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奸商 岁七月,火伏而金生。 奸商吴不赊踱出店门,手搭阳棚往西天看了看,又转头往东头路口看了看,嘿嘿笑了两声,抓起桌上的茶壶“滋溜”喝了一口,在门边躲椅上悠然自得的坐了下来。 吴不赊年纪不大,算起来今年还不到二十呢,中等个子,圆头圆脸,小眼睛,不能笑,笑起来两眼就只剩一条缝了。 偏偏他见人就笑嘻嘻,初见面的人都会觉得,这人和气,该是个厚道人,其实这小子骨子里就一奸商,说到做生意,整个东镇,没人比他更奸了。 今一早就有个卖泥鳅的,吴不赊说要买,先要凉干水,卖泥鳅的厚道,照做。 吴不赊却又找个借口出门了,快响午回来,凉着的泥鳅没水又晒了太阳,全死了。 吴不赊可就变了脸,死泥鳅没人吃,这话有理,卖泥鳅的心里那个堵啊,只想抱着死泥鳅一起跳河去。 吴不赊却又做好人,超低价把死泥鳅全部买下,把卖泥鳅的人感动得啊,眼泪鼻涕齐来。 他以为吴不赊吃了大亏,却不知吴不赊转身把泥鳅一剖一炸,金黄透亮,死泥鳅怎么着?油炸了不臭反香,最是下饭的好菜,五文卖出三百文,奸商能不笑吗?太得意了。 远远的,两个小小的身影移过来,吴不赊先没在意,小屁孩,不理,到两人在店子门前停了下来,吴不赊才斜眼扫了一下。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小女孩高一点点,大约十一二岁年纪,三丫髻,瓜子脸,秀秀气气,小男孩要小一些,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虎头虎脑,两人背上都背着包袱,一脸的灰,到好象是行远路的样子。 “吃饭吗?”吴不赊问了一声。 小女孩看向他:“住店。” 小男孩加一句:“要吃饭。”又拉小女孩手:“姐,我饿了。” 小屁孩身上刮不下几个钱,但能住店还不错,吴不赊也懒得起身,自有小二招呼,两个小家伙进去,果然就只要了两个便饭,小二应了一声,忽听得小女孩咦的一声,叫了起来:“爹爹。”然后便是哭声。 “怎么跑我店子里叫起爹来了。”吴不赊有些奇怪,回头看,只见小女孩带了小男孩离了座,却在神案前叩头,一面叩头还一面哭叫:“爹爹。” 旅馆客栈酒楼之类,一般都在大堂里供得有财神爷,吴不赊的平安老店当然也一样,不过这半个月来,神龛前多了个灵位,供的是铁血御史越明心。 东镇属于后凉国,后凉王昏庸无道,信任奸臣,国政把持在以国丈汪士春为首的一班奸臣手中,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一个月前,铁血御史越明心冒死上书,请求后凉王诛国丈汪士春以正朝纲,后凉王不听,反将越明心下狱,越明心当夜就死在狱中,说是自杀,但暗地里有传言其实是给国丈汪士春派人害死的。 消息传出,天下百姓骂声一片,奸商脑子特别灵,别人只是骂,奸商却在这一片骂声里看到了商机,脑中一转,就在店里供了越明心灵位。 果然,来店中吃饭住宿的旅客一见灵位就激动起来,祭的祭,骂的骂,祭要有酒啊,骂得激动更要有酒菜助兴,吴不赊高兴了,跟着大骂特骂,酒菜大卖特卖,铜钱大进特进,名利双收,财神爷郁闷啊,怎么就给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御史抢了风头呢。 可吴不赊不管,灵位一直供着,两个小家伙在神龛前叩头叫爹爹,财神爷肯定不是他们爹,那他们叫的是谁,不言自明。 吴不赊啊呀一声跳起来,急步进去,还有点不信,道:“两位少爷小姐,难道竟是越御史后人?” “是。”小女孩点头,拉了弟弟转身向吴不赊拜倒:“越青青越小虎叩谢店东高义。” “啊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吴不赊急忙扶姐弟两个起来,激动得全身哆嗦,两眼冒光。 铁血御史的后人竟然到了他的店子里,他店子里竟然供得有越御史灵位,越御史后人当场拜灵,这事要传出去,那是多大的名声啊,以后这一条路上的旅人,但凡没住过平安老店的,都没脸说过了东镇,那是多少客人,又是多少银子------奸商两眼里冒出的全是金光。 请姐弟俩雅间就坐,上最好的饭菜,小二厨子统统乱激动,“扑通”,那是店小二不留神拌着了凳子,“哗啦”,那是厨子打翻了碗碟,通通不管,没事,全砸了明天买新的,奸商就只裂了嘴傻笑,在一边莫名其妙陪着。 却又闻“啪”的一声,奸商嘴角抽了两下,继续傻笑,奸商有个习惯,特别激动而手足无措的时候,喜欢板指头玩儿,刚才那一声就是板的指头响,不过有些重,所以抽嘴巴。 消息传出去,一镇轰动,把平安老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甚至年过七十的赵老秀才都来了。 赵老秀才可不是一般人,虽然十六岁考到六十岁也没中举,但教出的弟子却很有几个当官的,乃是一镇之望,平日路上碰到,赵老秀才从来不拿正眼看吴不赊的。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所以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低,清高士子当然不肯放下身段与商人结交,何况是名高德邵的赵老秀才。 但这一次,赵老秀才狠狠的赞扬了吴不赊的义举,一个商人,竟然在自己店里供着铁血御史的灵位,这绝不是一般的商人,绝对是商人中的另类,要大力表彰。 赵老秀才发誓回去就要写一篇三万字的长文,彰此美德,越青青姐弟两个也跟着谢了一通,把个奸商乐的啊,彻底晕菜了,犯下了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当时赵老秀才问起姐弟俩为什么到了东镇,越青青答,朝庭把他姐弟俩当犯人家属,限他们在一个月内返回原藉,当赵老秀才得知就是他们姐弟两个而没有其他大人跟随时,表示了严重的担心。 乐晕了的吴不赊当即开口,他愿意送越青青姐弟两个返乡,平安老店有一辆进货的牛车,明天他亲自挽车相送,于是赵老秀才又狠狠的赞扬了他一番,三万字不够,要写个五万字的,并表态明天会亲来相送。 当时奸商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暗里对自己的英明佩服得不得了,千里送遗孤啊,比姐弟俩仅仅到店里打一转,名声那要大多少倍?就算耽搁一个月生意又算什么?百倍的回报啊。 明白过来,是第二天早上,起行前,送行的赵老秀才的一句话,赵老秀才说:“贤侄高义,必定名传青史,不过老朽担心,国丈汪士春不肯放手,中途只怕还会对越御史遗孤不利,所以这一路上,还要请贤侄多多留意,老朽代天下百姓,重重拜托。” 赵老秀才说着,深深做下揖去,他一个读书人,而且是有功名的秀才,给吴不赊这样一个商户做揖,若换做以前,吴不赊会乐得晕过去,但这会儿他却傻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汪士春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越小虎姐弟两回去,长大了再找他报仇?不可能啊,必定会中途下手,斩草除根。 京师到东平郡这一带尽是平原,人烟又密集,所以两个小家伙一路走来也平平安安,但出了东镇,慢慢的就进入了山区,有些地方,山高林密的,数十里不见人烟,别说两个小孩子,就杀一百个人,也只裹了狼腹,不会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鸭子是怎么死的,那是笨死的啊。”吴不赊只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二十个嘴巴,什么千里送遗孤,是千里送小命啊。 可这会儿赶鸭子上架,已是抽身不得,眼见赵老秀才颤巍巍看着他,老眼里似乎露出疑问,忙一抱拳,昂然道:“老先生放心,奸贼不来便罢,若来时,我拼着这一条命不要,也要护得忠臣遗孤周全。” “好,好,好。”赵老秀才连声赞叹,亲手敬了吴不赊一杯酒,当下上路,一辆牛车,越青青姐弟坐车上,吴不赊当车把式,驾的一声,缓缓出镇,赵老秀才率一干乡老,一直送到镇口。 先前当着众人面前,吴不赊鼓足了气势,昂头挺胸象只红冠子公鸡,这一不见了人,立马象霜打的茄子,莠了。 老牛拉慢车,也不要他管,坐在位子上就发呆,任他平日自负奸遍宇内无敌手,这一会却再无半条奸计出来,无论如何都退身不得,当然,硬要退,把越青青姐弟往车下一赶,转身回镇,也没人能吃了他,可人不吃人,口水沫子淹得死人啊。 “阎王爷啊,送货的来了,不要钱,白送,什么?我阳寿没尽,是没尽,可我不想活了行不行啊?我就不活了,就赖你家了,不要我死我偏要死,怎么着吧你?” 吴不赊自个儿发狠,咬牙切齿,后面越小虎听到了,以为他在磨牙呢,扯他衣袖子道:“吴大哥,你在磨牙啊,我娘说,那是肚子里有虫,到前面镇上你找个郎中,抓副打虫药,包你就不磨了。” “哦,原来是有虫啊。”吴不赊点头:“回头一定抓一副吃,不,抓十副,打死这傻虫子。” 行了一日,也有三五十里,到是风不起浪不惊,找客店宿了,第二日一早起程,慢慢的进了山区,人烟渐少,吴不赊紧张起来,弄得拉车的老牛都神经兮兮,仍然没事。 第三天,人烟越少,不过只要过了十里坡,下山就有个大镇子,过午无事,眼见上坡,吴不赊把老牛屁股催两催,十里长坡一阵风,提着的心也慢慢顺了,前面突地人影一闪,跳出三个人来,吴不赊心中猛地一跳:“来了。” 那三个人,最前面一条黑脸大汉,五大三粗,乱有力的样子,后面两个怂点儿,一瘦一胖,手中都提了大刀片子,那黑脸大汉舞个刀花,扬声道:“此路是我开,收费发横财,敢说一个不,管杀不管埋。” 正文 02 剪径  “只是三剪径的?”吴不赊心中疑惑,缩着身子不敢动,黑脸大汉三个看他缩成一团,后面车上就两小屁孩,也懒得发威了,不够茶水钱,直通通过来,胖子把大刀片在吴不赊脖子上一架,黑脸大汉两个就去车上乱翻,越青青搂着越小虎缩在车角,自也不敢动。 越御史是清官,越家姐弟自也没什么钱,越青青包袱里就几件衣服,越小虎包袱里却是几本书,那是越御史的遗物,瘦子是个好睹的,没翻到钱却翻到书,书输同音啊,连呸两声:“呸,晦气。” 抓起书就要扔,越小虎急了,一把抱住他手:“我爹留给我的,不准扔。” “小崽子,想死啊。”瘦子大刀片一扬,越青青吓一跳,忙抱住越小虎:“小虎,不要动。” 她声音娇嫩,瘦子斜眼去她脸上一瞅,嘿嘿一笑,对黑脸大汉道:“大哥,这妞还有两分姿色呢,卖到窑子里,少也要二十两。” “嗯。”黑脸大汉点头:“咱哥三不能白跑一趟,这次的酒钱就着落在这小丫头身上了,带走。” “好嘞。”瘦子伸手去扯越青青:“小妞,跟大爷走,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夜夜做新娘,快活得很呢。” “不要。”越青青死命挣扎。 “不许碰我姐姐。”越小虎人小,到有两分虎气,也是又踢又打。 吴不赊缩在一边,一直在心里暗拨算盘:“好象真是三个劫道的,要钱不要命,这是规矩,失点财没关系,不过这三毛贼一身土气,乡下土匪,没见过世面,说不定不守规矩,财也要命也要呢,那怎么办?撒腿就跑,回去就说碰上了汪国丈派出的杀手,越家姐弟都遇害了,我是死里逃生,赵老秀才肯定信,最多痛骂奸臣,到成全了我的名声-------。” 左右没想清楚,不料三劫匪搜不到钱也不要命却是要把越青青抓了卖窑子里去,眼见越青青虽然拼命挣扎,究竟人小力弱,给瘦子扯着手臂拖出了车子,哭叫挣扎,清秀的小脸胀得通红,可怜巴巴的眼光正往吴不赊看过来,四目一对,吴不赊脑子里突然就昏了一下。 什么叫昏了一下呢?要承认,奸商已经足够精明,足够卑鄙,足够无耻,脸皮也足够厚了,反正平安老店厨下的大菜锅从来也不敢和他比厚度,万一锅底厚不过脸皮,岂不丢死个锅子? 但奸商有一个无法克服的毛病,偶尔会黑血上头,冲动,不理智,这是年轻人固有的幼稚病,他自己也知道,也下决心要改,但每每事到临头,却又忘了。 这一回又是这样,头一胀脑一昏,幼稚病犯了,忽地一指:“有老虎。” 他幼稚,那胖子却是个傻胖子,竟还信了真,吓一大跳:“哪里。”扭头乱看。 吴不赊随身带了一把短匕,逮着这机会,反手抽出,猛地和身往胖子身上一扑,叫道:“在那边。”他左手搂着胖子脖子,右手短匕正对着胖子心脏,借着和身扑下的势头,一刀捅了进去,直没至柄。 胖子啊的一声叫,踉跄后退,吴不赊左手始终死死搂着他,带着他身子往黑脸大汉靠去,黑脸大汉和瘦子竟也给吴不赊那一声吓住了,原来早几年这十里坡确有一头老虎,这两年虽说不见了,虎名在外呢,所以三贼都信,黑脸大汉和瘦子还在两边乱看,吴不赊带着胖子撞到了黑脸大汉身上,抽出短匕,一刀捅进了黑脸大汉心窝里。 黑脸大汉吃痛,啊的一声狂叫,看清是吴不赊捣鬼,死不甘心,急怒上头,手一扬,举起大刀就要劈下来,他这临死一刀,真若砍中了,奸商便只好和阎王爷做生意去了。 吴不赊当然不会那么傻,一刀入体,他身子一矮,就势抽刀,前钻,从黑脸大汉胁下钻了过去。 瘦子先前在车边拖人,在黑脸大汉前面,是斜对着黑脸大汉的,黑脸大汉叫这一声,他回头,因为是斜着身子,没看到黑脸大汉胸前射出的污血,不知老大中了刀,还以为是看到了老虎,一吓,退一步,眼睛只顺着黑脸大汉面对的方向去看,全没去注意从黑脸大汉胁下钻出来的吴不赊。 他迷糊,吴不赊可不客气,矮着身的,也不直腰,一扑,一刀就从瘦子胯下捅了进去,再就势一滚,远远滚了开去,为啥?怕瘦子临死给他一刀啊。 胖子早没了气,黑脸大汉还有三分气,瘦子倒是气足,长声惨叫,但说再追杀吴不赊是不能了,黑脸大汉后倒,瘦子前栽,盗兄匪弟,死了还抱团,乱有义气的样子。 吴不赊先前血上头,真杀了人,可就全身发抖,软坐在地,人象抽干了,再无半丝力气。 越青青姐弟也吓坏了,越青青抱着弟弟缩在车角,不敢看地上的死尸,到是越小虎胆大些,老半天不闻劫匪出声,从越青青怀里探出头来,叫吴不赊:“吴大哥,他们都死了呢,都给你杀死了,你真了不起。” 吴不赊歇了这一会,有了点力气,先还不敢应声,确信三贼死得实了,这才站起来,心中可又噼噼啪啪拨开了算盘珠子,他先前缩成一团,形象太差,要解释两句啊,拍拍手道:“这有什么,三个小毛贼,本来我也不想杀人的,如果只是要钱,给他们拿几个也算了,大家都是辛苦人嘛,可居然还存心不良,还想卖良为娼,这就过份了,老虎不发威,他当我病猫,哼哼。” 刚开口声音还有些颤,到这哼哼两句,已是气势十足,立刻换来越小虎满眼祟拜。 “多谢吴大哥救命之恩。”越青青致谢。 “小事一桩,不用客气。”吴不赊嘴里谦虚心里发飘,越小虎又还满口祟敬的追问神功绝技,再谦虚一通,谦虚到后来,吴不赊几乎要飘起来了,反正上牛车是飘上去的。 其实最镇定的是老黄牛,不管你哭哭叫叫打生打死,他自顾吃草,老牛吃嫩草,那叫一个爽,吴不赊却要开路了,大声喝叱,一迭连声的驾驾驾,老宾主了,吴不赊是什么人,老牛最清楚,就看不得那小人得志的嘴脸,驾什么驾罗,牛眼翻白,巨鄙视。 下山,到镇子里,吴不赊本来想要报官,千里送遗孤,路遇山贼,为护遗孤奋身搏杀,这事传出去,吴不赊这三个字可就名满天下了,不过在心里把算盘反复拨了两遍,还是算了,名声传出去了,汪奸的人也引来了,名声诚可贵,小命价更高,还是闷声大发财吧。 光抱着脑袋还保不了命,还得另有手段,找店子住下后,吴不赊让越青青姐弟不要出来,自己却去镇里走了一圈,找了家铁匠辅,想要买把弩。 世道不太平,匪多贼多,加上又是山区,铁匠辅里一般都有兵器卖,这不稀奇,叫吴不赊喜出望外的是,铁匠辅里居然有一把现成的手弩,小小巧巧,可安三枝无尾铁箭。 手弩比大弩可就方便得太多了,不过威力没有大弩强,一般没现货,要临时定做的,那可不是三五天的事,居然却叫吴不赊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当即花高价买了下来。 铁匠辅出来,却又碰上个捉蛇的,提一条什么五步倒,要卖得药材辅子里去。 奸商又起个念头,把蛇也买下来,带回店里,到自己房中,捉了蛇头,把铁匠配给他的六枝无尾箭逐一送到蛇嘴里。 那蛇好端端的出来逮只老鼠吃却给人捉了,正自郁闷,逮谁咬谁,送到嘴里的就是一口,咬住了拼命的放毒,全不知道正中了奸商的诡计。 正文 03老道 吴不赊把六个箭头全染得蓝汪汪的,小心翼翼用双层油纸包了,再用细绳子密密扎好,这样放入革囊,即不会不小心划着手让自己中毒,而箭射出时,强力的箭头自能穿破油纸,也不会减低毒性。 然后叫来店小二,让做一锅蛇肉羹,那蛇卖力的工作了半天,还以为能饶它一命呢,结果蛇毒尽,蛇肉烹,郁闷得没等进锅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天继续上路,吴不赊杀过了人试过了手,信心暴增,再加上有手弩毒箭,更是胆壮,连老牛也似乎受了感染,脚步轻快了许多,一晌就赶出了十来里地,越青青老家在阳城,约摸有八百多里,吴不赊算了一下,要是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左右就能打回转。 “对付两个小屁孩,汪奸该不会派什么高手,昨天三条大汉给我三刀斩了,汪奸派出的低手难道比三贼加起来还强?就算强个一分半分,我有毒箭手弩呢,扮猪吃虎,不信就射不死他,而且汪奸要斩草除根的话也只是猜测,说不定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根本就没把两个小屁孩放眼里呢,低手都不屑派,就没有手,那可太爽了,一个月后回转,吴不赊名满天下,平安老店要扩张了,店面至少再增大一倍,不,两倍,可就发财了,哈哈。” 正做美梦,突见前面大松树底下好象坐着个人,没错,是个人,一个老道,搞不清六十岁还是七十岁,极瘦,估计个把月没捞着香火钱了,脸上不见一丝肉,骨头都快要从皮子上戳出来了,闭眼坐在那里,可能饿昏了头,也不知有气没气。 奸商这会儿心情好,包里有带的干粮,想:“这老道,可怜见的,施舍他个馒头吧,说不定就救了老道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个馒头七级浮屠,太划得来了。” 车到近前,吴不赊刚要开口,那老道突然睁开眼睛,那眼光亮得,吴不赊眼前就象划过两道闪电,刺得他身子一缩,到嘴边的话全吞了下去,心中怦怦狂跳:“妖道。”想反手去抓手弩,那手却好象不听指挥了。 还好,老道并没有暴起发难,只是看了一眼,又闭上了,老牛也镇静,迈着轻快的牛步,很快就越过老道,渐行渐远,吴不赊一颗心才慢慢爬回到腔子里,心下嘀咕:“那老道绝不是一般的老道,莫非是汪奸派来的?这样的高手出来杀两个小屁孩,太丢人了吧,而且他为什么不动手呢?” 想不清楚,这会儿手能动了,先把手弩端手里,箭是早上好的,慢慢的看不见老道了,难道真不是冲着越家姐弟来的?这个念头才兴起,心中猛地一跳,在前面一棵树下,他又看见了那老道,那张脸,象十二月里风干了的腊肉,绝对不会认错。 “妖道会飞。”吴不赊一颗心象发春的兔子,死命的往嗓子眼蹦:“先前可能没认准人,这会是真的要动手了,妖道能飞会妖法,手弩威力太小,而且明里放箭,也绝对射不到他,这下死了,死定了。” 不知死活的老牛拉着牛车英勇向前,吴不赊只恨不得一刀从牛屁股里捅进去,这么近的距离,妖道又是能飞会妖法的妖道,就算他舍下面子跳下车转身就跑,妖道也绝不会放过他,难道会留他一个活口去宣扬汪奸杀人灭口的事?不可能啊,妖道铁定先灭了他的口。 奇怪的是,妖道还是没动手,难道给老牛英勇无畏的气势镇住了?吴不赊心下打鼓,反复思量,突地想到一句话:“猫戏老鼠。” “这妖道是要吓破了我们的胆,他才动手,一定是这样。”心中思量定了,害怕中,奸商心底又有些恼火,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要命拿去就是,这么逗着人玩,什么意思啊? “伸头一刀,缩头也只是一刀,老子拼了。”吴不赊暗暗咬牙,脑中一转,已有主意,回头看妖道已在十余丈外,还是闭眼坐着呢,转头凑到越小虎耳边道:“你们不要开口,听我说,路边坐的那个妖道是国丈汪士春派来的,我们用计杀了他。” 越家姐弟自也看到了妖道,听说是汪士春派来的,姐弟俩脸色大变,再听到说要用计杀贼,越小虎眼里立时放起光来,连连点头,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越青青眼光却要复杂得多,即畏惧,又感激,还有几分疑惑。 吴不赊道:“小虎,你躺下,我用席子盖上你,你要一动不动。”越小虎莫名所以,却听话的点了点头,果然一头就躺下了,车上有一床席子,晚上吴不赊打地辅用的,这时盖在越小虎身上,再把衣包解开撒两件衣服上去,越小虎身子小,再有衣服掩饰,乍眼看上去,看不出席子底下有个人。 吴不赊又对越青青道:“你配合一下,我一叫,你也叫起来,就叫小虎,小虎怎么不见了啊,这样的话,明白吗?”越青青也点点头。 两姐弟做好准备,吴不赊回头看,离着老道已有差不多二十来丈,手按了按胸,猛地大叫:“咦,小虎哪去了,小虎?” 听得他叫,越青青也叫了起来:“小虎,小虎,怎么小虎不见了啊?” 一开口,吴不赊就勒住了牛车,跳下车,转身装做往车棚里看,手弩藏在背后,全部心神其实全放在妖道身上,只见眼角余光一闪,老道突地就出现在车上,速度之快,便如疾风刮过。 吴不赊吓得退了一步,老道的妖法还远在他想象之外,他几乎就要转身而逃了,如此妖法,他哪里还有信心,但老道蹲在车上往车里看,背心正对着吴不赊,近在咫尺,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不搏一下?吴不赊胆气倏起,猛地扬手,几乎是贴着老道的背心扣动了板机,机刮一响,老道闷哼一声,身子往前一窜,倏地不见,只在车棚后尾厢上留下一个大洞。 手指一扣动板机,吴不赊立即松手下蹲钻进了牛车底下,再一滚,滚到了路边,结果妖道并没有追杀他,耳听得越小虎欢呼出声:“妖道逃走了,妖道逃走了。” 吴不赊大喜,一步上车,先叫一声驾,催动老牛,再俯身捡起手弩,一面狂催老牛,一面装弩,这一路狂奔,直奔出了四五里地,看到了前面的一个小村子,吴不赊才缓下来,老牛奔得气喘吁吁,赶车的吴不赊也是气喘吁吁,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吴不赊一脸兴奋,老牛却是莫名其妙,眼光里大有鄙视之色:知道你是奸商,也用不着这么奸啊,这不是压榨牛力吗? 正文 04机会 不能怪奸商兴奋,他这一条计策,其实颇为冒险,以老道的眼力,又有妖法,就算刚才他没睁眼,十有八九也知道越小虎在车上,这么离得二十丈说越小虎突然不见了,妖道怎么可能相信? 但生意场上,风险与机遇并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一下,奸商赌的就是妖道心中万一的疑惑,只要妖道有一丝丝的信心不足,就能成功。 而他真就成功了,虽然一扣板机他就开逃,但还是亲眼看到三枝铁箭全都射进了妖道后心,三枝铁箭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射入后心,箭头上还带了蛇毒,哪怕妖道妖法通天,也是必死无疑,昨天只杀了三个毛贼,今天干掉的可是会飞的妖道,太有成就感了,能不兴奋吗? “哈哈,哈哈哈,滴哒,滴哒哒,呼呀嘿呀哈-----。”奸商手舞足蹈,哼起了怪腔,越小虎听得有趣,道:“吴大哥,你这哼的什么啊?”  吴不赊哼的其实什么也不是,就是大脑抽疯出怪腔,每每算计得手,坑人成功,就会来这么一出,听得越小虎问,到装个架子出来,道:“这叫打花调,好听吧,好听跟我学。”于是越小虎也跟着一路滴滴哒,哈哈哈,嘿呀嘿呀,听得老牛全身发痒,冲着路边的母猪哞的一声,弄得那母猪大费思量:牛哥哥难道爱上俺了?这个---这个---可是乱了捏。 在村子里打了尖,再又上路,走出十余里,始终不见妖道现身,估计死在哪个松树圪塔底下了,吴不赊心中打算盘:“妖道这样的高手,汪奸绝不可能派两个出来,这一次的生意,本来是赶鸭子上架,结果鸭子上架变凤凰,看来真是赚大发了。” 说来也怪,奸商平日打算盘,九拨十响,从不落空,但今日一拨算盘,就出妖怪,只听一声怪响,黑影一闪,一股风直扑过来,吴不赊大吃一惊,还好,他虽然算定妖道必死无疑,但总是多留了一分心,本能的往车座底下一栽,再一滚,从车厢底下滚了出去,身子一停,急回头看,两个黑衣汉子,都是三四十岁年纪,一前一后堵住了牛车。 扑击吴不赊的是前面的执刀汉子,一击不中,咦了一声,向吴不赊看过来,显然不服气,想要追杀吴不赊,后面的执剑汉子道:“先料理正主儿。”说着一挥手打在车棚上,车棚远远飞了开去,越青青啊的一声惊叫,紧紧的抱住了越小虎,越小虎却担心吴不赊,喊:“吴大哥。” 执刀汉子放弃追杀吴不赊的打算,往车上看,道:“小崽子一刀杀了,小妞长得不错,咱哥俩先玩玩。”手一伸,抓着越青青手臂把她拖开,扬手一刀就照越小虎脑袋砍去,越青青虽然死命挣扎,却象虎嘴中的绵羊,莫想挣得分毫,只能骇声尖叫:“小虎。” 吴不赊这会儿刚站稳身子,站稳了也没用,手弩挂在车座板上,没拿在手里,赤手空拳往上冲?嘿,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菜,豆伢菜是不能和黄瓜扳腕子的,心中低叫:“小虎青青,不是我吴不赊不顾你们,我也实在是尽力了,谁想到奸贼会派这么多高手来杀你们呢。” 脑中转着念头,转身就要往林子里钻,救不了越家姐弟,那就尽量保住自己的命吧。 刚要转身,眼角忽地有人影一闪,随即便闻得叮叮铛铛一阵响,眼前刀光剑影,完全看不清人,打斗忽停,吴不赊这才看清,一时却是又惊又疑。 中了他毒箭的妖道竟然没死,这时就站在车前,却是横挡在越青青姐弟前面,手中一把松纹古剑,斜在胸前。 越青青不知是妖道从执刀汉子手中救出的还是自己挣脱的,跑回车上又抱住了越小虎,姐弟两个缩在车子一角,惊恐的往这边看,越小虎一眼看到了吴不赊,眼光还惊喜的亮了一下。 两条黑衣汉子并肩站在一起,离着车子有十余步,各执刀剑,紧张的盯着妖道,执剑汉子讶叫一声:“飘风子?” “飘风子?”吴不赊心中猛地一跳。  正文 05飘风子 车、船、店、脚、牙,这五类地方,消息最为灵通,吴不赊开店子的,南来北往的消息,自然知道得多,江湖典故,仙道魔妖中成名人物,也是耳熟能详。 飘风子,仙道高人,传说早在数十年前,天庭便已在地仙榜中列下他的名字,追风门的掌门人,不过追风门规矩古怪,每代只有一名弟子,飘风子掌的其实就是自己一个人的门,虽然人单势孤,但追风门在江湖上却是大名鼎鼎,因风成道,独门摄风术,在江湖上自成一派,任何人不敢小窥。 “他是飘风子?那岂不大错特错了。”飘风子乃是正道中人,绝不可能是汪士春派出来杀越家姐弟的,看现在的情形也正是这样,吴不赊一时间目瞪口呆。 “正是贫道,识相的自己滚吧。”飘风子哼了一声,冷眼斜视,显然没将这两名汉子看在眼里。 两名黑衣汉子对视一眼,执剑汉子抱拳道:“华氏双雄,华龙华虎见过飘风真人,即是飘风真人出手,我兄弟俩这点小小把式,自然不敢出来现丑,告辞。”两人说着转身就走。 “这就吓走了?”吴不赊狂喜,还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啊,这华氏双雄他好象也听说过,名头当然远不如飘风子响亮,大鱼吃小鱼,大名吓小名,这真是管用呢。 “飘风子绝不是来杀越家姐弟的,而是来保护他们的,可我却射了他三箭,而且还是毒箭,这下可怎么好?”吴不赊一时有些抓狂了。 手足无措之际,华氏双雄替他解了围,两兄弟走出数步,忽地齐齐扬手,各往天上抛出一物,却是两个葫芦,两个葫芦里各射出一道黑气,黑气中各有一条蜈蚣,长约尺余,色做赤红,在黑气中张牙舞爪,嘴中丝丝做声。 华氏双雄同时转身,各捏一诀,向飘风子一指,齐喝一声:“疾”。两条蜈蚣立时恶狠狠的向飘风子扑过去,华氏双雄同时扑上,左刀右剑,夹攻飘风子。  “小小妖物,也敢来老道眼前现宝?”飘风子冷哼一声,手中古剑一划,剑气激荡,两条蜈蚣对飘风子剑气似乎颇为畏惧,与剑气一接,立刻斜飞开去,绕一圈再又左右扑上,这时华氏双雄也到了,刀剑相交,又是叮叮铛铛密如暴雨般的一阵响,先前的打斗吴不赊看不清,这回却看清了,这回有什么不同呢?因为这回飘风子死挡在越家姐弟身前,只在车前左右移动,所以看得清楚。 飘风子古剑展开,以牛车为中心的数丈方圆内,尽是剑点,华氏双雄加两条蜈蚣,四面围攻,却是攻不进去。 攻不进去不稀奇,飘风子可是地仙一流的人物,玄功高绝,乃是一流高手,华氏双雄不过是二三流人物而已,敢去老虎嘴边拨毛,已经很让吴不赊佩服了,吴不赊想不清的,是飘风子为什么这么有耐心,和这样的小人物打斗有什么意思,两下解决了岂不痛快? 他这么想,其实不是替飘风子不值,是想一饱眼福,飘风子以少打多,华氏双雄加两条蜈蚣,战力不弱,飘风子剑法再精妙,想三两招解决华氏兄弟也是不可能的,剑法即然做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帮忙? 当然有,华氏兄弟可以借法宝帮手,飘风子肯定也有法宝,虽然吴不赊听说功力越高的人就越不屑于用法宝,说什么有失身份,那样的谬论奸商是斥之以鼻的,可惜他没法宝,他若有什么法宝,一定大用特用,身份,哈哈,赢了就有身份,死人就没身份。 正文 06摄风术 当然,他是他,飘风子是飘风子,他不顾身份,飘风子或许要顾身份,没关系啊,法宝不用,可以用道术啊,道术比法宝更好看。 江湖传言,追风门因风成道,专研摄风之术,摄风,御风,聚风,凝风,破风,把风玩得神乎其神,呼风唤雨,拨屋倒树,其中最厉害的有风雷箭,摄风如放雷,更有什么风雷劫火,威力无穷,对付华氏双雄这样的小人物,呼风唤雨就不必,但凝风为刀,一风刀把华氏双雄一刀两断,或者聚风化龙,来条风龙把华氏双雄抓上半空再摔下来,那就太好看了。 可怜见的,奸商开着这平安老店,各种各样的道术传说都把耳朵听起茧子了,却从来没见过一次呢,好不容易见着个会道术的飘风子,偏偏玩起了宝剑,只是先前射了飘风子三箭不好开口,否则奸商一定要叫起来:用道术!放法宝!两个都上最好,批发价,八折优惠。 华氏兄弟似乎急了,华虎舞个刀花,忽地直扑进去,却啊的一声叫,飞跌出来,左臂上血花飞溅,已是挨了一剑。 华龙吃了一惊,退一步,横剑挡在华虎身前,道:“没事吧?” 华虎咬牙:“老不死的,没事。” 华龙看他一眼,道:“不要轻敌冒进,老牛鼻子受了伤,功力大减,只要缠着他,百招内,必能要了他的老命。” “好。”华虎暴叫一声,挥刀又上,华龙从侧面夹攻,一刀一剑两蜈蚣,把飘风子围得死死的。 吴不赊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以华氏双雄这样的小人物敢挑战飘风子这样的一流高手,飘风子为什么又不用道术痛痛快快结束战斗,原来飘风子受了伤,功力大减,吴不赊虽然没练过玄功,但他也知道,施展道术是非常耗费功力的,飘风子之所以不用道术,显然是受伤后功力大减,没办法再用那些厉害的道术了。 而飘风子受伤的原因他也想明白了,铁定是拜他那三箭所赐,飘风子虽是一流高手,但三箭入体还带了毒,能保着性命就非常了不起了,一点伤没有,绝不可能。 想明白这些,吴不赊老脸一时红一时白,变来变去,象个唱大戏的,不过奸商一直练有厚脸皮神功,虽然愧疚,但说什么愧疚得要去跳河这样的事他还是不干的,脑中却还有个疑问:“功力大减不能用道术,法宝可以用啊?难道这会儿还要死撑面子活受罪?” 华氏双雄久攻不入,华龙动起了脑子,嘴中唿哨一声,听到哨声,围攻飘风子的两条蜈蚣突地转了方向,竟然张牙舞爪向车中的越青青姐弟扑过去。 “卑鄙。”吴不赊怒骂出声,这会儿他好象忘了,他一直是以卑鄙为荣,不以卑鄙为耻的。 “孽畜找死。”飘风子一声厉叱,左手去腰间一个皮囊中一探,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拳头大小,盒子打开,一条白光射出来,吴不赊心中怦怦跳:“终于要放法宝了?” 凝睛细看,却是大失所望,那白光乃是一只小小的玉蝉,约有拇指大小,蝉这东西,吴不赊小时候捉得太多了,前面没牙齿,后面没毒针,爪子也不锋利,难怪飘风子一直不放出来,这玩意儿放出来也没用啊,难道送给蜈蚣做点心? 叫吴不赊大跌眼镜的是,那玉蝉飞了一圈,忽地向一条蜈蚣扑过去,速度迅快绝伦,白光一闪,竟就到了那蜈蚣的头顶,爪子死死的扣着那蜈蚣脑袋,在蜈蚣头顶上吸起毒来。 那蜈蚣吃痛,绻起身子在空中翻滚,嘴中更丝丝痛叫,巨大的毒钳左右乱舞,但玉蝉伏在它头顶,它的毒钳无可奈何,挣扎得一会,撑不住了,跌落地面,在地下跳虾一样翻滚蹦跳,任它跳也好翻也好滚也好,那玉蝉稳坐钩鱼台,就是死咬着脑袋不放。 “原来这小小蝉儿还有这般本事。”吴不赊在一边看得又惊又喜。 正文 07济世金蝉 华氏双雄却是又惊又怒,先前在飘风子突然出现时,两人和飘风子对了几招,发现飘风子中气不足,功力大减,先还有些不信,后来眼尖的华龙看到飘风子印堂中一团暗青,有明显的中毒之象,两兄弟这才冒险缠斗,不但想要完成任务,还想要杀了飘风子,搏一个大大的名头。 没成想飘风子虽然功力大减无力施展道术,剑法却是精妙老练,放出的小小蝉儿也这般厉害,反折了一条蜈蚣,那蜈蚣是华虎的,痛怒之下暴吼如雷,挥刀猛攻。 华龙脑子灵光,知道飘风子追风剑的厉害,自己兄弟想在招数上占便宜,绝无可能,眼光去玉蝉身上一转,生出个主意,唿哨一声,它那条蜈蚣猛地在空中转向,疾射下来,却是射向地下跳动的那条蜈蚣,双钳猛伸,一下子夹住了那条蜈蚣的脑袋。 飘风子的玉蝉叮在那蜈蚣头顶,躲闪不及,顿时连带着蜈蚣脑袋给拦腰夹住,身上吃痛,哀声鸣叫起来。 这玉蝉名为济世金蝉,最擅拨毒,是飘风子行走江湖济世救人的至宝,最是他的爱物,中了吴不赊三枝毒箭,手弩力弱,未能射穿内俯,然后又以济世金蝉拨出了大部份毒液,才能保得性命,这时眼见金蝉受伤,飘风子大是痛惜,口中厉叱一声,古剑一荡,将华氏双雄一刀一剑尽数荡开,身子一纵,倏地到了那蜈蚣前面,手腕一振,一剑将夹住济世金蝉的蜈蚣斩为两断,那蜈蚣毒钳松开,济世金蝉摇摇晃晃飞进飘风子玉盒中。 飘风子自以为一剑将华氏兄弟逼到了外门,却不知一切都落在华龙算中。 华龙知道济世金蝉是飘风子的爱物,而从济世金蝉肚子上的一截黑色和飘风子久久不肯放出金蝉这两方面合起来看,华龙判断,济世金蝉必是刚给飘风子拨毒不久,肚中毒液还未消化,行动不便。 所以华龙就冒险一试,让自己的蜈蚣去攻击济世金蝉,本来济世金蝉最是毒物的克星,蜈蚣去攻击它,只是自己送死,结果华龙猜中了,济世金蝉确是刚刚吸饱了毒,然后在吸了华虎蜈蚣的毒后,更是胀得肚子滚圆,行动不便,躲避不开。 济世金蝉一给自己蜈蚣夹到,华龙就知道计策成功了,果然,飘风子一剑荡开他们两个,便去救他的金蝉,而早有准备的华龙装做退开,其实却是暗中蓄力,飘风子一剑斩上蜈蚣,伸手收金蝉之际,华龙闪电般扑出,一剑刺向飘风子后心。 飘风子正在收蝉,闪避不及,百忙中身子微偏,避开后心要害,但华龙长剑仍是透体而过,不过华龙一丝狞笑刚从嘴边泛起,飘风子古剑已从胁下穿出,毒蛇吐芯,一剑刺了华龙个透心凉。 “大哥。”华虎一声狂叫,一个箭步上前,照着飘风子脑袋一刀劈下,飘风子身子堪堪转过来,手中剑一挑,挑得华龙一个身子直飞起来,正挡在身前,华虎这一刀猛恶,竟是一刀将华龙一个尸身一劈两半。 没劈着飘风子,反劈开了大哥尸体,华虎一呆,飘风子右手剑还挑着半片华龙尸体,左手却早收了玉盒,一抖,一道银光射出,从华虎喉头射入,后颈穿出,却是一根细细的长约半尺的银针,正是飘风子亨名当世的追风针。 风云变幻,眨眼间,飘风子剑挑针射,劈蜈蚣刺华龙射华虎,华氏双雄成了华氏双尸,飘风子自己却也成了个血人,华龙一柄剑还穿在他身上,剑头滴血,恐怖之极,吴不赊直看得目眩神驰,呆立当地。 飘风子站稳身子,探手去怀中取一根银针,扎在剑伤附近,血竟然就不流了,又从腰间一个皮囊中取一个玉瓶,倒一粒红丸服了,盘膝坐下,微微闭目,随即睁开,看向车中的越青青姐弟道:“你们就是越御史的一对遗孤吧,越青青,越小虎,是不是?” 正文 08拜师 “是。”越青青点头,牵了越小虎下车,跪倒叩头:“越青青越小虎,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起来吧。”飘风子伸手虚扶,看着越小虎眼睛:“你爹爹铁血钢骨,骂贼而死,忠义千秋,小虎,你长大后要向你爹爹学习。” “是。”越小虎重重点头:“多谢仙长教诲,小虎记住了。” “好。”飘风子脸露微笑,转头看向一边发傻的吴不赊,道:“你叫吴不赊,是不是?你过来。” 吴不赊又惊又喜又还有些怕,挪步过去,道:“仙长,对不起,我-----。” “不必说了。”飘风子微微摇头:“我从东镇追下来,听说了你的名字,千里送遗孤,这是义,你不会武功,却敢偷袭贫道,这是勇,虽然有些孟浪,但不怪你。” “实在是我有眼无珠,不识--------。”飘风子竟然不怪他,还大大的赞扬了他,吴不赊惊喜交集,还想表白两句,飘风子再次打断了他:“说了不怪你,但有重任交给你,国丈汪士春可能还派了杀手截杀越家姐弟,这后面一段护送的重任,你必须担起来。” “还有杀手,杀手是烂萝卜,不要钱啊。”吴不赊心中打一颤,脸上却不露出来,用力点头:“仙长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叫汪奸的人碰越家姐弟一根毫毛。” “我信得过你的话。”飘风子点头:“但你的功夫太差,你可愿拜我为师。” 吴不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扑通跪下,喜叫道:“愿意,弟子吴不赊给师父叩头了。”狂喜之下,一个脑袋就象捣蒜的杵,在地下不停的叩。 “好了好了。”飘风子到笑了,让他起来,看着他眼睛:“我正式收你为追风门第四十八代弟子,但为师已经没时间慢慢教你功夫了,而你要护送越家姐弟,又必须得有一点功力才行,所以为师只能用一种霸道的方法,以金针渡劫之术,强行打通你的小周天,这种方法逆天而行,劫中求生,至少会让你短十年阳寿,你可愿意。”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吴不赊虽然没学过功夫,但各种传闻还是听了一萝筐的,知道小周天是由凡到仙的最大一个关卡,惟有打通小周天,才能练出灵力,才能使用道术,打不通小周天,任你苦练三百年,蛮力打死牛,也永远不能运用道术,永远不能得道成仙。 十年阳寿,那算什么?奸商脑子里刹时打了一通算盘,假如他阳寿是一百岁,减十年就是九十岁,他老爹不到五十岁就死了,别说减十年,就是减三十年,还比他老爹活得长得多啊,这算盘怎么打怎么合算,奸商脑袋狂点:“我愿意,别说减十年阳寿,便是减三十年阳寿,我也愿意。” 奸商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声飘风子是听不到的,见他应得爽快,还以为他是一腔忠义呢,心中欣慰,想:“这徒儿体质一般,年纪太大,但性情为人却是上佳,我择徒二十年不得,最终选了他,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 飘风子只在东镇停了一下,听到吴不赊千里送遗孤的议论便追了下来,如果他在东镇多停留两天,了解一下奸商平日里的行事手段,蚊子腿上削肉,菩萨脸上刮金,骨头缝里榨油,他就会知道,他这个天择的徒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盘膝坐好,然后服了这粒丹药。”飘风子从皮囊里取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红色药丸,递给吴不赊。 吴不赊接过,触手微凉,一股奇异的香气透鼻而来,沁人心脾,心中狂喜:“仙丹啊,服了我就可以成仙了。” 药到嘴边,飘风子一句话吓他一跟斗:“此为聚风丹,服下后,你会死过去。” 不是成仙,是变鬼?吴不赊魂飞魄散,呆看着飘风子:“师父------?” 正文 09先死后活 飘风子看着吴不赊眼睛,一脸严肃:“魂飞魄散之际,一点阴灵将去未去,这时你需以至诚之心,抱一个念头,回来,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就没人护送越御史遗孤了,只要你抱着这个念头,阴灵就终会还窍,为师再以金针渡劫之术,渡你转来。” “难道服仙丹都是先死后活?”吴不赊不明白了,虽然飘风子一脸严肃,让他有些不敢开口,但不问明白,怎么都不甘心,做生意,不明白对手的底线,如何敢下本钱。 “这不是什么仙丹。”飘风子摇头:“本门聚风丹,是增长功力的一种辅助药物,本来至少要练功十年以上,打下了深厚的底子,却始终无法取得突破,才可以在师门长辈护持下,以此丹强行助力,冲关开窍,拨苗助长,其实害多于利,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何况你还种子都没下,苗都没有,若平常时日,师父是绝不会给你服聚风丹的,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抱着一点诚心,再借师父金针渡劫之术,必能一气冲关,回阴转阳,你明白了。” 吴不赊不傻,飘风子说得这么清楚,他当然明白了,什么仙丹,根本就是刀斧,生生劈开他经络,让他死上一回,只剩最后一口气,飘风子再以什么金针渡劫之术救他回来,可万一救不回来呢? 这生意风险太大,吴不赊犹豫起来:“可是,师父------。” 话没说完,飘风子忽地咳嗽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再取一根银针,插在身上,微微凝气,忽地睁眼,厉声道:“抱元守一,至诚感天,记住了。”手一挥,一股劲风送出,托着吴不赊手中的聚风丹送进他嘴里,吴不赊猝不及防,傻呆之际,一股风早把那丹吹入他肚里。 吴不赊魂魄齐飞,啊呀一声跳起来,脚未站稳,只觉腹中一热,恍似点着了一把火,火苗更腾然扩散,只是一眨眼,已通身烧开去,吴不赊的感觉里,自己就是一块干柴,从里到外,轰隆隆的烧了起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着火,那种灼痛,无可形容,啊的一声惨叫,一跤跌翻在地,乱滚乱翻,那情形,生似一只丢进油锅里的虾公,垂死挣扎。 越青青姐弟在一边看着,齐声惊呼。 飘风子猛地站了起来,揪着吴不赊头发提起,闪电般连点他数处穴道,再往地下一压,吴不赊双脚立成盘坐之势,腰板挺得毕直,飘风子再把他双手拢到腹前成迭掌之形,反手一针插入他胸前颤中穴。 吴不赊盘膝趺坐,身板毕挺,比庙里的菩萨坐得还要端正,但全身的肌肉却在不绝的颤抖,通体泛红,全身热气腾腾。 飘风子两眼精光四射,专注的盯着吴不赊眉心,阴灵离体,必走神窍,说实话他也是紧张到极点,万一吴不赊意志不够坚定,阴灵终于逸走,他也是全无办法,聚风丹强行劈关,本就是死中求活之法,九死一生,要想转来,必要吴不赊自己有坚定的求生之意,方能在鬼门关前,强行抢命。 吴不赊这时已经什么都不知道,只迷迷糊糊有一个感觉,好象自己要死了,死便死吧,想到死,好象还有一种渴望,就象疲倦的人,看见了床一样,只想睡觉,便在撒手之际,突然起了个念头:“不对啊,我还没娶老婆没生儿子呢,张阿水两儿子了,我一个都没有,那不是输给了他,不行,我还不能死,还得回去讨老婆生儿子去,怎么也不能输给那死小子-------。” 张阿水是镇西杂货店老板的儿子,打小和吴不赊不对眼,什么都要和吴不赊比一比,没一样赢的,只老婆娶得早,生了两儿子,这一点比吴不赊强。 飘风子盯着吴不赊神窍,眼见数次红光似要离窍而去,却又缩回,叫他紧张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忐忑之际,吴不赊眉心红光忽地转头向下,插在胸口的银针嗡的一声轻颤,这是精元下注返窍归元之象,飘风子狂喜,手一挥,一针插在吴不赊丹田处,约三五息,丹田处针银忽地颤动,嗡嗡做响,这是气足之象,若是平日练功,当无忘无助,任其自走,现在当然不行,飘风子左手揪着吴不赊头发将他凌空提起,右手拨针,同时一针插在他会阴穴处。 吴不赊给飘风子凌空提着,仍是盘膝而坐,到会阴穴银针颤动,飘风子再拨针,复插入后背命门,同时把人放下,银针再动,再拨针,复插大椎,玉枕,百会,回到前面,微针入神窍,人中,再入颤中,丹田,到丹田银针再动,吴不赊啊的一声叫:“娘呀,烧死我了。”睁开眼来。 飘风子一口血喷出,退一步,趺坐于地,一张脸刹时间惨白如纸,他本就已重伤垂死,此时殚精竭虑,吴不赊回魂,他却已耗尽了全部精力。 吴不赊也有一种全身脱力的感觉,又好象不是,总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就是空空的,好象不存在,也不是难受,但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心中一时惊疑不定:“死是没死,好象也没成仙啊,是不是出毛病了。”盯着飘风子看。 飘风子闭目定神,这一会儿却过了盏茶时分才睁开眼来,看着吴不赊,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一点诚心, 终能动天,好,很好。”他是真的很高兴,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如果吴不赊失败了,死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吴不赊脑中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空白一片,愣了一下才明白飘风子这话的意思,自己却吓一大跳,什么一点诚心想着要护死越青青姐弟而回魂的话,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啊,他之所以回来,是要讨老婆和张阿水比生儿子的,还好,比生儿子虽然不好听,到也管用,终于是回来了,要是回不来可就冤死了,当然,这话现在就不说了,只是傻笑一下。 他傻笑,飘风子到觉得他憨了,更觉得他不错,道:“静心凝神,为师传你追风诀。” 追风诀是练气的法诀,是追风门所有一切秘法的基础,惟有练气有成,有了灵力,才能运用追风门所有的摄风御风的道术。 追风诀深得大道至简之理,并不复杂,但却分为十二层,打通小周天,至少要到六层以上的功力,然后层层向上,最高一层为九天逍遥之风,风起时,水击三千里,抟风而上九万里,天地任逍遥。 飘风子将一缕微音送入吴不赊耳中,吴不赊依诀行功,只觉腹中一热,忽尔成团,化成热流下行,从会阴过命门上大椎经玉枕,到百汇略停一停,好象有块湿布压在头顶心上,稍顷,热滚复缓缓向下,头脑顿时一清,经神窍过人中下颤中最终回到丹田,此后便周而复始,无始无绝,先前他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气行一周天,立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四肢百骸,空灵舒爽,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直欲冲天而起,又欲仰天长啸。 飘风子却又喷出口鲜血,吴不赊一惊,叫:“师父,你先别传功了,先给自己治伤吧。” 华龙的宝剑这时还穿在飘风子身上,不过以吴不赊想来,飘风子差不多已是神仙中人,挨了他三毒箭都没事,华龙这一剑自也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飘风子微微摇头,道:“我追风门绝学,惟追风诀不立文字,口耳相传,以后你收弟子,也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只要追风诀不泄露,敌人哪怕偷到了追风经,也没什么用。” 他说着,解下腰间皮囊,取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出来,递给吴不赊,道:“追风门以风立派,一切都因风而来,这追风经是历代先祖的心得,内中有各种摄风御风之术法,还有追风剑,追风手,追风步,追风针四大武学,为师无法亲自传授于你了,但你追风诀已有小成,小周天已通,自己慢慢的摸索习练吧。” 正文 10追风 吴不赊接过来,是一本绢册,册页已暗旧发黄,不知流传了多少岁月,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双手,封页上写着《追风经》三字。 吴不赊略翻了一下,最前面是追风步,然后是追风手追风剑,都是武功,绘有图样招式和文字说明,再后面是各种术法,什么剑啊掌啊什么的,说实话吴不赊不太感兴趣,打生打死哪及得打算盘把人算死。 但道术可就太有诱惑力了,追风门秘悟风之始源,把风御使得神乎其神,呼风唤雨啊,做梦都要笑醒了。最后面才是追风针,却不仅仅是各种施针的手法,还有医术,吴不赊全无兴趣,不看。 飘风子盯着吴不赊,见他看到各种御风的术法时眼光大亮,翻到后面的追风针却是一带而过,不免心中失望,对飘风子来说,所谓道术,不过小术耳,没有什么用处,而追风针一针济世,乃是救人济世之学,才是他最重视的,但明显吴不赊的想法和他不一样,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带着吴不赊学医的可能了。 “这是济世金蝉,最是天下一切毒物的克星,吸毒拨毒极具神效,不过才吸饱毒,又受了伤,短时间内用不了,哪天你看它肚内黑色毒素消失,通体玉白,便可以用了,还有这个追风囊,可装千斤之物,也算得一宝,还有剑和针,为师都交给你了,盼你能将追风门发扬光大。”说着这里,神色转厉,眼中精光大放,盯着吴不赊道:“天无眼,但冥冥中自有因果报应,你要记住了。” 吴不赊吓一大跳,忙肃容道:“弟子记下了。” “好。”飘风子把追风囊递给吴不赊,闭上眼睛:“你去找点儿干柴来,有枯死的整树最好。” 吴不赊依言起身,到旁边林子里拖了两棵枯死的整树来,依飘风子的指点堆成两个柴堆,把华氏双雄的尸体和死蜈蚣堆在一堆柴上,飘风子自己却坐上了另一堆柴,吴不赊这才意识到不对,叫道:“师父?” 飘风子微微一笑,道:“你赶一下牛车,让小虎他们先走吧。” 吴不赊依言赶开牛车,回来,叫道:“师父,你难道------?” “风从松间来,曾经石上过;白云二三友,幽幽小院苔。”飘风子不答他话,眼望远天,轻声低语:“这世间,最干净的是风,最自在的是风,最无牵无挂的是风,师父要与风做伴去了,你好自为之吧。”弹指生出两点火花,落在两堆柴上,复捏诀做势,轻喝一声:“风来。” 随着他喝声,忽起两股旋风,围着两个柴堆,呼呼转动,强劲之极,那火给风一吹,刹时冲天而起,眨眼便把华氏双雄的尸体和飘风子全都掩在了火光中。 “师父。”吴不赊先还有两分侥幸,直到这时,才确信飘风子是要烧化自己,惊骇交加,跪倒在地,哭叫出声:“师父,你如此神通,为什么还救不了自己啊,不是说你已经成仙了吗?天庭地仙榜中都有你的名字了啊,难道还会死?” 飘风子先中箭,又中毒,余毒未净又一场恶斗,更给一剑穿身,如果仅是吴不赊的毒箭,休养数日他就能复原,或者仅挨了华龙那一剑,因那一剑并未刺中心脏,多休养些日子也无大碍,但两者相加,他便有通天之能,也是回天无力。 飘风子召来的那股风强劲之极,不到一柱香时间,两堆柴连人带尸体烧得干干净净,只余两堆柴灰。 吴不赊也曾听过一些所谓的密闻,说什么得道成仙,什么上天做神仙,很多都是误传,修道人真正修的是元婴,要想长生不死,惟有修成元婴,天劫来时以元婴转世,除此再无长生之法,无论是天仙,地仙,还是妖魔精怪,都是一样。 但这样的所谓密闻真相,一般老百姓是不信的,宁愿相信那些消失了的高人都是上天做了神仙,神仙会死?扯蛋,神仙当然是永远不死不老的,人啊,最高境界不是做皇帝,是成仙,都是这样的想法,吴不赊当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但在这一刻,眼看着飘风子身化为灰随风而去,他突然就有些相信那些传闻了:神仙也是凡人做,大难来时魂魄飞。 发了一回呆,堆土把飘风子烧成的尸灰埋了,叩一个头:“师父,你放心,我平日虽然喜欢打算盘,但生意人也诚究个诚信,我即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平平安安把越青青姐弟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