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魂断现世   万里无云,天空蓝得似是深林深处的湖面,白云为鹤,静谧悠然。   偌大的樱花庭院中,一地落花,远远望去宛若花瓣织成的粉色地毯。一曲清歌悠然从樱花林深处传出,箫声悠悠,染着世态炎凉的沧桑,其间却又是蕴含着帝临天下的狂傲之气,宛若王者降临,不由地令人俯首称臣。   黑影在樱花林中穿梭,轻车熟路地绕开那些隐蔽的机关,来到林子深处。   林子尽头,溪水流过,水面上的木桥边倚着一个容貌俊逸非凡的男子。男子样貌鬼斧神工,双眉美似柳叶,双眸好似熠熠星光,红唇比花瓣还要娇嫩上三分。面容白皙如玉,一拢白衣伫立于樱花之中,美得似是天上神仙,不染纤尘,虚无缥缈。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玉箫,悠悠箫声自是这人吹出的。他抬头望着这飞舞的满天粉红,眸色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他不说,别人猜不透,亦是不敢猜测。   黑影静静地落在一旁,知趣地没有打断这个人的独奏。   箫声渐隐,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玉箫,微微垂眸,神色淡然。红唇微启,轻灵好似山间最清澈的清泉回荡,美得让人心生沉迷,“何事?”   那语气中傲视一切的帝皇之气令黑影缓缓从那迷人的嗓音中回过神来,一瞬间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道,“帝尊,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么?”男子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沉静的双眸中泛起了波澜。抚了抚滑软似水的宽大衣袂,男子一步步向桥头的竹屋走去,“本尊今晚亲临凰家,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黑影应道,直到男子身影不见,他这才起身。深深地看了眼竹屋,黑影掀开了掩面的头蓬,同样俊美无双的容颜,只是双眸中隐隐透着心疼,“天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帝凌天,这皇天大陆武功最高深的强者。出生凰家,本该是千宠万怜的天之骄女,千岁太女,却因为一场夺权父母双亡。她虽死里逃生,却是被那些所谓的亲人追杀。逃至天机山,因得天机老人真传,武功可独步天下。十六年的忍辱负重,女扮男装暗建势力,只为一朝毁灭那些道貌岸然的亲人,以报杀父杀母之仇。   他从小伴她身边,自是知道她心里的恨。她要复仇,他司晨亦相随,哪怕为之损命也在所不惜。只是天儿……为何我们却越走越远?现在的我完全不明白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样的你,太让他心疼了。如果可以,他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   夜幕拉下,月明星稀好似昭示着今晚的不幸。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却是灯火一片,络绎不绝地往来着匆忙的宫女。宴会殿中,汉白玉砌的高台上,皇帝着一袭玄色衮服,金龙跃而上其衣领间,宽大的衣袂绣着金丝金龙。头戴冕旒,十二串白玉珠随着他动作起伏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皇帝面容虽然布满沧桑,但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的俊逸,想来当时也是一位享誉天下的美男子。他微微抬手,捏着白玉酒盏将酒液送入口中。饮罢,他召来便候着的太监总管,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不悦,“这逍遥圣尊为何还不来?莫不是不把我凰家放在眼中?”   “陛下,逍遥圣尊之事奴才也不知晓,只是知道圣尊今晚亲临罢了。”太监总管语气谦逊,眼中带着一丝惧意,生怕皇帝生起起来把他拉下去斩首。   皇帝皱起眉,却是没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有刺客!护架!”   忽地,殿外传出兵刃相接的脆响,紧接着便传来兵器刺破肉体的闷响。护卫齐齐上前护住高坐上面容失色的皇帝,护卫长执剑护在皇帝身前,说道,“护送陛下先走!”   “不必了,你们今日谁也活不下来。”   清冷的话落下,一瞬间所有的护卫头首分离。血淋淋的头颅滚下汉白玉阶,鲜血在雪白的阶梯上显得很是刺眼。白影自殿梁上飞下,立于雪白的台上霸气如皇。雪白的衣角垂落在地面上,好似与白玉相接融。   皇帝望着那人影,指着其人的手指颤颤巍巍,唇瓣颤抖却是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硬硬地吐出苍白的两个字,“逍遥……”   “本尊名为帝凌天。”帝凌天瞥视过瘫倒在地的皇帝,眼中色彩淡淡,丝毫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亦或者,凰凌天。”   “凰凌天!”如此耳熟的名讳,皇帝这辈子是想忘都忘不了。眼前这个可是他苦苦追杀了十六年的亲侄女!本该坐上这帝位,成为凰傲国第一位女帝的太女!   帝凌天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皇帝,破老天荒地露出了一个清浅笑意,刹那间万物失色,即便是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都黯然三分。她抽出腰间软剑,踏着轻步走向皇帝,声音中透着森寒的杀气,“十六年你叛乱夺得我家天下,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便取你性命以祭我父母在天之灵!”   “不!我是你亲叔叔,你不能弑亲!弑亲是要遭天谴的!”皇帝连连后退,狼狈的样子早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闻言,帝凌天的唇畔边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当日你杀我双亲都能活至今日都未遭天谴,我为父母报仇又何来的天谴一说!”   白衣凛凛,帝凌天宛若一尊杀佛向皇帝靠近。皇帝心生绝望,忽地手边碰住一柄冰凉的玄铁剑。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他握住剑柄一跃而起朝帝凌天刺去,“要死便一起下地狱吧!”   淡漠的双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帝凌天抬手一挥,皇帝的身子径直飞出玉台。重重掉落在地,依稀可听见手腕碎裂的脆响。皇帝喷出一大口血,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抽搐着身体。阴狠的双眸写满了不敢置信,哪怕是当年凰凌天的父亲也没有如此天赋!区区十六年,她居然变得如此强大!   “今日,我便以汝之命祭我双亲之灵!”帝凌天的身形自高台上飞下,手中的剑刃直取皇帝的脖颈。   血光溅起,染了一地芳华。一代皇帝,丧命于此。   “帝尊,殿中人已尽数浮诛。”司晨一身黑衣染满鲜血,浑身上下的血味浓厚至极。   帝凌天深吸一口气,疯狂的神色渐渐隐藏于那淡漠的眸下。她缓缓转过身,声音清冷淡漠,“万骨教听令,血洗皇宫,一个不留!”   “是!”   一场血腥屠杀自这个奢靡的皇宫深处掀起,浓浓血气久经不散,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宛若一道惊雷刺破天机,惊得城都之内无一人安然睡下。   夜还在继续,大雨轰隆一声倾泻而下。满地残肢断臂,满地鲜红之色,雨水夹杂着鲜血流入泥土中,清新之气携带者甜香的血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帝凌天走出宴会殿,站在殿阶前望着漆黑的雨幕。忽地,她笑了,笑得疯狂,“死了,都死了!凰家的人死得其所,我对得起列祖列宗!”   “帝尊……”司晨站在她的身后,听着她难掩痛苦的笑声,心中的心疼更甚。他刚刚探出手来,想要将人抱入怀中,却见帝凌天已经转身,脸上笑意盈盈,是司晨从未见过的轻松。   “司晨,陪我去见见父母吧。”   她脆弱的声音让他根本就拒绝不了,任由着她拉着自己的衣袖走入雨幕。一步步踏在青石板上,向皇宫深处的禁地走去。   当初凌云帝与其皇后通过禁地的密道送走了帝凌天,却也因此魂断禁地。被其弟一箭穿心不说,其死后连皇陵都不允许进入,只是一把火焚了尸体,在禁地化作一摊白灰。   推开禁地的玄铁门,帝凌天迈步走了进去。万千青丝浸湿黏在背后,有些狼狈却是美得不可方物,身上的帝皇之气却未曾减去半分。苍天古树下,那两位至亲的骨灰早已吹散。帝凌天在古树前站定了许久,伸手抚上那石头砌成的围栏。   “当初,我就是走的这条密道死里逃生的。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手下冰冷的触感令帝凌天心生感慨,唇边的笑意苍白至极。   “天儿……”司晨喃喃出声。   “大仇得报,我就算是走也再无遗憾了。”话落,帝凌天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溅在冰冷的石头上,瞬间禁锢成黑色血块。   司晨瞳孔一缩,身形一闪直直将倒下的娇弱身子抱进怀中,“天儿!”指尖触上她染着黑血的唇瓣,他眸中染满了不敢置信,“你的毒复发了!”   她不是说过余毒已清么?缥缈神医也是说过她没事的!可,为什么?!   “司晨,别怪飘雪,是我要她那么说的。双亲已死,大仇已报,我只希望能够奔赴黄泉见上他们一面。”帝凌天又咳出两口鲜血,玉面苍白毫无血色。她伸出手攥紧司晨的袖子,“往后万骨教的教主便是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为什么……”司晨抿紧唇瓣,晶莹的泪水涌出眼眶,“为什么!你没了双亲可还有我!天儿,你可以为我而活!没了你,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司晨,我要你好好活着……飘雪爱了你一辈子,你不可以再负她了……”帝凌天气息渐弱,“我欠你的情这辈子似乎是还不清了,对不起……”手无力地滑下,帝凌天的气息顿时全无。   “天儿!天儿!帝凌天!”司晨双眸呲咧,隐隐泛上一层血红,“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啊,为什么!”   一抹白影静静地迈过门槛,本想走向司晨的步子顿了顿,终是在几步远处收住了。美人眉眼如画,眉宇间却总是染着些许令人心疼的惆怅。樱唇微抿,美眸渐渐被涌上的泪水沾湿,纤纤玉手捂上唇瓣,无力地跪倒在地,“凌天……”   早知她有意寻死,她当初就不该为了帮她撒这个谎。她是喜欢司晨,可是你帝凌天也是她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死去!怎么可以!   司晨的哭声撕心裂肺,飘雪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凌天,你一死连带着两个人的心都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滚滚惊雷在天空炸响,刹那间的白光更加衬得帝凌天脸色苍白如雪。 正文 第2章 太女殿下   清晨的光从窗纸外徐徐透过,洒在窗边不远处的雕花床榻边的垂纱上,映衬着垂纱的光泽,闪动起点点的耀光。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而床上的人却并没有要醒的迹象。呼吸均匀,依旧睡得很沉,似乎是因为昨天过度的劳累,而导致今天的睡眠不足。   忽然,厢房的门被人轻推开来,轻而缓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床上的人被着轻缓的动作惊动,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旋即掀开了眼皮。   睁开眼的一瞬间,那深邃的双眸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辉,耀眼夺目,就连阳光都不及其半分。但那光辉维持不过转瞬即逝,再看已和往常无异。   “殿下,时辰到了,您该起床洗漱,入宫请安了。”   进来的两个贴身侍女伸手将床边的垂纱请拉到一边,用细绳拴在床栏上,以防垂纱滑落。其中身穿粉色蝴蝶罗裙的女子,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甜腻的味道,“殿下,今天早膳还是照旧么?”   床上的人翻坐起身,屈着条腿坐在床边,唇角一勾,露出些许清淡的弧度,似笑,似不笑。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醉了一片,哪怕是贴身伺候好几年的两名侍女都忍不住看呆。   “自然,照旧布置。”   摄政王府的主院中,一身雍容华贵的美丽女子正单手举着瓜瓢,细心地给那些养在花盆中的花草浇水。美人眉心一点红,与生俱来的赤色给她平添了一抹魅色,然而她的五官却出奇的清丽脱俗,眉梢间那抹淡然更是令她的气质清透无尘,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子,缥缈无影。魅惑与清纯融洽相融,使得女子更加让人一见难忘,心神向往。   “都这个时辰了,羽儿可有起床?”   女子收了手中的瓜瓢,递给身后乖乖站立的俏丽女子。女子穿着鹅黄色的纱裙,亲和的气质忍不住让人一再亲近。听见问话,女子放下手中的瓜瓢,掩嘴轻笑,“回王妃,昨夜殿下被广平世子拉去看花灯,夜里丑时才回到王府,怕是一时半会儿起不了床。”   被称作王妃的女子,便是这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帝尊王朝太女殿下的生母,李洛伊。李洛伊相貌生来极美,十五岁及笄以来便是皇城中官家子弟的心上人,亦是整个沧耀大陆供认的第一美人。身为第一美人的她,生下来的孩子相貌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不过碍于帝凰羽性子清冷,反倒是让人忽视了她的样貌而避之不及。   李洛伊微微凝眉,轻叹了口气,“羽儿今年已经快要八岁,放在皇家已该是能独挡大梁,怎么还如此胡闹?”深更半夜出去,万一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办?   “王妃放心吧,殿下身边琳儿和梦桥可都是会些拳脚的人。抛去她们不说,还有王爷给派去的暗卫,再不济,单是太女殿下一个人,就足够那些刺客们头痛了。”静儿依旧轻笑为帝凰羽开脱着罪责,以免自己心爱的小太女会受到王妃责骂。但她说的也并非谎言,帝凰羽的本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五岁习得四书五经,已是帝尊王朝公认的绝世天才。六岁轻功可独步天下,哪怕是神偷圣手都不敢说自己比帝凰羽快上多少。刺客要想刺杀她,那起码也得摸得着她的衣角才是。   武韬武略,样样出彩,就连帝师都对其赞赏有加。加上当今圣上身体欠安,无法孕育子嗣,早在帝凰羽出生前便被确立了未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继承人在,当今圣上和摄政王可是宠的要紧,生怕出半点差池。   所以说,这出门,别人不说,就那两座大山就绝不会放任帝凰羽带那么点人出去。没有贴身侍卫跟着,暗卫还没有么?   “怎么?本宫当真有如此难缠么?”   清清凉凉,带着独有的清冷气息,这个声音几人再熟悉不过。   静儿转过身,屈膝行礼,虽然被逮个正着,但却没有半点心虚,反而笑意盈盈,“见过太女殿下,问太女殿下金安。”   “静姨不必多礼。”帝凰羽微微颔首,示意静儿起身。静儿从小伺候李洛伊,说来与李洛伊也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帝凰羽便独给了她一份尊重。这份尊重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可是足以令所有奴籍人员眼红的事。   话罢,帝凰羽转身迎向李洛伊,雪白的袍子微微浮动,绽放出雪莲一般的美。修长的手放在腹部,帝凰羽微微倾下身子,“孩儿给母妃请安。”   李洛伊微微一笑,多少有些无奈的意味。伸手扶住帝凰羽的胳膊,将她扶直起身,“你这孩子,都说了多少遍,在母妃这里,这些虚礼免了就是。”   听着李洛伊的话,帝凰羽像往常一样摇了摇头,“母妃这是何话?礼不可废,更何况您是长辈。这话若是让父王听去,可得小心孩儿的皮。”   说到这里,李洛伊便笑得有些怜惜。礼法,平常人都需遵守的东西,羽儿这样的未来帝王又怎么可能逆道而行?只是,身在帝王家,那么多的事都身不由己。倘若羽儿不是摄政王府唯一的孩子,亦不是帝尊王朝皇室唯一的子嗣,她根本不需要去扛下那些重担。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母妃,时辰已到,孩儿便告辞入宫了。”   李洛伊猛地回神,突然想起今早帝天耀说过的话。羽儿马上就要八岁了,可这沧耀大陆虽然都清楚羽儿的身份,但其他几国的皇子皇孙可都是只闻其人不识其人。马上就是四国大典,今年又轮到帝尊王朝做东宴请四方,依天麟的意思,大概是要羽儿主持。只是……想到这里,李洛伊不由得皱眉。羽儿再天资聪慧也不过七岁稚童,主持四国大典,这也太过儿戏了。   瞧着李洛伊皱起眉,帝凰羽疑惑地挑眉,“母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母妃身子没有不舒服,羽儿不必担心。”李洛伊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说。毕竟,自己只是摄政王妃,虽然皇帝敬重自己,但在国家大事上,还是轮不到她说话的。于是,她伸手拍了拍帝凰羽的衣衫,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你父王早朝还未回府,大抵是在与你皇叔商量事情。代我给你皇叔问安,顺便喊你父王早些回来。”   “是,孩儿谨记母妃的话。”玫瑰色的唇瓣轻轻一抿,帝凰羽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摄政王府的马车一早在摄政王府外等候,只差帝凰羽起床进宫请安。帝凰羽一步踩在小木凳上,踏上车辕站定,转头看着车下的两名婢女,“琳儿,梦桥,进宫之后,你们去皇后娘娘那里把荔枝抱来。这么些日子过去,也不知道荔枝怎么样了。”   粉衣的琳儿掩唇轻笑,“殿下委实担心过头了,皇后娘娘那么喜欢荔枝,怎么可能会让荔枝吃苦?”只怕,荔枝回来之后,连王府都不想呆了呢。   “吃苦?”帝凰羽牵起冷硬的唇角,笑中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本宫倒是担心把那贼猫养叼了,动不动就跑进皇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身绿衣的梦桥但笑不语,荔枝时不时离家出走,难道不是殿下你压榨它的缘故么? 正文 第3章 沧耀大陆   独自坐在车厢中,帝凰羽执起冰裂青瓷的大肚茶壶倾倒了一茶盏的茶水。凑到唇边轻轻品味,直至舌尖沾染上清香。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快八年了……”   帝凰羽眼中透出些许迷茫,这是这八年都未曾有过的。无论是以前一心复仇的帝临天,还是现在装作无辜稚童的帝凰羽,她都是她。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世界的帝临天已经消失了,而这个世界的帝凰羽还活着。没有经历过伤痛,只是被宠着,被爱着,心里的那片天地,还没有沾染上污秽。   不对……应该是,该脏的已经脏了才是……   “殿下,皇宫到了。”   梦桥撩开车帘,同时也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帝凰羽。眼中的迷茫一瞬间散去,锐利的光浮现,直直射向站在车帘后的梦桥。   梦桥被帝凰羽的眼神骇到,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肩膀,不解道,“殿下?”   见是梦桥,帝凰羽眼中的锐利缓缓收了起来,视线瞥向一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无事,我们走吧。”   梦桥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眼神瞧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帝凰羽。太女殿下这个样子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了,有些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太女殿下会有那样让人畏惧的眼神。纵观整个王朝,也只有陛下和王爷会有这样的眼神,难道说……真的是遗传?   那厢,帝凰羽已经跃下了车辕,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咱家见过太女殿下,问太女殿下金安。”   拿着佛尘的太监尖着嗓子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是高兴。帝凰羽瞥了他一眼,视线不由一顿。再拿眼神打量了两三眼,这才认出人来——皇叔身边贴身总管,亦是皇叔的心腹,只是……帝凰羽眉头一皱,问,“苏公公,你这头发……”   帝尊王朝男子一律束发,哪怕是太监也是一样,但如今的苏公公可是光这个脑袋。如果不是有乌纱帽遮掩着,他怕是亮得跟夜里烛灯都有得一拼。   说到头发,苏公公脸上就猛地一僵,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夜里,皇后娘娘抱着荔枝来御书房找陛下,哪知荔枝打翻了烛火。好在没烧着什么,只是烧了奴才这一头枯发。”   听着帝凰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在听到荔枝差点把御书房烧了,这眉梢就忍不住抽搐。这只贼猫,真是在皇宫肆意妄为惯了。居然不老实到连御书房都敢烧,哪天皇叔忍受不了,直接把它做成猫干,她绝对不会去救。   “琳儿,梦桥,你们去把荔枝给本宫带过来。”帝凰羽微微牵起唇角,笑意中渗着冰冷,直直寒到所有人心里,“直接送到御书房就好,本宫倒要看看那只贼猫还敢不敢放肆。”   熟知某人的琳儿和梦桥齐齐打了一个哆嗦,荔枝怕是要倒霉了。平时不听话,殿下罚它不许吃零食就算了,这差点烧了御书房,怕是少不了一顿打。   “时候不早了,殿下随咱家过去吧。”苏公公听到帝凰羽的话,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虽然太女看着不近人情,但那是非分明的性子却实在讨喜。   平常时候,皇宫重地,除了被宣召的人是不得靠近,此时更是过了早朝时间,帝凰羽没见到什么人更是情理之中。   与苏公公并肩走在前面,帝凰羽脸上神情漠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已经让人见怪不怪了。苏公公瞧着这样的帝凰羽,心中不止一次地感叹,如若太女殿下生得不是女儿身,那未来的功德必然不亚于仙逝已久的太上皇。自古女子当政都是道路坎坷,只希望太女殿下能够安然无恙走过去。   来到御书房的门口,帝凰羽直接踏过门栏,迈进书房。早在五岁,帝凰羽就得到了御令,不必通报就可以进入御书房。这样的尊荣,除了帝凰羽的父亲帝天耀外,也仅有她一人。   御书房充斥着书墨味道,那种书墨味带着点淡淡的清香,并不难闻。但帝凰羽还是从中嗅出了些许淡淡的焦糊味。视线瞥过一边换新了的薄纱帷幔,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收回视线,帝凰羽走向坐在桌案前,朝自己笑得仁慈的帝天麟,掀起衣袍,单膝下跪行礼,“见过皇叔,羽儿给皇叔请安。”   “羽儿快起,过来让皇叔看看。”帝天麟没有孩子,对于帝凰羽更是竭尽所有的宠爱。帝凰羽刚跪下,他那边就赶忙起身,上前扶起帝凰羽,生怕她跪得双膝发疼。   帝凰羽顺着帝天麟的力道站起来,小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但眼神中透出了敬重之色,“皇叔。”   帝天麟不到三十,是太上皇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宠爱的儿子。他虽然没有帝天耀文韬武略,但却勤政爱民,有一颗仁德之心。而帝凰羽的父亲,虽然事事完美,但唯独志向不在皇位。如若不是有太上皇的遗旨在,他怕是连摄政王的王位都不会要,而是直接带着李洛伊去游山玩水。   帝天麟看着帝凰羽的小脸,细细打量,忽然笑着伸手揉了揉帝凰羽的脑袋,转头对着一旁喝茶的帝天耀说,“哥,咱家羽儿的性子可真是越来越像你。”脸上都不带笑的,想来长大又是一个冷面阎王。   听见自家弟弟的话,帝天耀放下了茶盏,转头也细细打量起帝凰羽来。看了一番后,点了点头,“长得倒是和她母亲无二,只可惜还是没她母亲好看。”   “……”帝凰羽冷脸不语,毕竟这样的话,她已经不止一次从自己父亲嘴里听到了。在她宠妻成魔的父亲眼里,自己就算和母亲长得再像,也永远是最丑的那一个。原先她还会反驳几句,但习惯了之后干脆选择无视。   帝天麟也是被自家大哥的话堵得无语,瞧了他半晌,终是无奈地为帝凰羽反驳了一句,“你这么说,孩子可是要伤心了。”他们帝尊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居然被自己亲生父亲嫌弃,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帝天耀盯着帝凰羽,说,“会伤心?”   帝凰羽晲了他一眼,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不说,更是直接无视了帝天耀的问话,“母妃说,让你早点回去。”所以你还是少在这里说话,赶紧回去的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偏偏脸上都是面无表情,看得帝天麟忍不住大笑。这对父女能不能不像冤家一样?父亲嫌弃女儿,女儿无视父亲,这要是让嫂子看了去,怕是又要急。   帝天麟这么一笑,帝天耀倒也想起来了之前的话题。坐直身体,帝天耀示意帝凰羽坐到一旁。   “刚才本王和你皇叔商量了一下,再过些日子就是你八岁诞辰。而你诞辰那日,正好是四国大典的日子,我们决定让你主持四国大典。你意下如何?”   四国大典,帝凰羽并不陌生。每四年举办一次,由作为东道主的国家准备比试彩头。一般参加的人都有各国皇子公主,亦或是大臣之子之女,反倒是帝尊王朝皇室子嗣独她一人而被嘲讽多年。纵然她从未参与过四国大典,但对于这样的场面却也是不陌生的。   帝凰羽微微垂下眼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人觉得她是七岁稚童,但她知道自己却是稚童远远所不能比的。   “羽儿定当不负皇叔旨意。”帝凰羽站起身,微微低腰行礼,面色一派沉静。   看着自己满意的继承人,帝天麟眸子一转,不厚道地笑了,“听闻,这次凤天王朝指派耀王过来参加四国大典,我看那意思,怕是要和你一较高下。”天之骄子凤惊澜和天之骄女帝凰羽,两者都是当世罕见的天才,就是不知道天才对上天才,谁会更胜一筹。   帝凰羽眸光一闪,倒是想起这人是谁。只不过……“他愿来便来,本宫可不怕他。”十一岁随军征战又如何?她帝凰羽杀的人可不比他少。   帝天麟和帝天耀相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玩味。   能让这丫头认真起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希望那个凤惊澜不会让他们失望。 正文 第4章 我叫宸瑾   帝凰羽离开了御书房,走下汉白玉台阶,便和急匆匆赶来的琳儿撞了个满怀。到底是习武之人,帝凰羽很快便稳住了身形,除此之外还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琳儿。   视线在琳儿布满细汗的额头上一扫而过,精致的眉头微微一紧。松手,退开一步,帝凰羽淡淡地问,“何事如此惊慌?”   本来还有些担心撞到达官显贵的琳儿,在见到是自家太女后,悄然松了口气。别瞧这太女殿下冷漠无情的样子,可比起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不知好了多少倍。虽然犯错会被训斥,但她从来不会毒打哪个下人。   琳儿福了福身,回道,“回禀殿下,琳儿和梦桥将荔枝从皇后娘娘的宫里接了出来,但半路上让它给跑了。这派人寻了好一会儿了,但就不见荔枝的影,故此来禀告殿下。”   “跑了?”淡淡的询问声,没有训斥,没有责骂,一丁点感情起伏都没有的问话,冷漠得像冰一样没有温度。   琳儿垂着头,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去看帝凰羽,生怕一个不测,惹来帝凰羽的怒火。纵然,帝凰羽从来没有生过什么气。   “在哪儿跑的?”   “在御花园东面的游廊。”   东面的游廊……帝凰羽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她记得东面那里是一片蝶恋花花田,那贼猫跑到那里作甚?   “也罢,你且去寻梦桥来,到宫门口备好马车等着本宫。”帝凰羽也没有和琳儿计较失职之事,毕竟那贼猫除了帝凰羽本人能制得住外,其他人只有被它整的头痛的份。   看着帝凰羽挥袖而去的背影,琳儿耸下了脸。殿下肯定又觉得她和梦桥没用了……   那厢,帝凰羽赶着快步,走到了御花园的圆形拱门前。御花园守卫森严,单是入口的拱门就有人把手。   见是帝凰羽,守卫连忙把挡在门前的长戟收了回去。两名守卫瞧着帝凰羽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直打怵,赶忙弯下腰,“卑职失礼,望太女殿下恕罪。”虽然帝凰羽年龄尚小,但那张冷面可是十成十遗传了摄政王。而对于摄政王,莫说是宫廷之内,放眼整个帝尊王朝,哪个人不对摄政王帝天耀敬畏非常?   “不必多礼。”帝凰羽点头,迈步走进拱门,右转走进游廊。这个时辰,御花园里的嫔妃不少,但与帝凰羽相熟的不过是受宠的那几个。再加上帝凰羽也没有搭理那些嫔妃的心思,专门挑偏僻的地方走,倒是没有什么人瞧见她。   御花园的东面是一片蝶恋花花田,是帝凰羽祖母生前最爱的地方。每到蝶恋花花开之际,她都会挑选个好日子举办宴会。只是,在她过世之后,蝶恋花花田虽然依旧有人打理,但已经不复当年盛况。   帝凰羽非惜花之人,纵然对花草的常识通晓,但倒不见得有热情。反倒是李洛伊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摄政王府的花卉比起皇宫的品种更加繁多,其中更不缺乏帝天耀从大陆各地搜罗来的珍稀物种。   蝶恋花多为蓝紫色,粉紫色,而色彩艳丽的花卉中陡然多出一点白,便会让人突兀非常。于是,帝凰羽一迈进花田中,便凭借着出色的眼力,一眼瞧见了那只贼猫。   走过一丛丛被压到的蝶恋花,帝凰羽走过去,一把揪住荔枝的后颈毛,将肥胖的荔枝拎了起来。任由荔枝在自己手里张牙舞爪,帝凰羽仔细瞧了两眼,拧眉,“不过在宫中住了些时日,居然如此不忌口。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本宫都快要拎不动你了。”   透着嫌弃的话荔枝不是听不懂,哀怨地瞅了帝凰羽一眼,荔枝扭了扭屁股,可怜兮兮地露出自己尾巴下有些焦糊的一小撮毛,喵喵叫了起来,“喵喵,喵喵喵!”人家受了委屈你不管就算了,居然还训斥人家!你个没良心的冤家!   作为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猫,帝凰羽也能听明白它什么意思。更何况,荔枝也不是普通的猫。   帝凰羽眯了眯眼,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清亮的少年音。   “原来是你的猫。”   帝凰羽抬头上看,两目相对,一个烈如朝阳,一个冷如玄冰。少年眉宇间透着同龄人没有的睿智和果断,双眸耀眼如明星,棱角分明的轮廓十足的英俊。最让帝凰羽意外的是,这个人的气质很是奇特,有着贵族子弟的高贵的同时,也有着他们所没有的刚硬。而且,她甚至能从这人身上嗅出淡淡阴暗的味道——与那些勾心斗角的人不同,这个人,是真的有杀过人的人。   帝凰羽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一袭红衫的少年,少年对于帝凰羽没有被吓到的态度也是兴致颇浓。明眸定定地瞧着帝凰羽,在确定对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突然出现,唇边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   这太女,的确是不同寻常。   双方定定地对视了一会儿,先由帝凰羽打破了这片宁静。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滔滔怒火,十分平静的一句话,“你伤的它?”   少年咧嘴一笑,竟撑着手掌,散漫地坐在树枝上,依靠着树干,睨着下方的帝凰羽,态度颇为玩世不恭,“是我伤的如何?不是又如何?”   “伤它,悉数奉还。”帝凰羽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话中的肃杀之意已经在明确不过。你烧了它的毛,你的头发也别想要了。   少年噗噗一笑,险些笑翻。明明是一个连八岁都没有的小孩子,却偏偏说着这么严肃的话,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喜!   听见少年的笑声,帝凰羽眉梢微微抖动,似是疑惑他为何发笑,又似乎是在为少年的笑而羞恼。   瞧见帝凰羽表情微变,少年赶忙道,“你可别误会,伤它之人不是我,而是你们宫里那个什么睛婕妤。”顿了顿,少年又补充道,这次反倒是多了些许玩味的意味,“如果不是我救了你的猫,你的猫现在可能已经成了烧烤,你打算怎么谢我?”   听到他这么说,帝凰羽又看了看怀中点头的荔枝,这才点了点头,“你想要什么谢礼?”   “这么没诚意?”少年眨了眨眼,一下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落地之时,帝凰羽的眉梢微微一动,落地无声,这轻功比起她想来也差不了多少。这么年轻的轻功高手,难道会是什么隐世氏族的子弟?   “谢礼什么的,不应该由你想么?”少年隐忍着笑意,逗弄着帝凰羽。从小就这么面瘫,谁知道长大会是副什么模样,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果不其然,帝凰羽皱起了眉头。想了又想,帝凰羽取下了腰间的玉佩,伸手递给少年,“这是我七岁生辰时候父亲给送的,你若是觉得好,便收下。”   少年倒也没推脱,接了过去细细打量了几眼,直接还给了帝凰羽,“也罢,这东西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与我左右,倒是没什么意义。”那玉佩雕琢细腻,刀法精湛,倒像是当代琢玉大师玉语子的作品。玉语子的作品一件难求,更别说让她专门打造的。摄政王夫妇对这妮子的宠爱可见一斑,他可不敢收了让人追着打。不值过,不值过。   帝凰羽愣愣拿着玉佩,看看玉佩,看看少年,最终无奈地收了回去,“那你想要什么?”   少年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终是耸了耸肩,“不晓得,不如你先欠着,回头我有想要的,再来找你?”   少年打着商量。   帝凰羽点头,“好,不过,要在我能办到的范围之内。”   对于帝凰羽想的周全,少年不由莞尔,“自然在你能办到的范围之内。”   双方既然达成共识,帝凰羽也便不想和人过多纠缠,刚想要抱着荔枝走开,却被少年按住了肩膀。眉峰一皱,帝凰羽抖了抖肩膀,甩开了少年的手。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少年,脸上透着不悦。   少年无辜地摊摊手,反倒控诉起帝凰羽,“我说,咱们两个好歹算是认识了,你不打算介绍一下么?”这小眼神,啧啧,真是犀利,一点都不亚于摄政王帝天耀。   沉吟了片刻,帝凰羽微微颔首,“凌天。”   对于帝凰羽假报姓名的行为,少年只是挑了挑眉峰,却并没有戳穿。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少年缓缓一笑,“凌天……我叫宸瑾。” 正文 第5章 惩治婕妤   宸瑾?帝凰羽低着头,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与她的名字相同,这个名字一般百姓可是不敢用的。凌天,凌于天际之上,不受束缚,君临天下——这是她前世父皇对她的期望。而宸瑾这个名字,宸象征君主,至高无上,瑾是美玉,洁白无瑕。这两个字所拼凑出的意思,足以表达选择这个名字的人内心所期盼的事情。   想到这里,帝凰羽不免对这个名叫宸瑾的少年多了一丝好奇。抬头,带着几分试探地视线落在了宸瑾身上。但对于一个陌生人,帝凰羽总是缺了那么几分深究之意。不过片刻就收回了视线,帝凰羽点头应道,“名字很好。”   “自然比不上你的名字霸气无双。”宸瑾抿唇一笑,如此和煦的模样,倒是少了几分红衣的张扬色彩。   对于宸瑾的赞美,帝凰羽很是坦然地收下了。唇角微微抖动,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不过转瞬即逝,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淡漠,“我还有事,你要是想好了,就去中萃楼找我。每月初五,我都会去。”说着,便要离开。   宸瑾摸摸下巴,目送着帝凰羽远去,他乐乐地笑了。这妮子是不是忘了这里是皇宫?他这种陌生人突然出现在皇宫里,她就不担心他是刺客么?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宸瑾默默地想,自己看上去,真的有那么面善?   “主子,人都走了,您怎么还在看?”一个人影从树后翻了出来,一身耀眼的亮白,灼灼得很是抢眼。那人腰间佩戴着一把银色长剑,朴素的款式却透着浓厚的肃杀气息,凛凛逼人的清寒。   对于来人的半打趣半疑惑的话,宸瑾径直选择了无视,只是道,“这妮子倒是有趣的紧,不比那些贵族名媛,各个古板死脑筋。”而且还像没有根的草,见风就倒,柔弱得不堪一击。   “可惜,是个面瘫。”那人耸了耸肩,如实道。   宸瑾眯了眯眸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回去吧,我离开了这么久,他们怕是也要着急了。”   那厢,帝凰羽走出了花田。扭头不见宸瑾的身影,帝凰羽便知道这人定是寻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帝凰羽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宸瑾这番行为无异于刺客,但她之所以放过宸瑾,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宸瑾身边有一个隐藏的高手。   虽然她的武功和前世相差甚远,但天生的机敏让她对那些潜在的威胁下意识便能感知出来。   由于今天是进宫请安,宫里的防护严密,她便没有多带侍卫,只有暗十三在暗处守着。但以暗十三的武功,双方若是缠斗起来,怕只会落于下风。   “十三。”帝凰羽轻唤道。   一抹黑影应声从暗处走了出来,踩在石子地上却没有半点声响,活生生像是个不存于世的幽魂。十三默默走到了帝凰羽的身边,弯下身子,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刚才那个人着实可疑,你隐匿功夫一流,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了。”顿了顿,帝凰羽若有所思地看了十三一眼,“若事出意外,安全为上,活着回来。”   “十三遵命。”十三抱拳行了一礼,身形一晃,朝帝凰羽出来的方向追了过去。身形闪动,眨眼间便隐没于花田之中。   十三一走,帝凰羽这边也没有立刻回府。抱着荔枝来到皇后的宫殿里,命人传召晴婕妤,任由皇后为荔枝烧焦的那一撮毛心疼,自己则淡然地坐在一旁,面无表情。   若不是知道帝凰羽对荔枝的重视程度,众人怕是真的会以为帝凰羽压根就不喜欢这只猫。   “见过皇后娘娘,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脸柔顺乖媚的女子踏着宫步走到皇后面前,徐徐下拜。体态婀娜多姿,柔弱的样子也分外惹人心疼,但对于如此做作的女子,帝凰羽实在喜欢不起来。   早在晴婕妤来之前,她就从女官口中知道了晴婕妤的脾气。柔弱的皮囊下不过是颗腐烂的心,对于自己贴身侍女非打即骂不说,在宫中也处处挑事,对于比自己位份高的她故作柔弱,对于比自己位份低的处处针对。无论是在哪一宫中,她捧高踩低的名声总是不好听的。   帝凰羽放下手中的茶杯,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木椅扶手,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垂眼跪地的晴婕妤。   似乎是察觉到了帝凰羽的视线,晴婕妤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了被自己忽视掉的帝凰羽。心中一惊,赶忙起身跪拜,“见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理会晴婕妤的问安,帝凰羽径直开口道,“它的毛发,你烧的。”   顺着帝凰羽所指看去,晴婕妤望到了趴在皇后腿上一脸慵懒之色的荔枝,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今日它偷跑进臣妾内殿,那时臣妾正在沐浴,惊吓住了臣妾,臣妾便命下人……若是知道它是皇后娘娘的爱宠,臣妾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帝凰羽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皇后看着帝凰羽伸出手的动作便知道她要做什么,赶忙抱起荔枝递到了帝凰羽怀里。   抱着荔枝转过身去,帝凰羽冷眼看着一脸惨白的晴婕妤,声线低缓,渗着别样的冰寒,“有一点你搞错了,这是本宫的爱宠,并非皇后的爱宠。还有,本宫的爱宠可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你既然烧焦了它的毛,那你的头发也不用留了。”   “太女殿下!”对于帝凰羽的旨意,晴婕妤可以说真的被吓着了。女子本来极为重视自己的美貌,平时对于容貌更是呵护有加。而在这个花团锦簇的后宫中,美貌女子多得是,稍有不妨毁了容便是毁了前程。如今自己的秀发就要被夺去,晴婕妤怎能不急?   “现在执行。”帝凰羽冷冷地扫眼一边犹豫不决的侍卫,吓得侍卫浑身一哆嗦,赶忙上前把人拖了出去。   殿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帝凰羽却完全没有理会。看了眼趴在怀中明显有些看戏意味的荔枝,帝凰羽抬手在它屁股上一拍,与皇后告别后离开了坤宁宫。离开坤宁宫没多久,帝凰羽就伸手抓住了荔枝的尾巴,将荔枝提起,倒挂在面前,一张精致的面孔冷凝非常,“很好玩?你一声不吭跑掉结果居然是去偷看女子洗澡,本宫就该让你去吃吃苦头,一身毛烧焦了才好。”   将荔枝扔到地下,帝凰羽一挥衣袂,快步离去,也不理会后面迈着小短腿,跑得甚是辛苦的荔枝。   此时的荔枝真的很想摸一把辛酸泪,虽然自家主人很护短,但这种护短只是针对它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在主人看来,主人是可以随时压榨它这只猫的。它的猫生,自从跟了自家主人后,就没希望了。 正文 第6章 客栈密谈   回到摄政王府片刻,十三也赶回了王府中。帝凰羽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手捏着沾着水珠的葡萄,神色平静地听着十三的回禀。   “他们出了城,一路上都在刻意地绕远。属下以为他们定是发现了属下,所以没有继续跟踪便回来了。”   十三望着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帝凰羽,心中缓缓松了口气。跟着殿下久了,也就知道殿下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以现在的模样看来,殿下似乎并没有责怪他办事不利。   “你先退下吧。”帝凰羽挥退了十三。起身,拿过梦桥递来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指,心下却百转千回。虽然一开始她便有十三无功而返的预感,但当这预感实现却又是另外一幅光景。连十三都能发现,那个宸瑾,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缓步走进侧厅,绕过山水屏风,停步在桌案边。梦桥和琳儿紧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这幅样子,很是识趣地走向前,一个铺纸,一个研磨。   帝凰羽从笔架上取下紫檀狼毫,沾取些许的墨汁,在柔软洁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宸瑾二字。   琳儿仔细打量这两个字,不由地笑出声来,“宸瑾这是哪家公子?莫非殿下有了意中人?”   “你胡说什么呢?”帝凰羽还没开口,梦桥就已经瞪了她一眼,“殿下年纪还小,这话倘若让王爷听去,可要小心你那颗脑袋。”别看王爷平时和殿下争风吃醋的,但可是绝对容不得殿下受委屈的。   “行了,都少说点吧。”帝凰羽放下笔,转身从身后的书架取下来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打开铜锁,取出一小条淡米色的宣纸和一小瓷瓶的墨汁。   琳儿和梦桥相视一眼,顿时不再说些什么轻浮打趣的话。梦桥更是第一时刻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只灰色的鸽子。   【调查各国之内名为宸瑾的人,期限三天。】   琳儿点燃了桌上的火烛,拿着帝凰羽手上写好的纸条放在火苗上方。缓缓的,墨色淡去,最后完全消失在纸上。卷好纸条,琳儿将纸条塞进了灰鸽脚上的木筒里。封好木筒,梦桥走到窗边将灰鸽放飞了。   “殿下,这宸瑾……是何人?”琳儿一脸好奇地看着帝凰羽,小手摩挲着精致的下巴,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能让殿下如此上心,想来也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帝凰羽眉梢微微扬起,“的确是有过人之处,能把皇宫当做自家后花园一样来去自如,这样的人想来也是足够胆大包天的。”不止如此,就连脸皮也是不一般厚。   “……”   “……”   琳儿和梦桥双双无语。话说殿下,这种胆大包天的货色,真的会比较入您的眼么?而且擅闯皇宫是死罪,这偷入皇宫更是罪加一等。您不生气就算了,怎么还如此赏识?果然是殿下您的想法和常人不同么?   那厢,帝都最大的客栈云来乡天字号客房中,身着一拢红衣的宸瑾正斜坐在软榻上,屈着一条腿,尽显潇洒不羁的本性。此时宸瑾手中正拿着一副画,而画上的人正是帝凰羽。   “五哥今日可是见了帝尊的太女?”   侧厅的纱幔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起,青衣在纱幔后缓缓露出。走来的少年带着温和的微笑,一颦一簇都有着青莲一样的无尘,如谪仙一般,清澈高贵。   说到帝凰羽,宸瑾脸上的笑便浓厚了一分。放下画卷,招呼着少年坐下,“青墨快坐。”待少年坐定在他身边,宸瑾这才说道,“原本父皇同我说时我还不以为然,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与常人不同。”   “能让五哥都觉得不同凡响,想来的确不一般。”名唤青墨的少年淡淡一笑,眉宇间有着与宸瑾不同的淡然沉静。话锋一转,青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五哥,再过些许日子便是四国大典的日子,虽然使节团已经在路上,但我们还是需要早些回去才不会落人话柄。再说……”青墨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语气微沉,“这些日子,帝尊的帝都可不大太平。”   “还是因为帝尊的传世之宝帝戒?”宸瑾支着头,脸上的笑陡然变得充满了嘲讽,“得帝戒者得烈勇,大陆第一军队可是让各国都眼馋的紧。莫说是帝尊内部那些乱臣贼子眼红,放眼整个大陆,哪国君主不眼红?”   “只可惜,帝戒的拥有者只能是帝氏皇族的人。即便拿到了帝戒,不是帝氏皇族中人,一样也得不到烈勇军。”青墨端起手边的茶盏,凑到唇边轻轻一抿,说道,“这代帝氏皇族仅有帝凰羽一人,这帝戒不出所料会传到她的手里。”   听到这话,宸瑾不由晲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悦,“莫不是你也有让我去和亲的心思?”   “如果五哥能够娶到帝凰羽而得到帝戒也是好事,不过……”眼看着宸瑾脸色突变,他赶忙转了话锋,“五哥你可不会为了区区帝戒而和亲,再说帝尊的帝天麟和帝天耀也不会允许帝凰羽嫁到他国。但最重要的还是五哥你并不喜欢帝凰羽不是?”   宸瑾一愣,竟是摸着鼻头,有些羞涩道,“也不没有不喜欢……不是,只是觉得那丫头和别的不一样,很有意思……”   青墨一脸促狭地看着宸瑾,但却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宸瑾看。宸瑾被看的一脸不自在,俊脸也涨红了一片,只得掩着唇干咳道,“看什么看,我只是欣赏,纯欣赏,把你眼神收回去!哪有你这样对待兄长的?”   “这倒是青墨的不是。”说着,青墨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宸瑾,转而转过了头,“不过青墨还是要提醒五哥,五哥对帝凰羽不要有过多兴趣,动了心,动了情,到了最后,很可能悲剧收场。”   纵然现在各国表面看上去很是和平,但却是暗地里较量对立。只要不是同一个立场,就不会有同样的利益,亦不会有真正的感情。对立的两人在一起,最后只能是相互怨恨。破镜从来都不会重圆,只会随着时间流逝化作飞尘。   “没有努力过,你怎么会知道最后是悲剧?”宸瑾的神色很是不赞同,“璇玑子说过,你可以信命,却不能认命。天命摧使着人,人却能够改变天命,如果你觉得是悲剧,那未尝不能去改变?”   青墨淡淡一笑,但却是没有说话。如果那个人能够早点明白这一点,也许就不用造成现在这样的一幅光景。 正文 第7章 原来是他   三天后,帝凰羽的桌案上放置了一份摄政王府情报处呈上来的资料。偌大的沧耀大陆各国中,大到皇室宗族,小到官家子弟,无一人名叫宸瑾。而各国中,仅有一人取字宸瑾,而题字人更是凤天王朝的当代帝君凤九天。拥有帝君亲自题字的荣耀的人,正是大陆天之骄子的凤惊澜。   “原来是他……”   相传凤惊澜喜着红衣,性情放荡不羁,做事随心所欲,但相貌英武不凡,更是大陆少女倾慕的心上人。现在看来,当时她没第一眼认出来人是凤惊澜,倒是真的眼拙了。   帝凰羽心头有些烦闷,抬手将那摞资料扔到了桌面上。这不大不小的声响,惊得身后梦桥和琳儿一惊。伺候帝凰羽这么久,她们还是第一回见到殿下会露出如此烦闷的表情。   梦桥犹豫了一下,上前为帝凰羽填满了冷泡茶,“殿下可是遇到烦心事?”   “倒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而已。”帝凰羽蹙着眉间,皇叔都把四国大典的事交给了她,她自认为能够处理好,但却连凤天王朝,沧耀大陆最有名望的天之骄子都没能认出,还真是失策。   “十三。”帝凰羽唤道。   正坐在房梁上的十三,听到帝凰羽的喊话,连忙翻下了房梁。走到桌案前,十三低下头,“殿下。”   “让人准备好各国皇室宗亲和各大臣的资料,本宫要看。”   “是。”十三转身走开,刚走几步,又被帝凰羽叫住,“等等。”   十三步子瞬间一顿,思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下意识的反应。直挺挺转身,抱拳,行礼,“殿下还有何吩咐?”   “让禁卫军拿着这次各国使节团名单去各大客栈排查人口,如若排查到使节团的人,立刻转送皇宫。擅自入城,此等罪名,让他们去和陛下解释。”帝凰羽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果真是胆大包天,出使的人不安分待在使节团,反而偷入城中,谁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   “是,十三领命。”瞅了眼自家殿下面上的冷笑,十三默默转身离开了。能被他们太女殿下惦记上,那人也算是有福气。毕竟,以殿下这般心性的人,还真是不容易惦记上什么人。   然而这次,帝凰羽还真的是失算了。   凤惊澜早就在与她见面的当天晚上出了城逃之夭夭,禁卫军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时间在帝凰羽不紧不慢地布置中慢慢过去,四国大典即将来临。   由于四国大典派来的使者都是位高权重的贵族,更甚至是皇亲国戚,帝凰羽断然不能让他们的安全出半分差池。   各国下榻的地方早已守卫森严,隐藏于暗处的暗卫更是各个身经百战。饮食由人专门配送,也有人专门检验,严格程度容不得一只苍蝇飞进来。   清晨,各国使者陆陆续续地进了城,帝天耀也早已等待在城门口,为各国使者接风洗尘。不管几国是不是真的相处和睦,起码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一旦反目,撕毁五年前签订的和平共处的公约,必将受到全大陆的谴责。   这样的后果,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尝试。   “殿下,王爷去城门口迎接那些使者了,您不去么?”   皇宫御花园的一角,荷花池上的四角方亭内,相比较琳儿的一脸急色,帝凰羽则是抱着荔枝,穿着她绣有双头凤凰的太女朝服,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大拇指上的血色玉戒。   大概所有渴望着帝戒的人都不会想到,真正的帝戒是如此朴素的模样。甚至比起贵族的那些玉戒还要淡然上三分。然而,帝戒到底是帝戒,它的玉质非比寻常,唯有帝氏宗族子嗣的鲜血才能让它发光发亮。而平时,它与普通玉戒无二。   想起之前在御书房,帝天麟禀退了众人,秘密将帝戒传于她的场景,她心头就忍不住直跳。今日是她八岁生辰,但算来也不过是个稚童而已。皇叔将帝尊王朝的传世之宝这么早就交于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帝凰羽蹙着眉尖,出神地想着。   “殿下。”   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引得帝凰羽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帝凰羽看向在亭子中站定的静儿,抱着荔枝起身,“静姨怎么来了?”   静儿望着帝凰羽,掩唇低笑,“还不是殿下在此处流连忘返,忘了接风宴的时辰,王妃等得急,便让静儿来这处喊您。”   说到接风宴,帝凰羽这才想起自己要去接待那些使节。抬手扶额,帝凰羽叹了口气,“是本宫的问题,着实劳烦静姨了。”   静儿笑了笑,“不过殿下倒是不必着急,各国使节还在来宫的路上,您现在赶过去也并不失仪。”   话已至此,帝凰羽也不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赶忙迈着步子离开了御花园,朝蓬莱殿而去。   蓬莱殿是帝尊王朝皇宫最具特色的一座殿宇。由于蓬莱殿殿内有一天然温泉,所以常年都会飘着若隐若现的雾气。尤其是殿外还萦绕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河畔边花草树木繁盛之至,在雾气的若隐若现下更显得如仙境般唯美。故而,蓬莱殿最受皇宫妃嫔喜爱,但由于早年皇太后居于蓬莱殿,在她过世后,为表尊重,便不再供人居住,而是作为宴会处址来使用。   穿过河上的木桥,帝凰羽走过殿宇前的花园,踏上殿前的台阶,跨过门槛走进大殿。此时大殿已经坐满了帝尊王朝一二品的大臣,见到帝凰羽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帝凰羽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转而迈着步子走到上位李洛伊的身边。抱着荔枝,帝凰羽微微倾身,“母妃。”   李洛伊微微笑着,葇夷拉着她的手,“先坐下吧,你父王快来了,你皇叔大概还要过一会儿。”   帝凰羽应了声,乖乖在她的身边坐下。刚坐下,本来趴在腿上的荔枝就跳到了李洛伊的怀里,看的帝凰羽眉梢直跳。对于这只色猫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她还没忘,现在这只色猫更是觊觎她家母妃的美色,怎么说都有种让人想要把它大卸八块的冲动。   在帝凰羽寒冷刺骨的眼神下,荔枝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脑袋一耷拉,乖乖地走回帝凰羽的腿上。算了,好歹主人也是个女人,它也就别挑三拣四了。不过……荔枝生无可恋地趴在帝凰羽大腿上,主人常年习武,这腿结实得和石头一样,根本没有其他女孩子的柔软。硌死它的脖子喽!   “摄政王到,使节团到。”   门外传来嘹亮的通报声,帝凰羽下意识抬头看去。视线现在领头的帝天耀身上一绕而过,旋即便和他身后的红衣少年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瞬间,火花四溅。帝凰羽眸色寒冷如冰,凤惊澜眸色烈如朝阳。一不悦,一欣喜。   只见凤惊澜红唇微张,戏谑地一挑眼梢,无声说了一句——   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正文 第8章 针锋相对   如此光明正大的挑衅,纵然向来淡定的帝凰羽也不免被激出了几分火气。不知为何,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这个凤惊澜就能很容易地激起她的火气。帝凰羽冷着脸,手中的茶盏被她紧紧攥着。   帝天耀不是没察觉到帝凰羽突变的气息,顺着帝凰羽的视线一看,脸上露出了些许玩味之色。能被激起火气是好事,说明她还有争夺之心。   帝凰羽深吸一口气,将荔枝放下,站起身朝帝天耀走去。她先是对帝天耀作揖行礼,旋即才将视线投到那些使节的身上。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凤惊澜,帝凰羽面无表情道,“本宫尊圣上御令全权负责各位使节在帝尊国内事宜,各位这段日子的下榻之处已经准备妥当,接风宴后便有人引领前去。如若还有什么需要备置,本宫一定尽力而为。”   年仅八岁的帝凰羽样貌还未张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操持着一副沉稳庄重的大人语气,怎么看都有种小孩在假装大人的既视感,顿时引来一阵低笑声。   帝凰羽眉心一皱,朝那个发笑的人看去,上下打量几眼,说,“南诏三公主可是觉得本宫的话很好笑?”   南诏三公主南依依也算是四国大典的常客了,每四年一次的四国大典她已经参加过了两次,今年是第三次,也是她出嫁之前最后一次参加。只是没想到,向来处事不惊的南依依,头一回被人呛得无语。   南依依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帝凰羽,虽然两人都是女子,但帝凰羽这帝尊太女的身份却和一国储君无异,位阶总是比她要高上一等的。无奈,提起裙角,行礼道,“是本宫失礼了,本宫在此给太女殿下赔不是了。”   “无妨。”帝凰羽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一一瞥视过面前这些使节团的皇子公主,结合自己彻夜阅读的资料,帝凰羽很快便弄明白了那些人的身份。   凤天是耀王凤惊澜和七皇子凤惊珩,北漠是二皇子北景轩和六公主北湉湉,南诏则是太子南沨泫和三公主南依依。   耀王凤惊澜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每年四国大典比武场比试头筹基本上都是被他夺得,而文墨比试头筹则是太子南沨泫的主场。女子们的琴棋书画,以帝凰羽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参加,她若是参加必然是与凤惊澜和南沨泫一较高下。   帝凰羽微微眯起了眸子,暗暗在心中给那两个人贴上了劲敌的标签。   一一在各自的座位上落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凤惊澜的位置正好与帝凰羽面对面,两人只需要一抬眼,便可以看到对方。由于帝凰羽对凤惊澜不怎么有好感,干脆连头也没抬,只是低着头把玩着荔枝的毛发。即便是抬头,也是连个眼角都没有给凤惊澜。   这么明显的漠视,凤惊澜怎么会感觉不到?嘴角微微抽搐,凤惊澜一脸郁闷地喝着冷酒。他怎么得罪这丫头了?这丫头居然无视他这么大个人!   凤惊珩倒是笑得一脸无奈,凑到凤惊澜耳边,低声问,“五哥,你怎么得罪这位太女殿下了?我瞧了半晌,人家连个眼尾都没甩给你。”   他这么说,凤惊澜更加郁闷了。做什么?这他也想问啊,他做什么居然能被嫌弃到这份上!   “陛下驾到!”   宴会场的高台上,传来苏公公独居特色的尖细嗓音。伴随着声音落下,帝天麟穿着一身金龙衮服,头戴冕旒,霸气无双的气场全开,完全没了面对帝凰羽的温柔可亲。   帝凰羽第一时间站起身,随着她起身,殿内所有人都随着站起了身。   “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各国皇室宗亲,使节团中的大臣和帝尊的大臣都跪地行礼。震耳欲聋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显得一派庄严肃穆。   帝天麟抬手一挥,转身在自己的龙椅坐下,“平身吧。”端坐在龙椅上,帝天麟的视线先是落在一脸沉静的帝凰羽身上,而后才道,“各国使节远道而来,朕由衷表示对各位的欢迎。特设接风宴为各位洗尘接风,希望各位吃好玩好,在大典比试上一展才华。”   “多谢陛下。”   接风宴不过是各国相互试探的场合。人心真真假假,即便是有真心话,也不会在这个场合说出来。虽然有不少人上来和帝凰羽交谈,但敏感问题都被帝凰羽二两拨千金给糊弄了过去。一时间,有心人也不再往上面凑去。   着实有些无聊,帝凰羽给帝天耀说了句去如厕,便偷溜了出去。坐在对面的凤惊澜,一见帝凰羽离开,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会。凤惊珩将自家哥哥的行为收入眼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哥哥智商是高,可这情商实在让人看着着急。人家太女殿下再是储君那也是个女娃娃,你一个大老爷们尾随出去为哪般?也不怕被人当成了登徒子。   那厢,帝凰羽离开没有多远,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小尾巴。眉心不由得一皱,自己偷溜出来居然还有人跟着?脑海中滤过一个个人选,帝凰羽觉得,也就只有凤惊澜会做出这么无聊又智障的行为了。   干脆也不走了,直接在游廊边坐下,抱着荔枝,等着某个人自觉出来。   隐藏在暗处的凤惊澜随着帝凰羽停下也停了下来。默默蹲在草丛中,撑着下巴看着游廊边的帝凰羽,眉心因为疑惑而皱了起来。这丫头怎么不走了?莫非在等人?凤惊澜想了想,干脆也就那么蹲着,想要看看帝凰羽想要做什么。   这个人不会这么变态吧?帝凰羽瞥视过不远处的草丛,心中突然有一种被狼盯上发毛感。想蹲着就让他蹲着吧,反正双腿蹲麻了还有御医在。想到这里,帝凰羽赶紧站起身走了。   见到帝凰羽想跑,凤惊澜再也按耐不住了,直接跳起了身,“等等!”谁知道,腿蹲久了竟然腿软,凤惊澜就那么直直地栽回了地上。   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帝凰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被凤惊澜倒在地上的不雅姿势惊呆了。素来富有名望的耀王居然像个傻子一样栽在地上,这场景让任何一个人看去都会忍不住大笑。   但帝凰羽到底不是一般人,嘴角隐隐抽搐,走了回去,朝地上的凤惊澜问了句,“耀王爷,需要本宫召御医过来么?”   虽然凤惊澜这个人不怎么讨喜,但样貌倒是出类拔萃。这么好看的样貌要是伤了她也会遗憾,而且这家伙现在在他们帝尊,要是受了一点伤可是个大问题,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坐视不理。   凤惊澜从地上爬起来,毫无形象地坐在草地上,屈着条腿,发丝上还沾着草屑。虽然很狼狈,但也极尽潇洒肆意。此时的他一脸委屈,“凌天,你干嘛要跑?”   见凤惊澜无事,帝凰羽心中刚升起的那一丝丝愧疚顿时荡然无存。为什么跑?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变态么?越是想,帝凰羽越是面无表情,“耀王爷,你擅自跟踪本宫,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跑?” 正文 第9章 深夜密谈   被帝凰羽如此指责,凤惊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促狭。连忙爬起身,凤惊澜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朝着帝凰羽啧啧道,“小凰这是生气了?”瞧瞧这生气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可真是好玩。   小凰?帝凰羽一愣,旋即脸色更为冰冷,“耀王爷请自重,本宫可不是烟花女子能任你调戏的。”她父王母妃都未曾如此亲切唤过她,这个人怎么敢?   “那,小羽儿?”凤惊澜闷着笑意说道,看着帝凰羽那副样子,他就恨不得上去捏两把,实在是太可爱了。那个小孩子会这么成熟?还是说这天下怪胎就这一个?   对于凤惊澜的得寸进尺,帝凰羽脸色实在不好,但也不好教训什么。看了他一眼,索性无视了这个人的问话,只是道,“耀王爷有话请说,本宫还有另事处理。”说着客套话,帝凰羽现在只想赶紧离这个人远远的。   看得出帝凰羽的不耐烦,凤惊澜心里暗笑了两声,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本王倒真有问题想向殿下请教,殿下明明名为凰羽,为何当日却道自己是凌天?”带着点兴师问罪的语气,但凤惊澜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委屈。   暗地里,一直偷听两人对话的十三,简直恨不得一口啐在凤惊澜的脸上。太不要脸了!凤天王朝怎么会有这样的王爷?可偏偏这个人还是大陆公认的天之骄子!这大陆的人眼睛都瞎了么?!   “那本宫倒也想问问耀王爷,你提前入京也就罢了,可又为何偷入皇宫?”帝凰羽微微眯起眸子,隐约中,深邃的瞳孔散射出别样的冷光,“他国皇室宗亲偷入皇宫……本宫可能认为王爷亦或是贵国陛下有不轨之心?”   尖牙利嘴!凤惊澜嘴角微微抽搐,对于这种针锋相对的气氛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无奈。好好一个丫头,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   “这么斤斤计较,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凤惊澜语重心长地说。   “本宫何须别人来娶?只怕将来后宫连王爷都比拟不了。”帝凰羽争锋相对着,话中满满都是尖刺。而那种从前世遗留下来的冷漠气息,更显得那尖刺异常尖锐。   “……”凤惊澜无言,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咱能好好说话么?”每次都这么说话,简直把他呛得半死!   “本宫没好好说话么?”帝凰羽眉梢轻轻挑起,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有说什么不妥。   “……”凤惊澜微微扯起唇角,这样算是好好说话么?他怎么没觉得?   “正值四国大典之际,本宫也想挑起事端。耀王爷偷入皇宫一事,本宫只当做不知道,还望耀王爷能够安分一点,别再做让人误会的事。”帝凰羽话已至此,便没有了和凤惊澜再说下去的打算,一挥衣袂,淡声道,“本宫告辞,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再听不出帝凰羽对自己的反感,凤惊澜就枉活了这么些年。定神地望着帝凰羽远去的背影,凤惊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来自己的确不怎么受她喜欢啊,难得遇上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这可不好。凤惊澜站在原地,眉头微皱,思索着该怎么扳回自己在帝凰羽心中的形象。   深夜,御书房。   处理完接风宴的后续事宜,帝凰羽被帝天麟召入了御书房。   帝凰羽步入御书房,身后的侍卫便关上了门。走上前,望着面庞上映照着烛火的帝天麟,帝凰羽作揖行礼,“羽儿见过皇叔。”   沉浸在奏折中的帝天麟,在听见帝凰羽声音的第一刻便抬起了头,撂下了手中的笔,笑得慈祥,“羽儿来了,快起来。”   应声直起身,帝凰羽的面色在烛火下显得十分柔和,这份柔和是面对凤惊澜所没有,“皇叔召羽儿过来有何事?”   帝天麟站起身,像父亲一样牵起帝凰羽的手,将她拉至一边坐下。对于帝天麟,帝凰羽从未排斥过,因为帝天麟给她的感觉,就像前世的父皇一样待她温和。在帝凰羽心里,帝天麟的地位更是和帝天耀同等,如同父亲一样。   “等一下。”帝天麟在帝凰羽坐好后,这才站起身,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本典籍。泛黄的纸页,扑面而来一股古旧的气息,可想而知这本书经历过了多少岁月。   帝天麟将古籍递给了帝凰羽。   摸着手中不厚不薄的典籍,帝凰羽不由疑惑,“这是何书?为何连名字都没有?”就算是再神秘,起码也要有名字吧。   “这是你爷爷留给后代的。”帝天麟望着帝凰羽手中的书,神色悠远,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本来你爷爷是想把这本书流传下去,但有一年,他遇到了一个得道高人。那高人说,如果流传下去必出祸患,如果将来皇室仅剩一个子嗣,那这本书,在他看后必须销毁。”   帝凰羽微微睁大眼,仅剩一个子嗣,那不就是她么?这个高人莫不真是神仙不成,竟能预卜先知?   “帝戒已经传你,这书你今晚必须看完记完,你可懂?”说到这里,帝天麟一脸严肃,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慈祥温和。   帝戒关乎到帝尊王朝的兴亡。可以说,得帝戒者得帝尊。烈勇军只遵从帝戒拥有者的命令,拥有者没有命令,即便是他国攻打过来,他们也不会出现。而烈勇军作为大陆第一骁勇部队,其战斗力不言而喻,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觊觎着帝戒,否则也不会奠基帝尊王朝第一大国的威名。   帝凰羽微微攥紧了手中的书,“是,羽儿明白。”   御书房的烛火燃了一夜,直到次日天色微亮,帝凰羽才合上了这本古籍。再三确认自己已经记熟,帝凰羽将古籍递给陪了自己一夜尚未合眼的帝天麟,“皇叔,羽儿记完了。”   帝天麟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少许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帝凰羽的头发。将古籍拿在手里,帝天麟将书扔进了火盆,任由凶猛的大火将其吞噬,燃成灰烬。   “一夜未归,父王母妃想必着急了。而且皇叔一夜未合眼,羽儿就不打扰皇叔休息了,先告退了。”帝凰羽弯腰作揖,转身准备离开。   “羽儿。”身后帝天麟的声音猛地响起。   帝凰羽转过身,神色有些疑惑,“是,皇叔可还有其他事要交代羽儿?”   帝天麟走上前几步,垂眼望着帝凰羽的脸,半晌后,才道,“近来帝都局势紧张,你出门带着暗卫。若是出了意外,千万别忘了烈火令。”   烈火令,鲜红美玉,如火莲一般绽放,是历代烈勇军头领的身份象征。而如今的烈勇军头领便是左骠骑烈云昭。   帝凰羽因为帝天麟的话,心中有些沉甸甸的。像是心口积压了一块巨石,死活挪不开。   这风向,当真要变了么? 正文 第10章 四国大典   一晚未眠,帝凰羽并没有显得多么疲惫,只是眼底稍稍带着些异样的青黑。从皇宫回到摄政王府,帝凰羽与帝天耀和李洛伊报了平安后便又回了皇宫去。这一来二去的,便已经从清晨折腾到了晌午头。   四国大典的开幕仪式在祭祀台举行。依照往年惯例,都是东道主国家的皇室宗亲主持。像上一次北漠举行的四国大典,开幕仪式的主持者便是他们的北漠太子北野寒。   而这一次,将由八岁的帝凰羽来主持,除了皇帝和摄政王外,其他人看在眼里都觉得是个荒唐的玩笑。   “青墨,我怎么瞧着,那丫头脸色不大好啊?”坐在自己国家所属的位置上,凤惊澜微皱着眉头看着上方面无表情的帝凰羽。细细描摹着帝凰羽的脸蛋,凤惊澜更加肯定,“那丫头的脸色确实不好。”瞧那眼底的青黑,定是没好好睡觉。   凤惊珩对这些事情向来没有多大兴趣,坐在位置上,拿着书卷看得津津有味。而后,听见凤惊澜的问话,这才抬头瞧了眼,道,“些许是吧……”敷衍地嘟囔一声,凤惊珩将视线转向凤惊澜,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五哥,不是我说你,你似乎对这个小太女太过上心了。”   凤惊澜一怔,支吾起来,搓着手道,“没有……就是,就是觉得这小孩有趣而已。”   凤惊珩睨了他一眼,他又怎么会瞧不出这只是兴趣?只是……因为兴趣而关注太多,这最终的结果会不会变质,谁也不得而知。翻过书卷的一页,凤惊珩淡淡道,“听闻今日是帝凰羽的八岁生辰,但由于四国大典的事不会大肆设宴,五哥以为呢?”   “我倒认为是那丫头嫌弃人多麻烦。”凤惊澜咧嘴一笑,“不过生辰么……没乐子怎么能行?”   “五哥已经想好送什么了么?”凤惊珩垂眼一笑,颇有种仙气缭绕的感觉。这次四国大典,各国的目标首要便是帝尊从未露过面的帝凰羽。而太女生辰又是能够近距离试探的机会,可以说每个国家都在算计着这件事。作为帝尊王朝皇室的唯一子嗣,帝凰羽的能力直接决定着帝尊王朝的衰败。如果帝凰羽的能力低下,各国怕是隐藏了许久的野心都不会再遮掩了。   只是……凤惊珩眼底的笑意越发浓厚起来,能被大陆人传成天之骄女的帝凰羽,想来能力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当天之骄子凤惊澜对上天之骄女帝凰羽,这戏怕是有趣极了。   “只希望那丫头别再一脸嫌弃。”凤惊澜无奈地摊了摊手,似乎对于帝凰羽已经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祭祀台上,帝凰羽娇小的身影裹着太女朝服忙碌着。没有别样的宣誓词,只是领着各国使节团的代表共饮三杯烈酒。一杯祭天,一杯祭地,一杯祭先人,三祭完,四国大典的仪式才算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的仪式,则是天降。由举办人拉弓射箭,目标为祭祀台中央柱子最上方栓系的水囊。水囊是由牛胃制成,储水量大,射破之后,水会落到柱子中央的漏斗装置上,然后分流入下方四杯酒盏中。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帝凰羽的笑话。一个八岁稚童,莫说是射箭,想来连拉开弓的力气都不足够。更别说,这还是个女孩。   帝凰羽面静如水,从祭祀人员的手中接过木弓长箭,像模像样地拉弓搭箭。   “看这样子,似乎也没有说是一点都不会。”凤惊珩微微一笑,对于帝凰羽不由得欣赏起来。一个孩子面对这样的场面不怯场也就罢了,居然还能面无改色地接下这对于自身困难的问题。迎难而上,毫不退缩,倒真的是帝尊皇室的人,够有种的。   凤惊澜盯着帝凰羽的动作,对于凤惊珩的话只是淡淡点了头,并未多加评论。   与众人所想相反,帝凰羽轻描淡写地便拉开了木弓,即便那木弓与她个头相差不多。众人惊骇,然而在他们还处在震惊中时,帝凰羽木弓上的长箭已经飞射了出去。眨眼间,箭头正中水囊中心,并且狠狠刺入了水囊后的木桩中。   场中一片哗然。   帝凰羽却并没有露出什么骄傲的神色,将木弓递给侍从,转身接过祭祀人员拿来的酒盏,帝凰羽举起,面朝另外三国的使者,“本宫祝各国在四国大典上表现优异,再创佳绩。”   “谢太女。”   四人同时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将酒盏倒扣,不遗一滴。   帝凰羽唇角牵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抹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耳边就传来了通报声。   “国师璇玑子到——”   璇玑子,沧耀大陆被人奉若神明的一个男人。没人知道他年龄到底有多大,但他却生得一张年轻人的样貌,头发却白得像雪。他本无心于凡世,却不知是何原因,于十五年前担任凤天王朝的国师。   这也是帝凰羽第一次见到这个超脱凡世的男人。   帝凰羽眯着眼打量着这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心中只能用风华绝代这个词来形容。无求无欲,满眸的沧桑已经历经了凡间无数烽烟,但他依旧纯净无垢,一袭白衣更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遗世不浊。   难怪即便年龄大得让人无所探知还依旧是女人们的梦中情人,感情是生了一副绝世样貌,染了一身青莲清味。帝凰羽如此想着,直到璇玑子走到了自己面前,她这才微微作揖,“国师。”   虽然璇玑子是凤天王朝的国师,但由于他在大陆的名声地位,让各国皇室尊称之一声国师也不算辱没皇室身份。   璇玑子定眼瞧着帝凰羽,却是笑了。   “帝女不必多礼,老夫不过是来瞧上两眼,凑凑热闹。”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三五六的男子称自己为老夫,这样的违和感怎么听都让人浑身不舒服。   帝凰羽嘴角微微抽搐,却是想着,以璇玑子的年龄称自己一声老夫也没什么,难道因为他长得年轻就要被当做青年么?如此想着,帝凰羽也就不那么奇怪了。直起身,点头应道,“国师能来,帝尊之幸。”   两人寒暄过后,帝凰羽便让人将璇玑子带到了凤天王朝的位置上。见到璇玑子,凤惊珩很有礼地起身,“青墨见过国师。”   凤惊澜看了璇玑子一眼,眼梢一挑,似乎有些不待见,撇开眼只当做没看见。   璇玑子笑着拍了拍凤惊珩的手,微笑道,“七皇子有礼了。”   “真不知道你这死老头哪点好,亏得青墨还真觉得你厉害。”凤惊澜凉凉地嘲讽道,话中多有不忿。想当初父皇非要把他扔给这老头,害得他斗蛐蛐玩色子都要跟躲避巡查一样,而一被逮到就是抄书。想当年,他抄的书,都可以摆一书架了!好在这死老头的徒弟不是他,否则他这半条命非得葬送在他手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