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一章 深深门庭   春来草自青,正是当春好时节。   北方的冬季长得好像没有尽头,整整一个冬天,厚重的衣服层层包裹着,让人透不过气。   好容易可以脱去厚重的冬装,云宁顿时感觉身子轻了一大半,呼吸更顺畅了一些。   淡粉色的锦绣软烟罗绸缎长裙穿在身上,袖口处一朵朵桃花绽放,云宁放松地摊开手,任由小丫鬟罗云给自己整理着服装。   “好了,小姐。”整理完毕,罗云退后两步,刚刚好的距离,恭敬地微微垂身。   云宁收回游弋的神思,目光停留在了窗边的那一个花瓶上,青花瓷的瓶身上,寒梅绽放,正好应了外面的景。   唯一不同的是,外面的那一株,不是寒梅,而是春梅。在这百花争艳的季节里,依然不减半分颜色。   “走罢,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云宁低低说了一句,径自踏出脚步,绣花鞋随衣襟而动,隐约露出上面的图案,同样是梅花。   罗云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跟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什么时候开始,二小姐变了?从前是万事都不管不在乎的,一心只闷在房间里绣花,几乎从不走出房门的二小姐,这几日请安倒是勤快。   穿过走廊,路过亭台假山,在经过一方浅浅的水塘,终于到了祖父母的居住之地——玉堂春。飘逸不乏刚劲的书法,浓淡合宜,观之宛若苍松,可以看得出来书写的人定是书法造诣极高。   云宁早已经得知,这是祖父大人亲手所写。   近前,玉堂春里里外外安静一片。不远处的回廊里,冒出绿芽的柳树之间,转角之处,衣袂飞动,转出一个身影。   正是祖母的贴身丫头之一,春儿。   云宁神色平静,待春香走至前面,率先开口。   “春儿姐姐,请问祖母可起了?”声音不快不慢,属于女儿家特有的声线温婉悠长,丝弦缓缓拨动一般。   对方眉目微动,见了云宁这样的称呼语气也没有一丝惊慌诚恐,缓缓福了一个身,不紧不慢地答道:“回二小姐,还没呢?昨儿个,老太太跟大少爷聊得晚了,今儿怕是不会那么早醒。”   云宁眼睛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声音还是缓慢出谷:“大哥求学归来,祖母多谈了一会儿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既然祖母还未起身,我就先在这里等着好了。”   春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想到这几天二小姐的反常,倒是没有说什么了。   “那我先去看看老夫人。”虽是一样的语气,可云宁还是听出了几分敬意,态度好了一点啊,心里微微琢磨着,嘴角勾出一丝弧度。   看着春儿进屋的背影,云宁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一刻钟过去了,那一扇们,还是没有打开的征兆。   身边的罗云不禁小声嘀咕,“这大早上的,还真有点冷。”   云宁耳中听得清楚,却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没有等到老太太起身,倒是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红一黄两个窈窕的身姿并行到来。   冤家路窄,祖宗果然说的没错,云宁脑海中只浮现这一句话。   一个是水红烟罗长裙,上身一件淡粉雪缎褂子,领口是白色绒毛,越发显得圆圆的脸蛋白皙红润。   这一个少女,便是云宁的姐姐,云卿。   果真是同父不同命吗?云宁心里暗自想着,恐怕找遍自己的房间,也找不到一件用雪缎做成的衣服。   另一个则是一身嫩黄色同款长裙,脖子处围了一个纯白色貂毛皮草,在这里,貂毛还是有市无价的。鹅蛋型的脸上肌肤如凝脂,眼角勾起,添了一丝媚色。光是那一对眼睛,就肯定迷倒了不少男儿郎。   人如其名,这一个娇俏少女,正是她的堂妹,名唤云媚儿。二叔的心尖宠儿,同时也是屋里那位总也醒不了的老太太的宝贝孙女。   云宁早在这两人还在几尺开外就已经知晓这两人的动静。这两个人,一个是是姐姐,一个是妹妹,倒是感情好得很,连向长辈请安都腻在一起。   “哎呀,媚儿,你说前面那个穿着下人衣服的人,是谁啊!”云卿大吃一惊,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同身边的云媚儿开口。   “不知道,我们过去瞧瞧就是了。指不定是哪个房的小姐呢?”声音看似善意,那一丝傲慢和鄙夷却是显而易见。   云宁背挺直,有一瞬间的僵硬,却还是没有开口,云宁,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云宁了!贱人就是矫情,你管她才是侮辱了自己的智商!   “媚儿,你看见了没,原来啊,”声音拖得老长,“是我那足不出户,多病的妹妹呢!”   “啧啧啧,”一边感叹,一边围着云宁转,评头品足的样子,那样子,竟然跟挑街头小摊的物品差不多。   云宁丝毫不理,就当是被一条狗围观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看这身行头,如果不是我认识你,妹妹啊,别人啊,还以为是一个丫鬟呢?不对啊,大娘有那么寒酸吗?连自己的女儿的衣裳都这么吝啬?”云卿仍然不知足,见云宁没有丝毫动静,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咋一听,云宁有了反应,终于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深深看了云卿一眼。随即还是没有说话。   明明还是不错的天气,云卿却觉得有点冷,云宁扫过来的那一眼,竟然让她产生了一丝寒意。见鬼的,云宁是什么人,有什么人比她更清楚?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安慰了一下自己,云卿正想继续,让别人痛苦就是她的快乐!谁叫这个一无是处的贱人占了本来应该是她的嫡女宝座,巴不得这贱人去死才好!   大门打开的声音传过来,云宁抬眼,见刚才还是紧紧闭着的门开了,旁边,云媚儿跟春儿站在一处,挨得很近。   云媚儿头顶上的彩蝶双飞钗子闪闪发光,耀花了云宁的视线。   呵呵,她不是不是要感谢云媚儿一下呢?不然,还不知道这门什么时候开不是?    全部章节 第二章 请安风波   “祖母,您起了?媚儿给您请安来了。”云宁后脚刚刚踏进门口,就听到这样腻歪撒娇的声音,脚步一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视线之中,一只黄色的花蝴蝶一下子飞扑到了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穿着碧色宽大襦裙,深红色的夹袄上大团大团的福字异常显目。大概是保养得当,脸上的皱纹竟然不多,此刻眼睛笑成一条缝,尽显一个老人对自己孙女的疼爱颜色。   云宁和后面跟上来的云卿一齐福身,恭恭敬敬地跪下请安,磕了一个头。   云府家规尤其严厉,云宁前几日就已经体会到了。   每天请个安还要日行一跪一磕头,还好只需要早上一次,要是晚上也来一次,这叫她怎么活。   “孙女,云宁(卿)给祖奶奶请安。”   老太太好像这才注意到了身后跟过来的人一样,看了一眼跪着的云卿。   云媚儿看了看老太太的表情,识相地说了一句,“卿姐姐,祖母叫你起来了。”   老太太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很满意一般。   云卿依言起身,得意地看了还在跪着的云宁一眼,接着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云宁知道这是老太太又在为难她,这一次,好不容易祖父不在这里,当然要好好治治她喽!云宁也不戳破,跪着就跪着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前两次,云宁来请安的时候,刚好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在场,老太太也不好当面给云宁难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会不还回来!   云宁没有反抗地跪着,头低垂着,很乖巧的样子。   云媚儿眼里闪过一丝快意,接着跟老太太讲起话来,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云卿在一边帮腔,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如果忽略了还跪在地上的云宁的话。   云宁低眉顺眼地跪着,眼睛看着地板。心里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下马威也不至于,如果跪一下能让老太太消消气。不再处处针对她就好了。   云宁知道为什么老太太不喜欢她的原因,除了她的母亲没能生下儿子之外,就在半个月前的家宴上,云宁“失手摔了一跤”,好巧不巧地把这老太太压在了地上。然后,本就不满的老太太更加针对这个“无能”的孙女了。   笑话讲完了,老太太转向云宁这里,一拍脑壳说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宁丫头跪在地上这么久了。宁丫头,起来吧!”   云宁在心里冷笑,这么一个大活人没看见,老眼昏花也没有这么严重吧,况且,这一屋子的人都没看见,哄小孩都不信。   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宁儿多谢祖母。”   刚要起来,膝盖一疼,就要站不稳,重新跌倒下去,突然,一只有力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云宁回头,暖暖的阳光投射进来,那人的脸仿佛氤氲在黄色的暖光里,令人安心的味道在身边。   “多谢大哥。”云宁只听见自己的口中机械地吐出一句话。   那人低眉,如果没有看错,嘴角有一丝笑意闪出。   老太太的一看来人,眼睛都亮了起来,“我的乖孙,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睡会儿?”   男子浑厚好听的声音在云宁的身边响起:“我一大早就想着祖母和祖父呢,昨天跟祖母聊得很开心,祖母睡得还好吗?”   老太太的眼睛眯得更甚,眉眼中尽是满意之色,“睡得好啊,比任何一天还好。”   老太太招招手,年轻男子走到老太太身边去,走到最近的椅子上。   云宁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看着上方,一左一右的一男一女,这是老太太最得意的孙子孙女呢,不喜欢她,这个她有自知之明。   对面的云卿,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被刚好看过来的云宁敏锐地捕捉到了。   云天磊一到,云卿这次也成了一个打酱油的,上方的三个人说说笑笑的,云卿的脸变得有点扭曲。从前虽然不及云媚儿受宠,但是也不至于被这么无视,两只手揪着衣角,已经快到了爆发的边缘。   云宁看着,心里真是觉得特别地解气,膝盖还在隐隐作疼呢,看着云媚儿嫉妒的模样,疼痛好像减少了一点。对于这个云府里的人,云宁最熟悉的,见得最多的,不是祖父母,不是父亲,甚至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这个庶姐!   谁叫这个庶姐每次都跟抽风一样,没事就喜欢在她的院子里作怪,冷嘲热讽的,她就见识到了她的“活力”,一天不去贬一贬这个妹妹,没有别的事做!   “卿儿,宁妹妹,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没有看见祖父,云宁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无视这件事,他们会做,她,其实更会做。   一个人喝着茶,优哉游哉的,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他们谈话,她还不乐意呢。还可以欣赏对面云卿气煞的脸蛋,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句话被这个“大哥”说出来,云宁就知道她的“视若无睹”的逍遥是没有了。“宁妹妹”?这个称呼,继云媚儿之后,云宁的鸡皮疙瘩又一次起来了。   “谁叫祖奶奶都把我给忘记了呢?卿儿真是好没有存在感。”嘴一撅,一脸委屈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看就喜欢这一茬,小辈为了她的疼爱委屈,让她有种自己很重要的感觉,充分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奶奶怎么会忘了你呢,卿儿,你也坐过来一点,你亲哥哥在这里呢?”老太太一脸的慈祥。   云天磊的视线却盯在云宁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宁。   云宁这才是真真正正地打量起这个“大哥”起来。   一身白色博带云纹长袍,身姿颀长,眉毛浓密,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轻纱,看不真切。轮廓分明,算不得很英俊,却是浑身散发着一种文人的魅力。   云宁没有避开那视线,既然相看,那就看好了。只是,似笑非笑是干嘛?有这么好笑吗?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云天磊,同样是二夫人罗氏的儿子,正因为这一个儿子,罗氏才能用一个妾室的身份,实际上掌握着正室的权力。   今年十七,长她三岁,三年前被翰林学院看中,选入学院,今已是学成归来。   对于这个“大哥”,云宁不记得自己跟他有什么交情,甚至,见面都是极少的。这一次,为何是这种表情?   既然云天磊也说话了,云宁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可能老太太就又会生气了。   于是,跟着几人,随声附和了两句。   室内一片欢笑的声音。    全部章节 第三章 莫名礼物   自那日在玉堂春见过一面之后,云宁三日都没有再见过那三人。   心里正是纳闷着呢,其他门没见着倒是很正常,只是,那个云卿竟然没有来找她麻烦,真是奇迹。   喝着罗云泡的西湖龙井,云宁此刻偷得浮生一日闲,也懒得去管那些是是非非。   前两日,她还去看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形容越发显得憔悴了。   她的母亲,是父亲云轩的发妻,原名唤作楚琳,小名琳儿。是大将军楚玉的嫡亲妹妹,长兄如父,被楚玉简直就是捧在了手心里。   楚玉有一次奉旨出征,待字闺中的楚琳偷溜出将军府,邂逅了当时正是风流年少的首富云乃康之子云轩。一见误终身,楚琳对云轩一见钟情,况且楚琳本身也是貌美之人,两个年轻人立刻陷入爱河。   等到楚玉回归,才发现自己的妹妹竟然被云家之子拐走了一颗芳心,去云家兴师问罪过,最终还是拗不过妹妹的非他不嫁以死相邀,把妹妹许配给了云轩。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疼爱妹妹还是信不过云轩,楚玉竟然求得一圣旨,为他俩证婚。   圣旨赐婚从来都是不能休妻的,这便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生了长子的罗氏仍然只能是妾室的最大原因。如果没有圣旨,恐怕云轩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发妻变成妾了。   云轩,除了正妻楚氏,和二夫人罗氏,还有三个侍妾。   罗氏生下一儿一女,便是云卿和云天磊。楚氏只有云宁一个女儿,其他三个侍妾,两个各自生下了一个女儿。   云宁想到自己那憔悴的母亲,眼里闪过一丝惋惜,大将军楚玉唯一的妹妹啊。楚玉是谁,楚国人都知道,楚国大将军,楚国“战神”,多次领兵攻打入侵敌国,从无一次败仗。他的事迹被百姓们津津乐道,甚至被评书的变成一本书,叫做楚玉传奇,街头茶楼,有消息的地方,就有楚玉的事迹。   这样的一位战神的妹妹,嫁给当朝任何一个权贵作为正妻都是受得住的,只是可惜,怎么就一时瞎了眼,看上了这个首富之子云轩呢?   在云宁眼里,楚琳的确是“瞎了眼”,云轩在她眼里,不是一个好的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云宁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享受过云轩一点“父亲的疼爱”。记忆中,父亲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从来不曾踏进过母亲楚氏的西苑。小小的云宁从没有享受过父爱,只有母亲力不从心的疼爱,母亲时常的哀伤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就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宁妹妹,你可真是悠闲啊!”   一个声音打断了云宁的思绪,云宁抬眼,看见云天磊站在自己跟前不到十步远的地方,闲闲地说了一句话。   云宁从软榻上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转而问道:“大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难道我就不能来吗?”斜眼睨着云宁,云天磊漫不经心地说道。   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送到嘴里。   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啊,宁妹妹,你哪里来的西湖龙井?成色不错,比我那里还要好。”   云宁恭顺地坐着,不理会这个大哥这样的表情,不习惯,的确不习惯,脑海里的记忆告诉她,这个样子的云天磊,跟记忆里的那个对不上一点边儿。   “大哥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拿去。”   云天磊突然站起来,笑道:“哥哥竟然会拿妹妹的东西?我会觉得惭愧的!”   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云宁,“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云宁疑惑地看向他,云天磊耳朵红了一下,不耐烦地扯着云宁的袖子,直接塞到了云宁的手里,“给你就接着。”   然后逃也似的跳离云宁,留下一句,“爷爷让你过去陪他练字。”   利落地转身,云天磊如风一样大跨步走了回去。   云宁打开盒子,一只精巧的玉簪映入眼帘,拿起,白玉柔滑的质感在手中摸得很舒服,如果没有看错,这分明是上等的羊脂玉做的发簪。   发簪上刻着精致的梅花花纹,傲雪绽放的花纹,云宁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联想到自那日见到的云天磊,怎么感觉好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云天磊转变的那么快?她如果变化很大,那还可以理解,因为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错,她是现代社会穿过来的。   在这里已经呆了将近一个月了,从最开始的懊恼无助到现在的步步筹谋,她总会摆脱这样的地步的!   那这个云天磊呢?也是穿来的?云宁一想,就立刻否定了,不可能,就算也是穿来的也不可能无缘由这样对她好!    全部章节 第四章 祖父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云宁已经打扮一新,一身清爽利落地出了门。   同样是轻松的春装,一则是云宁自己不喜欢臃肿的着装,二则嘛,长辈要讨好,就要投其所好。   云宁特意选择了唯一的一件绣着水墨画的白色长裙出了门,摸着身上光滑的衣角,上好的质地可以从指尖感受出来。   不愧是首富,就连一件衣服,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布料做的,印象中的这一件衣服,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祖父命人赏的。这还是挑剩下的最后一件,就连云宁本身,也是第一次穿这一件。   穿过回廊,七弯八拐地,经过玉堂春,往右拐一个弯,就是祖父练字的地方。   同样是亲手书写的匾额,春归二字龙飞凤舞,跟玉堂春又显然不是一个风格。   这地方云宁来过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便是前些日子去玉堂春拜见是“提起”书法,祖父便让她一起欣赏他为书法专门布置的书坊。   由于第一次云宁的出色表现和独到见解,于是便有了第二次,这是,第三次。   一进门,云宁瞧见祖父的案前创作的身影,脚步放轻。   祖父喜爱书法,这是云宁早就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爱书成痴,从这间屋子的布置就可以窥见一二。   墙壁上挂满了名人的字,当代的,前代的都有,那些人名,云宁却是翻遍了记忆也没有找出来一星半点。   房子的四周,东南西北各有一张桌案,笔墨纸砚齐全,现在案上铺满了未干的墨迹。   云宁草草地扫视了一下,果然还是跟前两次一样,行书,草书的字都有,其中的草书,跟历史中唐代张旭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云宁静静地站在祖父身边,未发一语,未吭一声,甚至连呼吸都很平静。   良久,祖父终于大笔一挥,最后的一笔完成。   拍拍手,云宁立刻递上洁白的毛巾。   祖父顺手接过,擦了擦手,动作自然无比,好似做了千百遍。   云宁心里笑笑,祖父云有富,不愧是京城收复,名字都包含了这个。现在闲暇起来,倒是对书法说不出的痴迷。   大跨步地,祖父落座。   云宁静静站着,一身水墨画的衣裳散发着仕女的气质,平和内敛的面容清秀端庄,和身上水墨画的淡雅突然就很和谐地重合。   云有富眼睛一亮,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是释然和满意的微笑。   “宁儿啊,今日怎么穿上了这一身?”云有富接过云宁递过来的一杯热茶,挥手让云宁坐下。   平日从不见穿的,这一天怎么穿起来了?云宁听出了云有富的话外之音。   “长者赐,不敢辞。宁儿往日一直把祖父所赐的衣装放在衣柜里珍藏,生怕折损了一二。今日天气好,孙女前来伺候笔墨,便想着把祖父赐的这一套衣服穿来让祖父看看。不知祖父觉得如何?”   云宁慢条斯理地回答,说完真诚地望着云有富,一双眸子晶亮亮的,散发着一种光芒。急切想要听到评论的样子。   接收了孙女这样的目光,云有富自然是受用的。   连答了两次“好看”。   当初给每个孙女定制了一套衣服,让他们自己挑选,他在一边可是看得分明,这一套水墨长裙是最后被挑剩下的,最后是向来不争不抢的这个二孙女给拿走了。   当初看着只是可惜,这一套水墨长裙,其实面料和质地都是最好的。竟然没有人选择,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用意,当真是挺失望的。虽然被拿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老大家的这个嫡女,以前是他最看不上眼,最大的原因就是怯懦,每次被他一望,见了鬼一样甚至瑟瑟发抖,自己的孙女怕他,任何一个长者看了总不至于高兴。   本来他是不打算这个孙女真穿上的,女孩子,大都喜欢花草,断是没有喜欢这个的,他当初也只是尝试一下,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失望。   如今看着言行举止都仿佛是一副水墨画的这个孙女,一身的气质跟画上的淡泊静远倒是出奇的合适。整个云府,现在看来没有人会比这个孙女更合适穿着这一套衣服了。   想到此,云有富的笑容更加亲切了几分。   云宁从进门到现在,祖父眼睛里感情的变化被她不动声色的收尽眼底。心知到了此时,她对祖父的讨好前进了一大步。   这也是她迈出去的第一步。   当初分析遍了府内的形势,首先排除了二房三房的人,接下去又将死对头罗氏那边的人划出去,只剩下祖父母和父母了。   父亲她就没有见到过,母亲身体已经病成了那样,自是不能有什么帮助。只剩下了祖父母,她去见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到了。祖母是明显地十分不待见她这个孙女,估计是难以攻破了。祖父不明显,对云媚儿一等活跃多话的孙女倒是喜欢,对于她,不针对也不排斥。   当时祖父提到书法,她就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自己略懂。顺利地找到了突破口。   难得地,云有富接着又问候了几句。   云宁一一对答,在提到母亲的时候,面露悲戚,似有不忍之色。   云有富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母亲病情加重了?”   云宁突然对着云有富跪下,眼中泪光连连,就要从那双美丽的眼中汹涌流出。   “昨日我去看了母亲,母亲已经是下不来床了,求祖父救救我母亲。”声声哀戚,说不尽的可怜,一张小脸再次抬起时,已经是满面泪光。   云有富一愣,这丫头提到了生病,为何没有提到汤药,难不成,虎躯一震,难不成……   “没有大夫为你母亲看病吗?”音调陡然提高,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   云宁嗫嚅着说道,“我前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只有一个陪嫁的嬷嬷在身边伺候。”   这还了得,云有富猛地一拍桌子,桌子被震得当当作响。   到了这里,云有富哪里还不明白一切,以前一直知道大儿子不喜正妻,罗氏也为他生了第一个孙子,所以也对她多看了几分。任随她摆弄老大的后院,没有管,以为她至少也会有点分寸,不会太过分地失了云家的体面。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他不管这事,还真以为着云家就是她罗氏的天下了?   这要是传出去,这么宠妾灭妻,他都不敢想世人会怎么看?如果被传到了将军府,楚玉大将军再怎么生气不待见自己亲妹,估计也会拿刀杀过来。   云宁看着云有富,脸色从惊怒变得铁青,又变得煞白,最后终于恢复平静。   拉起跪在地上的云宁,慈祥地说,“孩子,你先起来吧!放心,我马上就吩咐人找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你母亲诊治。”   云宁得到祖父保证,这才依言站起来,重新坐着。   云有富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厮进来,去请大夫,出门前,对小厮耳语了一句。   却不想被云宁听了去,还真是不好意思哪,她耳力向来好。   不让透漏出事云府大夫人病重,云宁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名声二字还有将军府那边?   云有富暗骂了一声愚蠢,对着眼前这个孙女,眼睛里闪过不明的光,转瞬之后,便又是一脸的慈爱。   看着脸上泪痕未干的云宁,分明还是一个无处哭诉委屈,想要为母亲治病的一个小女孩,不至于有心机,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这个孙女的性情他是知道的,唯唯诺诺了十几年,现在变得出色镇静了一些,转变也不会那么大。   想到此,云有富脸上的慈爱又多了几分,又安慰了云宁几句,这才让云宁回去。   云宁一出门,老太爷的脸就阴云密布,铁青铁青地,大吼一声,“去,把大房的那一位,给我叫过来!”   云宁出门不久,听到了老爷子的这一句,脸上微微一笑,竟如春风绽放,比枝头的桃花更加夺了人的眼。    全部章节 第五章 为母请诊   回到自己的住处不久,云宁就听说自己母亲处来了大夫。还没有捂热屁股,又匆匆忙忙地到了楚氏独居的西苑。   一番诊治之后,云宁得知自己的母亲主要是多年的伤寒入体,体内寒虚,又加上近两年的哮喘之症,才卧床不起。看着大夫欲言又止的表情,云宁走出去,将大夫拉到一处,大夫这才说出,如果再不好好调理,可能寿命最多只有一年。   脑子里突然就嗡嗡作响,一瞬间的空白,心痛难当,云宁捂住心口,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让自己的贴身丫头罗云随大夫一起出去抓药,云宁走至母亲的床前。   脸色苍白而憔悴,掩饰不住的病容昭示着眼前的这一个妇人多年来受了病痛的折磨。   云宁自身十四岁,算起来,面前的妇人不过是三十一二岁,如果放在现代,真是大好的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幸福女子,此刻面前的女子却是一脸病容。   云宁看着,不知为何,鼻头竟然泛起了酸味,心里涩涩地,就要掉眼泪,云宁把这个归结于这个身体的自然反应。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女儿靠近,床上的妇人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眼皮努力地撑大,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   一只手努力地抬起,云宁马上握紧,轻声唤了一声,“母亲,我来了。”   一滴泪掉落下来,见了妇人如此场景,不管是自己还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脑海中的影像一一浮现。云宁终于意识到,对这个记忆中百般疼爱自己的女人,给了她一切爱的女人,此刻,她是真正地动容了。   从这一刻起,云宁,你的母亲从此也是我的母亲。欠你们的,我都会一一讨回!   “宁,宁儿,你来看我了,母亲好高兴!”苍白的嘴唇裂出了浅浅的口子,脸色白的跟抹了厚厚的白粉一般无二。   那个云轩,还有罗氏真的就这么对待自己的这个母亲吗?而以前的自己,难道没有想过一点改变的方法吗?   云宁突然就恨起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欺人太甚的罗氏,也恨起了以前的那个“云宁”。   尽管是在病中,云宁看着楚氏的容颜,五官绝美,脸蛋是标准的瓜子脸,眉目如画,尽管不复当年少女模样,却仍旧是风韵犹存。可以看出,楚氏当年,也必然是倾城美人一个。   这样一个美人,当然是如何才会不顾兄长反对,这才嫁给了一个地位远不及自己的商人之子?不论如何,想起丫环罗云说起的关于坊间大将军楚玉的传闻,云宁还是忍不住地惋惜,怎么就看上了那个负心汉呢?   楚氏挣扎着要坐起来,云宁制止了母亲,“母亲,你还在病中,好好休养才是。”   楚氏看着女儿乖巧体贴的模样,露出来病容里的第一个笑容。   云宁看着,越发觉得心酸,将母亲瘦如枯槁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鼓励道:“母亲好好养病,好了以后,我就陪你去看你以前最喜欢的梅花好不好?我们母女两个一起去,谁也不带。我们还可以去踏春,我听丫头们说,城郊的桃花今年开得特别好……”   楚氏听着,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云宁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母亲,大夫说了,只要你认真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以后宁儿会很乖很乖,一直待在母亲身边。”   楚氏一愣,听了云宁这话,假装板下脸,嗔怪道,“胡说,女孩子家家的,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说起嫁人的事,神色突然暗了下去,一脸的灰败神色。云宁知道母亲肯定是想起了那个负心汉,心里不由得暗暗咒骂着云轩这个“父亲”。   不知何时,楚氏的手已经到了云宁的脸上,“我的宁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一定拼尽全力,为宁儿找一个好婆家,而不是像我……”   云宁知道母亲又要黯然了,打断,“所以啊,母亲一定要早点好起来,母亲如果不在宁儿身边,将来,父亲他们不知道要把宁儿嫁到哪里去呢?”   这一番话的用意,云宁就是要激起楚氏对于女儿的挂心,云宁不相信母亲会不知道,如果母亲不在,罗氏母女和父亲又怎么会善待云宁。   果然,楚氏一听这话,心里激起千层浪,如果她不在了,她的宁儿怎么办?罗妹妹不会放过自己的女儿的!一定要给女儿找一个强硬的倚仗,自己的哥哥!   一想到自己的哥哥,楚氏的眼睛里闪过苦涩、悔恨、愧疚,当年,自己一意孤行,不听哥哥劝告,此刻,已经是后悔也晚了。果然是苦果自己尝,还因此跟哥哥的关系闹僵,开始是赌气,后来却是实在没脸见哥哥了。   往事不堪回首,楚氏看着眼前正当最好年华的女儿,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好,好,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母亲要看到宁儿出嫁的那一天!”   母女两个此刻说着心里话,倒是一片和谐。   楚氏因为有了求生的意志,脸上的表情竟然减少了几分憔悴之色。   云宁看在眼里,暗暗高兴,只要母亲振作起来,母女齐心,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全部章节 第六章 误终身   两日以来,云宁早上去给自己的祖母请安,便是时刻不离地陪在母亲楚琳身边。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瞬间上升了好几步,母女两个此刻已经是没有间隙了。   “娘亲,该喝药了。”云宁从外面走进来,手上端着的就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   楚琳一听见女儿的声音,原来还在假寐休息的眼睛一下子打开,笑盈盈地对着自己孝顺的女儿,眼里是浓浓的疼爱之意:“宁儿,这么早就过来,也不好好睡一觉?”   云宁在楚琳慈爱的目光下,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意,不过是两天的时间,这个母亲对她这个“女儿”的疼爱,她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   “早上需要给祖母请安,我请安过来才来看娘亲。”云宁靠近,坐在楚琳的床沿上,轻轻扶起楚琳的头部,问声细语道。   楚琳现在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在云宁的服侍下将一碗药喝了一个精光。云宁拿过蜜饯,正准备喂楚琳吃下,楚琳摆手推辞。   “娘看到你这么孝顺和懂事,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一点也不苦。”   云宁没有勉强,吩咐丫头收拾了一下,笑道:“娘亲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过几日说不定就能够下床了,到时候,宁儿一定陪娘亲出去透透气。”   楚琳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多久没有走出去了?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云宁看着,心里酸酸的,涩涩的,两天以来,楚琳给了她温暖的母爱,这是她从前和现在都一直渴望着的亲情。现在,在楚琳这里得到了,那么以后,她们就是真正的母女。   云府,精致辉煌的大宅院里,西苑却是最冷清的,母亲身边除了陪嫁时候一起过来的楚嬷嬷,再没有人前来过问。   云宁第一次踏足这里的时候,西苑里冷清的跟慌宅子一样,杂草长得一人高了,除了母亲居住的地方,云宁都可以想象,那些空着的下人屋里都堆满了灰尘。   无法想象,当今最得宠的大将军的亲妹妹,竟然在风光无限的首富云府里过着这样的日子!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心生不忍,何况云宁,这个冷清宅子主人的女儿呢?   楚琳看着女儿关心自己的眼神和若有所思的目光,收起了自己的伤心落寞,安慰地拍拍女儿的手,笑着打趣,“宁儿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呢?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完还摆摆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云宁见了,心里更是暖暖的,这,便是母亲的味道吧!难得地配合着楚琳,撒娇道:“娘亲,你竟然笑女儿,女儿不理你了!”   随后做出伤心的表情,泫然欲泣,十分逼真的小模样让楚琳一颗心都要给融化了。急忙来哄着云宁。   “噗”,云宁笑出声来,再看脸上,哪里还有一点伤心的意思。   楚琳这才知道自己竟被女儿骗了,正要扑过来“教训”自己女儿,无奈身体弱得起不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自己的身体,想到现在女儿的处境和将来的去处,不禁暗恨自己这副破烂的身子,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是悲从中来。   多希望自己的身子健健康康,就算是只可以出门走动也好啊!   云宁见状立马自己主动过来,乖乖任由母亲处置。楚琳伸出手,到了最后却只是捏了捏云宁的鼻子。害的云宁紧闭着的眼睛立马睁开,母女两相视一笑,都露出了欢乐的笑容。   两母女脸挨着脸,眉眼处一般无二的容颜,都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碰在一起更是无比的和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说是是一个年轻风华正茂,一个带着病态的苍白,却都显示出了绝代的风华。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楚嬷嬷,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小姐和小小姐,母女两个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很难见到的这般相亲相爱,想起这些年小姐核小小姐受的苦,心里对那个什么狗屁的姑爷更加怨恨了几分。   此刻的情景,她看着小姐长大,又看着小小姐长大,此刻的场景,却是极欣慰的。   母女俩温存了好一会儿,说了很多悄悄话,幸福的感觉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温馨地弥漫。   云宁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从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一脸的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母亲。   被女儿这样严肃的目光看着,楚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正襟危坐起来。如果女儿真的又受了什么委屈,那么这一次,就算她拼了自己的命,也会帮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娘亲,你老实告诉我,你还爱着那个,你还爱着爹爹吗?”一想起那个还没有见过的爹,云宁很不情愿地叫出那个称呼。爹爹这个词,和娘亲一样的神圣,那个人,没有资格!   楚琳身子一震,立刻绷直了起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眼睛轻轻颤动,睫毛湿润,满是痛苦和难过的眼神深处,是一种没有办法挣脱的爱不得,恨不起的无奈。   一看楚琳这反应,这表情,云宁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这样的一个负心汉,为什么娘亲还对他保存着幻想?果真是傻女人!   换做是别的人,云宁一定不会管,可是这个人,是给她异世里温暖的母亲,她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我,我……”楚琳哆嗦着嘴唇,“我”了一个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那个在心里刻骨铭心的男子。   曾经,那么爱的刻骨,现在,也是他,伤得她的心千疮百孔,如果不是还有宁儿在,她早已没了存在这个世界的留恋。   云宁已经知道答案,低着头,却终是深深滴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楚琳,如同拥住一个迷茫的孩子一般。   而她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地,伏在女儿身上,眼泪落下,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古人心易变。    全部章节 第七章 故人心变   想到自己的身体,想到现在女儿的处境和将来的去处,不禁暗恨自己这副破烂的身子,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是悲从中来。   多希望自己的身子健健康康,就算是只可以出门走动也好啊!   云宁见状立马自己主动过来,乖乖任由母亲处置。楚琳伸出手,到了最后却只是捏了捏云宁的鼻子。害的云宁紧闭着的眼睛立马睁开,母女两相视一笑,都露出了欢乐的笑容。   两母女脸挨着脸,眉眼处一般无二的容颜,都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碰在一起更是无比的和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说是是一个年轻风华正茂,一个带着病态的苍白,却都显示出了绝代的风华。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楚嬷嬷,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小姐和小小姐,母女两个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很难见到的这般相亲相爱,想起这些年小姐核小小姐受的苦,心里对那个什么狗屁的姑爷更加怨恨了几分。   此刻的情景,她看着小姐长大,又看着小小姐长大,此刻的场景,却是极欣慰的。   母女俩温存了好一会儿,说了很多悄悄话,幸福的感觉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温馨地弥漫。   云宁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从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一脸的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母亲。   被女儿这样严肃的目光看着,楚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正襟危坐起来。如果女儿真的又受了什么委屈,那么这一次,就算她拼了自己的命,也会帮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娘亲,你老实告诉我,你还爱着那个,你还爱着爹爹吗?”一想起那个还没有见过的爹,云宁很不情愿地叫出那个称呼。爹爹这个词,和娘亲一样的神圣,那个人,没有资格!   楚琳身子一震,立刻绷直了起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眼睛轻轻颤动,睫毛湿润,满是痛苦和难过的眼神深处,是一种没有办法挣脱的爱不得,恨不起的无奈。   一看楚琳这反应,这表情,云宁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这样的一个负心汉,为什么娘亲还对他保存着幻想?果真是傻女人!   换做是别的人,云宁一定不会管,可是这个人,是给她异世里温暖的母亲,她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我,我……”楚琳哆嗦着嘴唇,“我”了一个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那个在心里刻骨铭心的男子。   曾经,那么爱的刻骨,现在,也是他,伤得她的心千疮百孔,如果不是还有宁儿在,她早已没了存在这个世界的留恋。   云宁已经知道答案,低着头,却终是深深滴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楚琳,如同拥住一个迷茫的孩子一般。   而她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地,伏在女儿身上,眼泪落下,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古人心易变。    全部章节 第八章 往事甜蜜   云宁陪着母亲很久很久,听着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女子,诉说着她和他相识的过往。   楚琳和云轩,古代典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楚琳趁长兄不在,偷溜出将军府,遇到了风度翩翩的云轩。男的俊俏,女的貌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再经过几次的见面,便是互许终生。   将军归来,得知妹妹私定终身,恼羞成怒,最后却还是抵不住妹妹的恳求,成全妹妹婚事,并以军功求得一纸赐婚圣旨,保妹妹一生无虞。   新婚燕尔,鸾凤和鸣,那一年,夫妻恩爱,很快就怀了孩子。但是好景不长,王氏大着肚子找上门来,老太太求孙心切,留下王氏。   从此宅门不宁,兴风作浪之事纷纷出现,王氏诞下长子,楚琳流产,夫妻反目。到了最后,一次事件之后,被打入冷宫,独居偏远西苑。十几年来,见面不超过五根手指头。   心如死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是到了如今的地步。   云宁听着母亲的讲述,不知为什么,本该是对这种古代封建女子的思想轻视不喜的,此刻换成了自己的母亲,却是由衷地,生出了一丝丝的无奈和悲哀。   已经泥足深陷,怕是多说无益,云宁此刻不用怀疑了。究其一生,恐怕母亲都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既然这样,或许,计划里,为了母亲,给那个人留一丝余地好了。   终于安慰好了自己的母亲,安抚着睡着了,云宁给母亲盖好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才离开床边,正要走出门,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对着母亲身边的楚嬷嬷示意了一下,让她出去。   出得门来,云宁这才问出口:“嬷嬷,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楚嬷嬷抬起头,眼睛里还残留着闪烁的泪花,擦了一下老脸,慈爱中带着恭敬:“小小姐要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自从楚琳被冷落,楚嬷嬷去过几次求云轩,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的,所以忠心的老嬷嬷再也不承认那个姑爷。对楚琳的称呼也从“夫人”变成了“小姐”,到了云宁这里,也就变成了“小小姐”。   “母亲房里的屏风,可是用失传已久的梅花双面绣所绣?”   楚嬷嬷看了面前神色严肃的女子,小小姐果然长大了呢!点点头,“确实。”   “嬷嬷可否告诉我这是出自何人之手?”云宁面露迫切之色。   楚嬷嬷低头沉吟了一下,最后才慢慢地说出来,“这幅屏风,是小姐的好友风十娘所绣,作为小姐的新婚礼物送过来的。”   风十娘?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云宁搜寻者脑海里的记忆,“难道是?”   “小小姐说得没错,正是红袖坊那个有名的风十娘。人人皆知红袖坊的风十娘,琴棋书画俱佳,她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却不知,她还会失传已久的梅花双面绣。想当初,一次偶然的机会,小姐竟和风十娘成为了好朋友。小姐新婚,她便送了一副牡丹图屏风给小姐。”    全部章节 第九章 闺中密友   云宁心中不由一笑,原来自己的娘亲,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好友。   “那后来呢,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位风十娘来见过娘亲呢?”   楚嬷嬷想起往事,心中又是为自己的小姐心疼,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的怨气,“还不是因为那个负心汉!”又跟云宁说起了风十娘的事迹。   原来后来风十娘知道了楚氏被冷落的原委,闯进云府劝告楚琳休夫改嫁,从小被三从四德观念引导的楚琳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骇人”的想法,两人发生争执。最后风十娘被气走了,再也不曾来过云府,楚琳也从未出过云府,于是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便由此断了。   “小姐,吃饭了!”云宁拿着手中的医书,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听到罗云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刚才云宁想的是关于那个风十娘的,在这个封建社会里,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休夫?呵呵,这个观点,只怕是现代人才有的观念!有时间去会一会这个风十娘,这么厉害的人,如果能学到一些技艺,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个社会中生存,各种规矩,她可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什么琴棋书画啊,女红啊,都不会,没有这些技艺防身,以后怕是不好糊弄。   将思绪转回,看着罗云送上来的饭菜,云宁皱紧了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色。   只有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小菜,而且看着好像只是在热水里涝过一下就拿上来了,还有一小碟酱萝卜,估计是用来配粥的,主食,就是看着很清水的一碗粥。拿调羹一舀,只有稀疏的几粒白米。   “今天就这么一些?”带着威严的声音在身旁站着的罗云耳边响起来,平时温柔的语气在此时竟然让罗云产生了一丝惧意。   “噗通”一声,罗云已经跪下来,声音哆嗦道:“小姐,奴婢该死,可是,厨房的人只给了这么一些。”   半晌过后,云宁动了,缓缓将那所谓的餐点放进嘴里,神色分不清是什么表情。   “你起来罢。”罗云这才开始站起来。   罗云,要说对她好,比起云府的其他人,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对自己不错了。至少,这是唯一一个留在她身边的人了。说起来还真是讽刺,京城首富云家,嫡长女身边竟然只有一个丫头在身边。   就连一些有点钱财的商人,自己家的女儿丫头恐怕都不止一个。更不必说达官贵人家的闺秀是何等的场面,何等的前呼后拥了。   而这个丫头,云宁已经观察了很久,心地倒是善良,没有落井下石,但是要说忠心耿耿,倒是不见得。就譬如前几日,大半天不见人影,后来才知道是被她的好姐姐叫去帮忙了。   都没有跟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说一声,就被叫走了,就算不会吃里扒外,估计,也是害怕那边的,真正到了危急关头,一定是墙头草明哲保身的。这样的丫头,不够忠心,终究是不能让自己放心的。    全部章节 第十章 云卿找茬   还好云宁已经跟楚嬷嬷提过,过两天,楚嬷嬷安排推荐的那两个丫头也会混进新进的丫头里面,到那时,只要她掌握主动权就可以了。   “哎呦,妹妹啊,原来你在吃饭啊!”没有经过任何通报的,云卿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看了一眼云宁所吃的食物,眼里闪现的是轻视和得意,并且,毫不避嫌地,表现在了云宁的眼前。   “姐姐来,是有什么事?如果没有用餐,可以一起。”云宁理都不想理这个人,在她眼里,云卿就是一个花孔雀,花瓶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心计倒是没看出来有多深。不知道是隐藏得太好还是真的花瓶女。   云卿听到云宁邀请她一起用餐,大笑起来,嘴角的鄙夷那么明显,“切,你以为我是你,像这种,猪都不吃的食物,也亏你吃得进去。”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不过也对哦,像你这样的贱人,估计也只配吃这样的饭菜罢了!”   云宁手中的碗停了下来,力度很大,接近桌面的时候,却是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面上一片平静。   殊不知,就在刚才,她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托着碗,手中所用力气之大,几乎就要把筷子折断。   倏地一下,云宁站起身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走近云卿的身边,在云卿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恶狠狠地盯着她,脸跟脸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厘米。   “姐姐,人哪,不要得寸进尺,走多了夜路,早晚会碰到鬼的。按照你这性子,早晚得惹出祸端。”   云卿的眼睛瞪大,闪过瞬间的惊恐,那样可怖的目光,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向来懦弱好欺的云宁身上!眸子犹如深潭,带着一股子冰透人的冷寒和威严,竟然让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牙尖嘴利,愣愣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说完了,退后一步,理一理自己的衣袖,抽出手帕,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平静地说:“有本事,去跟云媚儿耀武扬威啊,比我厉害又如何?爷爷奶奶眼中还不是看不到你!”   这一句,一针见血,直说到了云卿的痛处。   同样是云家的女儿,为什么云媚儿就是比她更受宠,那个老妖婆,她每天那么讨好她,却还是看见了云媚儿就跟心肝宝贝一样,只要云媚儿在场,就会忘了她的存在。不就是她的身份不是嫡女吗?   可是有什么办法,西苑的那个病秧子又有圣旨在手,爹爹在如何疼爱她也没法给她名正言顺的嫡女位置,这个,她一直都是耿耿于怀。   偏偏她还要跟在云媚儿屁股后面讨好,在云媚儿那里得到的愤恨和嫉妒,要全部发泄到云宁这里来。都是这个贱人,她娘夺了她娘的正室之位,她又夺了她的嫡女之位。这个仇,只能报复在云宁身上。   正室所出的嫡女又怎样?在她面前还不是跟狗一样任她使唤,唯唯诺诺。   可怜的人,只有在当初的云宁这里,带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抚慰在云媚儿面前受挫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