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下山

　　清歌临行时，秦骁偷偷的给了她一把短刀。
　　那把短刀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刀柄上的纹路磨得已有些平整，刀身镀着一层温润的古铜色，怎么看都是一把极其普通的短刀，非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可能是刀鞘上歪歪扭扭镶嵌着的那颗琥珀罢。
　　清歌接过那把短刀，沉甸甸的，意外的有些份量。
　　“没想到师父你这样的仙人，也会摆弄这些有杀伤力的小玩意儿啊。”
　　她将刀一把拔出来，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虽然外表陈旧了些，但刀刃却保养完好，崭新又锋利，上面还规规整整的刻了一个“秦”字。
　　清歌喜滋滋的把短刀收了起来，又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师父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送徒儿礼物，先谢过师父啦。”
　　秦骁似是无奈的看着清歌，道：“快把刀收好，别给你师叔看见了。”
　　“清歌知道，这是师父偷偷送给徒儿的礼物，师叔管您管得紧，要是叫他看见了，怕是这把短刀就要被没收了的。”
　　清歌眉开眼笑，秦骁道：“这次下山，一是叫你去人间历练一番，好好体味一下人间冷暖，二是叫你寻些方子，看看能不能对你师叔有效。切记不得伤人、不得用法术、不得暴露身份。”
　　清歌点了点头，秦骁又道：“人间最好玩的地方就是皇宫，那里有很多奇珍异宝，说不定也会有对你师叔有用的药材。你可以溜进去看看，如果遇到危险，就用这把短刀保护自己。”
　　“清歌知道啦，多谢师父关心！只是”她微蹙眉头，向秦骁身后不远处的小屋望去：“师叔明知道我今天出发，怎么也不来送送我？该不是……”
　　秦骁默许的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师叔他眼眶子浅，看见你走，怕是又要哭上一哭。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出发吧。天黑之前，你是得走出这藏锋山的。”
　　清歌向秦骁行了一个大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隐入茫茫山峦之中。
　　秦骁回到小屋中，开始给自己倒茶喝。等到他把整壶茶水都差不多喝完之后，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宋棠支起身子，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未开口，秦骁便道：“你最近的嗜睡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宋棠看了他一眼，道：“清歌呢？这个时辰，她已经走了吧。”“是啊，我把她送走了。你睡得太沉，实在是叫不醒。”秦骁站起身，作势向外走。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宋棠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
　　秦骁没有停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你想多了。我做的饭快凉了，起来吃吧。”
　　秦骁走出房门，宋棠盯着他的背影，眼神越发锐利起来。
　　再说清歌这边，已经走完藏锋山小半的路程了。其实在遇见秦骁和宋棠之前，她经常去人间游玩的，对于人间的那套处事原则，也早已摸的一清二楚。
　　隐居在这藏锋山里，是在拜秦骁为师之后的事情了。这次下山，与其说是放弟子游历人间，不如说是把弟子闷在山里太久，实在是需要出去透透气了。
　　清歌原本是一只小雀，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也不知自己将往何处而去。
　　她从小住在一座无名小山之中。山虽小，却水草丰美，集聚着醇厚的天地灵气，吸引了许多灵兽于此安家。
　　在小山里呆的时间久了，清歌慢慢的可以修炼成人形了。她有时会到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镇子去，看那些热闹的集市，看那些悲欢离合。
　　直至一日，她自小镇返回，刚走到山脚，见一群灵兽浩浩荡荡的从山上溃逃，她拦住一只狼狈至极的蛇妖，才得知山里来了一只浑身燃着妖火的厉害大妖怪，正四处吸食灵兽的精气，被残害的灵兽死状极惨，没被残害的灵兽也被那妖火烧到伤的不轻，大半的山已经被毁了，只剩下她们这些修为深的能往外逃了。
　　只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大妖怪竟已袭至山脚，它见清歌修为浅逃的慢，从喉咙里翻滚出呜呜两声，吐出几大团妖火来，正砸在清歌背上。清歌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妖火威力极大，灼痛逼得她手臂与脸颊上现出羽毛，恐怕马上就要现出原形，死不瞑目了。
　　眼见那大妖怪的利爪刮着风声向她呼啸而来，就在清歌几乎放弃求生欲望时，突然被一股凶猛的力道从地上拉起，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惊诧的抬眼，看见秦骁的脸。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中也尽是凌厉的神色，很像小镇那些话本子里描绘的威武将军的形象。
　　秦骁看了一眼清歌正燃火的后背，眉头一皱，大手毫不迟疑的覆盖上去，清歌只觉得后背的灼痛瞬间消散，然后有阵阵清凉沁入皮肉。清歌愣了愣，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仙人！”
　　秦骁那时的精神状态其实并不是很好，脸上尽是憔悴，眼下也覆盖着厚重的黑眼圈，怎么看也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可对于清歌来说，他救了自己，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秦骁躲的稍微远了些，将清歌放到地上，然后从容的看向大妖怪，低声说了一句：“正好拿你练练手。”接着，清歌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大妖怪在秦骁的掌下瞬间化作灰烬。
　　好厉害的仙人。
　　清歌在心里惊叹一声，危机解除了，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可是，环顾眼前的一切，曾经生机勃勃的小山凶猛的燃着残余的妖火，昔日伙伴几乎都被残害殆尽，从小生活的地方就这样被毁了，清歌的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一样生生的疼起来。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清歌忍住悲痛，起身向秦骁行了一礼。“路过罢了，不需要道谢。”秦骁毫无停留之意，转身就走。
　　清歌蹙了蹙眉，再也憋不住情绪，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她跌坐在地，双手捏紧裙摆抽泣起来。
　　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歌泪眼朦胧的抬起脸来，一道模糊又挺拔的身影立在面前。她揉了揉哭红的眼睛，是秦骁。
　　“你……是雀妖？”秦骁迟疑的伸出手，轻轻拨弄着清歌脸上因妖火而暴露的羽毛。清歌懵懂的点了点头，秦骁蹲下身，与清歌视线相平：“你刚刚不是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



正文 第2章 名唤清歌

　　清歌懵了一下，说：“小女愿做恩人的婢女，一生服侍在您左右。”秦骁轻笑一声，道：“那些端茶送水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做。不如我收你为徒，怎么样？”
　　清歌愣了愣。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
　　“那你山里的小伙伴都怎么叫你？”
　　“她们都叫我小雀儿。”
　　“小雀儿吗，”秦骁眯了眯眼：“小雀儿唱歌一定很好听，如此，就叫你清歌吧。”
　　“清……歌……”
　　她在心里细细的念了这名字一遍又一遍。
　　“如此，我也有名字了。”
　　之后秦骁带着清歌往藏锋山方向去，没走多久就迎面撞上了神色匆匆的宋棠。
　　“你去哪儿了？”宋棠怒气冲冲的质问道，看见旁边站着的清歌，手瞬间按上别在腰间的长剑，“这位是？”
　　清歌有些怕，躲开宋棠逼视的目光，退到秦骁身后不敢出声。“这是我刚收的徒弟。”秦骁说着回身转向清歌：“你叫他师叔好了。”清歌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宋棠，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师叔好。”
　　宋棠盯着清歌，道：“此人来历不明，留不得。”秦骁按住宋棠握着剑柄的手：“不必如此，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雀罢了。”宋棠瞪了他一眼，道：“你的身份如果让别人知道了……”
　　“好啊，”秦骁一把将清歌推到宋棠面前：“喏，砍吧。”秦骁意料之外的回答把清歌吓得腿软，正想开口解释，宋棠就瞪了秦骁一眼，冷冷的说道：“跟我回去。”秦骁默不作声，三人一同赶路。
　　清歌跟着两人回到了藏锋山。那天晚上，宋棠跟秦骁爆发了单方面的争吵。清歌原以为两人是为了是否收留自己而吵，结果宋棠是因为秦骁擅自离开藏锋山而生气。宋棠站在桌边骂，秦骁却充耳不闻，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喝茶，清歌看得云里雾里，只好回房睡觉去了。
　　如此，清歌便与二人在藏锋山中安定下来。这二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仙人，却不似话本子里描写的仙人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秦骁表面上看起来孤傲又冷漠，相处起来却总带着无微不至的温柔。至于宋棠，清歌第一次见他时着实被吓到，觉得他是一个穷凶恶极的狂徒，后来才发现，他内里是一个十分温柔之人，总是容易感伤，对自己也十分照顾，唯独对秦骁格外的暴躁。
　　时间久了，清歌作为一只小雀活泼外向的性格开始慢慢显露出来，本来只有两个大男人同住的死气沉沉的藏锋山，得了她的调剂，也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唯一令清歌感到不解的是，这二人从不离开藏锋山，准确的说，是宋棠不允许秦骁走出山外，连带着清歌一起。
　　直到两年前，宋棠突然变得嗜睡，刚开始并不严重，睡上一两个时辰就醒了，拍拍他也可以直接叫醒，后来他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沉，最后甚至到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地步。
　　另外二人找不出宋棠嗜睡的原因，采了许多山里的草药也无济于事，秦骁软磨硬泡，才让宋棠勉强同意了放清歌下山的要求。
　　“事先声明，我答应放你下山，只是想叫你外出历练。”宋棠一本正经的说。
　　“是，师叔。”
　　“我的嗜睡症，我已在古籍中查阅，暂时还没有找到原因。仙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凡人自然也办不到。你不用听你师父的，在凡间找那些没用的方子，你只管好好在人间玩……咳，游历就好。”
　　“是，师叔。”
　　“你的仙劫到现在都没有应验，我有些担心，如果在人间时出了状况，立即与我们联系。”
　　“是，师叔。”
　　所谓仙劫，便是修炼者三百岁时都会经历的一个试炼。扛过仙劫便能飞升，扛不过修为便尽数消散，三百年后再次历劫。说来奇怪，清歌四年前已满三百岁整，这仙劫却迟迟不来。
　　宋棠道：“还有，你马上就要下山了，我不能一直保持清醒，在我嗜睡的时候，你师父若是跟你说了什么话，给你了什么东西，你一定要告诉我。”
　　“是，师叔。”
　　话虽这么说……
　　星空之下，清歌躺在一棵大槐树的树干上，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师父只是给了她一把短刀而已，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况且师父最后跟她交代事情的时候，师叔在睡觉，也没办法跟他通传啊。
　　如此，清歌马不停蹄的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顺利抵达京城。
　　她从前不曾来过京城，对于京城的印象也仅依靠说书人的那些话本子。这次身在其中，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个国家的中心与小城镇的差距。无论是建筑设施，还是人文风情，京城到处都透露着一股子热闹的气象。
　　清歌找了一家小店投宿，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为了行事方便换了身干净的男装，决定先去逛街，然后吃顿好的。
　　清歌个子并不矮，身材又匀称的恰到好处，面容俊俏不乏英气，穿起男装也是风流倜傥，吸引了不少闺中少女柔情似水的眼波。
　　清歌在街上到处乱逛，见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开心的走路也蹦跳起来。
　　不远处的茶铺里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看似无意的扫视了一下人群，眼神突然定了定，对另外一人道：“钟启，你看那个人。”
　　叫作钟启的男人顺着他视线方向望去，看见了正往一座酒楼里去的清歌。
　　“穿着虽然普通，但十分规整。气质不俗，只是看起来性子不沉稳，大概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吧。”钟启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是回答道。另外一个男子摇了摇头，眼见着清歌钻进酒楼，笑道：“走，我们去会会他。”
　　清歌上了酒楼三楼，挑了个清净的位子坐下。在桌边左等右等，没等到自己点的菜被端上桌，倒等来了一脸愁容的小二：“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的菜端过来的时候被另一位客官撞了一下，都摔到地上了，我们重新给您做，只能麻烦您再等一下了。”
　　“这样啊”清歌有些失望：“那好吧，我等等就是了。”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小二身后现出来，不由分说的就坐在清歌对面：“这位兄台的账都记在我身上就好。”



正文 第3章 黑衣人

　　小二应声离开，清歌诧异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不等她开口，男子便道：“实在抱歉，你的饭菜都是被我撞翻的。这顿饭就算我请你吃好了。”
　　原来是这样，这人还挺有心的嘛。清歌心里的埋怨降下去不少，道：“那便多谢了。”对面的男子笑笑，道：“在下沈风落。不知这位兄台可有意结交我这位朋友？”
　　嗯，人生地不熟的，认识个朋友也好。
　　“在下季清歌。”清歌下意识的给自己添了个姓氏，这是她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时光流逝，四季变换，她很喜欢这个字。况且在人间生活不比从前，总是要有个姓氏的好。
　　“看季兄的打扮并不像是寻常人家，沈某在这京城也住了一段日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认识不少。只是从前并未见过季兄，季兄不是本地人吧。”
　　清歌道：“的确如此。我自一小城而来，只因家中叔叔染疾，治疗无方，才来这京城寻药的。”
　　沈风落露出一脸关切的表情来：“不知季兄要探访的是哪家名医，在下也许帮得上忙。”
　　清歌盯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我家里人告诉我，皇宫里有许多珍稀的药材和方子，所以我打算去太医院看看。”
　　沈风落一愣，继而干笑道：“季兄真是说笑了，这皇宫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清歌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两人又不痛不痒的寒暄了几句后，沈风落起身告辞。
　　清歌靠在酒楼的窗户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风落背影消失。她端起手中的茶杯轻泯一口。
　　呵，有意思。
　　遇见师父之前的那段时间，她虽随心行事，却不曾招惹过什么仇家。在藏锋山中隐居之时，自然与外界也没什么联系。从山里到京城的这段路程里，也是一直低调行事。
　　结果自己刚到这京城之中，就被同道中人给盯上了。
　　清歌回想了下刚刚那店小二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眼睛没有聚焦，毫无神采，根本就是被人施了法术。
　　她捏着杯子想了想，自己没有仇家，这一路也没有破绽，沈风落却直奔自己而来打听行程，可能早有预谋，目的却不是自己，难道是师父师叔的仇家，想把她作为切入点？
　　清歌皱起眉头，手里的杯子也捏的越发的紧。
　　放长线钓大鱼。既然知道了我要进宫的计划，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沈风落。
　　沈风落在街市里饶了几圈才甩掉清歌的目光，他在事先跟钟启说好的一家饭馆会合。
　　“少爷，怎么样？”
　　“是个难缠的主儿。”沈风落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模样：“是我低估了人家，盘问的急了些，人家一眼就把我给看透了。”
　　钟启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家的主子怎么就一时兴起跟着那小公子进了酒楼，出来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沈风落道：“你还记得九年前那件事吗？”钟启点头：“自然记得。”沈风落用筷子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钟启脸色大变，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个人……”沈风落点点头：“我怀疑皇宫里的事与此人有关。”
　　“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可是，您是怎么看出来的？”钟启不依不饶的追问。沈风落勾唇轻笑，道：“等到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看来，皇宫里又要热闹一番了。”
　　钟启打趣道：“您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是啊，”沈风落说着笑起来，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这小丫头都告诉我她要进宫了，我也得帮她一把不是。”
　　钟启一愣：“什么小丫头？”
　　沈风落没忍住用筷子敲了他的头：“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没学到半点机灵劲。下次我还是带你哥出门好了。”
　　钟启讪讪的笑了，沈风落道：“那个季清歌，虽然穿的是男装，但五官和身体线条都太过柔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弱不禁风。况且你见过哪个男人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的？八成是个小丫头，不过这小丫头可厉害的紧。”
　　钟启心中清明了几分，但仍存了些疑问。既然少爷说自己晚上就能明白，那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好了。
　　清歌拜访了京城几家有名的大医馆，也没能找出师叔嗜睡的原因。天色渐沉，路边的店铺也纷纷打烊，清歌一人在街上散漫的走着，突然向旁猛地闪身，一把长刀贴着她的脸将将劈下。
　　这么快就来了。
　　第二刀紧跟着刺来，清歌侧身闪避。
　　看身形不像是那个沈风落啊。
　　黑衣人的攻击迅速凶猛，刀刃的道道白光上下翻飞，清歌接连闪避，看准时机一掌劈在黑衣人手腕上，哪料黑衣人的刀握的极稳，竟撼动不了半分。眼见黑衣人另一只手从背后抽出第二把长刀向自己刺来，清歌闪避不及，长刀擦着她的腰身刺过，将秦骁赠予的那把短刀挑飞出去，咣当一声掉进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
　　“那边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事成，黑衣人几步就翻上旁边的屋檐逃走了。清歌气极也无奈，疾跑几步飞身钻入刚刚那辆马车——去捡她的宝贝短刀。
　　清歌自知武功不敌那黑衣人，即便追上也没用。那人的攻击迅猛无比，她连抽出短刀还击的机会都没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黑衣人，厉害厉害。
　　抓不到黑衣人可以，师父给的短刀可不能丢。清歌爱惜的擦了擦她的宝贝短刀，刚刚别回腰间，就听见有声音靠近马车，她一个翻身，藏进马车座位下面。
　　“奇怪，没有人啊……啊，还请您别耽误了时辰。”
　　座位上面铺的帘子极长，清歌看不到马车里的情况，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踩踏声，有人上了马车，然后坐在了她的头上。
　　本来只想在马车里藏一下的，没想到人家上了马车，现在跑不了了，只能一直藏着了。
　　清歌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叹气。
　　马车很快摇晃了起来，清歌知道，这是人家在赶路了。也不知道会把她拉到哪去，这马车座位下的空间太小，晃起来又没完没了，时不时还猛颠几下，清歌别扭的缩成一团，脑子很快混沌起来。
　　黑衣人最终停在了一处屋檐之上。



正文 第4章 我不是刺客

　　夜幕掩映下，钟启拽掉半张面罩，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想起沈风落对自己说的话。
　　真没想到竟是这样。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不知跑了多远，才颤颤巍巍的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倒是安静，一路上一言不发，那车夫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儿，一句：“您请”，车上的人便起身，咯吱咯吱的走下车去了。
　　车夫又驾上马车，慢慢悠悠的跑了段路，似乎是来到了栓马停车的地方，这才不紧不慢的卸马卸缰绳，最后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的离开。
　　清歌从马车座位底下钻出半个身子，又躺了小半时辰，然后从马车里晕乎乎的爬出来，一口气爬到墙根，一只手扶住墙：“呕——”
　　这该死的……清歌不停的干呕，强烈的眩晕感挥之不去，恶心得胃在翻腾，想想那赶车的车夫和坐马车的人定力真是不错，颠成这样还有力气哼小曲儿，再想想自己今天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可不能轻易就给吐了……
　　“那个，这位公子，你还好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只捧着颗小药丸的手伸到清歌面前：“你吃了这个，也许会好些。”
　　清歌拿起药丸在鼻子下一过，只闻到些熟悉药草的香气，便放心吞下。
　　药丸起效很快，清歌很快就不觉得眩晕恶心了。
　　她满怀感恩的抬起头，看见一个长相很是清秀的男子蹲在旁边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清歌问。
　　“我是这宫里的太医。你是什么人？”对方反问道。
　　宫里？太医？清歌如梦初醒般环视四周，外面的道路与建筑的确处处透露着尊贵与大气，阴差阳错的，就这么进到皇宫里来了？
　　见清歌迟迟不回答，小太医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大喊：“抓刺……”
　　“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清歌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见没人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刺客！”
　　小太医的眉毛向上一挑，口齿不清的说道：“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刺客。”
　　“我真的不是刺客。”清歌很是诚恳的又说了一遍，见对方无动于衷，清歌皱了皱眉，道：“你这个小太医，大半夜的跑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也很可疑啊，是不是要做什么手脚，陷害哪位权贵啊？”
　　小太医一听，立刻疯狂的摇头。
　　清歌道：“你说我是刺客，你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我们就一同去找巡逻的侍卫，同归于尽吧！”
　　小太医疯狂摇头。
　　清歌紧捂着小太医的嘴巴作势要把他拉走，小太医死死的扒住她的胳膊。清歌又道：“我是不是刺客？”
　　小太医疯狂摇头。
　　清歌继续问：“那你还喊人吗？”
　　小太医疯狂摇头。
　　清歌满意的松开手，小太医挣脱禁锢，急忙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一边拍一边说：“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小太医说完就要走，清歌却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您看这天已经黑了，我又没地方住，既然您刚刚帮了我，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收留我一晚，如何？”
　　“你你你……”小太医满脸通红：“你这登徒子！快放开我！”
　　清歌抱得更紧了些，又道：“大家都是男人，只是住一晚，有什么关系嘛……”
　　小太医涨的耳根子通红：“万、万万不可！男……”他将后半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清歌看了看他，坏笑道：“你是不是想说，男女授受不亲？”
　　“诶——！？”小太医惊的口水卡在嗓子里，猛咳了好几下：“你你你——”
　　清歌起身，双手抱胸，得意洋洋的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明明是个姑娘家，”清歌突然皱起眉毛，疾言厉色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太医！说！你有什么目的！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你你你……我我我……”小太医被吓得直结巴，背后唰唰冒冷汗。
　　清歌突然又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只要你肯收留我，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怎么样？”
　　小太医的眉毛委屈的一撇，小脸也皱起来，泪眼汪汪的说：“可你是个男人啊……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女孩子，就该明白女孩子家的清白……”
　　“没关系的！”清歌手一挥，就去扯自己的领口。
　　“登徒子！”小太医哭叫一声捂住眼睛，转身就要跑。
　　“你别怕别怕！”清歌拽住小太医，然后轻轻的把她的手拉开一点，道：“你看，我也是女孩子！”
　　小太医泪痕未干，从指缝间半信半疑的睁开半只眼睛，看见清歌露出大片洁白胸口，的的确确裹着层层白布条后，一下子愣在原地。
　　跟小太医一同愣住的还有另外一人。
　　沈风落躲在黑暗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季清歌把自己的衣服扯开给别人看。
　　一丝可疑的绯红爬上耳根，沈风落移开目光，将脸侧向一边。
　　这小丫头真的是……一言难尽……
　　两个男人就这样变成了两个女人。
　　小太医结巴道：“我我我我知道了，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清歌三两下将衣服整理好，小太医道：“收留你可以，但我要知道，你是什么人，到皇宫里有什么目的？”
　　清歌道：“我来自一座小镇……只因家中叔叔染病，实在是找不到治疗之法，才想来这皇宫里寻方子的。”
　　小太医狐疑的盯着清歌看了一会，想来皇宫里不安分的人很多，偷偷收留一个不算什么大事儿，便道：“姑且相信你。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被别人发现不准惹事，第二，我不认识你，你做的一切事情都与我无关，第三，办完你的事，立刻离开。”
　　清歌拼命点头。
　　两人伸手拉勾。



正文 第5章 皇宫

　　小太医带着清歌躲开巡逻的守卫，七拐八拐的回到住处。待她收拾好了床铺，去找清歌时，发现那女孩子已躺在房梁上睡的安稳了。
　　小太医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在想什么啊，居然要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与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又抬头看了看那女孩子的侧脸。
　　“是个好人呢……”
　　第二天早上，清歌慢慢转醒，小太医已经不在房里了。
　　其实清歌可以变回原型，化作小雀睡在树杈里度过一夜的。只是变身耗费精力，又恰巧碰上小太医而已。毕竟睡在屋子里比睡在树杈上要舒服。
　　清歌溜出门去，稀里糊涂的摸到涣衣局，顺走了一件晾在外面的侍卫服，三两下换到身上。
　　皇宫比清歌想象的大的多，建筑宏伟大气，雕刻花纹精致惹眼，处处透露着帝王之气。
　　清歌尽量避开宫里的行人，实在避不开便用帽子遮住脸，然后装作自然的样子走过去。她新奇的四处乱走，最后来到一座无人的宫殿前。
　　这座宫殿比其他宫殿更加高大，装潢也透出一股子威严，清歌看了看殿上的匾额：“寒……霜……殿……”
　　唔，这里是皇上住的地方。
　　奇怪，明明外面有那么多的侍卫在巡逻，皇上的宫殿外却一个人都没有，宫殿里面也黑漆漆的，实在是太冷清了，皇上呆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
　　清歌正想着，宫殿里面突然呼啦啦的飞出来一大群雀鸟。
　　清歌看见同伴眼前一亮，没想到皇上这么喜欢雀鸟，竟养了这么大一群在宫殿里。
　　雀鸟还未从宫殿里全数飞出，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的人突然从宫殿门口里猛地跳了出来。
　　皇上？！清歌一惊，闪身到一尊石像之后，见自己似乎没被发现，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张脸来。
　　清歌愣住了。
　　准确的说，她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她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代君主卸下帝王威严，尽情欣赏雀鸟翻飞的美好图景，可眼前的场景，只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这人间的君主此刻披散着头发，衣服也是松散着，他近乎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凶猛的砍杀那些雀鸟。
　　那些雀鸟非但不躲，还一边欢愉的鸣叫，一边环绕着皇帝不停飞舞着。
　　这场景怎么看都很诡异。
　　似是听到宫殿里传来的异响，一大批黑压压的侍卫涌到宫殿前来，那些侍卫面无表情，似乎已经轻车熟路，他们手脚利落的将所有雀鸟砍杀在地，然后停在原地待命。
　　空气中瞬间弥散浓重的血腥味道。
　　皇帝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汗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噼里啪啦的往下砸。他手握长剑，狠命的刺其中一只雀鸟的尸体，那只雀鸟已然血肉模糊，甚至身体都有些不成形，皇帝仍然不停手，长剑时而劈入地面，地面上被砍出道道白痕，触目惊心。
　　清歌顿时手脚冰凉。
　　皇帝又狠命的砍了那雀鸟百余下，终于停了手。他喘着粗气，身形晃了晃，像是要向后倒去，最后又站定。
　　黑压压的侍卫静默无声，像是一潭死水。
　　皇帝看着那只雀鸟的尸体发了会儿呆，道：“这次埋到城外去。”
　　那些侍卫应声而动，迅速利落的将雀鸟的尸体装入麻布袋子，尸血瞬间染红袋子，红色蔓延开来，甚至透过袋子点点滴落。侍卫们立刻像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又有一群小厮很快涌进来，麻利的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皇帝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群小厮清理好地面后又迅速退出去。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皇帝低语了一句：“阴魂不散。”
　　清歌是趁着皇帝不注意偷溜出去的。
　　她靠在墙上，双腿止不住的发软打颤。就好像多年之前，她在那座无名小山上看见的场景一样，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冰冷地面上同伴的尸体……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一个衣袂飘飘的仙人来惩罚酿成这惨剧的始作俑者。
　　“师父……”清歌小声嗫嚅着，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怦怦跳动。
　　“你怎么在这儿？！”一道男声响起，清歌抬起脸来，竟是小太医。小太医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后一把将清歌拉起：“快跟我走！”
　　两人急匆匆的返回居所，小太医确认无人跟踪后将门窗关好，气冲冲的问道：“你不要命啦！？居然敢跑到皇帝的寒霜殿？你有几个脑袋给他砍？”
　　看着小太医紧张的样子，清歌的心像被撕开了一道小口，负面情绪翻涌而上：“小太医，皇帝为什么要砍杀他宫殿里的雀鸟？”
　　小太医的脸瞬间惨白。
　　“你知道对不对！？”清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太医低头避开清歌的视线，努力的扯清歌的手却没扯掉：“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清歌道：“我之前一直以为，当今皇帝虽称不上圣明，但一定是个好人！可是，他竟然……我没想到……我当时很害怕，可是现在，我想知道原因，这个国家的君主若是如此残暴之人，还不如一剑杀了他！”
　　小太医面露难色，道：“对不起……”
　　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终南，你在里面吗？我要进来了！”“请等一下！”小太医手忙脚乱的把清歌推到屏风后面，压低嗓音道：“千万别出声！”
　　小太医揉了揉自己略显僵硬的脸，三步并两步的跑去开门：“少桐，你来了。”
　　“有几味药材想和你讨论一下。”周少桐边说边走进来，小太医刚把门关好，周少桐几步就冲到屏风后面，用匕首逼住清歌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
　　清歌刚摸上别在腰间的短刀，看见小太医急急忙忙的冲过来，便作罢。“少桐哥！”小太医一把拉住周少桐的胳膊：“别这样，她是我的朋友！”



正文 第6章 小太医的真实身份

　　周少桐握着匕首没有放松，反而又向清歌的脖子贴近了几分。小太医急忙道：“她真的是我的朋友，她也知道我是女儿身。”
　　周少桐看了小太医一眼，将匕首慢慢收回，对清歌道：“抱歉，刚才多有得罪。在下周少桐。”
　　清歌回道：“在下季清歌。”
　　周少桐道：“是我失态了。蒹葭她是个姑娘，与你一个男子共处一室，我不放心罢了。”他又看向小太医，道：“怎么回事，我刚刚好像听见房间里有人哭闹。”
　　小太医道：“他家里的叔叔生了病，找不出病因开不了方子，他来找我帮忙，情绪稍微激动些罢了。”
　　周少桐道：“我也是太医。你家叔叔症状如何，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清歌松了口气，三人坐在桌边，清歌将宋棠的症状很是详细的描述一番，周少桐思考了一会，道：“我接手过一些嗜睡症的病人，你叔叔这样的症状倒从未见过。这样，我去翻翻太医院里的记载，再问问那些资历较深的太医，有结果了就通知你。”
　　清歌微笑道：“先谢过你了。”
　　周少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小太医：“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小太医拆开那物件的包装，顿时喜笑颜开：“是黄桃干儿！谢谢少桐哥！”周少桐看着小太医，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别一下子吃太多，注意牙齿。”
　　他站起身来，道：“我该走了。一会儿要去给楚贵人把脉。”“少桐哥慢走！”小太医笑眯眯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周少桐又向清歌打了招呼，将门推开，随即换上平常的表情，道：“我先告辞了，终南，今天多谢你。”
　　小太医也一本正经道：“回见了，少桐。”
　　周少桐离开，小太医将房门重新关好。
　　她对清歌歉意的笑笑，道：“对不起，少桐哥他吓到你了吧。”清歌道：“不必放在心上。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
　　小太医的脸浮起一层浅红色，道：“其实，我不是真正的太医。这个位子，其实是我哥哥易终南的。”
　　“我与我哥哥是一对龙凤胎，相貌相似。少桐哥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哥哥他和少桐哥都喜欢读医术、摆弄药材，我跟着他们也学了不少。”
　　“后来，哥哥跟少桐哥一起进了太医院，少桐哥是个天才，哥哥虽然天赋不及，也十分努力，他最近把自己逼的太紧，身体慢慢吃不消，前一阵子就病倒了。”
　　“如果是平常，哥哥完全可以告假休息。只是自从宫里出了事，皇上便把我们出入皇宫的限制调整的极为严苛。哥哥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这才出此下策，买通了人，叫少桐哥照应着，把我顶替进来。”
　　原来如此。是个勇敢的姑娘呢。
　　清歌道：“那，多谢终南兄的收留之恩。”小太医揪了下清歌的脸：“我叫易蒹葭。”
　　清歌道：“我有点好奇，就算你和你哥哥相貌相似，也不可能做到不露破绽吧？”
　　易蒹葭道：“问诊抓药之事，就让少桐哥代劳了。至于那些太医，他们都知道我哥哥生了大病，身体不好，我就借着这个由头，不怎么露面。如果实在躲不了，就稍微修饰面容，然后在鞋里塞垫子垫足身高，最后吃下这个。”
　　易蒹葭掏出一个小药瓶给清歌看：“这里面装的是变声丸，可以让我的声音变成男声，就像现在这样，能维持四个时辰。”
　　怪不得刚刚遇见易蒹葭的时候她是男声，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易蒹葭道：“说来奇怪，你初次见我的时候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清歌露出诚恳的表情，道：“我想，大概是因为你那时没吃变声丸吧。”
　　易蒹葭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竟是如此……亏我还一直想不通呢。当时没想到马房里半夜也会有人，就没吃变声丸。”
　　清歌道：“话说回来，你那天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到马房去？”
　　易蒹葭的脸又红了几分，道：“少桐哥他擅长乐器，我想取些马尾，做一把琴弓送给他。”
　　见清歌脸上浮现出一丝似曾相识的坏笑，易蒹葭更红了，埋怨道：“要不是因为遇见了你，忘记取马尾，我的琴弓估计已经做完一小半了。”
　　清歌正色道：“你喜欢他，对吧？”
　　“哪儿有！”易蒹葭耳根都红了起来：“你别瞎说！我对少桐哥，不过是敬仰罢了！”
　　清歌坐在桌旁，一只胳膊支着头，忍不住勾唇一笑。
　　明明就是郎有情、女有意，这两个人，真是别扭。
　　“我帮你把他搞定，怎么样？”清歌道。易蒹葭一愣，明明刚才还死不承认，此刻却兴奋的像只摇尾巴的小狗，一把捧住清歌的脸：“真的吗？”
　　清歌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是真的，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易蒹葭问：“什么问题？”
　　清歌脸上的笑收了收，道：“告诉我，皇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易蒹葭收回捧着清歌脸的双手，犹豫了一下，坐在清歌旁边，很严肃的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将来出了宫，是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的。”
　　清歌点头。
　　易蒹葭道：“我在宫里呆的时日并不多，听我哥哥说，皇帝极其讨厌雀鸟，皇宫里更是连一只雀鸟都没有，如若有雀鸟出现，都会被即刻扑杀。”
　　“可是，大概从一年前开始，皇宫里开始出现大群大群的雀鸟，黑压压的一片，简直就像一片小乌云。更奇怪的是，这些雀鸟只围着皇上飞，而且不怕人，即便被剑刺、被刀砍也不闪躲。”
　　“第一批雀鸟出现时，皇上将它们扑杀干净，然后派侍卫把它们都拉出皇宫埋了起来。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易蒹葭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道：“过了几天，那些雀鸟的尸体，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寒霜殿。”
　　清歌心里一惊。



正文 第7章 解密

　　“皇上气的发疯，派人去查，发现那些雀鸟都是被人挖出来的，可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却查不到。后来，越来越多的雀鸟出现，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寒霜殿的内里、门口，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皇上开始限制人员出入皇宫。”
　　清歌道：“有没有试过埋伏？”
　　易蒹葭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皇上曾派了大批侍卫将寒霜殿层层包围，也没抓到人。那些雀鸟，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皇上便放弃埋伏，甚至撤掉了寒霜殿的守卫，怎么说，破罐破摔罢。”
　　“这件事，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秘密，但对外，是要绝对封锁的消息，你万万不可告诉外人。”
　　原来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一年吗……怪不得那些侍卫小厮都如此冷静熟练……
　　清歌看了一眼易蒹葭，她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你可还有什么要告诉我？”清歌问。
　　易蒹葭犹豫了一下，道：“没、没有了……”
　　不，不是这样的。
　　看易蒹葭的表情，清歌心里已清楚了七八分。
　　她还有话没说，而且是很重要的话。
　　既然不愿说，那就不再追问了罢。
　　易蒹葭道：“对了，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在床铺上吧。”
　　清歌一愣。
　　易蒹葭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总不能让你一直睡房梁吧。”
　　清歌笑道：“怎么，不怀疑我是刺客了？”
　　易蒹葭也笑了：“我知道，你是好人。如果你真是刺客的话，我早就死在马房里了。”
　　一夜无眠。
　　清歌越想越觉得蹊跷。
　　先不说易蒹葭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太医既然不想说的话也没办法。
　　她总觉得这件事与沈风落有关。
　　她当初向沈风落透露自己要进宫的消息，当晚就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莫名其妙的和她干了一架，莫名其妙的就把她拉到皇宫里了，怎么想都觉得是沈风落干的。
　　沈风落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清歌想不出来，她现在倒很想抓住那个给皇帝制造“雀鸟恐慌”的人。
　　大批大批的雀鸟虽然都死在皇帝的手上，但真正的阴谋策划者是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清歌打算抓住他，不是为了解决皇上的心头大患，而是为了不再让更多的伙伴无辜死去。
　　回想起生活在藏锋山时的安逸日子，清歌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师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接下来的两天，清歌都跑到寒霜殿去盯梢，却一无所获。
　　按易蒹葭所讲，皇帝前几天刚砍杀了一批雀鸟，那个幕后黑手一定会再回来丟雀鸟的尸体，时间大概就在这几天。
　　只是，那些雀鸟是怎么做到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呢？清歌思索了一会儿，难道是被施了法术？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是法术的话，一切都解释的通了，用障眼法控制雀鸟的出现消失，再用精神控制法使雀鸟一直围绕皇帝飞翔欢叫！
　　清歌兴奋的血都往脑子上涌，她从掌心里化出一团自己的绒毛，在里面注了些妖力，然后藏到了寒霜殿的瓦片里。这样，只要有人在寒霜殿周围使用法术，她就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然后抓住那个幕后黑手。
　　第二天上午，清歌正与易蒹葭躲在房间里，暗搓搓的吃着她从御膳房里偷出来的小点心，突然响起阵阵敲门声。
　　一个一本正经的声音响起：“终南，我过来讨点茶叶。”
　　易蒹葭开了门，将周少桐放进来。
　　周少桐坐在桌边，开门见山道：“我这两天翻了太医院里相关的医书，也询问了些资历深厚的老太医，很抱歉，并没有找到与你家叔叔症状相符的例证。”
　　“还是谢谢你。”清歌答道，她不是没看到周少桐脸上的疲态，想必周少桐也是连夜帮她翻了医书，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周少桐又道：“不过，也不是毫无进展。”
　　清歌立刻睁大了眼睛。
　　周少桐道：“我那天给楚贵人把脉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以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楚贵人最初进宫时，盛宠一时，招来其他嫔妃嫉恨。一段时间之后，她出现了嗜睡的症状，甚至已然危及性命。太医们束手无策，直到一个小宫女发现楚贵人的熏香炉里多出了一味药。”
　　“这味药如果单独加在熏香里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如果与楚贵人手腕上佩戴的烟木手串相互作用，就会产生毒素，使人陷入沉睡。”
　　清歌急切的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家叔叔是因为某些物件的相互作用而表现出嗜睡的症状，但事实上，他患的并不是嗜睡症？”
　　周少桐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我们都先入为主了，觉得你家叔叔患的就是嗜睡症，而忽略了其他因素。”
　　周少桐递给清歌一本小册子：“这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能引起嗜睡效果的物件。虽然不够全面，也许帮得上忙。”
　　虽然没有找到准确的原因，但好歹提供了另一个突破口。
　　清歌收下小册子，喜上眉梢，一把将易蒹葭揽进自己怀里，道：“少桐兄，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作为报答，我要向你透露一个好消息！”
　　周少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清歌揽住易蒹葭的手，嗓音不知不觉的就沉了几分：“什么好消息？”
　　清歌下巴一扬，道：“我跟我爹已经说好了，后天就带着聘礼去易家府上，我要向蒹葭提亲！”
　　“什么！？”
　　“什么！？”
　　易蒹葭和周少桐同时脱口而出，清歌又道：“蒹葭妹妹的一颗芳心也早已许给我了，对吧？”
　　清歌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易蒹葭的肩膀，易蒹葭立刻反应过来，脸红了红，道：“既然清哥哥都来提亲了，我嫁就是。”
　　周少桐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拳头死握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就祝福你们两个了。”



正文 第8章 再次出现

　　啧，这小子。
　　清歌偷瞄了周少桐一眼，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爆出来了，如果没有易蒹葭在他恐怕已经一拳砸在自己脸上了，尽管嘴巴紧闭抿成一条直线，清歌仿佛听得见他咯咯咬牙的声音。
　　真能忍啊，不来点狠的怕是不行了。
　　清歌开始火上浇油：“等蒹葭妹妹过了门，就让她给我生一大堆孩子。女人嘛，就是要生孩子的。”
　　“这些草药什么的也不用再摆弄了，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么多也没用。”
　　“不过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最好做点女红刺绣什么的拿出去卖，不能让我一个人养家挨累。”
　　“当然她还得养我的爹娘，我爹娘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她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多纳几房小妾……”
　　“够了！”周少桐怒斥一声，一把将易蒹葭拉到自己身旁，对清歌道：“我肯帮你的忙，是因为你是蒹葭的朋友，我自然也把你当成朋友。可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卑劣之人！你要娶蒹葭，并不是因为爱慕于她，你只是想要一个尽职尽责伺候你的婢女罢了！”
　　周少桐又对易蒹葭道：“蒹葭，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易蒹葭倒是非常上道，理直气壮的回答说：“因为清哥哥要来我家提亲呀。”
　　清歌在心里暗暗的给易蒹葭竖起大拇指。
　　“既如此，”周少桐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我明天就去易府提亲，你嫁我可好？”
　　清歌眼睁睁的看着易蒹葭脸上的红色层层叠加，像太医院里烧红的药罐盖子一般，就差蹭蹭冒热气了。
　　周少桐以为易蒹葭不愿意，又道：“蒹葭，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能注意到我的心意。以前是我太胆小，可是现在我不想再退缩了。其实，我、我一直爱慕着你，在太医院一直照顾你，也不全是因为终南的原因……蒹葭，嫁我可好……”
　　话音未落，易蒹葭已扑进周少桐的怀里：“好。”
　　“少桐哥，我愿意，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这些话，我在心里已经说过千千万万遍了，现在，我想亲口说给你听，以后的每一天也是，我爱你，这辈子非你不嫁。”
　　易蒹葭的脑袋埋进周少桐的胸口里，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周少桐微怔：“真的？你、你不嫁季清歌了？”
　　“傻瓜，”易蒹葭破涕为笑：“清歌她也是女孩子，怎么娶我啊？”
　　清歌满意的看着周少桐脸上傻愣愣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解下身上的长袍，露出里面的裙装——裙子是易蒹葭借她的，穿裙装就是为了此刻能好好欣赏周少桐的表情，满足一下清歌的恶趣味。
　　周少桐呆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们两个……是故意的？”
　　易蒹葭抬脸看向周少桐，小脸儿憋的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软糯糯的道：“少桐哥，你别生气……”
　　周少桐心都化了。
　　没忍住揉了揉她潮红的小脸，然后把小姑娘裹到自己怀里，轻声说了句：“傻瓜。”
　　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好啊。
　　清歌看着这两人，心里像填了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一般暖和起来。
　　“清歌，谢谢你。”易蒹葭轻声说道。
　　清歌露齿一笑：“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今天有火烧云呢。
　　清歌坐在窗边，看了一会外面金红的流云，然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
　　周少桐这本小册子，她从上午一口气读到现在，眼看着黄昏降临，天快黑下来了，终于快要翻完最后一页了。
　　那两个人刚刚互诉衷肠，现在情意正浓，早就偷溜出去甜蜜一番了，留她一人在这里刻苦钻研。
　　清歌伸了个懒腰，然后翻到最后一页。
　　唔，月白陶土和馥花花汁。
　　月白陶土？清歌仔细回想了一下，宋棠最喜欢的那套茶具好像就是月白陶土烧制而成的，据说是他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他一直格外珍惜，不过那个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清歌看完最后几条记录，发觉在这本小册子里，能与宋棠扯上关系的只有月白陶土这一条。
　　月白陶土嘛，据说用它烧制出来的器物具有安神的作用，至于馥花花汁——
　　馥花？清歌的手指在这两个字上敲了敲，很熟悉的字眼啊，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藏锋山上植被众多，似乎也生长着馥花，唔，馥花的效用是什么来着？
　　清歌起身，从易蒹葭的柜子里掏出一摞专门记载植物效用的医书，细细翻阅起来。
　　天色渐沉，夜幕笼罩，周少桐将易蒹葭送回住处。周少桐小声道：“我明天就给家里写信，向他们告知提亲一事。我们往日在宫里，还是处处小心为好。”易蒹葭点头。
　　易蒹葭与周少桐道别，回到屋子里见清歌仍在翻读着医书。
　　易蒹葭道：“清歌，可有什么进展？”“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清歌将手中的医书放到一旁，道：“你可知馥——”
　　清歌突然动作一顿。
　　“清歌？你怎么了？”易蒹葭话音未落，清歌蹭的站起身来推开门就往外冲。
　　“清歌？等等，你要去哪儿？”易蒹葭追出门去，清歌早已不见踪影。
　　清歌捏了个驭风诀，注了最大限度的妖力往寒霜殿赶。就在刚刚，那团被她藏在寒霜殿的绒毛感应到了灵力波动，那个人出现了！
　　尽管师父曾嘱咐过不能使用法术，但现在事态紧急，为了尽快赶到寒霜殿抓到那个人，只能如此了。
　　清歌达至寒霜殿上空，果然有一个人站在殿前，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动作像是在启动什么法阵。
　　清歌撤掉风诀纵身跃下，抽出腰间的短刀向那人背后刺去。他的反应比清歌想象的要快很多，只轻轻一个回身就避开了清歌的刀刃。
　　清歌与他擦身的瞬间瞥见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猩红的阎王面具。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清歌质问道，另一只手已带着强劲的拳风向阎王面具挥去，那人猛地一退，再次躲开清歌的攻击。
　　两人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外面巡逻的侍卫，听见大群侍卫靠近的声音，阎王面具将清歌推倒在地，然后向空中一跳，如同融入夜色一般顷刻消失不见。
　　他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正文 第9章 逃过一劫

　　清歌暗自咬牙，还未来得及起身，大群侍卫已将她团团包围，脖子上瞬间架了几十把长刀。
　　清歌自然不怕那些侍卫，她正准备使一个障眼法唬住他们，忽然觉得身体缠上阵阵冰凉，刚刚还凝聚在指尖的妖力瞬间消散，甚至连身体里的妖力也感觉不到了。
　　清歌顿感不妙，再一看那紧绕在身上的冰凉，是一条黑中泛着蓝光的铁链，虽然极细，却格外沉重，坠得清歌几乎要倒在地上。
　　这是……锁仙链？
　　清歌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登时惨白。
　　传说锁仙链是上古神器，是远古众神为了均衡人间与其他领域的灵力差异，特地赠予人间皇帝的。共有两条，一条黑中透蓝，另一条黑中透红，虽只有小拇指般粗细，却奇重无比，下至人臣，上至神魔，只要被缠上，皆可封死其灵力，从而帮助人皇守护山河太平。
　　清歌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确有其物。
　　一道明黄色在清歌眼前晃了晃，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
　　皇帝抬了一下手，侍卫们迅速整齐的将刀收起。
　　皇帝蹲下身，一只手掌掐住清歌的脸颊，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清歌的脸看了一会儿，道：“就是你，一直在寒霜殿捣乱？”
　　清歌立即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带着哭腔道：“不、不是这样的。”
　　皇帝的眼神很尖利，仿佛能将清歌撕开掏出她的心脏。如若是平常，别说是一个皇帝，一百个皇帝清歌都不会怕，可如今被锁仙链缠上，一时挣脱不开，身体也变得与常人无异，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只好随机应变了。
　　“不承认？”皇帝在清歌耳边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又温柔，嘴边带着笑，深不见底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清歌，他本是个俊美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分外诡异：“他是你什么人？你这样帮他，这种招术都想得出来？难道……当初那百口子的人，朕还没处理干净吗？”
　　“奴婢、奴婢只是迷了路，不小心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饶命啊。”清歌颤抖着，像是被吓得不得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她身上那套向易蒹葭借来的裙装还没来得及换掉，那是一件朴素又简洁的长裙，刚刚打斗之中弄得有些起皱又沾了灰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侍女。
　　见清歌否认，皇帝轻轻松开掐住她脸颊的手，然后慢慢地向下，划过她的下巴，最后抚上她的脖颈。
　　“你脖子的线条很好看。可惜了。”皇帝轻声道，放在清歌脖子上的手掌一点点的收紧，他看向清歌的脸，眼睛里透着愉悦，脸上的表情就像看见糖果的孩童般充满期待。
　　皇帝掐的极紧，窒息感已经压过了脖子传来的痛觉，身体被抽干了空气，清歌开始扭动挣扎，皇帝带着残忍的笑意，很是欣赏她这副表情，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快要失去意识了。
　　只能先装死了。
　　如果装死被对方识破的话……
　　清歌心一横，识破就识破，大不了另想办法，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
　　清歌放软身子，正打算装出窒息身亡的样子。
　　“皇兄的宫殿，怎么到了半夜还这么热闹啊。”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帝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他瞄了清歌一眼，很是扫兴的松开了手。
　　肺部瞬间打开，空气一股脑的钻进来，清歌喘了一下，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皇帝对来人道：“五弟真是好兴致啊，都已经这么晚了还在皇宫里乱逛。”
　　那人轻笑着走上前来，在清歌旁边站定，对皇帝说道：“不知我的侍女犯了什么错，皇兄竟如此大动干戈？”
　　清歌诧异的抬起头一看，竟是沈风落。
　　皇帝皱起眉头，狐疑的看了清歌一眼，重复道：“你的侍女？”
　　沈风落道：“对，就是我的侍女。”
　　皇帝道：“你的侍女为何半夜跑到朕的殿前？”
　　沈风落道：“我刚才发现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月白玉玦不见了，想是掉在了宫中哪处，便差了侍女去寻。这侍女第一次进宫，对宫中也不熟悉，想来是迷了路，才误闯到寒霜殿里来。还请您饶她一命。”
　　皇帝道：“你说她是你的侍女，朕看她倒像个刺客。五弟，包庇刺客可是重罪，还是说，你指使她在做什么事情？”
　　沈风落不卑不亢：“皇兄说笑了。寻玉玦这件事的确是臣弟欠考虑。这侍女冲撞了您，还请您让我将她带回去处置。”
　　皇帝笑道：“既然是五弟向朕要人，朕也不宜太过为难。宫里这事朕忙的是焦头烂额，还要仰仗五弟帮衬。”
　　皇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匣子，打开后递到沈风落眼前：“这里面装的，是瑞国前一阵子上贡的补药。听闻食用后可消顽疾，强身体。之前一直想赠予五弟却没有机会，今日时机倒是正好。”
　　皇帝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笑容，清歌心头一颤，任谁都想的到，那所谓的补药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不能吃！
　　清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风落，这家伙，竟给自己下了噤声咒！
　　清歌努力去挣锁仙链，锁仙链却收得极紧，纹丝不动。
　　皇帝看了清歌一眼，道：“五弟，你这侍女很担心你呢。”说着，又将手里的玉匣子递了递。
　　沈风落接过玉匣子，道了声：“多谢皇兄恩典。”然后从容不迫的将药丸吞下。
　　清歌盯着沈风落，胸腔中有复杂的情愫涌动。
　　沈风落……你为什么……
　　“现在，你有五天的时间，帮朕查出究竟是何人在捣鬼。”皇帝看着沈风落吞下药丸，心满意足的将锁仙链收回解开清歌的禁锢，又理了理衣襟，道：“时间不早了，五弟快些歇息吧。”
　　语毕，皇帝遣散了周围的侍卫，孤身走进寒霜殿。



正文 第10章 短刀

　　沈风落将清歌从地上一把搀起，也不解她的噤声咒，只是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皇帝躲在寒霜殿的阴影之中，冷冷的看着两人离开。
　　五弟，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清歌任由沈风落拉着，一路走，最后走进了邬嘉阁。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很安全。”沈风落一边说一边解开清歌的噤声咒，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话音刚落，清歌急切的问道：“皇帝给你吃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补药对吧？”
　　沈风落一愣，道：“怎么问这个？”
　　果然是毒药吗……
　　清歌道：“多谢你舍身救我。不过我想不通理由，毕竟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沈风落轻笑：“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别的事情。我救你，是因为这件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讲，是我将你牵扯进来的。这是我欠你的。”
　　沈风落道：“那日我在大街上遇见你，因为某些原因，怀疑你与宫中雀鸟作乱一事有关。”
　　“某些原因？是什么？”清歌打断道。
　　“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沈风落笑眯眯的回答道。
　　他继续道：“我与你搭话，得知你有进宫的打算，更加深对你的怀疑。所以那晚，我派了手下扮作黑衣人，将你引进我的马车，然后把你带入皇宫。”
　　清歌点了点头，她早就怀疑自己能够进宫是沈风落的安排了。
　　沈风落道：“之后，我一直监视着你，却发现你对雀鸟一事毫不知情，这才知道是我搞错了。”
　　监视？清歌心里咯噔一下，那沈风落岂不是天天都看着她去御膳房偷吃的？
　　不，不对，她担心的应该是沈风落是否看见自己用了法术才对。
　　沈风落道：“今天你冲撞了皇兄，可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皇兄的脾性阴晴不定，事态紧急，为了救下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说起皇帝清歌就觉得奇怪，这两人明明是兄弟关系，却貌合神离，不仅没有半点兄弟之间的感情互动，那皇帝给自家兄弟下起毒来也是毫不手软啊。
　　清歌正惊疑，沈风落又道：“我明天会给你备些行装，然后安排送你出宫，你走的越远越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生活，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不行！”清歌立即反驳道：“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曾牵扯过我。你将我带进宫没错，但是，我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做的所有事情也有我自己的理由。你今天为了救我服毒药，我就一定要留下来，解开你身上的毒，也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皇宫里生事！”
　　见沈风落不回答，清歌继续义正言辞道：“总之，无论你怎么安排，事情结束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皇宫的。”
　　沈风落看着清歌因情绪波动而涨红的小脸，似是恍惚了一下。
　　见沈风落看着自己出神，清歌有些不解的一低头，随后看到自己的裙装，意识到了什么，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沈风落笑道：“我可是第一眼就看透了呢。”
　　清歌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惋惜自己的变装技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沈风落笑意盈盈。
　　清歌毫不犹豫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个店小二是被施了精神控制术的。你一介凡人，怎么会法术？”
　　沈风落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先前外出游历，机缘巧合，遇见一个隐居世外的仙人，他传授了我一些小法术，不过是些障眼法控制术之类的，上不了台面的。”
　　清歌点了点头，道：“我也曾得仙人赏识，学了些法术。”——既已知道被沈风落监视，不敢确认他是否看见自己使用法术的样子，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沈风落点点头，一点也不惊讶，道：“皇兄既已认为你是我的侍女，你今晚也不适宜再去太医院那边住。我给你辟一间屋子，你这几天就住在我这里吧。”
　　想来一直被沈风落监视着，他知道自己在太医院的事情也正常。清歌点点头，又补充道：“我得去太医院那边通知一下我的朋友，不然他们会担心我的。”
　　“皇兄现在肯定在监视我们，你我都不适合露面，怕是会连累你那两位朋友。就派我的手下去好了。”沈风落说完，轻敲了两下桌子，清歌立即敏锐的捕捉到房顶上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像风刮落叶一般，是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声音。
　　清歌用手指了下房顶，沈风落点了点头：“他已经去找你的朋友了，尽管放心。”
　　清歌松了口气，沈风落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你掉的东西。”
　　清歌接过一看，惊诧道：“我的短刀？”她狐疑的盯住沈风落：“这短刀不是我掉的，是你偷的吧？”
　　沈风落低下头，尴尬的轻咳一声，这小丫头机灵，竟唬不住她：“皇兄他不喜欢琥珀，宫中有琥珀的装饰物都让他给砸了，如若让他看见你带着把嵌了琥珀的刀，我怕是吞百颗毒药也救不回你的小命，这才偷偷用法术把它换掉的。”
　　想起皇帝对待雀鸟的那股子狠劲，清歌便一点也不怀疑沈风落的话。
　　没听见清歌的回答，沈风落抬头看向她，只见少女眼里波光粼粼，很是郑重的说了声：“谢谢你，沈风落。”
　　沈风落只叫她不必放在心上，然后唤来一名侍女，以天色已晚为借口，将清歌引到给她准备的房间里去了。
　　清歌离开后，钟启从暗处走了出来：“主子，你真的认为季姑娘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吗？”
　　沈风落反问道：“钟启，你可还记得，你将她引入马车那晚我对你说的话？”
　　钟启点点头，道：“自然记得。你告诉我，如果逃跑时将那把短刀丢到马车里，她并不追我，而是选择去捡短刀的话，便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沈风落叹了口气，低语道：“都是苦命之人罢了。”
　　清歌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思虑着刚刚的事情，虽仍存疑点，但好歹明晰了一些。至于沈风落，之前还怀疑他是师父的仇人，没想到竟是五王爷啊。
　　门外轻轻传来一道男声：“季姑娘，你睡了吗？”
　　“还没有，”清歌起身开门：“沈公子？唔……王爷，还有事吗？”
　　沈风落道：“不必叫我王爷。”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盒递给清歌：“这个，刚刚忘记给你了。这是冰肌霜，涂些在脖子上，伤痕消除的快些。”
　　清歌接过小圆盒，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刚刚被皇帝掐过的地方正隐隐作痛。
　　清歌笑道：“多谢你了，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