,他难道不了解,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得了这样的病,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他的。”   “或许他是觉得,这样说,可以心安理得又伟大的离开你吧。”   当得知真相的时候,虞秋也觉得这事儿想不通,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渣,还有什么常理可推论的呢?   轻轻摇头,难为她这个时候还能做冷静的分析。   “秋秋,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如果你说,之前你是被人算计了,那谁算计的你,彦之吗?就算他能算到你会帮我去翻那个配型成功的人的资料,又怎么能做一份假资料放在你们医院的资料库里?就算他用什么法子做到了,还是那句话,他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就为了跟我分手?说不通,真的说不通!”   “晚安,我知道你不能接受……”   “不是我不能接受,我可以接受他要跟我分手,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我应该高兴,无论如何,他毕竟没有得这种病,只是为了骗我。相对一条人命来说,我被骗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耸了耸肩,她故作轻松的笑,“秋秋,你说你被算计了,又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次不是被人算计了?”   虞秋素来伶俐的口齿,在她的面前,居然被条条反驳得哑口无言了。   深吸一口气,她压低声音说,“晚安,我是无意中听到了我们副院长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他说厉浔南的资料已经撤掉并销毁了,保证不会留任何的痕迹。至于卓彦之的病历,也会很快就转出去。”   “晚安,我刚听到的时候也很难以置信,但是我没有必要骗你啊。”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你说你们副院长……彦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的家底和实力,我也清楚,他怎么可能让你们的副院长都帮着他一起来做这么大的局骗我。呵呵,秋秋,你是不是听错了?”   “……”有些哀戚的看着她,虞秋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看,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吃饭呢吧。你最近为了我的事也忙坏了,我请你吃饭吧!”   她说,“茶就不要喝了,走,咱们吃饭去。”   “不吃了,我晚上还要值夜班。”抬腕看了下时间,虞秋说,“马上就得走,我先送你回去。”   别看她表面没事,虞秋心里还是不大放心的。   “不用了,这会儿天都没黑呢,你送我干嘛。你要是赶时间,就先走吧,我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时间有些紧迫的,“那好吧,你要是有事,记得千万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死撑着,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最好留个心眼,知道吗?” 正文 第9章 想起来就觉得冷   虞秋走了以后,她突然觉得特别饿。   拖过茶吧的单子,看到这里也有饭,索性便没再去寻地儿,点了一份肥牛饭狼吞虎咽的吃完,还是觉得很饿,又吃了一份麻婆豆腐饭,饭很辣,辣的她喝了一大扎的酸梅汤。   火辣辣的辣椒和冰冷的饮料在她的胃里交织着,翻腾着,她不饿了,却觉得胃酸泛了上来,很难受。   摸出手机,不死心的再给卓彦之的号码打过去,依旧是关机。   怎么可能随时随地的关机,所以,这个号他是不打算用了吗,要彻底的跟自己断了关系?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放就放的吗?不管什么是真相,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翻出钱包结了账,刚出店门就接到店里的电话。   “晚安,你快回来看看。你昨天晚上收的那条哈士奇,不知为什么在闹脾气,一直在啃笼子,怎么逗都没用。它主人什么时候来把它领走啊?”   皱了皱眉,她说,“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好在茶吧跟宠物店离的并不远,很快就赶了回去。   进门的时候,果然看到旺仔歪着脑袋,发泄似的啃着笼子的栏杆,还显得很是焦躁。   放在它边上的其它宠物,都好奇的盯着它,躁动而兴奋。   “旺仔!”唤了一声它的名字,晚安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你在干什么?忘了昨天乱吃东西的后果了?”   说也奇怪,她这样呵斥了一句,旺仔倒是真的停了下来,瞪着她看。   同事在边上说,“这狗可不怎么听话,你走了以后,我们喂的食物和水,它都没碰过,还用鼻子给顶了出来,你看,还打翻了。晚安,要不你给主人打个电话,已经没事就可以领走了呗。”   “就这两天,应该就会领走了。”顿了下,看着同事一脸为难的样子。   的确有些宠物是比较棘手而不听话的,她想了想,“算了,我今天先把它领回家,免得影响其它的动物。”   “这样好吗?万一顾客来领了……”   “他有我电话,让他打我电话好了。”   打开笼子,旺仔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抖了抖身体,威风了许多。   看来,是很不喜欢被关在里面。   “晚安,那你可当心点,毕竟是顾客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好交代。”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   晚安点了点头,“放心吧。”   系上项圈,牵着它回去。   一人一狗走在夕阳的余晖里,被落日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这家伙从笼子里出来以后就安分了很多,就是比较活跃,虽然在她的身旁,时不时总想往边上蹿。   牵着绳子,晚安叹了口气,“如果秋秋说的是真的,那我是不是误会你的主人了,该跟他道个歉?”   想起昨天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又觉得不全然是自己的错。   “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如果真的配型成功,他也会拒绝的吧。”   即便太阳快落山了,可是地表蒸腾的热气还没有散去,身上出着汗,可却感到一阵一阵的发冷。   见鬼了,这个男人已经达到了让她想起来就觉得冷的地步吗?   走到一棵树边上,双手环臂蹲了下来,胃里抽搐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的搅动,搅得她肠子都拧在一起的疼。   偏偏边上的傻狗还不知情,有只麻雀落在地上,都能引得它很兴奋。   手腕被一阵阵的扯紧,晚安闭了闭眼,一手扶着树,灼烧的胃翻江倒海,一股脑的涌向喉咙口——   “哇!”吐了出来。   她这么一吐,倒是把旺仔给惊到了,转过身来凑近,歪着脑袋盯着她看。   吐得稀里哗啦的,可是吐出来反倒是舒服了一些,就是身体虚弱的很。   抬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到盯着她看的狗,苦笑了下。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跟昨天的你,很像啊?”   凑过去舔了舔她的手臂,带着点毛刺的舌头从她的胳膊上滑过,似乎在安慰她。   “我没事。你先跟我回家,乖乖的!”   撑着勉强站起身来,电话就响了起来。   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通,有气无力道,“喂?”   “宁小姐是吗?”对方很客气,声音也有点熟悉,就是听着有点疏冷。   “我是,你是……” 正文 第10章 开天辟地头一次   “我的狗……”顿了顿,他说,“好了么?”   宁晚安怔了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同样在盯着她的旺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明天可以来领走它了。”   “今天不行吗?”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下班了?”   不想多费口舌,她说,“对,下班了。”   “可你们店里的名片上写,营业到晚上八点,这么早,就下班了?”   有一种被人戳穿的窘迫,还夹杂着身体不舒服的隐火。   她的口气就没那么好了,“店里是没下班,但是我已经下班了。旺仔不习惯笼子,在里面很焦躁,为了它的健康考虑,我把它带回家了。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或者不放心,一定要今天带走它的话,那就到我家来领走它吧,不送货上门,谢谢!”   一口气说完了,只觉得右侧小腹隐隐的疼。   那边沉默了下来,甚至她以为他已经一怒之下挂了。   正要看一眼屏幕,只听到极为淡漠的两个字:“地址。”   “你等着。”没好气的挂了电话,很快的把小区的地址发给他,随手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有点累了,此刻它倒是乖乖的坐在她的脚边没有乱动。   弯下腰,晚安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头,“你主人要来接你了,记得以后别乱吃东西。他呆,你不能傻。”   算着厉浔南要来领狗,便没有回家,牵着它只是在小区里的长椅上坐了会儿。   一点力气都没有。   下午吃的那点东西全都吐出去了,肚子里空空的,还隐隐作痛,这两天犯太岁啊,真是有够倒霉的。   天色一点点的黯了下来,眼看着月亮都已经升起来了,外面的蚊虫也多了起来,可是依旧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不耐烦的拿出手机回拨过去,结果还被挂了电话。   “混蛋!”晚安有些愤愤然起身,脚下却被绳子绊了下。   “呜呜……”旺仔哼哼着。   “我看啊,你还是趁早弃暗投明,别跟那么个混账主人了。”她低下头,生气的骂道。   “哪里是暗,哪里是明?”   声音从背后响起,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居然没有察觉有人走过来了。   厉浔南手头有点事耽搁了下,等他到了她给的地址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女孩。   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恹恹的,完全没有昨天的元气满满。   “窃听,不道德。”撇了撇嘴,积累的无名火正不知道往哪里发呢,把绳子递了过去,“呐,你可以带走它了。”   看着她伸出的小手,他却迟迟没有去接。   “你确定,它真的好了?”他淡淡的问道。   月色下,他站在树荫之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疏疏密密的光晕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亦正亦邪。   晚安的火焰瞬间被灭下去一半,“好了。不过肠胃问题从来都是比较麻烦的,回去注意调理修养,别给它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的一条生命,别给喂毁了。”   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他说,“还有呢?”   头有点晕晕的,今天比昨天还累,而且很不舒服。   她挥了挥手,“没有了,走吧。”   转身朝自己租住的单元楼走去,迈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看他,“那个……”   扬了扬眉,他无声疑问。   望着他冷澈的眸子,忽然又失去了询问的勇气,摆了摆手,“算了。”   问了又怎样,他捐过也好,没捐过也好,现在已经不是事情的重点了。   卓彦之是狠了心要跟她分手,现在,她连人都找不到,他生了病以后就从单位辞职了,原先租的房子也退了,身边的朋友,能问的也都问过了,全没有他的消息。   就好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般,抹去的干干净净。   到了今天才发现,一个人要从你的生命里消失,竟然是那么简单的事。   没了电话,没了音信,她根本找不到一点点痕迹。   更何况,她怕呵!   她宁可相信,他是怕连累自己,所以才迫不得已这样做,也不想去证实,真的像虞秋说的那样。   心神俱疲!   抬脚迈上楼前的台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手里捏着绳子,牵引绳上似乎还有她手心的温度和,汗渍。   厉浔南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步伐飘忽的朝前走去。   她的脸色很不好,而且看向自己的眸子,欲言又止。   昨天明明那么生龙活虎的拦下他的车,理直气壮的找他索要骨髓……   唇角扬起,这些年,有人要他的心,有人要他的命,要骨髓的,还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再后来,她面不改色的帮旺仔收拾污秽物,干净利落的不做纠缠和威胁。   密密荫蔽下,他的眸底又深了几寸,直到看见那个身影晃了晃,往后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