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夜半鬼哭坟 一   引子   东汉末年,天下三分。曹操趁势而起,挟天子以令诸侯。   麾下有先锋校尉一支,成员谓之:摸金校尉,校尉称之:发丘灵官。   据传有阴玺一枚,可号令亡魂开山掘墓,得珍宝无数。   曹操死后,布疑冢七十有二,阴玺自此也销声匿迹。   宋末,铁木真一统蒙古草原,建立蒙古王朝,尊称成吉思汗。   在位期间对外数次扩张,南征北战。   据传手中执掌一盏黑焰灯,号令亡魂,一度扩张到欧洲多瑙河沿岸。   1227年,成吉思汗逝世于六盘山下清水县(今甘肃一带。)   坟墓不封不树,世人难寻,自此黑焰灯成了传说。   朱红色的铁门内,房东悠闲的晒着太阳,亲昵的抚摸正在自己膝盖上睡的正香的猫咪,看着风尘仆仆的我问道:“一个单间按月收300,你住不住?”   “住。”   “四楼左拐,倒数第二间,417你先住进去。”   接过钥匙麻利的将身上的行囊,放进自己接下来这一个月的小窝内,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上一口,就先这么将就吧。   我叫:吴不知。今年二十一岁,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宿舍排行老六(最小的那一个),你也可以叫我小六儿。   我叫吴不知,我无所不知。   家里独裁习惯了的爷爷,看到还在襁褓中的大孙子,心中欢喜的不行。大手一挥指着还没睁眼的婴儿就为我定下了这个他自己以为很大气的名字:吴不知。希翼我以后好好读书,将来可以光宗耀祖。古人云: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盼望着家里能出来一个读书的苗子,于是我的名字便被这样马马虎虎的定了下来。   我叫吴不知,我一无是处,一事无成。   混迹了四年的大学,最后被无情的扫地出门,细数自己这并不出彩的这二十一年时光,我冷漠、麻木、自私,好像真的一事无成,一无是处。   四年前,老爹看着我惨不忍睹的高考成绩只说了一个字:“滚。”   心高气傲的我便背着行囊,坐上摇摇晃晃的大巴,来到了这所当初被我嫌弃不已的三流院校。   而今,大学已经毕业,我却在大学附近租了间房子,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那个整天为了柴米油盐而一天天拌嘴不已的家庭,我想我的未来不应该只局限于一个小县城,一个只适合养老的小县城,去束缚住我本该躁动不安的一生,生活不该只有苟且还应该有诗和远方。   正在楼下晒太阳的房东,人称张嫂。   张嫂的丈夫常年开货车跑长途,来往在中缅边境线,也不知道运的什么货物,这才跑了几年家里就盖起了五层小洋楼,把一双子女全部送到国外读书去了。   张嫂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洋楼,最后做起了租房子的买卖。房子就修建在数座大学旁边,焦躁寂寞的小情侣多得是,不愁房子租不出去。   悠闲的在楼顶抽了一根烟,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幕缓缓降临,蛰伏了整个白天的大学生开始熙熙攘攘涌向各处。   小巷里的房子和马路离得挺近,马路边围了一大堆人,中间两个小情侣正在闹分手,男方喝了些酒站在姑娘旁边都明显晃晃悠悠。   两个人也不嫌害臊,就当着一大堆人面前开始互揭短处。无外乎就是我知道你的长短,你还未曾了解我的深浅。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颇为嘈杂,我正在楼顶上看的热闹,吐出一口过了肺的烟雾,顺手一弹烟头,恰好落进男方的衣服当中。就听见一声:“卧槽,谁扔的烟头,烫死你爹了!”   原本正在内讧的两人,在此刻矛头一致对外:“哪个缺德鬼扔的烟头,敢烫我男人?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我赶紧一缩头,得这分手大戏不能再看了。   “真特么是个穷鬼,还抽七块钱的红塔山!”   “??????”   我现在的工作,是在某家直播平台做网络主播,主抓户外探灵这一项工作。   可是我,要人气没人气,要名声没名声,一个月平台给上千块的工资,我已经感动到快要烧高香拜他八辈祖宗。   打开我的直播间,零零散散就只有几十个人,已经没有继续下降的空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直播间里边的观众聊天乱侃,为数不多的弹幕之中有这样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主播,这世间真的有鬼么?”   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鬼?   点着我的红塔山,吐出一口香烟的雾气,这世间真的有鬼。   思绪回到十数年前。   从小和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那时的小村庄不比现在灯火通明的情形,一盏亮度不怎么高的白炽灯,散发着温暖的黄光,是我们归家的信号。   农村孩子晚上有很多娱乐活动,吃饱肚皮的小伙伴们聚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是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情节。   大概实在千禧年间,一众小伙伴聚在村口的麦场,围绕着那高高的小麦杆堆捉起了迷藏。   而我又比较笨,别人一叫我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大声回应起来,就这样,我往往是第一个被抓住的人。   那天不知道玩到晚上几点,当整个麦场只剩下我一人时,才意犹未尽的往家走去。   家家户户估计都已经安然入眠,漆黑的小巷之中只有清冷的月光照亮我的脚步,狭窄的巷道之中脚步声格外明显,已经带着丝丝寒意的秋风让人忍不住有些后背发凉,往日熟悉的小巷也在我的脑海之中小巷的线条不断变换,感觉陌生异常,甚至还有些令人害怕。   就在此时,从我侧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吴不知。”   我停下脚步,心中却是疑惑不已,这股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还是我听错了?   左右四顾,狭窄的小巷之中只有我一个人,迈开脚步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在我脖子后边又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吴不知。”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天生就带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那一股寒气在我脖子根上来回打转,清凉的夜风之中,我居然后背冒出了丝丝冷汗,脖子上的汗毛根根倒竖。   “谁,谁在我后面?”   “吴不知,你答应一声啊。”   我猛然转过头,就看那月亮底下!我的身后!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形,人形穿着一身黑布衣服,将自己的脑袋放在膝盖之上,已经断掉的木梳在细细梳理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   皎洁的月光,泼洒在脑袋之上,我清楚的看见那已经光秃秃的脑壳上边,已经花白的头发,在木梳之上缓缓划过。   是一张老奶奶的脸庞,老奶奶面色和蔼,只是在此时看起来却是那么惊悚恐怖,脸面上的皱纹和老人斑夹杂在一起,岁月流过的痕迹在那张干瘪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   老奶奶一张嘴,嘴里的牙齿都已经掉光,干瘪着一张嘴和着牙花又是一句:“吴不知!”   我下意识:“啊”的一声就要喊出来的时候,嘴巴被一把粗糙的大手给捂得严严实实。   抬头一看,爷爷正一脸严肃的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颤抖着身体,向后看去时,小巷之中那里还有什么老奶奶的身形。   回到家中,身体一向虚弱的我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全然是那些惊悚恐怖,让人感觉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梦呓之中让二老费尽了心神。   再到后来,我背上新买的书包,上起了小学。   这件事也就一直隐瞒在了我的心中,我没有再次提起,爷爷也未曾向我解释什么,就像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而爷爷一直把它带进了高三那年安放他自己的棺材之中。   已经到了半夜一点,直播间中的人数略有所增加,大概所有的夜猫子,都在此时才渐渐活跃起来。   看着直播间略有上升的人数,修改了房间名字:夜半探荒坟。   被标题吸引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弹幕也随之越来越多,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别当标题党啊!去探灵啊!不知说好的半夜探荒坟么?我去这主播就是一骗子,兄弟们撤!   学校大多都修建在坟墓旁边,说是什么那活人的气息去镇压死人的阴气,各种耸人听闻的传说流传在大家嘴中。   已经把我一脚踹出校门的大学母校正好就修在一片孤坟前排,站在宿舍阳台朝前看去,密密麻麻的坟堆数不胜数,大多都是早年枉死,遭遇横祸埋葬在这片荒地当中,后来就渐渐成了乱葬岗,前些年还听学长学姐提起乱葬岗中各个版本的闹鬼事件,什么缺胳膊少腿的男鬼啊,什么披头散发的女鬼啊,我听完也是心中暗自一笑,都死成那样了,你还能分辨出是男是女,这眼神我佩服。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直播间中的老铁们乱侃吹牛,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2点。   一群夜猫子怂恿我去户外探灵,表示自己不相信这个世间有鬼,想长长见识,如此这般。   我微微一笑,披上外衣,拿上手电筒,装好手机:“有没有鬼,待会探灵的时候就知道了。”   下了楼,楼梯转角闪过一个白影,蹲在墙角两只大眼睛瞪着我,柔柔的叫了一声:“喵。”却是那张嫂的养的那只白猫,白白吓了我一跳。   手机连着我的直播间,打开摄像头,一路直奔母校后边的那片乱葬岗。   大夏天,漆黑一片的乱葬岗吹过阵阵凉风,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密密麻麻的坟堆点点还能看见磷火,一闪一闪。   “好了,探灵开始!” 正文 第2章 夜半鬼哭坟 二   乱葬岗要比以前看到的更为广阔,站在路口一眼望不到边。深一脚,浅一脚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手电筒光摸索着前行。   左侧有一处荒坟,不知道里面埋葬着谁,应该是本地人。坟头还未燃烧完的纸钱在阴风的席卷下,转成旋儿向我脚下扑来。   这位新住户旁边的邻居早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土堆埋葬着的物件都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质量极差的薄木棺材都已经裂开了数道口子,顺着裂缝看见去白森森的骨头上面黏连着的衣服已经发黑,蛆虫啃食着为数不多的烂肉,在浓黄的尸水中翻腾不止,场面颇为壮观。   时值盛夏,东西容易腐烂,一股股恶臭夹杂着水沟中的死水,手电筒一照过去,就看那蚊子聚集在一起,翩翩起舞。   人也是种奇怪的动物,看着我直播间里边展现出来这样恐怖场景,原本胆子极小或者睡意渐浓的人都开始纷纷叫好:主播,继续往前边走,让咱们看看那鬼长什么样!小六儿主播夜探孤坟,月入百万!也有心地善良的看客发起弹幕让我赶紧回家,以免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还能有什么比我更不干净的东西?   大学四年基本都是一个人呆在外边租房住,只是为了不打扰我身边的亲朋好友,而我也基本上是一个地方租一个月,时间不能太久。   大一时,因为身上实在没钱,恰好又和房东关系熟稔,先打下欠条,又在人家房间住了一个月,结果没过多久,隔壁一对儿小情侣被活活吓哭,面色苍白的搬出了自己的卧室,另寻新家。   小情侣走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永远也忘不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如同是碰到了魔鬼,退避三舍。   那名男生,在上来取自己不到半尺宽的小电磁炉时,偷偷朝我脚下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不干净的东西!”   看到我转过身来,抱着电磁炉拔腿就跑。不曾料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电磁炉滚出好远,看到这一幕的我三步并作两步,捡起已经磕的快要变形的炉子,递到那位摔倒的男生面前,男生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眼神慌乱,赶紧就往楼下跑:“炉子送你了。”   于是我就这样白得一电磁炉。   是夜,噩梦之中惊醒的我,从床上爬起,点着一根香烟,借着Zippo的火光看到整间屋子聚集满了神魂颠倒的鬼怪,站在我床前,定定的看着我。   顾不得多解释半分,推开门却止住了脚步。   月光底下,百鬼夜行,熙熙攘攘涌向我的房间,而我浑身冒着蓝色的幽光,站在百鬼中央,宛若君王。   思绪回到乱葬岗之中,已经快到后半夜,直播间中的人数越来越多,弹幕也是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弹幕之中,大多都是一条:主播,你听到哭声了么?   偌大的乱葬岗之中就只有我一人打着手电筒,拿着手机直播间中的看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为自己壮壮胆量,这仿佛能入人骨髓的哭声,我又怎么会听不到?   看客甲:主播,快去寻那哭声的来源,仿佛是一个女性!   看客乙:哇咔咔,女的,别让小爷逮到,不然就地正法!   看客丙:我去,主播为了吸引人数,也是下了血本啊!   看客丁:兄弟们,别光看着啊,给主播刷点礼物啊,让主播好继续探灵啊!   我勉强为自己鼓气:“兄弟们,你说是去还是不去?”   看客:“去啊!”   将手中的手电筒放到地上,单手从兜中掏出我的红塔山,颤颤巍巍的点着一根烟,刚吸没两口,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钻进嘴巴,浓烈的烟雾顺着我的鼻子和嘴巴冒了出来,呛得人格外难受。   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头:“兄弟们,等我抽完这根烟,咱们就去找那哭声的来源!”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低,确越来越黏人,就像那越砸越稀稠人的麦芽糖,扯着丝线,让人心中不由得反感不断,焦躁不已,后背阵阵发凉。   使劲咂了一口只剩一点屁股的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站起身来,正欲放句狠话为自己壮胆,却不由的愣在原地。   就看那不远处一座破败不堪的坟头之上站了一个白衣影子,背对着我正在坟头独自起舞,那哭声就是由她发了出来,有一句话怎么形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顾不得直播间已经炸裂,如同雪花的般的弹幕一条条发了过来:“卧槽,真有鬼!”恨不得爹妈少给我生了两条腿,立马开跑。   “小哥哥,你跑什么呀,难道我长得不漂亮?”   “遭了,那个女鬼应该发现我了。”   慌不择路,也是命中注定,前头有一颗大树阻住去路,只是这么一转向就看那女鬼已经站在我面前,挥舞着自己的衣袖,皱着眉头,樱桃小嘴嘟囔着:“小哥哥,跑这么快干嘛啊。”   “妈呀,你别过来。”   “小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地底下的世界也很精彩呢。”   “滚,我还没活够呢。”   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看不清双脚,但却飘荡在空中低着头的女鬼,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胆量,强忍着双腿的颤抖,跪在地上的冲动,呵斥着这个女鬼。   “可是,小哥哥,我也没活够啊。”   “你没活够,关我??????”   还还没说完,就看那一直低着头的女鬼猛然抬起头:“我死的好冤啊,我还没活够啊。”   整张脸已经看不清面容,自嘴巴以上已经是血肉模糊,明显的车胎印记挂在腮旁,白花花的脑浆,夹杂着黑红色的鲜血,其中还有蛆虫翻来覆去,在脑浆中为所欲为。   “要不,你下来陪我玩?”   女鬼笑着开口,声音却是阴寒至极,骨节已经变形的手指指向我:“你们活的人都应该去死!”   “完了!”这是我最后一丝想法,闭上眼睛原地等死。   登了好久也不见有所动静,闭着眼睛在全身上下摸索半天,也没缺胳膊少零件啊,劫后余生的我欣喜的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站着另外一个白衣女鬼,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去尼玛的,还带姐妹花这样的?”   二话不说,拔腿又是开跑,开玩笑,差点死过一次的我,怎么可能想着再死?   眼前已经能看到灯火通明的街道,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就看那在我身后狂追不止的另外一个白衣女鬼,张嘴就是骂街:“这样好玩么,姐姐上完,轮到妹妹?”   “还特么拖家带口,就这么想玩死我?以为这是猫捉老鼠?”   身后女鬼:“你听我说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停下来啊。”   “我停你妹,被抓住我这小身板给你们姐妹俩当点心都不够用。”我心里一边想着。张嘴就是一句:“你脑残吧,你姐都说了让我下去陪她了,再说了我都快跑出这乱??????”   话还没说完,一脚踩进臭水沟里边,紧接着就是一个狗啃泥,实实在在的扑倒在地上,手电筒被我甩出去好远,在一边打着转。   “完了,这次真完了??????”趴在那臭水沟上,上脑中这虚度的二十多年光阴一闪而过,想不到我居然会这样憋屈的死去,忍不住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张嘴还没哭两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哎呀!”   那女鬼估计也被水渠绊倒,又寻到一丝生机的我,顾不得流出眼睛的鳄鱼泪水,准备继续跑,一道恶风传来,女鬼重重的砸向刚刚爬起来的我,又把我按到在了臭水沟。   顾不得思考这个女鬼为什么有腿,还能被水渠绊倒,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这女鬼真重!” 正文 第3章 夜半鬼哭坟 三   把我重新按倒臭水沟的女鬼爬起来,掐着腰:“我说你这个人跑什么啊。”   好不容易扶着我快被压断的老腰,爬起来站在白衣女鬼眼前低头一看,有腿有脚。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掐了一把白衣女鬼的脸蛋,热的。   顿时松了一口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姐,大晚上的你吓什么人啊。”   女鬼噗嗤一笑:“嘿,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哈,跑的那么快。”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不废话么,搁谁身上,不得撒丫子就跑。”   女鬼笑了笑伸出手来:“你好,我姓齐,名短短。”   月光底下,齐短短一袭白衣,挽着发髻,显得格外出尘,反倒是我一副穷酸模样,衣服上面扎满了刺头,头发毛毛躁躁,狼狈不堪,让人有些自惭形愧。   齐短短看我半天不肯搭手,眉毛挑了一下,神态更加恳切:“很高兴见到你。”   一个大姑娘都这么豪爽,我一大男人总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搭过那只伸过来的手:“我叫吴不知,别人都叫我小六儿,很高兴认识你。”   一番简单的交流,才得知齐短短是龙虎山中捉鬼堂的一名弟子,自幼拜师入教,此番入世一是历练,二是奉师父之命寻找鲛鱼人油。   齐短短笑眯眯的看着我:“小吴啊。”   “请叫我吴不知,或者小六儿。”   齐短短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吴大哥,我这次下山来,盘缠也所剩不多,还没有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饭还没有吃,你看是不是??????”   “你不会是想去我住的地方吧?”   “真聪明!”   “不。”我断然拒绝这个眼前撒娇的齐短短的恳求,转身就要离去。   “大哥哥,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在这乱葬岗中自生自灭么。”   “我放心,先前那个女鬼也应该被你收了吧。”   “那可不,都有了几分气候,再不收拾,肯定要闹出乱子。”   “所以说我放心啊。”我转过头也笑眯眯的看着她:“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啊。”   “可是人家还没吃饭啊,走不动路了啊。”   “你没有遇到我之前,不也生活的好好的?”   “可,可我的盘缠全都被一个乞丐给骗走了啊。”齐短短嘟囔嘴说道:“怪不得师兄弟们都说山下的人,全都是骗子让我小心提防。”   “齐短短,那你的师兄弟们还有没有告诉你一个词叫胸大无脑?”、   “胸大无脑?”   “对,你不仅没胸,更没脑子。”   齐短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略微的凸起那一部分仿佛才宣告着自己是一个女人,赶紧双手抱胸:“你个流氓!”   看了一眼直播间,不知在何时就已经断开了连接,捡起还在尽力散发自己光芒的手电筒:“走吧,只许住一晚。”   “我就知道小吴你是个好人。”   “叫我吴不知,或者小六儿!”   “对了,小吴你刚才是不是哭了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可真让人看不起哦。”   “哭了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到了房间,房东的那只白色猫咪,恰好蹲在我的房门前。看我回家,叫唤了一声,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齐短短看到这个通体白色的猫咪,喜欢的不得了,双眼放光:“好想要一只这样的猫咪啊。”   我在一旁冷冷的打断:“不过一直猫咪而已,等你赚够了钱,就给自己买头狮子来养。”   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的布置很简单,我摆了摆手:“要不坐床上,要不坐那个旧的皮沙发上,我给你找点吃的。”   从箱子里边拿出我的秘密储备,以防没钱的时候挨饿,存下的两包泡面,一个卤鸡蛋。   接通电源,搬出那个我白得来的电磁炉,倒上些热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齐短短正在拿一张画满符文的纸张叠成一个千纸鹤,咬破自己食指,往纸鹤头部滴了一滴鲜血,轻轻用嘴一吹,那纸鹤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扇着翅膀居然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你在干嘛?”   松了一口气的齐短短嘬了一下食指,含糊不清的说道:“刚那个是信鹤,就说我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大爷暂时收留了我,让他们不用担心。”   我也是哭笑不得,转眼就从大哥哥变成了老大爷,看着锅里面已经沸腾的热水,小心翼翼的将泡面放入水中,撒上调料包:“那你以后就叫我大爷吧。”   “嘿,大爷您好。”   “孙女,你好。”   两个人相互一笑。   很快泡面就煮好了,放上卤鸡蛋,端出锅,递到齐短短面前:“呶,面好了,赶紧吃吧。”   而我在一旁看着吃相不是太雅观的齐短短,嘿,这姑娘除了没脑子,没胸之外,长的还是挺好看的么。   一头黑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要是那天放下来肯定好看。双眼皮眼睛挺大的,不像我自己,单眼皮眼睛还小,处处透着一股憨意。   “孙女,慢点吃,别烫着。”   齐短短嘴里已经塞满了泡面,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你真的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我说的是实话。”我故意吓唬齐短短:“我房东可凶了,不让房客带别人回家,我偷偷把你带进来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艰难的咽下去那满满一口泡面,齐短短喝了一口汤:“知道了。”   “要是知道我把你带进来,她会把我赶出去的,你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不想让我流落街头吧。”我一边向齐短短表明自己的立场,一边把所有黑锅都丢给她素未谋面的张嫂身上。   “好香啊。”   “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   收拾完碗筷,天已经渐渐破晓,看了一眼已经在睡意渐浓的齐短短:“今晚你睡床吧,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   “这怎么能行,你好心把我带回来让我过夜的,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   “听话,赶紧上床睡觉,不然把你赶出去。”   齐短短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那我就上床睡觉了?”   “嗯嗯,我是男的,让你睡床,这是应该的。”   不多时,明显劳累一天齐短短已经在床上盖着被子呼呼大睡,像个小猪一样,时不时还砸吧砸吧嘴。   床底下,箱子里边有我的一件大衣,找出来,小心翼翼的盖到被子上,看了嘟着嘴的齐短短,笑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于此同时,千里之外,龙虎山中,一个面容和善的老者,伸手一接,就看那虚空之中落下一千纸鹤,正好是齐短短递出去的那一只信鹤。   老者似乎十分紧张,手心里边全是汗水,小心翼翼的将纸鹤放在桌案之上,细细擦掉手掌中的汗水,一丝不苟的展开千纸鹤,看着上面的文字,忍不住拿食指沾染了一些口水细细磨砂而过,一个字一个词都不肯放过,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迹,却花费了好长的时间。   最终似乎很满意自己徒弟的进展,将纸鹤揉成一团,攥在手中消失不见。   桌案之后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积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使人眼花缭乱的泛黄线装版本的书籍,在老人眼中如同虚设,老人食指顺着一排排书架轻轻拂过,停留在某处,两根手指掐出一本薄薄的古籍。   此时老人手心里边又渗出了些许烦人的汗珠,但老人似乎毫不介意,骨节粗大的手指来回摩擦,良久之后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翻阅起了古籍。 正文 第4章 变态裁缝 一   小时候对父母的映像颇为模糊,那时我还小爷爷奶奶下地干活,不放心我一人呆在家中,于是田埂间的绿意盎然的杂草和忙碌的蚂蚁成了我最好的玩伴,我给他们一一起上名字,我作为他们的老大,陪他们在田间欢乐的游荡玩耍,临别之时还不忘回头看看那些我在田间的玩伴,我舍不得离开他们。   我从梦中醒来,眼角却已经是湿润不堪,一看表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原本盖给齐短短的大衣不知怎么重新铺到了我的身旁。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齐短短那个让人心中忍不住喜欢的姑娘,大概是走了吧,既有庆幸也有失落。   推开房门,夕阳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脸上,格外惬意。门口缩成一团的猫咪,朝我轻轻唤上一声。   心中也有释然:“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草草应付完五脏庙,一个人在大街上随意溜达,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难道我在寻找齐短短?希翼着她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边突然冒出来,朝我做鬼脸吐吐舌头:“小吴啊,我还没走哦。”   其实我也想找个人,做依靠。   华灯初上,盛夏的夜晚我却莫名感到一丝寒冷,算了,我也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打开直播间,就看到很多人已经聚集在我的频道,叽叽喳喳无非就是:“怎么昨晚突然关直播了?”“是不是真的遇见鬼了?”“主播,打算怎么圆自导自演的这出恶作剧?”   耐心的向他们解释完原因,说是自己手机突然没电了,导致探灵中途断绝,实在不好意思,今晚去探一幢荒宅,名字就叫变态裁缝。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有一个男子搬到此地,住进一幢六层高的居民楼里边,盘下一间小店面,专职做起了裁缝。   裁缝虽是个男子,但为人温文尔雅,带着眼镜,说话也是细声细语,不急不缓,二八的分头总是油光锃亮,一丝不苟。   再加上手上的技术也是极其过关,细细的针脚,柔韧的棉线,惹得一帮中年大妈天天聚在裁缝店中,给年轻的裁缝介绍对象。   裁缝娶了一个当地的姑娘,过腰的头发,白皙的脸蛋,一时间成了当地人口中的美谈,引的不少年轻姑娘为之嫉妒。   裁缝和姑娘恩恩爱爱近十载,邻居居然没有听到一丝一毫二人争执的声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人没有生下一个子嗣。   千禧年间,二月初。据邻居回忆,裁缝和姑娘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随即而来的是阵阵恶臭和聚集成群的苍蝇蚊子,邻居果断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当即立乱,打电话报警。   等警察破门而入的瞬间,一股已经压抑很久的尸气瞬间传遍整个楼道。   裁缝依旧坐在自己缝纫机前,缝纫机上摆着一把已经生锈发黑的菜刀,警察持枪靠近裁缝,呼喊半天不见裁缝有所动静,伸手一推,接下来的发生的场景就连从事行业几十年的警察呕吐不已。   警察轻轻伸手一推,就看那坐在凳子上的裁缝,以头发为界,半个脑壳稀里哗啦掉到缝纫机上,已经辨别不清是脑浆还是血管的发黄粘稠的物体,拍在缝纫机面上,飞溅到警察的周身。两已经如同葡萄干的眼珠,半扁掉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屋内的每个人。   警察请来法医鉴别尸体时发现,裁缝的两只手因为死亡时间过长,黏连在了缝纫机上,法医也表示无可奈何,挪动尸体,裁缝可能整个身体都会烂做一团浆糊,最后连着缝纫机一同搬出了屋内。   既然裁缝的尸体已经找到,那剩下姑娘呢?   屋子内室,已经被鲜血染满,就连那天花板上吊的挂灯都沾染上了不少血迹,完好无损的是裁缝买来的那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木偶模特。   警察在搬动木偶模特的时候,意外发现其中一具模特格外沉重,当下心中一凉,叫来同事小心翼翼的拆开模特,密密麻麻的头发如同黑色的丝绸包裹着里面的碎肉。   姑娘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器官,如同被绞肉机切碎的肉馅一般,里面蛆虫翻来覆去,宣告着在座的警察,这是自己的领地。   根据两人生前留下来的线索,裁缝找不到家属,而姑娘就剩下一堆肉糜,连火化都成了一种奢望。   后来警察结案,定性为谋杀。裁缝以极其变态的手法残忍的杀害了自己近十年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奈何找不到裁缝的直系亲属,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姑娘家属哭哭啼啼的带走了姑娘的遗物,建了一个衣冠冢,也算是对姑娘的一个交代。   而裁缝的骨灰,一直放在火葬场中,无人认领,说不定早就进了下水道。   案子就这么结了,可事情却还一直没有完。   渐渐地有人在那栋家属楼中听到姑娘的声音,嘴中细细哼唱,正是生前最喜欢的《霸王别姬》那一折子戏曲。   更有甚者说自己在裁缝家门口,碰见姑娘,两只腿已经看不到踪影,在身后留下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两只无助的眼睛里边全是血丝。   人死如灯灭,可活人的日子还得过。   日渐频繁的出现姑娘的鬼魂,已经姑娘的声音,吓得左邻右舍不敢出门,畏畏缩缩躲在家中。   日子久了也不是办法,有人提议说姑娘这是心有怨念不肯离去,找来姑娘的家属,门口摆上些纸钱、香火、蜡烛,细细念叨好一阵子,可不见有丝毫好转,反而是那一直出现在众人耳中的戏曲声越来越大,仿佛就站在众人身边,朝耳朵旁吹气一般明显,最后就连姑娘家属都是心底发毛,借故离去。   被逼急的邻居,合资请了一个颇有威名的阴阳先生,前来降服姑娘的鬼魂,还邻居一个太平。   膀大腰圆的阴阳先生靠手下几个弟子的搀扶这才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吩咐弟子摆上祭坛,请出祖师赐下的桃木剑。   可当阴阳先生肥短的几根手指,擦着火柴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着手中的三根供香之时,脑门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阴阳先生眼神一变,身旁的几位弟子立马会意,搀扶着他们的师父晃晃悠悠的下了楼,再也不敢提什么天师除魔之类的浑话。   可怜这位姑娘,也可怜这些在家属楼中的住户,不到一年光景,楼里的住户全部搬了出去,另寻他处。   而见证了这起惨案的家属楼则荒废了下来,四面漏风,破败不堪。到了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闹鬼的事件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裁缝将自己的妻子藏尸在了玩偶当中,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我那个还未曾做完的梦:我期待着一周只能回来一次的父母,同时也惧怕他们的到来。   我期待他们回家,能让我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变得圆满和温暖,一种荡漾在心中,家的感觉。   我惧怕听到的就是他们为了柴米油盐争吵不断;看到就是一张张严峻的面容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记得早晨五点把自幼嗜睡的我揪起来背课文,那天早上的雪真的好大,真的好冷;手中不知何时放在背后的鞭子真疼;骂我是笨猪的话,真的难听。   有时他们也带我去县城拍个照片,买一件新衣服啊。照片中的我和父母之间多的是一层冷漠和局促不安。   而衣服店门口的两个木偶模特是我至今的噩梦。那打扮的花枝招展,唇红齿白的木偶模特,朝来来往往的行人,摆弄自己的新衣服,却完全忽略了自己那张脸是如何的苍白,那双眼睛是怎样的空洞。 正文 第5章 变态裁缝 二   眼前破败不堪的家属楼,实在不能想象十多年前它是怎样一副生机勃勃的场面,里面拄着温文尔雅的裁缝,里面住着知书达理的姑娘,以及古道心肠的邻居。   走廊上不知道谁的一盆盆栽没有拿走,如今已经是密密麻麻长满整个墙壁,从三楼一直垂到墙角,艰难但又不屈的诉说往日的景象。   往前迈步走了几米远,突然从那盆栽之下冒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哆嗦着身体,系紧自己的腰带,把自己地方包围中央的头发,尽力抹了抹盖住自己的秃顶,朝墙面吐了一口唾沫:“年轻人,你这是要干啥去?”   我笑了笑说道:“一个人闲的无聊,到处逛逛。”   中年人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你这逛得就挺偏远啊。”   “大晚上的,吃完饭消化消化。”   “哦哦,还带了香烛和纸钱,帮助消化是吧?”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昏暗的路灯之下,这中年汉子眼神这么好,白色塑料袋里边装的香烛和纸钱全被看的一清二楚。   “年轻人我看你是想上楼啊。”   我嘿嘿一笑,不再辩解。   中年汉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却也是红塔山,从中掏出一根点着,狠狠的咂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路灯下翩然起舞。   顺手把烟盒装进兜里面,朝我讪讪一笑:“哎呀,不好意思,就剩下一根了。”   “放心,我有。”   汉子弹了弹自己手中的烟灰:“想当年,我和我师父曾经上过这楼,这楼不简单啊,说一句鬼楼也不为过。”汉子话锋一转:“听说过我师父没?荡魔真人?”   我对这吝啬的中年汉子并无太多好感:“九天降魔祖师我倒是听说过。”   汉子也不在意:“想当年,我和我师父在这楼中和那女鬼大战三百回合,才略占上风,你要是上去,估计连渣子都剩不下多少。”   “哦,我怎么听说的是几个坑蒙拐骗的徒弟,把自己师父给搀扶下了楼,从此不在行骗?”我嘴上冷冷的堵到,心中却是诧异万分:“这中年汉子居然是当年参与此事的一个徒弟。”   汉子冷哼一声:“世人谣传罢了。”   “哦。”   见我不怎么买他的帐,中年汉子也是急切:“你以为我刚才仅仅是这楼底下撒尿?”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大便不成?”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些什么?”中年汉子将手中的烟头扔在脚底使劲踩了踩:“师父当年在我们师兄弟的竭力帮助下也只是略长上风,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其封印在了里面,让她不能出来害人,而维持这个封印的继续存在,只能是拿童子尿。”   中年汉子哼哼几声:“我付出了多少,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些什么,我可是终身未娶。当年追我的姑娘能排出一里地外。”   突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传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汉子低声嘟囔一句:“这母老虎把我看的这么严!”   接上电话却是甜蜜无比:“我说媳妇儿呀,我不是说了么,救下来买包盐么,马上就回去啊。”   明显手中的电话声音比较大,电话那头:“我告诉你啊,刘长安!别以为老娘这么好骗,又下去偷偷抽烟去了吧!”   “媳妇,我马上来,马上来!”   挂了电话,刘长安仿佛忘了自己先前夸下的海口:什么终身未娶啊之类的。面不改色的说道:“小伙子,我家母老虎喊我了,我得走了,这楼你可千万不能上!”   “知道了。”看着刘长安远去的身影,冷哼一声:“死骗子!”   环顾四下无人,点着香烛和纸钱,放在楼底下,手里拿着已经点好的供香,打开手机连上直播间,轻声说一句:“得罪了。”转身跨入一楼。   整个楼层空荡荡的,略显冷清,盛夏湿热的空气吹进一楼,显得有些凉爽,倒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脚步声传递在空荡的楼层之中,细密的灰尘上面被风拂起的皱纹,被我踩的零零散散。   墙面上的盆栽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分不清是什么植物,黑压压的一片,隔住光线,让人有点胸闷。   楼梯过道之中扔满了杂物,鞋子、袜、牙刷、摆件儿、无一不在透露这那个年代的风格。   二楼楼梯拐手处,一张丝线缠绕起来,扎起的小船上面放着几个小巧的纸人,手电筒照过去,看到那些皮笑肉不笑纸人直勾勾的看着我,旁边还有几件刚烧过不久的衣物,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居然把鬼送到了这栋荒楼里边。”(本地人习俗,有人被鬼附身不肯离去,就请阴阳先生扎一个小船,上面放上纸人,拿供香将鬼魂引到三岔路口,倒上美酒,送鬼离去。再根据鬼魂的要求,烧一些饭菜即是为附身之鬼魂为饿死鬼,烧一些衣物则是冻死鬼。)   我在心底考虑半晌,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这栋荒楼之中可就不知姑娘的鬼魂一个了。   手中的供香正在缓缓燃烧,散发出的香味让人心神稍微安定下来,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楼下的刘长安来,让人有些反感。   你不是说这栋楼,进不得么?   我今天就进给你看了。   马不停蹄,直奔四楼。   在一间上面贴着封条的房间前站定,看了看门牌号:424,这就是先前裁缝的住所。   站在四楼的楼道之中,里面的空气明显要比一楼的气温更低一些,如果说一楼的气温仅仅是有些凉爽的话,那四楼就像是一个空调在不断制冷,让人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不断,而这424门前,就像站在空调的跟前,明显能感觉到丝丝阴寒的气息从门缝中渗出。   家属楼临近街道,时不时的汽笛声传到楼中,回荡不断,一闪而过的灯光,让人眼睛已经习惯楼道的黑暗感到些许刺痛。   门口的封条上面字迹已经看不大清清楚,大概意思就是:“XX公安局XX人事专员于2000年2月12日封。”   发黄的封条被我随手扯下,扔到脚底。   就在这时,从那房门缝隙中渗出来寒气越发寒冷,让人心中忍不住发毛,想要逃离这里,手中三根还燃烧了不到一厘米的供香,居然光亮更加明显,明亮了不止一倍,就看那3根供香的烟雾凝结成一条丝线,笔直的朝门缝中钻去,仿佛在那头有人在故意吸食供香烟雾,我心底一寒:“这次真完了。”   那原本能燃烧半个小时的供香居然只亮了不到一分钟,随着火星的不断下降,一直烧到我的指缝,都不肯停歇,期间我几次想松开手,都是徒劳,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重若千斤,根本迈不开腿。   短短不到一分钟,我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远,脑中的思维无比清晰,后背的冷汗越发密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那火星散发出的高温,不断烤烫着我的手指。烟雾朝门缝里边钻去。   我使劲挣扎开来,两只手却是能够活动,赶紧扔掉供香:“有本事你就弄死啊,我特么早就不想活了!”   原本我试着推过那紧锁的大门,在此刻却是吱呀一声打开,腐朽的开门声让人恐惧不断,腰间的肉在不断跳动,明显少了润滑油的门房,在此刻如同那边有人给我打开房门,里面猩红一片,后背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不断推着我前行。   我不由自主的迈进门中! 正文 第6章 变态裁缝 三   手中供香的烟雾在房间里边漂浮不散,原本清新淡雅的烟雾在这血红的房间里边浓烟滚滚,时不时勾勒出一个个鬼脸出来。   被推入424这间死过人的房间,就感觉赤身luó体跑进了冰天雪地之中,牙齿不断打颤,连绵不绝的寒气直入骨髓。   房间内部一张高脚凳子,凳子之上坐着模模糊糊一个人形,却正是那文质彬彬的裁缝,裁缝脚下的缝纫机踏板,在空中摇晃不断,细密的针脚在缝纫机桌面嘀嘀嘀的响动,仿佛上面有一尺布料,正在孜孜不倦的缝纫。   不由自主的走近一看,却看那裁缝将自己双手的皮肤全部割了下来,不知痛楚,柔韧至极的棉线踏着整齐的针脚在那不断痉挛的皮肤上面,钻上细孔穿上棉线。   双手早已腐烂不堪,白白胖胖的蛆虫正在骨节上面涌动不断,扯成丝线的黄色尸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似乎察觉有人进门,裁缝抬头看向我,手中的手电筒掉落在地,那是怎样一张脸?   整张脸面上的皮肤全部被剥了下来,露出猩红的腐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样也张不开嘴,上下嘴唇早已经被棉线密密麻麻缝住,勒进皮肤当中,嘴角洁白的口水夹杂着碎肉沫流到整个缝纫机上面。   两颗干枯的眼珠湿润不已,想闭一下眼睛挤出里面的泪水,上眼睑已经和眉骨缝到了一起,左眼珠子连着血管和神经,一下子掉出眼眶,里面蛆虫探头探脑的看着在颧骨上晃动不止的“葡萄干”,又钻进眼眸深处,寻找另一个庇护之所。   已经被惊吓到说不出话的我,心里只想着快些逃离这里,就连那惹人不喜的刘长安,那摇摇晃晃的大肚皮都显得格外憨态可掬。   身体恢复控制,顾不得已经被尸水沾染大半的手电筒,转身拔腿就跑。   一道恶风吹过,424的房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居然锁上了。   坐在高脚凳子上的裁缝,站起身来,还不忘拿自己已经快成白骨的手指头捋了捋自己二八的分头,将自己的“葡萄干”又塞回眼眶,隔着那结满血痂的镜片,直勾勾的看着我,向我蹒跚走来。   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内室,内室之中却更让人浑身发麻。   摇晃的红色光线,照着里边几十个大小不已的木偶模特,全部看向我这个冒冒失失走进来的不速之客,两个空洞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朝我咧嘴一笑。   踩着脚底下软绵绵的地板,正欲远路返回,却看那门口大大小小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孤魂野鬼,直勾勾的瞪着我,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不能进入内室。   我一步步后退,向墙角缩去,正靠在墙壁之上打算缓一口气,就感觉有人在我的耳朵旁边吹着阵阵凉风,扭头一看,一个沾满血迹的高大木偶模特正朝我挤眉弄眼。   两条臂膀还不怎么灵活,艰难的搭在我的肩膀上:“你说我的新模样好看么?”   我此时快哭的心都有了,怎么在这墙角还有一个木偶模特,关键还特么能动。   强忍着心中的那股哭意,颤声回答:“好看,好看。”   却不料那木偶模特不买我的帐:“说我好看,那你为什么还要踩着我的头发呢?”   头发?   我下意识的就往底下看去,原本大厅里面的地板是偏暖色调,暗黄的地板。   而我脚下的地板,却还是实打实的黑色,关键还软绵绵的有些弹性。   也不看那木偶模特如何运作,脚下一滑,跌在地上,就看那如同海浪一般疯狂退去的头发,纷纷钻回木偶模特体内。   带动着房间里面几十个木偶模特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木偶模特将但搭在我肩膀上的两只手取下,搭在腰间,颇为悠闲,从那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开缝的木偶嘴里,咿咿呀呀哼唱着一首颇为好听的戏曲,想必就是那《霸王别姬》无疑。   再怎么好听的戏曲,落入此时我的耳朵里面,就像那夺人性命的响尾蛇颤动一般,看到木偶神态松懈,看到内室窗户正通着家属楼的走廊,一咬牙撞向那窗户,还没听到那期待中玻璃破碎的声音,就被那木偶重新拖到了内室,一把将我扔在地上,摔进那粘稠的血泊当中。   “我还没让你看我丈夫给我做的新衣服呢。”   木偶模特声音寒冷:“我把她身上所有的皮,全剥了下来,就像他当初剥我的一样。”   “他说过什么呢?”   “哦哦,他说无论牛羊驴马,剥皮全是从脚上开始剥,他剁下来我的两条腿,说是拿来练习一下,叫我不要怕,等他手熟之后就很轻松了。”   “结果剥到我脖子上时,皮肤断了三次,我那性格暴躁的男人,干脆就将我剁成了肉酱。”   已经是近乎液体的肉糜窸窸窣窣从那模特的脚下流出来,上面漂浮着一张人皮。   “可我后来剥他的时候,就只用了两次,就把他剥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像那初生之时,身上沾满了鲜血的婴儿一般。”   “这就是我的新衣服啊。”   “我男人做了一辈子,哦不,半辈子裁缝,剥皮用了三次,而我仅用了两次。”   “所以啊,女人能顶半边天。”   如潮水般的头发,从那肉糜中生长开来,将我吊在半空中:“你说我的新衣服好看不?”   我在心底苦笑,还能开出玩笑,揉了揉被撞的昏昏沉沉的脑袋:“你这何止是能半边天,简直能要我的命啊。”   “小弟弟真能开玩笑,待会把你剥皮的时候一定只用一次,我发誓!”   此时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我眼滑过一物,却感动的我差点泪流满面。   我那夜市地摊上买的牛仔裤,兜浅,装一包烟鼓鼓囊囊看起来很明显,于是就把Zippo装进裤兜里边,而装在上衣兜里的红塔山至今还是榆木疙瘩,愣在里边,不知道来救我一命,让人为之气愤不已。   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快掉进血浆中的Zippo,满怀希望的擦着火石,弯身拱起点着脚踝上的头发。   那密密麻麻的头发,被Zippo一下子点着,瞬间蔓延到那肉糜之中,顾不得后背着地,摔得七荤八素的我,攥紧那手中救我一命,也是从夜市地毯上十块钱买来的Zippo,恨不得亲上一口,只要我出了的了424的门,你再怎么厉害又能拿我怎样?   心中已经想好回去,一定把Zippo当作祖先一样给供起来,每天给上三炷香。   房间里面一声哀嚎,却是那姑娘的声音:“把他给我抓住了!”   撞破玻璃,心中已经计划好久的逃跑计划,在此时排上用场,走走楼梯太慢,直接顺着那盆栽往下滑,不远处就是街道,到时候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就不信你还能跑到街上再把我逮回去?   三步并作两步,就看那从房门中钻出来的十几个鬼魂,朝我这边飘来,那一堆肉糜凝聚成一个人形,变换不断,极不稳定,阴恻恻的看着即将逃出生天的我。   眨眼的时间,我已经跑到盆栽处,心里对自己说道:“从这里跳到三楼,顺着三楼的盆栽就能活命了。”   右腿已经迈过阳台,正打算把左腿也拉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后边有人扯住了我的左腿,还把我往回拉。   我回头一看,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汉子,一脸茫然的抓住我的左腿不撒手,更重要的是他穿着一身HELLOKITY的粉红色衣服。 正文 第7章 变态裁缝 四   我心中一动:HELLOKITY?原来在二楼楼梯口送的冻死鬼就是您老啊,这谁特么这么缺德?我就隐约记得在那楼梯口烧得几件旧衣服里边有一个卡通人物,半边脸都被烧焦了,光线差也就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在这遇见了,这倒霉催的。   那冻死鬼看我不在折腾,居然是憨憨一笑,一口烂牙全露了出来,腥臭难闻的口气朝我喷来,直接让人作呕。   我也是下了狠心,管你什么孤魂野鬼,今天拦我的路,就是和我作对!左腿使劲一蹬,踹到那冻死鬼的胸口,就像踹进了空气,径直从那冻死鬼的胸口穿了过去。   冻死鬼见到这一幕,又是嘿嘿一笑,气的我胸中老血差点喷了出来,真想把着穿着HELLOKITY衣服的家伙按在地上,一顿狠揍,消我心头之气。   趁着那冻死鬼松手的空荡,整个身体就往下窜,管他头朝下,脚朝上能不能抓住盆栽,哪怕摔死在这路边,也总好过被那变态的一家子鬼魂给逮去,活活剥了皮。   眼看着半个身体已经滑下了墙壁,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攥住,抬头一看,还是那冻死鬼牢牢地抱着我的腰,不放手,看我正看着他,又是朝我嘿嘿一笑。   我不知道我那会的表情如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不好看。   腰间的痒痒肉被那冻死鬼抓住不肯松手,挠的我想笑,可我心里又想哭:“这谁啊,有没有公德心,害死人不偿命啊。”   于是我带着笑脸,却是带着哭腔:“我的叔,我的亲叔,你是大伯,咱成么,你松手啊。”   最后我还是被带进了424那间房中。   房间唯一有变化的地方就是,女鬼坐在高脚凳子上,一排滚魂野鬼立于身后,而裁缝则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缝紧的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从裁缝身上剥下来的皮肤,用棉线缝合严实,里面鼓鼓囊囊装的大概就是姑娘的肉糜了。   坐在高脚凳子上的那张人皮,臃肿不堪,肉糜仿佛都聚集在了肚子上,显得格外可笑,薄成一张纸的脑袋,上面模模糊糊还能分的清楚五官。   肉糜在人皮中不断涌动,也许是蛆虫的功劳,人皮起伏不定,一会眼角塌陷,一会下巴肿胀,却让我看的格外恶心,也许就像那碗里灌满汤汁的饺子,包子,随着人手的晃动,里面的汤汁也不断晃动。   人皮从高脚凳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人皮里面的肉糜此起彼伏,一脚踹倒旁边可怜巴巴像一条狗的裁缝,缓步向我走来。   脑袋上的头发倒是异常浓密,乌黑油亮,泛着红色的暗光。   拇指粗细的发丝绳捆住我的脖子,慢慢收紧,慢慢收紧。   室内十几个孤魂野鬼愣愣的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两颗不怎么大的眼珠,此刻快要蹦出眼眶,不断翻着白眼,舌头已经伸出好长一截子。   两只腿在地上,蹬来蹬去。   两只手没有寻到Zippo,无助的拉扯着勒紧我脖子的头发,嘴里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却全是破碎的音节。   “我还真的不想死啊。”这是我心里想的最多的一句话。   勒着我脖子的头发,突然撤回,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贪婪的呼吸这平时不怎么起眼的空气。   人皮张口,却还是那姑娘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有点生气,都怪你为什么要烧我头发呢。”   我咳嗽着说不出来话语,就听那人皮继续开口:“我刚不是答应你了么,要把你剥皮,一次成功哦。”   “我特么的什么时候答应让你把我剥皮了?”心里刚浮现这句话,就看那散了一地的头发,像一条条灵活的小蛇,窸窸窣窣朝我涌来,而我此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去反抗这接下来的命运。   柔韧的头发,从我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里面钻了进去,一种透彻心扉的瘙痒和疼痛传遍我的脑海,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仿佛有着自己意识的头发正顺着我身体的窍门,进入我的体内,有的已经钻进了我的脑袋,有的顺着气管,直指肺部。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我突然有点后悔,不应该不听刘长安的告诫,为了一点直播间的人气,就这样冒冒失失将自己搭了进来。   齐短短那个姑娘,是我喜欢的类型,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说我有些喜欢她?   在家老实本分的父母,我在外折腾这么久,也渐渐体会你们的不容易,我已经试着去理解你们,你们会不会去试着理解我?   周身散发出蓝色幽光,那个能召集百鬼夜行的“我”,又出现了人皮面前。   体内的小蛇,仿佛受到了惊吓,纷纷从窍门中爬了出来。   “我”邪魅一笑,眉心一点紫金色朱砂记,显得格外耀眼。   两条过眼的剑眉,拧在一起。   身后的幽光凝聚成一件久经沙场的战袍,猎猎作响,整个上衣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后背纹身,十殿阎罗。   前胸纹身,六道轮回。   脚底下踩的不再是我那高仿的NIKE,而是一双拿人头骨聚集成的白骨战靴。   两只眼眸,一只放着红光,一只放着黑光,指向人皮。   人皮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嘴里诺诺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自嘲一笑:“‘我’知道‘我’是谁,只是这个废物还不知道他自己是谁罢了。”   “你想怎么办?”   “剥皮。”   “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废话,一把掐住人皮的脖子,手底下却是极其熟稔,一把将人皮按在地上,还真的是从脚踝上开始,一抽棉线,稀里哗啦流了一地的肉糜,惨叫一声,慌慌张张朝四周流走。   “我”冷哼一声:“还想走?”   握紧右手,砂锅大的拳头,朝那地面上砸去,就看那地面上亮起一个蓝色的神秘符咒,漂浮起来挂在空中,光芒四射,稀碎的肉糜仿佛初雪遇到的暖阳,消融的一干二净。   四周还在看戏的十几个滚魂野鬼,愣在一旁,不敢动弹半分。   眼神掠过那HELLOKITY,裁缝,我在心中为“我”打气,怂恿,打死他!打死他!刚开始可神气了他们!   却不料“我”居然是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还不快滚!”   十几个鬼魂叩谢不止,纷纷离去。   “我”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人间道的枷锁可真重啊。”话锋又是一转:“我知道你想死,但是想死别带上我。”   “我”冷哼一声:“废物!”随即敛入体内,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光着上身的我,站在424的房间里,此时已经恢复正常,不在有什么猛鬼游魂,房内的光线也恢复正常,看了看没被那幽光点燃的红塔山,摸索出一根叼在嘴上,在内室窗户上找到我那个Zippo,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离去。   于此同时,不远处两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远去的我。   年纪稍小的一个年轻人开口:“你说哥,这个人会是要找的那个东西么?”   年纪稍大的一个年轻人,一双丹凤眼,眯起来寒光一闪:“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把这件事传回家中,由族长定夺。”   随即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上千年了,没想到今天却被我寻着,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袖中一方小巧的罗盘正在急速旋转,眼神之中暗带杀意看向自己正在给家族传递消息的弟弟,压下心中的那一抹杀机。 正文 第8章 变态裁缝 终   梦中,一个姑娘听朋友说,城南新开了一家裁缝店,店主是个男人。手艺娴熟,价格公道,为人温和。   架不住朋友的一遍遍的盛情邀请,于是这个姑娘踏入了城南这家裁缝店。   当姑娘走进店门时,裁缝正在缝纫机让一丝不苟的穿插针脚,看到她们走近门中,略微有些慌乱,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理了理自己的分头,拿食指抚了抚金边眼睛,嘴角带笑,温柔朝她们一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好。   姑娘也不以为意,点头还礼。眼睛看向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布匹,眼角的余光却看向裁缝。   白皙的脸庞略显苍白,微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好似有些倔强。   余光继续下移,看到裁缝那双纤细柔软的双手,不似平常裁缝的手已经长满老茧。   充满弹性的指尖轻轻划过布匹,像是正在抚摸自己心爱的瓷器,或者说爱人。是如此温柔深情。   姑娘挑中印着小花儿的布料,对裁缝说:“给我做一件碎花短裙吧。”   过腰的长发拂过裁缝的鼻子,姑娘歉意一笑。裁缝微红着脸,摇头表示无妨。   裁缝修长柔韧的手指捏着皮尺,环过姑娘不足一握的腰间,姑娘看着这个认认真真量着腰围的裁缝,突然有些陶醉,多像裁缝是在抱着自己啊。   后来姑娘隔三差五就来裁缝店中,为自己做一件碎花裙子。有长有短,有丁香,有茉莉。可姑娘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过这个裁缝,女为悦己者容。   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变得热切起来。   有一天夜里,裁缝在姑娘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裁缝自幼在孤儿院中长大,因为自己性格内向孤僻,所以一次次错过了被领养的机会。   裁缝长大后,凭借着自己的手艺流浪在各个城市之中,最后选择在中部的这座安逸的小城中定居下来。   裁缝看着满眼温柔的姑娘,说自己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孤船,历经艰难险阻,波涛汹涌。在一个个港口之上停泊,却最后选择离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姑娘的下巴,问道:“你会是我真正的港湾么?”   姑娘仿佛触电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这个孤独的男人。   鼓起勇气说:“我们结婚吧。”   1997年10月27日,农历9月2日。宜动土,安宅,上梁。   二人住进了女方父母名下的林业局家属楼,424。   1998年6月14日,农历4月27日。宜嫁娶,动土,访友。   姑娘执意穿着裁缝给他做的第一件碎花短裙,坐在床上,幸福的看着正在大厅之中招呼亲朋好友的裁缝,幻想着今后细水长流的日子。   是夜,裁缝xìng无能,姑娘毫无怨言。   日子如水般流过,街坊邻居都在看着这忙忙碌碌的小两口,感慨之余,更多关心的是这已经结婚一年之久的姑娘何时要孩子?   姑娘笑着回答:“快了,快了。”   硬着头皮,走进424,迎接裁缝的家暴。   日子由刚开始的相敬如宾,变成现今水火不容,两人虽未争吵,可硝烟越发凝重。   姑娘坐在沙发之上,揉了揉了自己的额角,看了一眼坐在高脚凳上缝纫衣服的裁缝:“不如,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   不同以往裁缝冰冷的一张脸,这次他转过身来居然是破天荒的朝姑娘一笑:“哦?好呀。”   2000年1月17日,农历腊月廿一,诸事不宜。   是夜,裁缝在厨房不知道忙着什么,一直响动不断。   姑娘调低床头灯的光线,穿着睡袍朝裁缝喊到:“快来睡觉,没忙完明天再弄,赶紧休息。”   裁缝突然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提一把剔骨刀,双眼通红,腔调怪异:“还记得你曾答应做我永远的港湾吗?”   姑娘感觉不对劲,下意识朝被子里边缩了缩:“对啊。”   “不对,你就是在骗人!”   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团,就要往姑娘嘴里塞:“你这骗子!”   姑娘见势不对,顾不得踩上床脚的拖鞋,光着脚就往门口跑去,刚一张口就被裁缝一把捂住,一脚踹在地上,抓起姑娘的头发就往内室里边拖去。   一番反抗,反而刺激的裁缝兽xìng大发。裁缝正在往姑娘嘴里塞布团时,左手无名指塞进姑娘口中,姑娘下意识一咬,却正好咬在戒指上边。   裁缝歇斯底里的质问道:“还说你不是骗我?你都想咬断我的手指!”   抓起姑娘脑后的头发,就往地上撞去。   姑娘血流不止,鼻梁已经撞蹋,鲜血已经挡住了视线,凭借着感觉摸索着向门口爬去。   裁缝缓了一口气,看到地上匍匐不断地姑娘,居然笑出声来:“当初说好的陪我呢?你居然就因为我不能生育,想领养一个?”   姑娘双耳已经听不到裁缝的话语,嗡嗡嗡的声音,在脑袋之中回荡不止。   “你还想跑?”   裁缝一脚踩到血泊之中,滑倒在地,手中的剔骨刀撞在墙角。   看了一眼剔骨刀,裁缝寒着声音说道:“我叫你给我跑!”   拿起墙角的剔骨刀,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你逼我的!”说完扑了上去,朝姑娘的大腿就是一刀:“跑啊?你倒是跑啊?”   从内室到客厅,再到房门,不过短短几十米,姑娘却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用尽了自己的两条腿。   已经砍了几十刀的裁缝,看着血泊之中只剩上半身的姑娘,一脚踩在后背上:“跑啊!你倒是跑啊!”   抓住已经被鲜血沾染的长发,再一次拖回内室,这一次姑娘再也没能爬出来。   内室之中,一脸狰狞的裁缝,拿着被鲜血沾染,滑腻不堪的剔骨刀,挑破姑娘的脚踝,薄薄的人皮不断扩大,突然手中的人皮被自己一用力活生生扯断,裁缝咬牙切齿的说道:“说好的陪我到永远呢?”   三次之后,姑娘已经分离开来的人皮被扒了下来,裁缝的金边眼睛已经沾满鲜血,模糊的看到这片猩红的天空,居然莫名兴奋。   等到再一次丢下手中的剔骨刀时,姑娘已经成地上的一摊肉泥,裁缝一脸满足的躺在血泊之中,脑袋旁边是已经卷刃的剔骨刀,拆开一个平时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摩登女郎的木偶模特,将一地肉泥装进其中,抱着木偶低声啜泣:“老婆,你怎么能不爱我呢?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   随即裁缝一脸惶恐的摇动怀里的木偶:“老婆,你说话啊,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裁缝一脸惶恐,丢下怀中的木偶:“你真的是我这一辈子想要依靠的港湾啊,你不要不理我啊。”   坐在高脚凳子上,双手搭在缝纫机上,神情似乎平静了下来:“不要不说话好么?不要不管我好么?我给你做碎花短裙好么?”   一滴泪水自眼角流下,冲开脸上厚厚的血痂,掉在缝纫机上,裁缝说出最后一句话:“别留我孤独一人在这世间好么?”   说完,头颅这么一低,居然撑在缝纫机上,就此死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我思索这个梦境的由来,仍是毫无头绪,只能将其原因归结在那晚在次救了我一命的“我”头上。   腹中空空,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了两个素菜,刚下了两嘴,就听见老板吆喝道:“9号桌的美女,你们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啦!”   隔桌便是老板口中的9号桌,桌子上是两位女生,其中一个仿佛很是饥饿,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鲜红的西红柿便入了嘴。   我突然想到梦中,姑娘与裁缝的鲜血淋漓和遍地肉泥,在看到桌子上的西红柿炒鸡蛋,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直直涌向喉咙。   我承认,我没忍住,一夜的酸水从吐了小饭店一地,还觉得反胃的我冲出小饭店,站在一处垃圾堆旁狂吐不止。   两个女生早已经捏着鼻子,对我指指点点。   后厨的老板拿个勺子,冲了出来,一脸着急:“小伙子这饭菜哪里不合适吗?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我正要摇头表示否定的时候,十字路口发生了一出车祸,一个中年汉子被一辆飞驰而过的路虎直接撞飞。   脑袋磕在马路沿上,摔在我脚下的垃圾堆中,一地的脑浆,如同洒了的豆花一般。   老板故作镇定,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一张嘴连昨夜的饭菜估计都吐了出来。 正文 第9章 夺命街头 一   不得不说小城市就有小城市的好处,不出三分钟警笛作响,警车上下来一堆警察,快速的封锁了现场。   正当我和饭店老板互相搀扶着站在垃圾堆旁,准备偷偷向后撤去时,一个鼻梁上有几颗雀斑的小警察走到我俩面前,敬了一个礼,一本正经的说:“请你们二人回局里做个笔录。”   说完一伸手,请我俩上了警车。   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我俩大眼瞪小眼看着互相时,一个年轻人端着两杯热开水走了进来,将开水放到桌上,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例行公事而已,你俩离案发现场最近,找你俩就是做个笔录,不要有心理压力。”   话刚说完,又从门里进来一个警察,正好是那个鼻梁上有雀斑的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颇为紧张的说道:“杨局,您怎么亲自来了?”   呵,眼前这个看起来比我就只大几岁得年轻人居然是局长,我放下翘起来的二郎腿,一旁的饭店老板也坐端正身体。   杨局长笑了笑:“人手紧缺,同志们要不在现场取证,要不在调监控录像,我也不能闲着啊,就来帮帮忙。”   说实话,笔录没什么好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人是被路虎车主撞死的,给撞到了垃圾堆旁边,而我俩又是阴差阳错之下正好在那垃圾堆旁边而已。   一旁的杨局长皱了一下眉头:“小吴,你是说你在他家饭店吃饭时,突然恶心反胃这才去垃圾堆旁边吐的?”   一旁的饭店老板赶紧插话:“杨局长,我和我媳妇儿都开了好几年饭店了,饭菜质量绝对没有问题!”   杨局长严肃的说道:“饭菜质量有没有问题,这得看小吴的体检报告,要是正要问题,我就把这件事移送给卫生局的同志,让他们来详查这件事物中毒。”   饭店老板哭丧着一张脸,肥圆的脸蛋挤在一起颇为可爱:“小兄弟啊,你可不能坑我啊。”   怎么替饭店老板解释?说我梦到千禧年间的那场惨案,场面极其血腥,导致我看到西红柿炒鸡蛋反胃了?   于是我找了个蹩脚理由:“局长,这件事还真的和人家老板没啥关系,我就是看了会重口味的岛国片,这不没回过神儿来,结果到人家饭店里面,给人家砸了招牌么。”   杨局长一下子也是面色古怪:“真的?”   我在一旁点头:“这岛国片儿,确实有点重口味。”   局长的面色缓和下来:“小吴啊,少看一点儿,不然伤身体。”局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征服岛国还得靠这个,别一天劳累左右手了。”   反而倒是把我弄了个大花脸,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嗯嗯几声,表示记下了。   杨局长检查了一下笔录,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最后让我和饭店老板签字,这件事儿就算这么结尾了。   末了,杨局长派人又将我们送回饭店,态度亲切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我也在心中暗自感慨,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爬上局长的位置,果真有两把刷子。   临出门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急匆匆的跑过来对杨局长说:“这个交通黑点已经是这一个月内来发生的第二起案件了,调开录像发现那个死者生前好像是被人推着撞到路虎车前的。”   杨局长咳嗽一声,打断警察的话语,警察这才意识过来,在场还有我们两个人,朝我俩歉意一笑。拿出一封档案低声说道:“这是案发现场的视频以及相关重要截图。”   到了饭店,老板的媳妇儿早已经等在门口,看到自己男人下车,赶紧跑到前边,关切的问道:“当家的,没啥事儿吧?”   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和这小兄弟能有啥事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边去吧。”   将一旁关切的媳妇儿应付走,老板看了一眼我,笑着说道:“咱俩也算有缘,这是我们小饭店的会员卡,下次来给你打八折。”   我看一眼手中硬卡片上写着会员卡三个字,右下角是相关信息。   饭店名字叫:好再来饭店。老板名字叫:王富贵。   我笑着说:“那我这次吃,你打不打折?”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媳妇儿,炒两个硬菜,热点好酒,我和这小兄弟投缘。”   一把把我拉进饭店门口:“这顿算你王哥我请了。”   王富贵身宽体胖,但明显酒量不行,关起饭店门,说今天生意不做了,就招待我一个。   45度左右,半斤不到的白酒下肚,已经喝的迷迷糊糊,嘴里嘟囔着:“要不是大你二十多岁,今儿非得和你拜把子,可要说句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又太占你便宜,不然,哼哼……”   话还没说完,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我招呼过来一直在后堂忙里忙外的老板媳妇儿,晕晕乎乎的说了句:“我哥喝醉了,嫂子把我哥送上去,我先走了哈。”   说完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倒盘子底下,蹒跚离去。   钱虽不多,可那是我的一番心意,不能总占老实人便宜不是?   交通黑点,就是指事故频发点。   比如说:马路右拐角今年初撞死一个人,没过多久有撞死一个人,积年累月下来,这个节点总是容易发生车祸,这就叫交通黑点。   通常认为是发生车祸的人在生前脑部发生剧烈脑电波运动,形成磁场干扰,而这种能量场又保存了下来,容易干扰路上行驶车主,或者行人的脑电波,发生车祸,像疲劳驾驶,酒后驾驶,遇到交通黑点,保准出事儿。   时值傍晚。我晃晃悠悠的从饭店出来,鬼使神差的居然又看了一眼垃圾堆,顿时浑身的酒劲醒了大半,就看那路边走来一个女人,伸手朝垃圾堆这么一抓居然抓出个人形出来,人形迷迷糊糊,神智恍惚,任由女人摆布。   我倒吸一口凉气,死者生前穿的是背心加短裤,两个肩头露了出来,我分明记得男子右肩上有一个二指宽,一指长的青色胎记,而这个人形右肩上居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我不由得后提两步,怔怔的看着垃圾堆旁边的女人和人形。   女人察觉我能看到他们,披肩的头发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嘴唇乌黑,朝我阴阴一笑。   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笑容真的渗人。   后背的冒出细密的冷汗:“你这是在找替死鬼?”   女人不再理会我,抓紧死者灵魂的手腕,一层暗色的光晕闪过,鬼魂骤然间神色清明,环顾四周:“我已经死了?”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死者得灵魂,点了点头。   “我,我还没活够呢啊,我是被推着撞向那个路虎车头的啊,我还没活够呢啊。”   见女人不肯理他,又转头看向我:“小兄弟,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我点了点头。   鬼魂大喜过望,径直向我扑来:“小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家里还有点存款,都给你好不好?”   鬼魂刚跑出几步,就看那手腕上的光环散发出黑色光芒,鬼魂表情变换不定,终于又成了刚开始的浑浑噩噩,说不出一句话。   女人率先一步离开,鬼魂随即踉踉跄跄跟随女人步伐,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   “等等,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我刚跑出几步,擦肩而过一个大众车,车主摇下车窗,骂骂咧咧:“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我遥遥一望,马路那头,女人带着鬼魂消失不见。   我回过神来,对车主道歉低着头说:“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车主,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正文 第10章 夺命街头 二   小时候总在盼望着长大,长大后又开始怀念小时候。   懵懵懂懂的小学读完之后,我正式步入了县城初中。就在这个时候我父母跑动关系,东家门里进去,西家门里出去,终于把发配边疆的自己任职到了县城,此时家境略有改变,父母在县城当中买了一套房子,而我也搬进人们口中的商品房之中。   时值十二三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天天把自己幻想忧郁到极点,打架闹事,抽烟酗酒是我初中三年的主旋律。   不习惯住在如同牢房一般一掩门如同监狱之中的商品房,喜欢夜夜游荡在滨河路旁,踩着昏暗的路灯,站在路边像一条没有门路的丧家犬,孤零零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匆匆的行人。   初中时期学习不好,费脑子的正负数,函数一直是我心中的梦魇,而那作业本之上鲜红的大叉更是我回家挨揍的理由。   心思活泛的我,发现父母常年教书育人,导致眼睛近视,凭借着这一点,偷偷拿修正液把大大的叉字给涂抹干净,然后上交给已经在家中严阵以待的父亲手中。   正当我抱有期望准备蒙混过关时,却忽略了父母这么多年的经验,拿在灯光之下,作业背面的红叉显得格外清楚,父亲二话不说起身就拿放在一旁的皮线,而我转身则跑进自己的小卧室,不大一会儿,已经反锁的木门被撞开。   如果你曾和我住在同一栋楼中,那你能在2008年到2010年之间,每晚的8、9点,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那没错就是我。   于是我害怕回到那如同牢房一般的商品房中,路上的笑脸阳光,总是在我开门的那一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感受不到外边暖意洋洋的日光,只能看到父亲如同冰窖一般铁青的脸,和打在人身上火辣辣疼的皮线。   我性格也是倔犟,每晚的一顿抽打,不经没有换来我学习上的一丝进步,反而是越来越差,记得又一次数学考了21分,那张试卷挂在我卧室的门上,每晚吃完饭,做完作业,就要面对着如同嘲讽一般的21分的试卷,面壁思过半小时。   看着门上鲜红的21分,我胸口发闷,那鲜红的数字,仿佛活了一般,在我眼前跳来跳去,朝我做着鬼脸,全然不顾已经泪流满面的我,于是我一伸手,将它撕了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然后拔腿就跑,我害怕看到身后那双愤怒,绝望的眼神。   我这一跑就是两年,两年之内,从来没有在晚上12点之前,进过家门。   父母口焦舌燥的四处寻我,最后无奈只能放弃。而我却蹲在阴暗的角落里边,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敢回家,我怕挨打,我怕看到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初中孩子没什么钱,谈不上夜夜笙歌,灯红酒绿。每个人凑一点钱,买上两包香烟,聚在阴暗的地下室KTV,觥筹交错,称兄道弟。喝大了就拿着还没开封的砍刀和锈迹斑斑的钢管,四处寻找平时我们看不爽的同学,毒打一顿,这就是我每晚的生活。   俗话说,常走夜路哪里能不遇鬼?   某天夜里,给狐朋狗友过完生日的我,醉意熏熏,东倒西歪的走在那已经此起彼伏的滨河路上。小县城后半夜,灯海之中,唯我、河水、路灯三人而已,莫名感觉自由无比。   老远看到有一人,白色衣衫,向我走来。   走近一看,却是一女子,身着白色旗袍,上面坠着青色的小花儿,宛若那光彩照人的青花瓷,婉约优雅。   女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比那时还未长高的我要高出半个脑袋。   我看着这个徐徐向我走来的女子,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盘在脑后,白皙的脸庞之上两条柳眉,平和舒展,樱桃小口,略微张开,里面贝齿颗颗。   一身合适的旗袍,将曲线展露的格外诱人。脚上踩着淡色的小皮鞋,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我从未见过这样气质优雅,引人神往的女子。   我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子,缓步向我走来,左手手腕上环着一个黑色的小包,精巧之余,让我自惭形秽。   我醉眼朦胧,看着这个马上就要和我擦肩而过的女子,鬼使神差的居然朝她点了一下头,问了一声:“你好!”   女子听见我说的话,嘴角带着笑意,右手放在小包之上,略微弯了一下双腿,做了一个打招呼的姿势,朝我点头算是回礼。   女子自我身边走过,而我却不能自拔,转过头看那一道倩影,不急不缓的离我而去,一迈步居然跨出几十米远,又是一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到那道倩影消失在我视线之中,惆怅之余,也不禁感慨,这女子也难免走的太快了吧。   回到家中,四周一片漆黑,和往常一样,等不到我回家的父母早已入睡,我蹑手蹑脚的钻进自己的卧室之中,打了一个酒嗝,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突然后背发凉,钻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喝醉了的我反映居然如此之慢,那个女子在路灯底下没有影子,虽然说能看到她的脚,但是根本就没注意到什么她的脚是否迈开,更何况,是怎样的女子才能一步跨出几十米远?   架不住已经上头的酒意,迷迷糊糊的睡着,心中不断浮现一个字:“鬼!”   梦中,我第一次遇见“我”,和我是一般模样,却是赤裸着上身,后背上纹着十殿阎罗,前胸纹着六道轮回,浑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一张口却是一股稚嫩的声音:“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遇到她。”   我看着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中却不曾有一丝害怕,反而觉得是亲近无比:“她是谁呀?”   “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没有一根冒出头的胡子:“就是一个可怜的游魂而已,专门吸食好色之人的元阳精气存活。”   “我”双眼之中透着一股怪异的神色:“也就你小子还没开窍,不懂那男女之事,没那色心,不然你早被那游魂吸干了精气神。”   “谁说我不懂男女之事了?”我不服气的犟道。   “我”哈哈大笑:“你是说从你那狐朋狗友的手机里看到的小视频?”   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平时那都是几个人悄悄的聚在一起,插上耳机看的呀,看得我是云里雾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眼前的这个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仿佛猜透了我的想法,撇撇嘴:“你能看到,我当然也能看到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全都是马赛克。”   那人借着说:“我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就是你啊。”   看我仍是一脸疑惑,那人摆了摆手:“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蓝色幽光逐渐散去,就看那人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以后多长点心,我是能救你,不代表我次次都能救到你,再说了我好歹也算的上一号人物,出手教训那种不入流的货色,多没面子,被人听去了,我这一世英明就这样毁了。”   等到我再见到那人时,已经是七八年后,在恐怖的424家属楼中,而他也确实没说谎,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也许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就是他吧。   凭借着这一道免死金牌,我在出了车祸的当天晚上,跪在马路旁,就在那女人带走死者灵魂,最后消失的地方,拿柳树叶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个碗一只筷子,筷子头朝向我这边,反拿着筷子,敲着从我房间中带出来的一个陶瓷碗,里面烧上些纸钱,细碎的敲动瓷碗。   筷子打击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已经没有行人的十字路口,碗里的纸钱灰烬,飞飞扬扬,我准备招魂唤来在这个交通黑点上,发生车祸的所有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