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新婚   嘉历元年末,帝都。   皇宫朱漆的高墙内,红毯满地,一派喜庆之气。   今日,皇帝与丞相嫡女喜结连理,天下大赦,本该举国同庆。   然,深宫之内,秀鸾宫外。惨叫声跌宕起伏,宫人血流成河。寒夜弥漫着血腥之气,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年轻的皇帝端坐在贵妃椅上,对面前的杀伐视若无睹,只是揽着身旁娇媚的女子仔细把玩着她的头发。女子面露桃色,似若无骨般攀在那金碧辉煌的黄袍之上。   血色嫁衣的女子匍匐在天子脚下,金步摇散落一地,如瀑的黑发被周身的血液粘在了地上,双眸却是紧闭着的,想来是晕了过去。   “来人,传朕旨意,昭告天下:舒妃婚前失贞,朕心甚痛,明日午时即受腰斩之刑。”   明明只是清凉淡漠的语气,却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腰斩,即是用利斧从腰际铡下,将上半身置于那铜油板上,这样血无法流出,受刑之人便要尝尽锥心之痛方可死去。   “秀鸾宫内,丞相府之人,一个不留,杀无赦。舒妃,收押天牢。”皇帝搂着身旁的佳人跨过血海,生杀已定,却始终没有看那地上鲜衣怒马的红衣女子一眼。   黄袍旁边粉色罗裙的女人回望了地上那一团红色的嫁衣一眼,眉眼处尽是讥笑与得意:出身高贵的丞相府嫡女又怎样?还不是落得腰斩之刑。   “皇上,起驾——”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身着蓝黑色宫服的两位嬷嬷拖起了地上昏迷的女子,皆叹惋。长年久居深宫多年的她们,见过再多的美人儿,也不及眼前这位一丝一毫。虽是狼狈不堪,昏迷不醒的光景,仍难掩其倾城之色。然,生错豪门大家,嫁错无情帝王,终要香消玉殒。   深夜,天牢内,寒风裹着冷雪呼呼吹进,狱卒们端着酒杯有些恍惚。   “头儿,你说,这舒妃娘娘到底是死是活。”小狱卒握着脏黑的酒杯,眼底泛着精光,朝那牢中瘫在草上的红衣女人弩了弩嘴。“那舒丞相也不派人仔细来瞧一瞧,过了明天可就见不到咯。”   “这大户人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懂的,只是听闻这舒妃虽是嫡女,在相府并不受宠,而她妹妹二小姐最为受宠。”为首的狱卒似是叹了口气,“这美人啊,向来是不得善终的。”   “头儿——”小狱卒嘴角咧开猥琐的微笑,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牢房地上的女人。“头儿,兄弟们都想瞧一瞧这帝都第一美儿到底是何等倾城,况且还是皇上不要的女人,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要不然就让兄弟们享用一番?”   一群男人在黑夜中笑的放荡,甚至有人已经把手伸向牢房的铁锁了。   “放肆!”为首的狱卒呵斥道,“她现在还是舒妃娘娘,你们怎敢以下犯上,这可是死罪!”   “头儿,这就是个将死之人而已。明天,等到她尸首异身,谁又能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正在开锁的狱卒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手不停地抖着。   “是啊,兄弟们都想试一试皇上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为首的狱卒沉思着,算是默许了吧。   昏暗的地牢内,烛光闪闪,把男人们脸上的兴奋照的清清楚楚。满室的荷尔蒙气息让寒夜变得燥热起来……   突然,那两只伸向女人的手定住了,一声惨叫后男人倒在了血泊中。   大家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身明黄五爪龙纹袍出现在视线中,在这破败的天牢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们还有谁想试一试朕的女人?”那人的声音带着致命的威慑力,狱卒们早已吓的魂飞魄散。   “皇……皇上饶命啊——”狱卒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半分风流之气。   “饶命?周海,这群色胆包天的人该如何处置?”那人冷嘲了一声,生杀已定。   “交给奴才便好。”周海一袭灰色长袍,安静地立着,恭敬地朝那人行了个礼。   这东璃国谁人不知周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武功高深莫测,杀人于无形。   跪在地上的狱卒,胆小的甚至已经吓的昏死过去。   顷刻之间,天牢内变得极其安静,只有地上尚在流淌着血液的尸体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倒便宜了他们。”那人轻叹了一声。   然后迈过遍地的尸体,走进牢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女人精致的脸上满是血迹,缩成一团蜷在地上。却始终没有动过,仿佛死透一般。他心里一紧,明明故意手下留情,没有用多大内力伤她的……   “张太医,你过来仔细瞧一瞧,她还有没有救。”那人的声音又冷又沉,令这原本就血腥的天牢变得更压抑了。   “是,微臣遵命。”张太医也是见过太多生死的人,对这些杀伐也并没有很意外。只是为了一个将死的女人……张太医甩开了脑子里面的疑惑,毕恭毕敬地走进牢中,正欲蹲下替舒妃把脉。   那人却索性把地上的女人抱了起来,护在了怀里,也不嫌弃她周身的血迹跟脏乱。   张太医稍微有些吃惊,然后作了个揖,“启禀皇上,舒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才陷入昏迷。”话毕,张太医从药箱里掏出了药丸。   那人苦笑了一下。呵,被吓到了么,是你要杀朕,怎么倒吓到自己?   张太医拿着药丸有些踌躇,这里不比宫里,并没有宫女伺候喂药。   那人使了个眼色,张太医立即双手将药丸呈了过去。   只见那人将药丸放入自己口中,再低头吻住了怀里的人。那模样温柔极了,倒不像是那个呼风唤雨杀伐果断的他了。   跟着皇帝一起来的周海还有张太医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那天牢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有周海知道皇上竟在那天牢陪舒妃待了一整夜……   翌日,嘉历二年第一天。雪。   帝都。   酒肆内,小摊边,人们皆三五成群。小声议论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好奇。   传闻,帝都第一美人儿将于今日午时在菜市口行腰斩之刑。   这第一美人儿,便是东璃国丞相之嫡女舒子悠,于昨日下嫁当今圣上为妃。奈何今日便要受这腰斩之刑,人们无不啧啧称奇。   传闻,皇帝早年仍是皇子之时,已与舒贵妃郎情妾意,私定终身。如今这又是为何?   皇榜之上,舒贵妃婚前失贞,此等皇室丑闻为何昭告天下?   真相无从得知。   罢了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帝都街道,威武的军士押解着囚车缓缓走过。两侧,人潮涌动。 正文 第2章 斩腰之刑   子悠仍是昨晚的红色嫁衣,白皙的脸蛋上满是血迹,却遮不住那倾城的绝世之容。当真是巧夺天工的一副好皮囊,只可惜美人眉头紧皱,双眸紧闭。   “狐媚样,红颜祸水。”   “快死罢,此等妖孽定是不可留。”   咒骂声不绝如缕,可是那囚车之中的女人仍是昏迷不醒,似乎不知自己正身在何处。   刑场之中,禁军将看戏的人群隔绝在外。   斧钺,砧板以备,凛冽的寒气有冲天之势。肥头大脸的刽子手面相凶煞,背手站在铡器旁。   “来人,带犯人上铡场——”监斩官高呼着,声音中气十足。   众人抬头一看,这可不就是当朝丞相舒妃之父舒闻天嘛。   父亲亲自为女儿主持斩腰之刑?台下一片哗然。   “住手!”寒空之中有人大喝一声,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原来是北夷国质子慕容北,亦是当今皇后慕容雪之兄。   “来人,看好犯人。”舒丞相站在监斩官的座椅之前,好一身凛然正气!   禁军迅速集结,把奄奄一息伏在铡刀上的舒子悠包围了起来,她还是没有醒。   慕容北皱了皱眉头,身为质子,他知道出手阻止此事确有不妥,但教他如何控制自己,眼睁睁看着子悠惨死?!   “舒丞相,你当真是大公无私,亲女儿想杀便杀。”慕容北讥讽道,若不是因为这舒丞相,子悠何须落到如今地步。   “慕容公子,皇命,不可违!”舒丞相双手对天作揖,仿佛自己今日所做所为实属无奈。   “皇上驾到——”尖细的喉音响彻全场。   明黄绣顶闪动,众人皆伏地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拜声响彻云霄。   “朕要处置自己的妃子,何时轮到慕容公子插手了。”皇帝温醇的声音满是威严,仿佛是无意间提起。   伏地的慕容北却心下一震:“微臣不敢。”   随着皇帝的一挥手。   “平身——”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得以窥天子真容,只见皇帝一袭瑞云明黄负手站在那舒妃面前,盯着那紧闭的眼眸,脸上神色淡漠。   舒子悠,你忘记我们从前的情分,不打紧,朕可教你慢慢记起。只是,你怎能背叛我,你怎能忍心杀我?!   皇帝看着眼前昏迷的人儿,黛眉紧皱。他又想起昨日新婚之夜,他的好舒妃偷走兵符,还欲杀他以绝后患。那眼神,当真恶毒,他终生难忘。呵,舒子悠,你果然还是要效忠你的父亲啊。   另一边,与刑场气氛不同的丞相府一派峥嵘景象,各房丫鬟奔走于房廊间——之前被大小姐舒子悠推入湖中,昏迷了一年的二小姐舒子嫣,今日就要醒了!   这可不得了,舒子嫣可是丞相府最最受宠的小姐呢。   “嫣儿,你快醒一醒啊。舒子悠午时就要行那斩腰之刑了,你的灵魂再不回来,可就回不来了。”张氏抹着眼泪,“这回魂丹你昨晚便吃了,为何还不见醒来?”   张氏干急着,突然灵机一动。她拿起桌上的剪刀,直朝舒子嫣手掌心刺去。   “啊——”舒子嫣惊呼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搭在铡刀上的舒子悠突然睁开了眼睛。   星眸初启,仿若妖孽重生。   “阿沉?”舒子悠望着眼前凤眸半眯的男人,声音清幽,不大不小。   阿沉?当是大理国当今皇帝赫连沉也!   众人皆惊,这将死的女人,果然不要命,竟敢直呼皇帝的名讳。   被唤作阿沉的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勾笑。心中却涌起千层浪,这女人有多久没有喊过他阿沉了?那么现在,她只是为了保命吗。   “呵,爱妃,我今日便让你认清你拼命效忠的父亲。他正急着为自己的女儿行斩腰之刑,却没想过救你。”赫连沉弯腰,望着远处漠然的舒丞相,俯在舒子悠耳边轻声道。   爱妃?效忠父亲?斩腰?   子悠慢慢从铡刀上站了起来,看着这刑场,眼睛扫过台上的父亲,扫过台下的众人。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一年前,赫连沉登基为皇,随后迎娶了北夷国的公主。而她舒子悠就在赫连沉新婚当夜,被自己的父亲还有妹妹哄骗,吃下了世间仅有的失魂丹。从此,妹妹舒子嫣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而她的灵魂在这世间流浪了一年,直到今天才归位。想来是今天她要死了,所以舒子嫣吃了那回魂丹吧……   这一年,父亲向皇帝求了亲。就在昨日,舒子嫣用她的身体与皇帝赫连沉拜堂成亲,甚至在新婚当夜偷走兵符,并欲刺杀皇帝。今天父亲甚至还要斩杀自己,这一切都是父亲还有妹妹对她的算计,她只是一刻棋子而已……   难怪赫连沉要杀她,他最不喜背叛。可是,他不也背叛了她么?   赫连沉看着子悠那逐渐清亮空灵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恢复正常。   “舒相,为何还不行刑?”赫连沉的声音低沉冷峻,带着天生的王者之气。他倒要看看,舒子悠到底怕不怕死,胆敢行刺皇帝!   “请皇上赎罪,是老臣的疏忽。”舒丞相急忙跪下。他又重新回到了监斩台;脸上神色泰然,毫不见伤心之色,竟是要迫不及待地看着子悠死去。也对,她已经被利用完了,还留着作甚?   子悠忽然被刽子手用力推上了铡刀,腰上即是寒光凌冽的刀片,咯的生疼。   她的父亲舒丞相即将丢出桌上的令牌。那时,她便会被拦腰切断……只是,她向来行事仔细,一直与世无争。为何还是落得被亲人背叛,被爱人抛弃的下场?   甚至还要惨死于刑场!   铡刀的冰凉感透过衣物传到子悠的腰际,她抬头看着眼前威严的天子,双眸如同明月般皎洁。   “我叫舒子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行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子悠红唇微启,呢喃软语,跟三年前一样婉转悠扬。   赫连沉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诗词。他想起三年前她跳入水中将他救起,为他解毒,日夜守护……那时候,他不是天子,她只是丞相府最不受宠的嫡小姐,他们却每天吟诗作对,耳鬓厮鸣。 正文 第3章 他还是救下了我   子悠闭上了眼睛,绝美的脸庞上留下了两行热泪。她赌,她赌赫连沉不会忘记他们往日的情分。如果赫连沉够狠心,那就是她舒子悠今天命该绝于此地吧……   大仇只能来世再报。   刽子手得到行刑的指令,朝手心吐了口吐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只是阿沉,你曾说要带着千军万马来迎娶我,怎的你就娶了别人呢?   铡刀终于落下,砸得生响。   众人皆吸了一口冷气,胆小的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   然,没有想象中的美人铡腰跟血流三尺。   舒妃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皇帝怀中——竟是皇帝在最后一刻不顾龙体安危,将她从铡刀下救出!   子悠缓缓回神,身体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十分温暖。   是他救了我,他还是救了我。   子悠双眸轻轻打开,波光流转,顾盼生姿,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甚至比记忆中一年前的他更内敛了。   赫连沉觉得她的眼睛有些晃眼,不再看她。   “大监,送娘娘回宫。”赫连沉将舒子悠丢入轿撵之中,转而跨上高马,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嗻,陛下。”大监扬起了手中的拂尘。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了,留下原地错愕的一群人。   这舒妃真是好大面子,竟让圣上亲自从鬼门关拉回了她。   这天下谁人不知,东璃国的皇赫连沉最是凉薄。一年前弑父杀兄,才得以登基。传言其嗜血如魔,喜怒无常,昨夜便血洗了舒贵妃的凤鸾宫。而今日,不知怎的,竟又舍命救下她了。   想来那关于二人曾经郎情妾意的传闻,便是有七八分真了。   慕容北望着舒子悠的轿撵消失在人群中,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他将已经出鞘一半的剑又插回了剑鞘之中。事实上,如果刚刚舒子悠真的受了那斩腰极刑,凭他的功力,定要将这刑场杀个片甲不留……要让你们都为子悠陪葬!   再说那舒相,已然瘫坐在地上,眼底尽是失魂落魄之意。   子悠端坐在轿撵之中,她流光的双眸紧闭着,仔细整理着头脑中的信息。   现在是嘉历二年初,赫连沉已然登基一年。父亲一年前偶然得知她与皇帝当年的纯情往事,试图拉拢她,令她入宫为妃,窃取皇帝机密。她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并斥责父亲与大皇子密谋造反乃大逆不道之事。这才有了父亲与舒子嫣骗她吃失魂丹之事,而舒子嫣亦早对她这副绝色皮囊觊觎已久……   可是,我舒子悠身为相府嫡女,一直潜心学医,从未与任何人争过什么,你们为何要如此待我?我向来有仇必报,那相府的家人不要也罢。既然今日大难不死,日后便是重生之路……   “娘娘,凤鸾宫已到。”大监伏在舒子悠耳边道。   “劳烦大监了。”舒子悠柔声道。这大监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统领宫中所有太监。既然舒子悠已入深宫,成为赫连沉的妃子,那日后少不了需要周海的照应的地方。   赫连沉的妃……这曾经是舒子悠最抗拒的身份。   子悠心里一阵酸涩,她提起裙摆朝着内宫走去,身上依然是那血色嫁衣。   “参见娘娘。”宫人悉数跪倒在舒子悠面前,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竟是一个也不认得。   “娘娘,这些宫人您暂且先用着,用不惯您便自个儿去内务府挑。奴才先行告退。”   “大监慢走。”舒子悠莞尔一笑。   让她自己去内务府挑人也只是客套话,岂有真去提人的道理。况且,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就在今天,她甚至要惨死于市井之间。   “娘娘,奴婢青青,让奴婢服侍您去沐浴更衣吧。”   子悠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丫头,长得倒也机灵,只是这种出头鸟不得重用。   “也好。”舒子悠正好有事要问。   丞相府内,身着淡蓝衣裙的丫鬟拼命跑着,满脸惊慌失措。终于在二小姐舒子嫣的闺房前面停住了。   “夫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房间内,熏香袅袅。舒子嫣正拉着张氏的手巧笑言兮,她在跟母亲分享这一年来借着舒子悠的身体所行荒唐之事。突然被丫鬟打断,甚是不悦。   “秋菊,何事慌成这样,莫不是那舒子悠的尸身无人收拾?罢了罢了,同为姐妹一场,我定会派人去收的。”舒子嫣拿起手帕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嫣儿,我们终于再也不用见那讨人闲的脸了。”张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细纹更加明显了。   “不……不是的。”秋菊吞吞吐吐地讲着,“大小姐……没死。”   “什么?!”舒子嫣跟张氏同时惊呼起来。   “那贱人不是已经被处以腰斩之刑么?!”舒子嫣突然变了脸色,“难不成她还能飞了?”   “我听回来的人说,是皇上救下了大小姐。”秋菊哆哆嗦嗦地讲着话,脸都憋红了。   “不可能!”舒子嫣忽然跳下了床,紧握住了张氏的手。“母亲,你听我说,这当中定有误会。我昨夜照着父亲的意思趁皇上松懈偷了他的兵符,差点就刺杀成功了。可惜后来皇上醒了,功亏一篑,可是我明明看到了皇上眼中对舒子悠的厌恶还有唾弃。他怎么会出手救舒子悠……”   “嫣儿,先莫慌。你这魂魄才刚回来,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等老爷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张氏努力安抚着女儿,当真是骨肉情深。   那厢,子悠正在沐浴。   “青青,你可知道昨日同我从相府一起陪嫁入宫的仆人现在何处?”舒子悠挑起了水中的一片花瓣,在指间把玩着。很多事情,急不来。   “请娘娘节哀!”被唤作青青的丫头扑通跪倒在地。   “你这是何意?”舒子悠眉头紧皱,难道……   “娘娘昨晚昏迷,故不知。只是,此事已经传遍六宫。”青青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昨夜皇上震怒,血洗凤鸾宫。丞相府的人,一个不留。”   难怪这凤鸾宫如此压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正文 第4章 她是舒闻天的女儿   赫连沉,你好狠的心。别的人,我毫不在意,仔细都是相府的眼线。只是绿萝那丫头,是母亲在民间救下,陪我一起长大的姑娘啊。我早已视她如亲姐妹,她之前不是也陪我冒着生命危险去照顾你了么?你怎的昨晚能下手杀了她?!   宣政殿内,赫连沉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深邃,一副天生的王者之气。   “陛下,是老臣教女无方,多谢陛下法外开恩。”舒相跪于地上,不卑不亢。   “爱卿,无妨。朕相信舒妃所行荒唐之事断与丞相无关。”赫连沉的声音很有压迫感,此刻嘴角噙着一抹鄙夷的微笑。   “谢吾皇盛宠,微臣告退”舒丞相再伏地。   只是这君臣之间,皆心知肚明。   先帝荒淫无度,导致朝中政局十分混乱。   赫连沉是半路杀出来的夺嫡皇子,接下了先帝留下的政治乱局。想灭掉先帝扶植的世家大族,苦于当前时机尚未成熟,根基尚未稳固。   舒丞相是先帝留下的辅国大臣,朝内朝外,根基深厚。一直与大皇子赫连宇暗中勾结,意欲谋反。也因为现今实力不足,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朝中政局就保持了现在这样微妙的平衡。   “三哥,这舒相真是愈发嚣张了,他当我们都是傻子呢。”赫连墨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虽然面色慵懒不羁,身躯却凛凛,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男人。   “五弟,这朝堂之事不比战场,急不来的。”赫连沉走过去拍了拍男人厚实的肩膀,“这几个月不见,五弟又愈发健壮了。”   “那是自然,北漠的战场最是锻炼人。”赫连墨对着赫连沉傲娇的昂起了脑袋,那模样竟像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丝毫不见大将军王的气场。   赫连沉见状只得无奈的摇头,脸上尽是笑意,也不见了皇帝的威严。   “三哥,我不信子悠姐姐真的会为了她父亲要杀你了,这其中必有隐情。”赫连墨收起了脸上的不羁,正经起来。   “她是舒闻天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况且她倒戈父亲,朕已是心寒。却不想,她竟能狠心对我痛下杀手。”赫连沉闭起了凤眸,心却是生疼,“朕拿下这万里江山,便是要重振东璃救民于水火,亦是为了替母妃报仇,更是为了能正大光明地迎娶她。只是,她却不愿等一等朕……”不愿等我报完那血海深仇,再以盛世江山为聘,娶你为妻——我唯一的妻。   “三哥,你娶那慕容雪也只是为了得到北夷国的支持罢了。不然如何拿下这皇位?子悠姐姐想是不知道内情吧。总之现在,子悠姐姐还是嫁与你了。我就知道,不管子悠姐姐如何待你,你也断不会真的舍得杀她。”赫连墨急忙安慰道。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赫连沉叹息道。比如我曾亲眼目睹母妃被人奸杀,这大仇教我如何能不报……   “三哥,我想去瞧瞧劫后余生的子悠姐姐了。”也没等皇帝的应允,赫连墨已然走了出去。   赫连沉也没有阻拦,他也想看看,舒子悠还有何脸面面对昔日好友。   凤鸾宫内,子悠正盯着手臂上的守宫砂发呆。不管怎样,好在这清白之躯还在。   “娘娘,墨王爷求见,正在外殿等候。”   舒子悠怔了一下,墨王爷即是那赫连墨——皇帝最宠信的兄弟。因其骁勇善战,16岁便挂帅出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18岁便被封为大将军王。   想来三年前她与赫连沉的信件往来都是由这五王爷负责的,因此她亦与他交情匪浅。   去年一别后,舒子悠的身体便被那舒子嫣霸占了。现在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墨王爷,好久不见,有失远迎。”子悠朝赫连墨福了福身子。   “子悠姐姐,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赫连墨倒是很热情,依旧是放荡不拘的模样。   子悠心下正纳闷,却见门外身着浅绿罗裙的丫头朝她扑了过来——可不就是绿萝么!   “小姐,小姐您没事就好……”绿萝抱着舒子悠又是哭又是笑,“墨王爷告诉我皇上定不会杀您,可是绿萝还是很担心,现在可算见到小姐了。”   他没有准备杀我么?可是“我”昨夜明明差点杀了他……   舒子悠安抚地拍了拍绿萝,“别担心,我没事。”   看着子悠投来的眼神尽是疑惑,赫连墨却是笑道:“昨夜我从凤鸾宫带走了绿萝,早知道你心疼这丫头,自然是要救下她的。”   “墨王爷大恩,子悠他日再报。”   而赫连墨只是笑了笑,此事若是没有三哥的默允,他便是想救也救不了。   “子悠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三哥娶了别人,所以才……”赫连墨支支吾吾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断不信你会忘记跟三哥的情分,行刺于他。”   情分么?他早已背叛我们的誓言,娶妻,纳妃……   现在,即使我说我是被冤枉的。这等荒唐之事,也无人会信吧。他只会觉得我在重新博取信任罢了。   想到这里,舒子悠轻笑了一下,“只是我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赫连墨看着她深如古井的眼睛,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再说那相府内,舒相端坐于高堂之上,怒发冲冠。   “爹爹,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真的还活着吗?”舒子嫣坐在舒相脚下,哭的梨花带雨。   “哼!若不是你昨夜行事愚钝,错失这夺权的大好时机。今日我又怎会被那毛头皇帝当众羞辱!竟让我堂堂丞相亲自监斩自己的女儿,这相府的脸都被丢尽了。”舒相说着将手旁的茶盏丢到了地上。   “爹爹,女儿委屈啊。皇上他戒心太重,女儿这才无法得手……”舒子嫣抱着舒相的腿抽泣道。   “罢了罢了,不怪你。这一无所有的三皇子能坐上皇位到现在,自然是不简单。”舒相捋了捋胡子,似乎是平静了一点。   张氏见状立马上前道:“老爷,现在子悠的魂魄必定已归位,所以她不能再为我们所用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是一介胆小怕事的女儿,能兴起什么大浪?再说了,有了那刺杀之事,你以为那孽障在宫中的日子还会好过吗!”舒相又想起那无用的嫡女,竟然劝他放弃与大皇子的谋权!   “况且,若是那孽障在宫中有个什么万一,我倒正好有了向赫连沉起兵的理由……”说着,舒相的嘴边泛起了一丝阴笑。   “老爷英明。”张氏连忙伏地叩拜。 正文 第5章 让舒妃代受100杖刑   与相府的热闹相比,这凤鸾宫倒显得冷清了许多。   子悠躺在床上,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情:爹爹是觉得我魂魄归位了,不能再为他所用,所以今天急着要我死。呵,我的好爹爹,我的好妹妹,你们利用完了我就想除去我么?那便走着瞧罢。   舒子悠觉得自己仿若重生一般,即使面对亲人的背叛,还有这皇宫的未知之路,她也绝不畏惧。   只是,赫连沉,我要怎么面对你?你留我不死又是意欲何为……   椒房宫内。   “皇后娘娘,奴婢亲眼所见,舒妃娘娘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青青伏在软塌前,尖声说道。   软塌上的女人云鬓高绾,妆容艳丽。扶手半卧着,一身紫色七重锦绣罗衫散落在身旁。她似是睡着了,却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赏。”   “谢皇后娘娘。”青青站了起来,弯腰退了出去。   “娘娘,看来皇上甚是厌恶舒妃啊。这守宫砂明明还在,却给舒妃安上婚前失贞的罪名。”一旁立着的嬷嬷轻轻捏着皇后的肩,试探着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自然知道这舒妃是舒相送进宫的眼线,今日的斩腰之刑也只是灭一灭那舒相的气焰。既然是皇上赏给她的罪名,那她便受着,谅她也翻不起什么浪来。”皇后微眯着眼睛,声音里满是不屑。   “舒妃该是个明白人,她应知道娘娘您才是这六宫之主。”嬷嬷说着便蹲下替皇后捶腿了。   “嗯,大嬷嬷此话深得本宫之心。”皇后轻笑道。这大嬷嬷是她从北夷国带来的奶娘,自然是忠心耿耿。   夜已深,这皇宫终于静了下来。   翌日,是个好晴天。   子悠早早便被绿萝喊了起来。   “小姐,今日您要去慈宁宫为太后、皇后还有华妃娘娘奉茶,皇上也是要到的。这里不比相府,您可不能再穿那些素色简单的衣衫了。”绿萝知道小姐不喜繁杂艳丽的服饰,便悉心提点着。   今日必定又是坎坷的一天。   下了轿撵,走进慈宁宫,舒子悠便看到太后与皇后坐在两侧,中间座尚空着,想是给那人留的。不远处又设了两座,其中一座已经端坐了鲜衣怒马的女子。   “唷,怎的舒妃妹妹第一次来给母后请安来迟了?想来该是你那凤鸾宫太过偏远,或是你这相府嫡女架子太大?”说话的女人红衣妍艳,玉面芙蓉,当是太后侄女——芳华宫华妃。   “华儿,休得无理。”开口的是太后,庄严得体的声音,语气却更似宠溺之调。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此事确是臣妾的不对,该罚。”舒子悠娉娉跪下,眉眼间满是真诚跟忏悔。   “舒妃,这惩罚暂且留着。”太后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只是这宫里不比你相府,莫要以为你是相府嫡女就该胡作非为!”   “母后,可不要为这小事动气才好。舒妃妹妹刚来宫里不懂事,规矩得慢慢学。暂且先让她奉茶吧,可不要耽误了时辰,皇上得下了早朝才能过来。”一直没出声的皇后讲话了,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似是很贤惠的样子。   舒子悠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茶盏,她一杯一杯地仔细奉茶,却不想……   “哎呀,舒妃妹妹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华妃惊呼着。   那么明显的,华妃故意打翻了茶盏,杯中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了舒子悠的手上。   可是太后跟皇后脸上皆是看戏的笑意。   “娘娘,是不是很疼?我……我现在就去找太医。”绿萝冲了过来,慌忙检查子悠烫红的手。   “哪里来的贱婢,竟如此不懂规矩。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可还在这里,你眼中却只有你家主子!”开口的是太后身旁的嬷嬷。   太后皱了皱眉头,“相府的丫鬟如此没规矩,来人,杖刑伺候。”   舒子悠早已忘了手上的疼痛,今天她们都是想故意刁难自己,只是绿萝这丫头却是无辜的啊。   “太后娘娘,都怪臣妾教导无方,是臣妾的错。要罚也是罚臣妾,请放了绿萝。”   就在舒子悠说话的空当,宫人却已经将杖刑的木棍跟板凳搬了进来。   “也好,那便让舒妃代受这100杖刑吧。”太后嘴角勾起了一抹鄙夷的笑,舒相传进宫的信她昨晚已经收到,说是让她好好招呼招呼这舒妃。   100杖刑?众人都大吃一惊,这太后是想要了舒妃的性命啊。   就连皇后也猜不透太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这舒妃是舒相府中的人,她不应该好生照应着么?怎的现在倒将舒妃除之而后快了呢……   “娘娘,娘娘,不行,您身子弱,受不了这刑。还是让奴婢来。”绿萝跪在地上哭着恳求着。   舒子悠却很冷静,昨天都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了,岂能被区区杖刑吓到。看来这张太后是想取她性命了,定是受了父亲所托。   想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舒子悠么?她不会再忍了。   “臣妾好歹是前日才嫁进宫的妃子,太后娘娘要对臣妾动用私刑,怕是先要问一问皇上的主意吧。”   “明明是你自己要替那奴婢受过的。”华妃气的跺了跺脚,她完全没想到舒子悠还有脸搬出皇上。“要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定不会留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   “华妃姐姐,失贞之事不管真真假假,皇上早已下召,不许再议。你这是要抗旨不成?况且,我这手可被华妃姐姐伤的可不轻。”舒子悠抬起烫红的手背,轻吹了一下,眼底尽是不屑。   太后跟皇后皆看得一震。   “谁要抗旨?”   低沉宽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龙涎香在鼻尖蔓延,舒子悠知道,是赫连沉来了。她忽然紧张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她。   赫连沉坐到了太后跟皇后的中间,他抬眼看着舒子悠,凤眸半眯,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她手背上的烫伤。   子悠在心里盘算着,这张太后不是赫连沉的生母,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母子情深的吧……   “皇上,臣妾委屈,今日奉茶被华妃姐姐烫伤了手,可是太后娘娘却偏心华妃姐姐,竟要杖毙臣妾。”舒子悠说着还伸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皇后娘娘可以为臣妾作证。”   赫连沉却没想到舒子悠竟还有这一面,这浮夸的演技看的他目瞪口呆。她暗自将皇后划到她自己的阵营里,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模样,真有趣……他并不想拆穿她。   “哦?皇后,你来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赫连沉一把搂过身旁的皇后,笑的慵懒不羁。   “皇上,此事是因为华妃妹妹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杯,烫到了舒妃妹妹,母后也是没看清楚。”皇后在赫连沉怀里笑的娇羞,如葱的五指在凤袍里深深掐进了肉中。这舒子悠,真是可恶,居然要她去得罪太后。   太后眉间升起了一团黑气,皮笑肉不笑得说道:“想来是哀家错怪舒妃了。”看来,她要对这舒子悠刮目相看了。传闻,她不是温顺与世无争的吗?怎的现在这般伶牙俐齿? 正文 第6章 误闯德馨宫   子悠淡望着赫连沉搂着怀中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是王,那是他的妻,她有什么资格来干涉他们呢?甚至连吃醋的身份都是没有的……   华妃看着皇后跟皇上的亲密互动,脸上的醋意十分明显。皇后居然为了讨好皇上帮舒妃那个贱人讲话……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不关母后的事。臣妾不知舒妃妹妹竟如此娇弱。”华妃对着赫连沉福了福身子,却是风情万种的身姿,声音甚是撩拨人心。   皇后咬了咬牙,这华妃愈发嚣张了,竟当着她的面这样勾引皇上。   果然,下一秒,赫连沉放开了皇后,一把揽过华妃。华妃跌入他的怀中,笑的不胜娇媚。   “华儿甚得朕心,怎会有错,定是舒妃的过错。”赫连沉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满是宠溺。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她的侄女华妃很是满意。   子悠看的有些难受,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少年,现在却当着她的面周旋于女人之间。   “舒妃,愣着作甚,还不快点替朕奉茶?”   还是那个宽厚儒雅的声音,此刻却听得有些刺耳。   “皇上,可是我们娘娘的手……”绿萝正欲说什么,却被子悠拉住了。   他是王,他该有后宫,他该宠爱无数女人,除了她舒子悠。   “臣妾遵旨。”子悠哑然笑了一下,心里的疼痛早已超过手上的疼痛。   端过茶杯,舒子悠迎上了华妃得意的眼神,她似若无骨地攀在赫连沉身上。   早已听闻华妃盛宠不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请用茶。”舒子悠对着赫连沉弯下身子,姿态甚是卑微。   可是,赫连沉却很久都没有接过茶杯。他的眼神轻轻扫过舒子悠烫红的手背,她被他看得发慌。   “皇上……”舒子悠正欲说点什么,赫连沉的手却缓缓抚上了她的手背。他的手很冰凉,这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她从湖中捞起他的时候……子悠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触电般战栗了起来,手中的茶盏差点掉到了地上。   赫连沉却仿佛只是无意触到了她一样,他缓缓接过茶杯,没有再看她。   “华儿,还是你那里的茶好喝,今晚定要去你那里好好品茶。”赫连沉对着怀中的华妃柔声笑道,不怀好意。   任谁都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华妃今晚要侍寝么。   子悠愣了一下,旋即挤出一缕微笑。“那臣妾就先不打扰皇上跟华妃姐姐了,臣妾先行告退。”   也不等谁同意,舒子悠便快步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原来,她还是爱赫连沉的。不然为何看着他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会这么痛?   也许,自从三年前她从湖里救出中毒的三皇子之时,她就再也忘不掉他了。她不是没有等过他啊,苦苦等了两年的。可是却等来他弑父杀兄,成为东璃国的王,迎娶北夷国公主……   “娘娘,娘娘您走慢一点。”绿萝从后面小跑着跟了上来,“娘娘,您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舒子悠摸了摸眼睛,真的全是眼泪。她连忙用手去擦,却又擦破了手上的水泡。   “唔——好痛好痛。”子悠疼的直跳脚。   “呀,这不是舒相家的大小姐嘛。不对,现在该喊你一声舒妃娘娘了。或者还是喊弟媳?”身后传来阴翳的男声。   子悠回头一看,原来是大皇子赫连宇。   “宇王爷,本宫还有事情,先行告退。”子悠只想快点离开赫连宇,她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是一介登徒浪子而已。所以她极力反对父亲扶植赫连宇也不全是为了帮赫连沉,怎能将这东璃的天下交给这胸无一点墨的浪子手中!   “舒子悠,你把子嫣推进湖中,昏迷了一年,昨日才醒。她以后可是本王的王妃,这笔账要如何算?”赫连宇摸了摸鼻子,轻蔑地笑道。   我把舒子嫣推进湖中?看来父亲跟妹妹的戏都做的很全啊。竟然编出这等谎言……   子悠勾了勾红唇,对着赫连宇身后喊了一句:“参见太后娘娘。”   赫连宇心下一惊,以为是母后来了,回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再回过神时,子悠已经拉着她的婢女闪进了后花园,不见踪迹。   “可恶,居然敢耍本王。”赫连宇生气地咒骂着,看来他要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另一边,子悠拉着绿萝一路狂奔回了凤鸾宫。   “娘娘,我去找太医来为您医手。”绿萝心疼地吹着舒子悠的手。   子悠心里一阵暖流,还好这深宫中有绿萝在陪她。   “傻丫头,你忘了,我不就是学医的吗?何必去麻烦别人。”子悠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可是,娘娘,这里没有草药呀。”绿萝挠了挠头发。   “没事儿,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闻到了草药的香味,大概知道哪里种有药草了。我去找一些回来就好。”她自己的伤其实不要紧,子悠更想为赫连沉去找几味药草的。她刚刚触及到他手心的凉,便偷偷探了一下他的脉——他三年前落水留下的寒疾仍未痊愈……   “绿萝,若是有人来寻我,你便说我不舒服休息了。”子悠从窗户翻了出去,这凤鸾宫到处是眼线,她不敢走正门。   子悠在后花园晃悠着,她凭着印象中草药气味的方向寻着,终于找到了一处宫殿。   只见那朱漆的大门呈现着沧桑的黑黄色,满是灰尘,上方的大扁有些歪斜,赫然写着德馨宫。   子悠咽了口口水,找了这么久,她可以确定这里面草药甚多。只是,这德馨宫似乎长年无人居住,不知道误闯会怎样……罢了罢了,她只是想采些草药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灰尘呛了子悠一嘴。她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面草药确实多。并且由于长年无人打理,各色草药都在疯长。正欲抬腿过去……   “站住!”背后响起一声呵斥。 正文 第7章 子悠,我带你回北夷国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他堂堂天子,怎会出现在这破败已久的弃宫呢?   “见过皇上。”子悠转身朝赫连沉福了福身子,眼睛满是疏离地盯着地上。   赫连沉也没有看她,只是快步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舒子悠,你可知这是皇宫禁地?你没资格来这里的。”   子悠下巴被赫连沉捏的咯咯生响,她含泪的眼眸迎上了他恶狠狠的眼神。   “臣妾不知。”这几个字是从舒子悠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赫连沉却一把甩开了她,她的额头撞到了乱石上,白皙的肌肤立马渗出了鲜血。手上的水泡也被地上的沙磨开。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始终没有哭出声音。   子悠挣扎地站了起来,那模样狼狈极了,她看到了赫连沉眼中的嫌弃。“赫连沉,我从此以后再不会踏进这里半步。”那里曾经住的是谁啊,赫连沉你一定爱惨了她吧。   后面的话舒子悠没能问出口,因为她没资格啊。   良久,子悠等来了赫连沉的回答:“滚!”   终于,子悠看了一眼那抹高挑落寂的背影,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德馨宫。   赫连沉看着子悠落荒而逃的背影,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舒家的女儿,不该来这里的……   赫连沉闭眼想起了往事:   三年前,他被大皇子在丞相府下毒,并被丢进水中。那时,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是舒子悠救了他。养伤的那段时间,几乎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没有算计,没有伪装。他们每日在她学医的密室内吟诗作对,耳鬓厮磨,他发誓自己伤好出去之后一定会回来娶她的——“阿悠,我定要带着千军万马来娶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沉,我不要千军万马,我只要你一人就好。”   多么美的誓言啊。可是,等到他再出来,却是母妃暴毙身亡。他派暗卫去查,发现母妃是因为窥到了张太后与舒丞相的私情而被陷害。张太后与舒丞相合谋算计母妃,让父皇判了母妃通奸的罪名。母妃在被送往军队做军妓的途中,不堪屈辱,服毒自尽。   那时候,他便决定要得到这天下,他要报仇。   只是,舒子悠却一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他是真的想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即使她是舒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赫连沉似是醒悟了一般:舒相犯下的罪行与阿悠无关啊,她是无辜的,我怎么能伤害她呢?!她的手,还有额头……   赫连沉连忙追了出去。   “子悠,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慕容北大步跨到子悠面前,他本是进宫来看妹妹慕容雪的,却不想遇见了如此狼狈的子悠。他的心一阵疼痛。   “北公子好,我没事。”子悠朝慕容北打了个招呼,连忙用衣袖挡住了手背跟额头。   慕容北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灰头土脸,满是伤痕的子悠,缓缓说道:“你不必再遮掩了,我都已经瞧见了。子悠,若是你在这宫中过得太委屈,那我便带你回北夷国。我……”   慕容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舒子悠打断了。“北公子,你说笑了。你的心意,子悠早就知道,只是子悠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况且,我早就说过,子悠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一个人?看看你心里的那个人现在是如何待你的!他上次甚至要杀了你!”慕容北情绪有些失控,他见不得子悠受半点委屈,明明他比赫连沉还要先爱上子悠的啊……   “子悠,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慕容北突然用力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赫连沉赶过来,便看到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呵,这个女人,当真不知好歹。   舒子悠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她用力推开了慕容北。“我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子,而你是皇后的哥哥,这就是命。”   泪水模糊了视线,子悠拼尽全身的力气跑回了凤鸾宫。她也想离开这深宫啊,跟着赫连沉一起,可是他却不是她的了……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绿萝焦急地询问着神情呆滞的舒子悠,“不是说出去找草药的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绿萝,你先别管我,你帮我去问一下德馨宫是什么地方。”   话一出口,舒子悠自己都被吓到了,她居然这么在乎这个问题……   原来,德馨宫是赫连沉生母德妃生前住的寝宫。后来德妃暴毙,那德馨宫经常传说闹鬼,便被废置。而赫连沉一年前登基之后,便把德馨宫封作皇宫禁地。   那么,既然是赫连沉生母的寝宫,他为何说她没资格进去呢?   还有,他一定很想他的母妃吧,就像她想她的母亲一样……   想到这里,她忽然很心疼他。   “绿萝,你帮我去太医院寻这几味草药过来。”舒子悠提笔写了一张药方,既然不能自己去找草药了,那就只能去太医院拿药了。   子悠看着自己写的药方,竟全是为赫连沉开的药,而自己要用的药就胡乱开了一些。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绿萝啊,你以后三万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娘娘,您在说什么呢。”绿萝羞红了脸。   “没什么,你快去吧,药拿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亲自熬便好。”   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子悠熬好了那碗药,便遣着绿萝送去了宣政殿。   而自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被额头跟手背的冰凉感惊醒的。   “别动,会留疤的。”赫连沉地声音不似平时那么低沉,十分的温柔,几乎是用呼出的气息吐出来的两个字。   子悠的身体一阵酥麻,赫连沉竟在为她擦药,那模样甚是认真。是因为她为他熬了药吗?   “太医院能给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什么好药呢。”赫连沉叹息道,他怕太医院给的药太劣质,让子悠的伤留了疤。   他的指腹轻轻摩擦在她的伤口旁边。   她竟不觉得疼痛,反而十分舒服。   “有些很一般的草药用的好反而有奇效。”舒子悠嘟囔道,她以为赫连沉嫌弃自己为他熬的药。   “哦?朕倒忘了你是学医的了。”赫连沉轻声道,他没想到她的重点居然在草药上,而不是……不受宠。   子悠盯着赫连沉的眼睛里有一丝得意,毕竟她学医多年。   那抹一闪即逝的得意让赫连沉失了神,他的嘴角竟不自觉噙起了微笑。   “你……”舒子悠吞了口口水,“你在笑什么?”赫连沉的笑如同羽毛般轻轻扫过她心间,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云彩之中,飘飘忽忽的。   “没什么,你接着睡吧。”   “哦……”舒子悠悻悻地闭上了眼睛。   “你睡里面去。”   赫连沉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从舒子悠耳边飘过,她吓得身体一僵,赶紧睁开了眼睛。 正文 第8章 阿沉,不要娶别人   “臣妾……皇上,你今晚要在凤鸾宫睡?”子悠语无伦次地说着。   “怎么?你有意见?”赫连沉挑着眉毛,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憋红了脸颊的女人。   子悠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不是,只是皇上今天不是说今晚要宿在芳华宫么?”   “朕现在改变主意了。”   “哦。”子悠朝里面挪了挪身子。   原本宽大的床,赫连沉一躺上来,倒显得十分紧凑了。   子悠听着赫连沉的呼吸近在耳边,紧张得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舒子悠,以后离慕容北远一点。”赫连沉对着子悠的耳朵轻声说道,语气间却仍是命令,“你要敢跟他跑了,朕就打断你的腿。”   “哦……”子悠默默咽了口唾沫,他怎么知道慕容北说要带她走?   “睡觉吧。”赫连沉搂过子悠的腰,不一会儿他均匀的呼吸声便响起了。   子悠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看眼前的男人了,他不再是三年前柔弱濒死的三皇子了。如今,他是最尊贵的王,甚至连她也害怕他。他真的不孤寂么?   各种回忆在心间涌起,子悠已经坠入了梦境——   梦中,子悠看到赫连沉发髻高挽、一身红色喜服朝她走来,却牵起了她身旁女子的手。   “阿沉,阿沉,不要娶别人。”子悠大声喊着。   睡在身旁的赫连沉被子悠的动静惊醒,他眉间泛起苦涩的褶皱,回身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阿悠,对不起。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大仇不可不报,东璃不可不救。”   赫连沉低头吻去了女人眼角的泪水,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阿悠,我答应你,等我结束了这一切,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只是你要乖乖的,不要再背叛我了……”   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王,竟在深夜抱着一个女人不知所措。   可能是抱的太紧的缘故,怀中的女人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上的薄衫滑落,露出了胸前如凝脂般的肌肤——春光无限好。   赫连沉只觉得身体燥热难耐,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啊。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他低头深深吻住了怀中的女人。   翌日,子悠醒来,身旁的人早已离去,她只觉得浑身酸痛。   望着自己满身一块块的青青紫紫,舒子悠恨得牙痒痒,他居然趁着她睡觉……   “赫连沉你个王八蛋!”说着,子悠还把手里的枕头扔了出去。   绿萝走进来捡起了地上的枕头,连忙说道:“娘娘,皇上的名字可别瞎喊啊,他可不是以前的三皇子了。早晨华妃还遣人送东西过来呢,还说昨天晚上华妃侍寝皇上赏的东西太多了,明摆着羞辱娘娘您不受宠嘛……”   绿袖嘟囔着,子悠却听得一头雾水·。华妃昨晚侍寝?可是赫连沉昨晚明明是在这里的啊……   “娘娘,您昨晚熬的药我也送到宣政殿了,只是皇上不在。”   “知道了。”子悠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烦躁。   那厢,下了早朝的赫连沉到了宣政殿。   “皇上,昨晚凤鸾宫的娘娘遣人送了汤药过来。”大监端着手里的汤药说道,皇上早前叮嘱过,但凡是凤鸾宫里面送过来的东西都要收好了。   赫连沉闻了闻那碗里的药,竟是跟母妃院子里的草药是一个味道!   也不顾药已经放了一个晚上,赫连沉一饮而尽。   原来她昨日去德馨宫是为了帮他采药啊。   “马上摆驾凤鸾宫。”   “喏,陛下。”大监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这舒相在宣政殿外恭候已久了。”   “呵,他愿意等便让他等罢。”赫连沉挑了挑眉,很是不屑一顾。   赫连沉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他唤来了周海,又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凤鸾宫内,宫人都手忙脚乱。   “刚刚皇上遣人传口谕了,说是要移驾凤鸾宫,这可是大事。毕竟这是皇帝第一次来凤鸾宫。”绿萝对着子悠满脸正经得讲道。   第一次么?昨晚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偷偷摸摸地跑来我房间,还趁我睡觉……   “哼!”子悠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实在是太气了。   “娘娘,您怎么了?”绿萝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自家娘娘为什么就生气了。   “没事儿,你先去忙吧。”   子悠看着忙忙碌碌的一群人,百无赖聊的摆弄着她那些少的可怜的药草。心里却寻思着什么时候要回相府把她密室里的医书跟草药带出来。她总觉得皇后跟华妃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很奇怪的味道,她却想不出来是什么。师傅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回来,看来要搞清楚那香料只能靠自己了……   突然,正在发呆的子悠手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那宫人是个小太监,跑的飞快。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子悠打开了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吾儿子悠,明日即是省亲之日。汝妹子嫣要同宇王爷定亲,为父有要事相商,望汝能归。   呵,挂念我么?只怕是要急着杀我吧。   子悠仔细掂量着这张纸的可信度,想她是假,要她帮忙是真。那她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谋划的,也正好拜访一下她的好父亲、好妹妹、好姨娘……   “皇上驾到——”   思绪被打断,子悠迎了出来。还没等她跪下,赫连沉便搂过了她的腰。盯着她看的眼睛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仿佛能看透她裙衫下的风景。   子悠没来由地脸红了起来,下意识地转移话题:“皇上,你的寒疾不可小觑,臣妾今日又为你熬了汤药。”   说着,子悠跑去端药了,躲开了赫连沉不安分的手。   “好,爱妃熬的药朕照喝便是。”赫连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子悠端着空空的药碗,满意地笑了。   突然,她像想起来什么事一样。   “皇上,臣妾能求你一件事吗?”看来今天赫连沉心情不错,那她得抓紧机会跟他提请求了。   赫连沉脸色变了一下,他似乎并不想听到子悠接下来要讲的话。而沉迷于自己算计的子悠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不悦。   “爱妃快讲。”赫连沉压着心底的怒气尽量温和地说道。   “是这样的,按习俗来讲,臣妾这到娘家回门的日子就是明天了。不知皇上可否让臣妾回家探一探亲人呢?”子悠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朕准了。”赫连沉这句话几乎是挣扎着说出来的。刚刚那送纸条的小太监是他让周海故意放进来的,只为了试探一下舒子悠。如果没有他的同意,纵使舒丞相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纸条传到舒子悠手中。只是,她的表现太令他失望了…… 正文 第9章 朕来帮你更衣   “爱妃,朕决定陪你回相府省亲。”赫连沉对着笑一脸灿烂的子悠说道,心却是刺痛。   子悠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怎么能惊扰皇上圣驾。”她其实更怕赫连沉在相府遭遇什么不测。   “爱妃这是想抗旨不成?舒相府中三代忠良,皆是我东璃的功臣,自然受的起朕的拜访。”   只是这一代的舒相却想杀你,另立新君。舒子悠差点脱口而出,说出了这句话。   但是,最终她只是动了动嘴唇。毕竟,她觉得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如果现在就告诉赫连沉父亲的大逆不道,那岂不是要让舒相府五百多口人为父亲的愚蠢陪葬。她以为父亲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可是事情早已超乎她的想象……   沉吟了片刻,子悠还是妥协了:“那好吧,既然皇上这么坚持,我们便一起去相府。”   翌日,又是个好晴天。   子悠又被绿萝早早地从床上拽了起来。   “娘娘,今日回门省亲,有皇上陪同便是无上的荣耀,您得早点起来好好收拾啊。”   子悠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知道赫连沉发什么神经,昨夜又半夜爬进她的房间,害她一夜没睡好。   打了个大哈欠,伸了个大懒腰,子悠忽然愣住了。   “皇……皇上?您……您怎么来这么早!”子悠赶紧拢了拢衣服,顺了顺头发。她不顾形象的样子全被他瞧见了……   赫连沉看着眼前衣衫不整,形象全无的女人,竟有种莫名的愉悦感。但看着她震惊惊讶的样子,他决定玩弄一下她。   “爱妃,你向来不在乎礼教的吗?这等形象怕是会丢了朕的脸面。”   “皇上,既然您怕臣妾丢人,那你以后还是别来凤鸾宫了吧。”子悠语气十分傲娇。她从小跟母亲待在一起,母亲本就不是官家女子,自然是不在乎礼数的。后来母亲去世,她又被托付给师傅,那鬼医师傅就更不会教给她礼数了……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在相府被父亲加人嫌弃,到了皇宫居然还要被赫连沉这家伙嫌弃!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赫连沉看着子悠恼羞成怒憋红的脸蛋,很想过去捏一捏。“哦?这可是朕的后宫,朕为何不能来。”   听到这里,子悠更生气了,他居然还有脸跟她提后宫。   “哼,皇上,请您快出去吧,臣妾要更衣了。”   子悠走到门口准备去关门,没想到突然被赫连沉抱了个满怀。   “爱妃,朕来帮你更衣可好。”赫连沉嘴角噙着笑意,慵懒不羁地样子。   绿萝识趣地退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门,看来皇上还是挺喜欢自家娘娘的嘛。   帮我更衣?他现在竟连为女人更衣也会了吗……他是不是也曾这样抱着别的女人,笑吟吟地要为她更衣。   想到这里,子悠突然觉得眼角泛酸。   “赫连沉,你放我下来吧。”   子悠的语气很低落,她突如其来的悲伤让赫连沉觉得莫名其妙。他早晨上完早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来看一看她……   但是,她刚刚没有喊他皇上,也没有自称臣妾。   赫连沉觉得他有一丝喜悦,心微微动了一下。   “你怎么了?”赫连沉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子悠微皱的眉头。   “没怎么。”赫连沉突然的温柔让子悠有些措手不及,她趁着空当跳出了他的怀抱,虽然很温暖。“臣妾自己可以更衣的,皇上您先出去。”   看着子悠又恢复到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赫连沉有些不悦了,那他偏不出去,偏要看她更衣。   下一秒,子悠肩上的薄衫滑落,露出雪白的大片肌肤。子悠惊呼了一声,竟然是赫连沉扒下了她的衣服。看着满脸戏谑的男人,哪里还有半分天子的威严。   “赫连沉——”子悠鹅蛋般的小脸十分憋屈,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胸部。“你个臭流氓!”   “爱妃别害羞,朕又不是没有看过。”赫连沉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那双手分明就要碰上子悠了。   子悠巧妙的闪躲开了,“皇上,您看的女人太多,子悠受不起您的青睐。”   赫连沉听着眼前女人略带疏离的语气,所以她是在吃醋吗?   可是,他赫连沉其实从来没有碰过除她舒子悠之外的任何女人,包括他的皇后他的年妃……只是这些,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因为这关乎着东璃的江山未来。   “阿悠……”赫连沉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跟她解释这一切。   从始至终,他爱的只有她一个人啊。   那声阿悠,传到子悠的耳朵里,却是如五雷轰顶般的存在——   他有多久没有唤过她阿悠了?   他现在喊她阿悠又是想解释些什么呢?   不管怎么解释,他曾与其他的女人日夜承欢已经是事实,不可改变。   两个人都站在那里,最后是赫连沉打破了沉默,他朝子悠走了过来,将她轻轻收进了怀抱。   这一次,子悠没有躲。她看出了他眼中的隐忍,那是一种对情绪的极度压抑……   赫连沉的下巴顶在子悠的头上,他的大掌轻轻抚在她的脖子上。   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之后,赫连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阿悠,你恨我也罢。我只求,你不要背叛我,好好陪着我吧。”   他没有自称说朕!   竟然是商量请求的语气!   赫连沉在求她吗?   可是,到底是谁背叛了谁呢?   子悠没有搭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赫连沉的声音带着致命的魅惑,她只觉得身上十分酸软。这怀抱太过温暖,让她贪恋痴迷……   赫连沉却觉得自己突然如释重负,这或许就是他大清早一个人跑到凤鸾宫来的缘故吧。只为了得到她的一个承诺,不再背叛。   而子悠久违的乖巧也让他觉得愉悦,不受控制地,他低头朝她吻了过去。   子悠如樱桃般的小嘴触上了男人冰凉的嘴唇,她有些战栗。   或许是心疼赫连沉,毕竟在他看来,她确实是背叛了他。 正文 第10章 朕宁愿她永远不要知道   又或许是还在爱赫连沉,子悠竟无法抗拒他的吻。   那个试探性的吻,在得到女人的回应之后,赫连沉变得有些疯狂。这是他想念了三年的吻,他们仍旧像不谙世事的少年和少女,生涩地吻着。不同的是,男人变的更加霸道了。他是征服一切的王者,在子悠的嘴巴里侵犯攻掠着……   子悠被赫连沉吻的有些发晕,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这份紧张,反而让子悠变的欣喜。所以她跟其他的女人还是不一样的,对吗?   “唔~”子悠嘤咛着,她有些呼吸不过来,赫连沉完全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终于,赫连沉放开了子悠。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微肿的嘴唇,捏了捏她泛红的脸蛋,然后满意的笑了。   两人人的情绪都在这个绵长而又缠绵的吻中得到了释放。   “喂喂,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啊。”子悠叉着腰嘟囔道,“我要叫绿萝进来帮我挽头发了,你快去忙吧。”   听着子悠胡诌的逐客令,赫连沉有些忍俊不禁。“朕已经忙完了,朕可以帮你挽发。”   “嗯?”子悠感觉自己的心有些颤抖,“堂堂天子,竟知道如何为女子挽发?”她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嘲讽,像那种她曾经最讨厌的妒妇一样……是的,她在吃醋。   “朕不会,但是朕可以为了爱妃学习。”   不等子悠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分量,赫连沉已经把她抱到了镜子前面坐了下来,她就那样坐在他的大腿上。   “传绿萝进来为舒妃挽发。”赫连沉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而后绿萝便推门进来了。   原来,外面一直都是有人的……那刚刚她接吻时动情的声音,岂不是被很多人听到了!   想到这里,子悠的脸又红了起来。   “爱妃为何事脸红?”   看到绿萝站在那里局促不安,又有些窃喜的样子,子悠有些头大。这丫头,真八卦。   “皇上,请放臣妾下来。”   “不必。”赫连沉似乎是无视房间里面的尴尬,仍旧搂着子悠的腰。“爱妃就坐在朕身上便好,绿萝,你就这样挽发,朕要好好学一学。”   绿萝似乎是有些小激动,皇上竟要亲自为娘娘挽头发!她朝子悠看的目光里面多了几分坚定,仿佛在告诉子悠她会好好表现的……   赫连沉的手指轻轻敲打在子悠的腰上,他似乎是无意之举,却让子悠有些紧张。   绿萝手艺一直是极好的,没过多久,子悠的头发便被挽好了。   子悠看着镜子里面的发髻,翘起却不失端庄,很是好看。而赫连沉似乎也是十分满意,他仔细把弄着。   “大监,传朕旨意,凤鸾宫大丫鬟绿萝挽发手艺甚好,月奉加倍。”   赫连沉的声音不是很小,外面候着的宫人都听的清楚,于是对走出来的绿萝甚是羡慕,也对自家娘娘多了几分敬佩。舒妃娘娘竟如此受宠!   “你且让绿萝先收拾你,朕还有有些政务需要回金銮殿处理,忙完后朕会派人来接你。”赫连沉小心地放下了子悠,虽然很不舍……   子悠拍了拍脑袋,她差点忘了今天还要回门省亲。   凤鸾宫外,赫连沉漫步走着,旁边却是只跟了周海一人。   “皇上,您当真要亲自去舒相府?”周海试探的问道。   “今日不仅是阿悠回门的日子,恰好又是赫连宇跟舒相府最受宠的二小姐订亲的日子。”赫连沉顿了顿,继而说道:“周海,你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皇上,卑职以为这是舒相跟宇王爷的故意安排,他们应该是想借着这喜上加喜的由头,宴请群臣。”   “没错,正是如此。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太后应该也会去。朕倒要看看,这东璃的朝堂中到底有多少妖魔鬼怪。”赫连沉凤眸半眯,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太后竟也会去?那皇上此行岂不是会更加危险?!卑职愿代皇上此行”周海的语气十分惊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抛开其他的不说,为了阿悠,朕这一趟也是要走的。”赫连沉叹息道,提到子悠,他的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是的,他想要看一看,子悠到底是向着谁的。   “舒妃娘娘若是能明白您的一半苦心就好了。”周海感叹道。他从小便是三皇子的侍从,见证着他一步步登上皇位。他知道,这舒妃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所以,他忽然就懂了为什么皇上一定要亲自冒险去闯那相府。   “不,朕宁愿她永远不知道。”赫连沉的声音满是隐忍。   周海听的浑身一震,谁能知道这指点江山,生杀在手的男人,竟为了一个女人愿意卑若尘埃。   “皇上……”   “周海,你不必再阻止朕。此行安排的所有人必须都是暗卫中的上卫,半个时辰后,你前去接阿悠到北门与朕会面。”   “是,卑职明白。”   半时辰后,赫连沉看着轿撵内熟睡的女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绿萝暗叫不好,正要上前喊醒自己娘娘,却被皇上谴退了下去。   然后,赫连沉做了一件另所有人都吃惊的事情。堂堂天子,竟对一个女子如此无微不至——只见皇上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轿撵中的女人,把她护至自己的轿撵之中,而那明明是皇后才能坐的位置!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窝在皇上怀中的女人甚至没有醒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约摸是子悠觉得有些难受,便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落入眼帘的便是赫连沉若有所思的眼睛,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爱妃终于醒了,相府就要到了。”赫连沉戏谑地笑着。   子悠看着自己环在赫连沉腰上的双手,这姿势当真……暧昧。   子悠惊呼着坐了起来,却发现头晕的很,连忙又扶住了额头。   赫连沉忽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子悠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瞪了赫连沉一眼。“还不是因为某人害我早晨着了凉,受了些风寒,待我回相府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子悠掀起了轿撵旁边的帘子,远远便看到相府外面候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