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引子     “快，它们已经过来了，快跑！！”     后方一片漆黑。      但那不是夜色！而是黑暗在追捕我们！     我意识到群魔迫近！！！     所以我们只能快跑，使出一辈子最大的力气集中在双脚上，直到双脚跑到断，否则不会停下来的。     “啊！我的背包！？”     “别管背包了……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顾不得催促……因为背包中的那本笔记本很重要！       我停下来了，回头捡起地上的背包。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浊地像哀叫的牛鸣。我也听得见响亮的心跳声，全身血管像是打了类固醇，不知道会不会爆开。背包里掉出那本日记本，我冲上前去先抓起它，再一把拉起背带，想把背包拉回我的肩膀上。     真是累赘，我忽然在想，要不要干脆点，丢了背包算了？！     我听见脚步声就在我的前方，可我不敢朝那边看，怕看到了就吓得无法再移动了！！！     我就像是被一只惊弓之鸟，只想赶快离开。手中的日记打开，一页一页地，哗啦哗啦，啪啦啪啦地被凄厉的寒风给拍打着......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我睁开双眼，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刚才做的噩梦，亦幻亦真，我心中感到一丝惊讶。     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真的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今年是2012，南方的秋季已经过去了，冬天应许了千万年来的诺言，再度造访人间。     南方的冬天，温度虽然不低，但渗人的湿冷，让人倍感不适。     车窗外的街道上，行人穿着羽绒大衣或是披上斑斓围巾，他们有人依然会在冷风中微微颤抖，似乎再厚的衣物也架不住刺骨的冷空气。     大学一年级上学期，还没到考试的时候，在星期五的中午我搭着轻轨回到城市中部，途中吃着巧克力味的手指饼干。我再次拿起了手中的书籍，想趁着自己还没昏昏欲睡之前，看了十几页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可是我架不住浓浓的倦意，我又进入了梦乡，不过这一次做的不再是那个可怕的噩梦。     我记得在梦中，我踩在摇晃的石头巨人像的头上，像一只被猎枪给指着的鸭子，想办法要躲掉巨人频频伸过来的双手。     回到家中，已经是中午时分，和父母吃过午饭后，我走回我的房间。     老妈应该有动过我的房间，但只是帮我整理一下书桌和床铺，也顺便清扫了一次。我拉开椅子，视线很自然地落到那个抽屉。     是呀，那个抽屉，就位在书桌的右下角！     但抽屉本身一点也不神秘。我没有想往常一样。习惯地先开启我的台式电脑，而是先拉开右下角的抽屉，从好几本书和纸张堆起的底部，拖出一本日记本。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开了，应该要说是自从准备高考，到入学之后，我就很少再翻开这本日记本。     一般年轻人的日记内容五花八门，记录一些事情，一些心情，将琐碎无聊的东西当做在白纸上的零碎压花。     而我这本日记则不同。     以前我是从不写日记的，原因是懒得动笔，懒得在稿纸之外的书写平台上另外出力，加上我已经把书写的方式转移到电脑上，现在敲键盘的时间比转动笔杆的时间还多。     书桌面对窗口，毛玻璃窗只开了一个小缝，因为不喜欢太密闭的空间，那会给我窒息感。     冷风从小小的细缝里钻入，让这间小房间温度渐渐下降。我正盘算着要不要全部关上，伸手时一边犹豫，一边看着窗帘布轻轻地被风掀动。     家门外，再拐个弯就是大马路，如今路上的车声犹在，却少了往常的跋扈与活力。     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份感慨，面对老旧的笔记本，我突然有种“不是很想翻开来看...”的想法。     抽屉里堆放着是过去初中、高中所遗留下来的一切回忆，是人生过境的种种签证。一堆奖状，一堆书信，一堆大小不等的稿纸，这些层层迭迭的过往，一如登山人的脚步，慢慢地踏出人生。     书桌上盖了一层透明塑料垫，我习惯把一些重要的事项或提醒写在纸上，夹在塑料垫的下面，其中还有很多像简报、杂志数据等，这些将桌面拼成一张信息图。现在那本日记本就放在上头，我很久没有在写这本日记本，而这本日记里也只有记载一件事。     电脑已经打开，此时我依然没掀开那本日记，日记本外皮已经有点泛黄，带有明显水渍痕迹的封面上，有一座古老的沙漠城堡，上面的旗帜犹如随风飘动一般。在日记本里头，封锁了很多不能说的秘密。     “小靖，你要不要吃橘子？”     “额……我不吃，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     “橘子很甜呢……听你说，你今天要跟人出去是吗？”     “嗯，今天刚好有人要来找我，我晚点要去接人，顺便一块吃饭。”     “才回来不久就要出去，那么劳累！对了，我晚点也要出门。你带好钥匙，别忘了把家门给锁好，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房间里寒意渐长，我将窗户关起来，然后把羽绒外套的领口往上拉紧，希望这样可以多少挡住冷气侵入。     我翻开日记本，但不知该从第一页开始，还是随意翻个一大段     或者说，我不知道要不要从那件事的开头来看，还是翻到我现在比较想再回味的地方来看。回味一件事可以有很多种滋味，好的回忆可以重复倒带，坏的回忆只想丢入回收站中，可惜永远无法清空回收站。 两年前的事到底是不是坏回忆，我现在还不能断定，只知道那就像是一锅大杂烩，掺杂了一切酸甜苦辣，多种味道一次性满足。 正文 第二章 旅行开始     两年前     那天晚上在下雨，伴着阵阵的雷声，就像是有人隔着牛皮纸袋在咳嗽。     我回到家的时候就快要十点，浑身淋满夜雨，虽然当我从补习班走出来时，雨就变得小一些，可是如绵密的雨丝依然打湿了我的衣服，此刻我的牛仔裤裤脚已经因为吸饱了水而变色。     实际上我不想去上补习班，但是无奈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考试后，万一考砸了，美好的暑假就被毁了！     “我回来了老妈，今天有宵夜可以吃吗？”     “你要吃汤圆吗？”     “喔，好呀。”     补习的孩子没有太多时间，尤其是补得太晚的时候。到了高中，因为数学和物理这两科特别差，为了成绩，我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都去附近的补习班报到，每次都补到晚上九点多。     想想我的姐姐的悠闲大学生活，我难免有点妒忌。她现在还待在北部，据说这几天她们有社团活动，她是魔术社的社员，好像要两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真好呀，逍遥的大学生！     客厅里的电视没开，沙发上有几件外套披着，还有一条抹布。在茶几上堆了一堆报纸和杂志，今日的头条新闻就摆在那里。     《当红小鲜肉与二线嫩模发生关系》     “又是无聊的娱乐圈八卦！”看了一眼报纸上的标题，我已经丧失了兴趣。     今天已经很累了，不需要再用无聊与负面的内容来继续疲劳轰炸。世界还是一样乱，所以才会每天都有一堆新闻。有时候我也厌倦了这种平淡又重复的生活。     “老爸今天没看电视呀？今天不是有球赛吗？”     “他说今天的比赛他没有什幺兴趣，所以就先睡了。”     “这样子啊……”     老爸是利物浦的狂热粉丝，房间内还有着无数红色的海报。他总是唱着来自利物浦的著名的歌曲《你永远不会独行》     今天客厅少了一点喧嚣，让我倍感不习惯。     “既然没事做，就先去洗个澡吧。” 我经过厨房，想知道老妈的宵夜进度，顺便去开那台老旧的煤气热水器，但是无论怎么样折腾，这热水器都没有任何动静。     “别拍了，你会吵到你爸的！”     “但是它就是没反应嘛！     老妈用抹布擦着双手，来到厨房后方的小阳台，只见老妈伸出右手，以敲着皮鼓的力道拍打着热水器表面。     “碰！”     “碰碰！”     “轰……”     “好啦，快点去洗澡吧！”     老妈太厉害了，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位母亲！     “铃铃……铃铃……铃铃”客厅传来一阵电话声。     老妈去接听电话，我先进去刷个牙。最近才发现有点牙周病，老妈前几天买了一条抗牙周病的牙膏给我，味道跟一般牙膏无异，只是不好起泡泡而已。当我刷着牙，想着脸上已经有点长的胡须要不要刮一刮时，忽然一阵雷声在浴室唯一的窗口外爆炸。     一瞬间，浴室也跟着停电！     “哇靠！！停电了！？”     浴室登时陷入黑暗之中，我嘴里也还有牙膏味和一堆泡泡。幸运的是，没有停电很久，当我准备开始洗澡时，外头又传来一阵电话声。     “小靖你出来一下，是你的电话喔。你已经开始洗了吗？”     “啊？还没呢！”     我赶紧把嘴巴中的泡泡水给吐掉，然后跑出去接电话。     如果我那次没去接电话的话，会怎样呢？     或许该这么说，假使我那一次没有答应要去华东旅行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我依然能过着幸福而琐碎的生活。     但是命运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也难以逃避。也有可能，在冥冥之中，我是该到那里去的，不管愿意与否。 就在接了那一通电话之后。我就来到了上海的虹桥机场， 正文 第三章 意外  “叔叔人呢？要在这里等他来吗？”     在华东五省打拼超过十年的叔叔，不知为何忽然打电话过来，希望我暑假到上海找他，他说想要带我游历一番。说到我这个叔叔，他很少很少回来老家，记得他好像在我小学的时候就离开了老家。     从小他就对我很好，可能是我跟他很投缘吧，每次返乡都会带我到处去玩，几乎把我当成他儿子一样。小时候我跟他要什么有什么，在我的旧印象里，他就像是多啦A梦一样万能，说不定他的口袋就连接着百宝袋。     他好像有很长一阵子没回来老家了，不知道为何叔叔要带我到华东玩，不过也没差，反正我想去上海观光早已经想很久了！！这次为期两个星期的华东之旅，我准备了很久，行李塞满了有快一公尺高的旅行箱，还背着一个双肩包，里头有我的钱包、证件、手机、等贴身物品，还有一本新日记本。     对了，就是那本封面印着古阿拉伯城堡的日记本。     在我要来北方旅行前，我有一个突发的想法，打算记录这一次六天五夜的旅程。环顾四周，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还是没有叔叔的身影，我感到有点倦意。     “先找个椅子坐下吧，有点想睡觉……”     打了大哈欠，吸了一堆空气来催醒脑细胞后，我在人群拥挤的机场里，想从人潮往来运动的间缝中，看能不能找到休息的地方。上海的虹桥机场很大，旅客很多也很嘈杂。有不少来自世界各地参观世博的外国人。     “叔叔如果可以带我去世博的话，那就太好了！”     时间接近下午一点多，几乎每个旅客的脸上都有点倦容，但看得出来他们大多都很兴奋。我也是，只是在预计会合的时间已经经过了半小时后，要带我的人迟迟不来的情况下，我感到有点疲累和不耐烦。忽然间，我想起汤姆汉克斯演的“幸福终点站》电影，那个被滞留在机场内，以机场为家的男主角维克多。     “喔……不！我可不变成机场的弃儿！”     “叔叔真慢呀”     坐在二号航站一楼的休息区里，我将行李夹在大腿之间，拉着行李的方框把手就成了我暂时的垫子─我把下巴摆在上面，无奈地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吧，我来先给这本新日记起个头吧！”     反正叔叔还没来，大概中途塞车还是怎么的，我拿出新买的日记本，掏出钢笔，掀开了第一页。纸页里飘出微微的香味，不知是什么味道，很像是某种花香，怀旧式稍稍泛黄的纸页上，红褐色的线条隔出可以书写的行列，我让笔杆内的墨水踏上这片新土地。     “恩……今日是X月X日，上海天气晴朗，我正在机场的大厅等着叔叔，这是我三次长途旅行了，第一次是去厦门，第二次是到广西，这一次则是……”     “小靖，小靖，你在这里呀！？”     “嗯叔叔！你总算来啦？”     才写不到两页，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入耳中。     陶长青，老爸底下最小的弟弟，我的叔叔，在华东当导游已经十多年了，算是个全国通，除了西南地区与西藏地区之外，几乎哪里都去过。穿着短袖格子衬衫，还套着有烫平且打折过的西装裤。     叔叔缓步朝我走过来。看来叔叔在上海还混得不错，伙食很好，虽然衬衫是规规矩矩地扎进去裤头里，却因为顶着个老大的肚楠，被挤出一些方方角角。叔叔带着咖啡色的墨镜，他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走到我的面前。     我压着把手，很快地站起来。     “好久不见了，叔叔你过得好像很好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只是看见他踩着外八字的步伐走过来时，心里就蹦出这个猜想。叔叔张开双手拍拍我的上臂，晒得有点黑的手臂上经脉纠结，如龙蛇盘根，想必是当向导必须要经常搬重物和东奔西走的关系，不晒黑是不可能的。     他笑着打量我，好像发现到他的侄儿忽然长大一样，想要确认他熟悉的样貌还能不能在我的身上找到。叔叔露出因为抽烟而有点泛黄的牙齿，笑着说：“很好很好呀！哎呀，好久没看见你了，让叔叔呀好想你啊！”     “叔叔，你现在的普通话怎么这么好了！”     很多年前，叔叔的口音就起了变化，前后鼻音跟翘舌都很标准，毕竟他待在北方的时间很长。一两年前，听同样在深圳工作的二舅舅说，叔叔在上海已经结婚了，据说还是江苏来的姑娘，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看到我的阿姨呢。     “哎呀～～有一段时间不见，你是不是又长高啦？”     我摇摇头说：“从初中毕业后，到现在就只有长高两三公分而已”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短头发吗？现在怎么留起了长发？有点花美男的样子啊！”     我只是这几个月前留长了头发？！我有点干笑地说：“哈哈如果我是花美男的话，那世界上就没帅哥了！”     “那些只会靠脸的年轻人，哪里会比你讨人喜欢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像叔叔这样，挺起胸膛，踏出脚跟到外面去闯荡，这样才是男人呀！”     “但我怎么记得你当年到华东是因为被炒了没工作，还外加躲债跑路呢？只是，我看到叔叔手上的表，银白色的高级腕表，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还有叔叔左右手的中指都有套白银的戒指，他笑起露出的上排牙齿，之中还有一两颗闪着金光”     “叔叔，你的牙是金牙吗？”     “对呀！”     “你的表看起来好高级是什么牌子的呀？”     他把左手抬起来，像把左手肘当做展示台一样横在我的眼前，将闪着光的表面对着我。他有点得意地说：“这个吗这是劳力士的表呀！有听过吧？”     “劳力士……我知道我知道！”     叔叔看我一副很识货的样子，还稍稍甩甩手腕，或许想用表面的闪光让我多留下一些印象。看来叔叔真的是混得不错，这样很好，说不定连债务都已经还清了。     不知道叔叔等会是不是像平时工作一眼？一边高举着鲜明的旗帜，一边跟我说：“各位，现在我们出了机场，下一站是到……”这样子应该会很好玩吧！？     一会儿他会先带我去看世博吗？还是先带我去旅馆入住呢？     叔叔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一样，跟我说道：“嗯嗯好！小靖，机会难得嘛！叔叔先带你去参观上海世博，如何？”     “好啊！叔叔万岁！”     叔叔看着我兴高采烈的样子，笑着说道： “好呀好呀！我们快走吧！”     虽然叔叔从来都是临时想计划的人。但是叔叔一开始就说要带我去看上海世博，这真是不错的华东之旅的开端。     我开始期待之后的行程了！     叔叔帮我拖行李，大步地向前走，我带着期待又兴奋到极点的心情，想说先拉拉牛仔裤再跟上去。     忽然，有五个穿得像警察的人来到叔叔的面前。我用小跑步，一手拉着背包的背带跑过来。这些人好像不是一般的民警啊。更像刑警多一点，每个人都是一副扑克脸，就像是早上刚刚被上司给狠狠削过一样。     “你是陶长青吗？”     “哎呀呀……诸位警官，你好呀！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要找小弟我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到他们开头的第一句话，我心里就暗自一惊，总觉得那里不对劲。率先开口的刑警盯着叔叔，其他四位刑警站开，呈半包围的阵势站在我们叔侄俩面前。     怎么了，我没有犯法呀！？     那个刑警回到我叔叔的话，喝道：“有事当然有事！抓住他！”     所谓的“事出突然”，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子，在叔叔右边的刑警，突然抓起叔叔的右手，然后另一边的刑警也抓起左手。才一下子，叔叔的双手就被牢牢抓住，其中一名刑警接手，将叔叔的双臂给扭到背后，叔叔几乎动弹不得，顿时失去自由。     我还没想清楚是要先喊救命还是先拔腿逃走，也被剩下的两名刑警给包围住。     “不要，他是我侄子！”     “劝你不要乱动，我们不会随便对小孩动手的。”     叔叔似乎被吓到了，连忙说道。     小孩？！我这个样子哪里像小孩！？别以为我脾气好，就把我当成只会打滚哭闹的臭小鬼好吗！？话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步都不敢动，我不知道我怎么开口，我看着叔叔，希望有个合理的解释。     “警察大人呀，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呀？！为什么要抓住我们？”     唯一没动手的刑警，慢慢地在他的裤子口袋里掏东西，但双眼依旧地紧盯着叔叔，好像是抓到兔子的猎犬一样。掏出了一台黑色智能手机，这位有一双圆眼睛的刑警，在按一按他的手机后，开始宣告叔叔的罪状。     “想知道为啥吗？你这个吃国家，住国家，却一直暗地里出卖国家，挖国家墙角的可恶蛀虫！上层领导发现你偷窃并走私贩卖国家级重要文物，另外还有偷盗他人墓穴，并且与一些黑帮有所挂勾等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件的案子哼哼，你可不要说你都不知道！”     “咦，叔叔！！？”     “冤枉呀，大人！！”     叔叔是被追缉已久的超级罪犯？也是可恶的盗墓贼兼走私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叔叔在华东打滚那么多年，到底都是在搞些什么？！看着叔叔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强烈的陌生感升起，眼前的人似乎只是一个在央求伸冤的微胖中年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轻浮却有趣的叔叔。     “什么冤枉呀！？陶长青，你的一举一动上层早就注意到了，你不要以为你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呀，晓升、大强，带走他们！”     “学长，这个年轻人我们也要带走吗？”     包围着我的其中一名刑警，出声询问是否要把我一块带走。我现在很想逃，如果有班机要起飞的话，我可以立刻冲进去，逃回老家。好端端的一个旅游，怎么一下子，我就变成了莫名奇妙的共犯了！？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那名刑警，希望他可以发现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惊惶与无辜。还在按着手机的圆眼睛刑警，他抬起头来看向我。见他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的样子，左手还在磨蹭着裤管。     我是完全无辜的，啥都不晓得，放过我吧！我不想旅个游，就无缘无故地多了一个前科在案！！     “嗯陶长青很狡猾，诡计多端，这个小子有可能是他的接头人，还是先把他们……”     话音刚落，这位刑警就被叔叔重重地撞了一下。我看见叔叔他一个沉身，将抓住他双手的刑警往下一带，用力一转，挣开束缚。     另一个刑警朝叔叔扑过来，叔叔转过身顶向那名刑警，刑警被他给撞倒，当做叔叔的垫背，发出一小段气闷的哀鸣。     包围着我的两名刑警在楞住一下子后，就放弃对我的监视朝叔叔那边冲过去。叔叔送出一记右勾拳，在一名刑警的脸和上半身转了将近九十度的半圈后，叔叔右脚又火速踢出，那名刑警被踹到大厅柱子那，抱着柱子慢慢滑下。刚进入战场的两名刑警冲过来，叔叔拔腿移动来到大厅内摆置垃圾桶的地方，抓起一个有半身高的圆筒型铁筒，奋力地朝那两名刑警一丢。     两名刑警接下，但是也顺势往后移动，接着我看着叔叔补一记前踢，踢向那个垃圾桶，让无法防御的两名刑警受到他“隔山打牛”的一击而往后跌倒。     目瞪口呆的我，忽然忘了自己在哪，也忘了自己刚刚要被抓走。     叔叔有这么一身好功夫，我居然不知道！？     “小靖，你还发呆啊！？我们快溜呀！！”     “啊啊要溜去哪呀，叔叔！？” 正文 第四章 杭州    杭州城，自古有名的诗人几乎不会忘记把这座城写入他们的诗歌中。从三国东吴以来，再历经吴越、两宋的统治，杭州一直都是相当重要的地方，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一直以文化与经济的发达而驰名，是到江南的人必定造访的名胜古城。我看着平静如镜的湖水，还不太敢相信，我现在就置身在闻名以久，但一直难以见面的“西湖”的湖畔。     “西湖感觉还不赖，我现在要怎么办呢？”     昨晚搭着夜班巴士，我们叔侄俩肩挨着肩，头推着脸地，一路睡到杭州市。一大早我们到西湖湖畔附近，叔叔去买早餐，叫我待在西湖南侧的太子湾公园里不要乱跑。说到乱跑，我还可以跑到哪去呢！？     晴光一片灿烂，天空几乎无云，只有一大片无边际的蔚蓝，天色与湖光相映，好像是彼此的倒影交错，我坐在石头长椅上，瞪着不远处的苏堤发闷。     现在是怎么回事？现在又该怎么办呢？自从跟着叔叔，慌慌张张又莫名其妙地从机场逃出来后，到现在我想起昨天的事，依然认为那是一场很不好的梦。我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     嗯，有痛感！非常好，应该不是一场梦！     我喃喃自语道：“哎呀～～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呀！让我醒来吧！！”     天晓得如今从旅客变成共犯的我，现在该是要哭还是要笑。由于逃得匆忙，我的行李箱还留在机场，把一堆衣物、用具等都抛在原地，只有带着如今安静地待在我身边的背包而已。还好我的钱包，证照等都在我身上，没有衣服换还可以忍耐，但是像钱包或是证件丢了，那就麻烦大了！     靠！我现在的麻烦还不够大吗！？     “叔叔怎么还没回来”     坐在这里并不好受，也不轻松，即便这里往来的居民或是游客纷纷走过，并没有对我有所关注。我不禁埋怨叔叔，埋怨他为何要这样子对待我。我不是恨他，但是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试问我该如何自处呢？     我想起还待在家里的父母和姐姐，他们应该还认为我正在华东，跟着叔叔悠哉自在地观光旅游，然后等着我的照片回来给他们看看。     原本应该是这样。可是现在还可以悠悠哉哉地享受西湖十景的美妙吗？！我瞪着地上，看着用碎石铺成的平整步道，充满了担忧。     “现在该怎么办？我究竟有没有被通缉呀？要是被抓到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光是想到最后一句，我不禁全身发抖，下意识用双手抱着头，不禁弯下了腰。一旁的行人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也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喃喃自语吧？忽然觉得好累，早知道就不来了！或者早知道就不跟叔叔旅行了！     “叔叔你在北方这十几年里，到底做了什么呀？！”     “小靖肚子饿了吧？快趁热吃！”     叔叔回来了，提着一袋的热汤面、几颗馒头和两杯豆浆。我和叔叔看着西湖景致下饭，他吃着飘着热气的肉臊面，我只是啃着馒头，呆呆地望着那座新建的雷峰塔。说真的我不太想搭理他，但是因为他是我叔叔，他又对我很好，不然我真的想狠狠地骂他几句。     虽然我不是一个脾气差的人，在学校里甚至还有人以为我很胆小。我不是胆小，也不是没有脾气，试问他人若处在像我这样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原本很健谈的叔叔，似乎被我现在浑身上下这一股郁闷之气给感染，只是闷着头吃面不吭声。这样也好，我现在的思绪就像一团毛线球，等着我花点时间去解开。     “叔叔你刚刚去买早餐，有看见我们的通缉新闻或照片吗？”     这是我目前最想要知道的。至少可以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成为被追缉的共犯。心中的一块大石若不早点落下，我想我会很难入眠。     “呃……没有，没看见，放心吧，叔叔会保护你的。”     “是吗？”     你说要保护我？我还宁可彼此是相安无事呢！还我快乐平安的旅行来！为什么我还在懊恼与烦忧的漩涡里逃不出来呀？！那又为何我要有一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等一下吃完，叔叔带你去江西那儿，去投靠我认识的好朋友。”     “去江西？为什么？”     要去投靠别人？忽然间，觉得自己也变成罪犯的感觉愈来愈浓烈了！！     “叔叔也是不得已的情况紧急总之，我们先避避风头，等过一阵子再说。”     “过一阵子？！那是要过多久呀？”     “嗯反正不会太久，因为你没有前科，身上的证件也没有丢掉，照理说他们应该不会把你当做什么罪犯总之，为了预防万一，我们还是先找地方躲起来吧！”     叔叔嘴里加快捞面的速度，好像等一下就会被人给认出来，于是要赶快离开一样。我拿着只啃了三分之一的馒头，回头看向叔叔。     我很纳闷，这不是摆明了我也有可能被通缉吗？说实在话，我干嘛要逃？反正又没人认识我！叔叔一个人逃不就行了吗！？受到叔叔说的话的影响，加上昨天的事还历历在目，看着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我忽然很想藏起自己的脸，很怕被看到然后就被抓起来。     年纪轻轻没有前科的我，想大声地说：“我不逃！我又没做过坏事！”     但随即又想到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些城市，是不是还是跟着叔叔走比较妥当？     “可是叔叔，我又没做过什么事，难道也会被通缉吗？话说叔叔，你都还没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从昨天到今天早上，叔叔什么事都没跟我讲。那是不能讲的事吗？叔叔不会是真的干了那个刑警说的，盗卖与走私国宝的事吧？这样是会被处以枪毙吗？！     我认为现在一定要去逼问叔叔。但叔叔的视线只是盯着远处的幽静湖光，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连脸都不转过来！     这样子让我会更加怀疑了！我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叔叔……叔叔！你不要装没听到呀！你总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吧？我不能没头没脑地就只是跟着你跑呀！”     “嗯？我知道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们赶快吃一吃，先上路再说。”     “好吧，你之后一定要告诉我喔！” 正文 第五章 不安的叔叔     我手中的馒头不难吃，饱满感中还挺有嚼劲的，我看叔叔买了一大袋，我心想，该不会是要用来吃好几顿的吧？     我拉下可以遮住额头的帽子，继续啃着馒头。昨天上车以前，叔叔临时买了两顶大帽子，似乎要用来掩人耳目。     基于某种不确定感与不安感，我还是选择乖乖戴上。清风吹抚，湖面荡起阵阵涟漪，西湖的周遭都是绿地公园，树影斑驳，放眼望去一片蔚绿。真希望自己可以悠闲地驻足在这里，拍拍照，看看风景。     只可惜现在，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有这种雅兴，毕竟我在逃亡！。     叔叔吃完面之后，催促我起身上路。但是已经过去了一夜，假使目前已经出现通缉叔叔的照片，流布在报章新闻上的话，那就不能去搭公共交通工具，也不能去找旅馆住了！     哎呀！连走在路上都觉得危险！     叔叔带我到太子公园里的一处假山上，他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很认真地跟我说：“我们等一下搭上公交车，先离开杭州，你要紧紧跟好喔！”     “但是叔叔，你真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叔叔的双手一直挠着他的大腿外侧，好像有一堆毛虫正沿着大腿爬一样，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一有心事都会这样。     “别担心，整座城市那么大，就算是一晚上，也没那么快就街知巷闻。叔叔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重犯，警察不会要花那么多心思来抓我。况且我们要去的也不是显眼的地方，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动作快点，先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再说。”     那时候，我没有注意到叔叔说的内容里还有所保留。大概是当时还沉浸在一种自怨自哀的情绪里，精神太过于紧张了。     我们叔侄俩走得紧紧的，叔叔一路上都会神经兮兮地东张西瞧，很警戒地注意周遭有没有刑警或是什么人。在莫名的“共犯”心理的驱使下，我尽量把头给压低，看着路面，祈祷着等一下不会有人突然把我们给拦下。     杭州市人车繁忙，是大都市里常见的景象，两轮的，三轮的，四轮的纷纷在柏油路上竞驰争道，看似繁忙，却又有一丝丝的悠闲在其中。由于是历史古城，历来就是很多国朝所管辖的重要都城，如南宋的临安，林升的“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就是指这里。     可惜，双脚虽然踩在这个历史古城的土地上，古迹和景点，此刻却难以进入我的眼里和心里。     叔叔说要搭长途公交车，去杭瑞高速公路，先到安徽的黄山市，然后我们在转车，想办法到达江西景德镇那边。我不知道到了黄山市的时候会花多少时间。离我们最近的车站在杭州的下城区，一路上我们直接朝着巴士站前进。     有些时候看见几名民警骑着脚踏车在路上巡逻，有的还在路边的摊贩中，跟店家闲嗑牙。我们刻意走远路或是绕道，花了一些时间来到车站。一来到下城区的巴士站时，我还在想墙壁上会不会有贴通缉照片或是海报。   这间巴士站很大，里面一堆人，面向大马路外的好几排铁椅上，坐着一个个等着乘车的人。周边的墙上都没有贴照片，附近也没有刑警在徘徊。     公交车在几分钟后到站，我们挤进排队的人群中，很快地买好两张票，随即就上了公交车。沿着西溪路，然后开上高速公路，如群蛇交叠的灰暗水泥条块，铺展在广袤的大地上，透过爬满灰尘和裂痕的玻璃窗，我想着老家在哪个方向，而我还能不能够顺利地回去呢？     曾经在外公的六十大寿时，叔叔有回来参加。当时寿宴中宾客毕至，叔叔也特地从上海回来参加长辈的寿宴，只是     “没人发消息给他呀，他怎么会回来台湾呢？”     我坐在老妈的旁边，老妈微微转身看一下在她后方，一个人坐着的叔叔。     叔叔看见我，报以有点尴尬的笑容，好像是不小心走错会场的陌生人。没人跟他同一桌，看起来就像是他包了一整张桌子。我想说反正寿宴还没开始，叔叔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孤单，所以想换桌去跟他坐。     老妈拉住我的衣领，用眼神示意我坐下，不要乱动。 叔叔就这样一个人吃完了整场的寿宴。 正文 第六章 美丽     “叔叔，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先吃饭，接下来你和叔叔去找一个好友……暂时在那歇脚一下。”     一路上不是睡就是吃，华东地区那么大，幅员辽阔，即便是有高速公路也难以完全解决路程中必须消耗的时间问题。中途我们就下车，换了火车和汽运，甚至还要用走的，因为我们不能冒风险在同一个交通工具上，而且要避开人群以及……省钱。     我们在车子上风景看累了就睡，用走的走到腿发麻，花了两三天才总算到达黄山市的休宁县。     因为连续的奔跑和时间的消磨，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有“嫌疑犯”的身分。不过一路上依旧是不停地遮遮掩掩，走路也要避开大马路的我们，甚至在一件餐馆吃饭的时候，我都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似乎在这几天的逃亡日子里，我变得神经都变得极度敏感。     “小靖，等一下我们去的地方……你就先安静，不要说话喔。”     “嗯，为什么？”     我不禁问道，因为叔叔说着这句话时，脸上出现少见的紧张和认真。我心里度量着待会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还是说那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以至于不能够任意说话呢？     “呃……总之，你先听叔叔的话。那是一个脾气很怪的阿姨，我们今晚就要去借住她家一晚。”     “这样子，是叔叔在黄山市认识的朋友吗？”我夹了一块瘦肉放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叔叔听见我的猜测，却是露出有点别扭的苦笑。“差……差不多，我们赶快吃，然后就去她家吧！”     叔叔低头猛扒着饭，似乎心不在餐桌上。是因为被通缉又逃亡的事而心烦吗？还是说为等一下见的人而心烦？我把背包夹在左手腋下，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神色如云不定的叔叔。     之后我们终于来到叔叔所说的那个朋友的家中。我看见一名看起来早年过四十的女人，穿着特制的短下旗袍，一手叉着腰，一手靠着门的边框上，用着嘲讽的口气对着叔叔说话。那女子住的地方的地基很高，我们叔侄俩站在三阶的台阶下，感觉好像矮人一截。     “陶长青？呦……是什么怪风把你给吹到这边来啦，嗯？还带个小子过来，该不会是你儿子吧？”     叔叔有点尴尬地说道：“哎呀美丽，你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呢，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旁边的人不是我儿子，是我的小侄儿。”     这个叫美丽的女子，从一开始打开门看见我们，脸立刻垮了下来，似乎看见讨债的恶汉一样。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一脸冷漠的表情，但从“交涉”的谈话内容听起来，我可以肯定，叔叔以前跟她有一段过节。     “哼！说得好听，当年无故甩了老娘，连夜溜走……我可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在来见我，恐怕是不安好心呀！”     叔叔边说话边陪笑，好像眼前的人是他连一分都不敢得罪的。看叔叔卑躬屈膝的样子，我也只能站在后面一声不吭，总觉得现在的叔叔很虚很蠢。     可是我也不轻松，即便此处是城镇郊区，感觉地点很幽静隐密，但是偶然有人经过时，我还是会如小猫被吓到一样，视线频频朝四周瞧来瞧去。     “别这样嘛，美丽！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况且我们也不是什么半套子的交情，就给点面子，听我说说嘛！”     “哼哼，还是一样油腔滑调！……是什么事呀？”     时间大约八点多，夏日的夜里不冷不热，轻轻的风吹进街道中，带来丝丝的清凉。叔叔把为何需要借宿的原因告诉她。     说完，叔叔马上住嘴，像一个跟妈妈讨零用钱的小孩子，用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看着眼前还在瞪着眼思考的女子。     “算你活该！在路上被人抢！一定是你这张脸看起来就让人想抢你。瞧你侄子看起来就一脸正直，怎么你这个做叔叔的，生得一脸贼相呢？”     “哈哈...我侄子跟我不一样嘛......如何，可以吗？算我求求你！”     “可以是可以……算你幸运，老娘今天心情好，暂时不跟你计较过去的事！进来吧！”     叔叔见对方答应，就高兴地想给她一个感恩的拥抱，可能还想外加一个亲吻也说不定。可是当叔叔扑向美丽时，美丽伸出左手按着叔叔的脸，然后用力推开。     “少来！你今晚敢不安分，老娘就立刻把你给扔到大街上。”     “好香呀……你还是擦那个牌子的香水吗？”     “哼，早换啦！笨蛋！”     叔叔的老相好，美丽。全名叫张梅丽，听叔叔说，她是叔叔在导游期间认识的“女性朋友”之一，脾气很拗，但是生气起来却别有韵味。我不知道叔叔的品味是什么，也不是很想理解，但美丽阿姨身上的粉妆味太浓，让我感到不太舒服。     她家是三层楼的普通楼房，她住在二楼，三楼几乎没在使用，我和叔叔辛苦清理一番之后，铺了两张竹席，外加垫着一张旧棉被在上面，充当一个双人床铺。     三楼看起来是真的很少使用，即便是我和叔叔都扫过了两三遍，但是那陈年的灰尘味还是挥之不去，像是已经黏在这个空间一样。     想不到我的华东之旅中第一个正式的住宿地居然是这样子的。   叔叔说要去跟美丽好好叙旧一下，要我先去休息。楼下传来阵阵的笑声，叔叔瞎掰得天花乱坠，加上蜜糖般的阿谀奉承，美丽的冷言冷语和骄笑，也许这就是叔叔和他老相好过去相处的模式。     我不是刻意去听他们谈话，只是千头万绪地还是睡不着。     看着逐渐西移的月牙，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的我是疑似逃犯的身分，照理说应该是过着餐风露宿、四处飘泊的生活。但如今安稳地躺在还算舒服的简易床铺上，实在是难以想象！可是更难想象的是未来的日子。我想到在老家的老爸老妈，他们现在应该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果聊天。今天好像是一出电视剧的大结局，我临出发前看到过新闻上是这么说的。     “哎呀！我也想轻轻松松地看电视剧……”     把身体用力一撑，好像这样可以舒缓我一点怨愤的情绪。虽然知道若继续想下去，今晚就别睡了！但脑海里还是不断想象起自己和家人们一块坐在客厅里闲话家常的景象。楼下的笑谈声依旧，我在烦躁的翻来覆去当中，渐渐地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我被叔叔的叫喊声给吵醒了。     “小靖！快把东西给收一收，我们要逃了！！”     “怎么了？我们被包围了吗？”     叔叔正用一个快要废弃的老旧大木箱，用力地顶着房门。房门外传出连续强烈的撞击声，有人想要破门而入。     “叔叔，我们要往哪逃呀？”     叔叔似乎也没有计划，外面是刑警追来了吗？我们被跟踪了吗？我楞了一下才回神过来，赶紧站起来拉起一旁的背包，然后冲过去帮忙叔叔。     看表上时间是半夜一点多，原来我才睡了三个小时左右，刚刚好像有做梦，但是梦境早被叔叔的叫声给吓跑了。月光斜斜透进，照在我们睡卧的地方，把那边染成一片银白。手上传来阵阵的冲撞感，我焦急又害怕地看着叔叔，又看一下我们睡的地方。     叔叔床铺上的棉被似乎没动过？     “陶长青，你是逃不掉的！！还不快投降出来！！”     冲撞房门的声音一直发出，这道门好像随时都会受不了冲击而坏掉。可能是这个顶着门口的大木柜重量很足的样子，我和叔叔一块顶着，对面的人到现在还是撞不进来，我猜过不了久他们就会用别的方式破门进来吧，例如用炸药炸开！     叔叔满头大汗，焦急地对我说：“小靖，等一下别想太多，就紧跟着我走，等我暗号。”     “什么暗号？”     可能是冲击与警告的声响太大，原先灯火黯淡的窗口外忽然又亮起来，应该是被我们这边给吵起来。狗吠声与叫骂声自外头传出，相互配合，更增添这里正快速飙升的紧张气氛，我觉得我整个身上的毛都竖起来。     我们逃得出去吗？会被抓吗     叔叔大喊一声：“走，跟着我跑，小靖！！”     咦？你说的暗号呢！？    叔叔一边抓住我的手臂，一边往窗口冲过去。     那边是窗口耶！......不会是要跳出去吧！！？     “别想太多，要来不及了！跟我跳过去！！”     “啊……” 正文 第七章 偷车     两个人影在月光下横空飞过，叔叔拉着我的手，直接朝二楼的遮雨棚跳下。底下人声哗然，看着我们叔侄现场表演特技，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居然可以做出这种玩命行为。     一回过神，我们叔侄俩成功地跳到遮雨棚上，遮雨棚被我们的重量给压下凹陷，两边的支架发出正努力消化负荷的声响，叔叔的反应很快，另一支手赶紧伸出，恰好钩住对面房屋阳台上的铁栏杆。     “快！赶快抓着！！”     我伸出手攀着栏杆，心跳得超快，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地下的人群，其中好像还有刑警。我们刚刚是被上下包抄了。     “快上来，跟我跑！！”     叔叔继续拉着我，快速地穿过他们的客房，然后朝别人家的楼上跑去。在紧张和惊怕的同时，我们依然脚下不停。     因为后面发出的声响就没有停下来过。在我听起来都是想追捕我们的人所发出的。我们冲上顶楼，顶楼上是一座座的晒衣杆大阵和随风摇荡的毛巾衣物。还搞不清楚为何要来到顶楼，但我只能跟着叔叔，穿过被衣服层层交错掩盖的迷阵，跳过一道道的矮墙，不断地越过别人家的顶楼。     外头下方是一连串的声响，我还有听见警笛声和哨声。叔叔突然骂了一下，用一种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叔叔，你在说什么？”     “他奶奶的！他们追来了！”     “是刑警吗？”     不知道越过和跑过多少户人家的楼顶，反正我看前面也要到尽头了，到时候要么下楼，要么就是跳下去。后面传来急促的哨音声，尖锐得让我的神经更加紧绷。叔叔急急停下，我看着后方不断推开衣服，朝着我们追来的刑警，心里很悲凉地想：我们这次可能逃不掉了，要被抓起来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慎重考虑要不要外出旅游……或许是要考虑我的导游人选。     “那边有车！快，小靖，我们不能被抓，被抓到就完蛋了！”     这件事还用的着你说吗？     看来夜里的警匪追逐战还没结束，才刚进入中场时间。叔叔立刻踢开楼下的木门，我们赶紧冲下楼去。我没时间跟这一串楼房的住户们说抱歉，在惊呼声中我们来到一楼。     但是外头也有刑警！有几名刑警自另一边追过来，看来是想兵分多路来包夹我们，还真是劳师动众！     我见他们的手中有枪，没错，那是枪，我看得很清楚！我们停在门口外两公尺处，顿时间我不知道是身体一软还是心脏一软，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在跑的话，他们就可能会开枪。     “别跑，陶长青！劝你立刻投降，也不要连累你身旁的小朋友。”     你们这些人，我可不是小朋友！！我很想大声抗议，但看着好几支正对着我们的枪口，我本能地往叔叔身边一缩。不是说要叔叔帮我挡子弹，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我为何要投降，我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     几名刑警挺着手枪从我们左方慢慢走过来。叔叔才刚讲完他的不屈宣言，忽然间他的手一晃，一个东西飞出。刑警和我都还没看清楚的时候，一大蓬烟雾冒出，很快散开，把刑警和围观人群给团团围住。     这是烟雾弹！叔叔居然有烟雾弹？我愈来愈搞不清叔叔的底细了！     正当我有点呆住的同时，叔叔又再度拉着我，朝另一边跑去。我没时间去看后方的白色烟雾，也不知道刑警会不会从同一边包抄过来。这时候一辆车开过来，看引擎盖上的标志好像是本田汽车。     因为我们直接在主要道路上奔跑，那台车差点撞到我们，于是被迫停了下来。在月光的反射下我看不清车内的人，但是叔叔动作很快，他直接打开左边车门，然后用力地把车主给拖下车来。     “抱歉，借车！你真是来得太凑巧了！小靖，快点上车！！”     车主坐在路上，一脸莫名与惊讶，本能地做出反抗，但是叔叔已经冲上车，然后将铁黑色的车门往车主一顶，车主被硬生声推开，跌倒在地。     我连帮忙道歉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赶紧进入后座。     因为刑警的哨声又传来，他们从烟雾堆中跑出来，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     吹哨声有用吗？对现在的我们一点用都没有。     叔叔把油门一踩，一个利落地半圈回旋后，本田车立刻朝刑警追来的反方向快速逃走。     “偷车！！有人偷俺的车啊！！！”     “别跑……”     现在我们的罪名又多加几条：擅闯民宅，拦路抢劫，还有外加拒捕和逃逸。这下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我心里却悄悄地，很没出息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距离感的拉长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刑警用跑的是追不上开车的我们，虽然还是逃，但我现在就是不想被抓，当然以后也不想！ “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当然还是要去我们的目的地呀！那些刑警算是有点脑袋，没有乱开枪，这边可是有一堆人呢！”     才刚问完，我就听见从车身那传来的声音，好像是金属碰撞破裂的声音。叔叔咬牙切齿地骂道：“去他奶奶的！！居然还真的开枪！！”     刚刚刑警有开枪？好像是车子的后面中枪！虽然有点好奇，但是我并不敢探出头去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开枪！？     三辆刑警车响着“追捕犯人中，请勿挡路”的警鸣声，自后方的交叉路口中钻出来。     “咦？那不是……那一天说要逮捕叔叔的警察吗？”     叔叔看了一眼倒视镜，破口骂道 “操！那个家伙，居然追那么紧！？”叔叔又破口骂道     探出上半身，右手还端着枪指着我们这边的刑警，那一对圆鼓鼓的眼睛，还有一脸恶狠狠的表情，就是那个刑警没错！     “陶长青！你他妈的别想逃！”     “我去！神经病才会停下来呢！！”     小圆眼刑警一只手拿出大喇叭，对着我们这辆车作出最后警告。以他所在的车为首，三台警车正卖力地追着这一台本田汽车。到底那家伙跟叔叔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     我不由自主地把头和身体缩到后座的下方，然后跟叔叔说：“那个警察……叔叔你真不认识他吗？”     “我怎么会认识刑警呢？！整个国家人那么多，我干嘛要去认识一个刑警？不要伸出头来，我们要加速逃难了！！” 正文 第八章 车祸     叔叔一名导游，会不会那个刑警是他某一次带团的其中一名团员呢？虽然脑袋里也如车轮般飞快运转，但我现在想得最清晰，最看重的一件事就是：赶快逃离他们的视线！     我们在市区里逃窜，叔叔像是认得所有路地没有一丝一毫迟疑地向前开。这时候也没有迟疑的时间。     沉静的夜里，车声惊闹，偶尔还有几下喇叭声，照明的路灯闪过一抹抹迅急的残影，我坐在车内，身体随着车轮和路面的接触而不停地上下震动，这样子不太舒服，于是我低着头抓着前方座位隔出来的中间空隙，两手把着两边的椅垫上缘，探头看着前方。叔叔的车速已经飙过150公里了，然而后方追赶的警车却是毫不让步地紧紧咬着不放。     “叔叔，往这条路对吗？你确定没有乱开吗？”     叔叔频频看着后方，又看向后视镜。他回答说：“放心。叔叔不是第一天来这里，我知道要如何去景德镇，相信叔叔就对了。”     这时候你的大大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时我还是相信叔叔的，只是后方响个不停的警笛声和间断的鸣枪声让我很心烦，忙慌慌地像被火烧的蚂蚁。     警匪大战，莫名其妙成了“匪方”的我们，既没有枪也没有人质，只有努力落跑的能耐。我觉得这样子快速朝西边逃窜，似乎离我正常的人生轨迹越来越远了！     我们继续奔驰着。所幸叔叔抢来的这台车性能不错，油量也够，后面的刑警车虽然没有甩开，但也离我们约有五十米的距离，加上夜里人车稀少，叔叔可以更放手飙速。     可是后面的追兵也开始放手攻击，正确的来说是那个圆眼珠的刑警，他已经决定不再使用语言恐吓，在追了我们十几分钟后，便开始有一发没一发地对我们开枪。     可能是我们远离了市中心，进入人口住户比较疏落的都市外环区域，再加上天黑，那个刑警借着远光灯，朝着我们这里射出子弹。我不知道他想打哪里，但他每次发一声枪声，我就反射性地缩一下身子，就好像频频被弹弓给吓到的乌龟一样。     叔叔看看后面，随即又转头回来说：“那个家伙，他可能是要打车子的轮胎！”     若是这样，很明显想要拖慢我们的逃离速度，还可以迫使我们弃车。当叔叔一说完，我觉得车速有明显再加快，而后方还是间断地传来枪声，所幸都没有一发打中我们车子，可能是那刑警的枪法不太好吧。     我们差不多驶离了市镇，道路变得较窄，四周景色骤变，在黑夜下两边树影幢幢，前方的车辆更少，如游龙盘山般的四台车，其车头灯光在道路的蜿蜒中，几道薄黄的光束晃一下、动一下地快速滑移抹动。左手边似乎可以听见流水声在滚滚奔流，朝着下游的城市继续流动。     叔叔见后方的人紧追不舍，决定要换条路线想办法摆脱，一个很粗鲁的左转后就开进另一条路。     “叔叔，他们真的是不肯放弃呢……”     “哼，那就看是谁的道行高了！坐好了，小靖！等一下会有点晕！”     难道你要表演花式飚车！？但我还没说出来，叔叔就开始奋力施展他的开车技术。除了一般道路，还有收割后的田埂、水泥道、老旧破落的屋舍，或是行人禁止行走的道路，叔叔全部都给他开上去！     这些地方都不是平稳的道路，即使靠着座垫的缓冲，但我的身体还是会一直上下弹跳着，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晕倒不是很晕，但我一直担心车轮何时会爆开，或是我们会不会忽然就开到水沟里。     可是，这一招倒挺有效的。刑警们似乎没料到叔叔会来这一手，所以他们的速度就会比较慢。     除了那个追在最前面，坐着那个圆眼珠刑警的那一台。这一台车跟我们一样很不要命地紧紧追着，更后面的两台车早已经离我们愈来愈远。     我一边看前面，一边偷看后面，可能是子弹打光了，后面那台车目前就只是穷追。     “哼哼……那家伙还挺有毅力的嘛！”     不知道叔叔在高兴什么，他似乎露出胜利者夺冠的微笑。又过不久，后面那台刑警车在叔叔一记快速回转，骗了他们一下后，他们就因为煞车不及，直接冲到别人家的后院去，还撞进别家的鸡舍里。     当时在高亢的车声中，我听见被惊吓而嘎嘎乱叫的鸡鸣声与居民的尖叫声。     虽是如此，总算摆脱追兵的我们还是要赶紧离开，尽早地到景德镇去。夜里开车真的不能够逞快，毕竟视线不良，周遭的路灯彼此间距太远，又不够亮。     我们正开回去平稳的马路上，叔叔因为那记漂亮的甩尾而得意地跟我吹嘘，说他以前小时候可是山上的自行车甩尾高手，连什么藤原拓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因为暂时松了一大口气，便直接大字型地躺回后座上，脑袋一片空白，连叔叔解析来在吹嘘什么，都不是听得很清楚。     忽然间，叔叔一声惊呼，我也还没反应过来，车子突然间就弹飞起来。没错，是飞起来，但不是往天空飞去，而是一个朝右的超级大翻转。     我不知是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天旋地转，上下都颠倒过来，然后再度视线回正后，身子一抖，我觉得颈骨好像发出难堪的摩擦声。接着再一震，视线再度倾斜，车椅车窗纷纷朝右倒下     不，是我们的车子朝一边重重倒下，好像是滑了一个大跤。我的右半身直接砸在右边的车门上，脖子和头一块随着力道朝右，所幸我的右手抬起挡住了头部直接对玻璃的撞击，但苦的是我的右半身。     叔叔也被甩到右边去，直接背面贴在右边的前车门上，然后发出痛苦的低鸣。我的右侧好痛，手臂的疼痛感就好像被棍子给敲过几下一样，头又昏得如同被丢进洗衣机里，眼前景象不停翻动，焦点一直对不上。车子不停翻滚，刚好跌到靠近一边江水的河岸旁，河岸倾斜度很大，车子没有受到阻挡，不停地朝右侧翻过去。    “啷……啷……”     耳朵只有听见车体与地面不停摩擦与撞击的声响，以及我口中的哀号声。身体一边痛得几乎不能动，而且又是处在滚动的车内，根本是动弹不得！不久车子就停止翻滚，但还是一直朝江边滑过去。叔叔撑着车门，一手抓着座椅想拉自己起来，可是忽然间他就掉了出去！     右方的车门被撞坏，连接车体的关节部分断开，右侧车门在翻滚时被撞到坏掉，叔叔的背后一空便直接从车子里摔出。但我还在车内，而且离湍急的水声愈来愈近！     “小靖……”     叔叔在大叫，但在我的耳中听起来叔叔像是处在很远的地方。我的后脑和颈子都很痛，像是被吃了一记闷棍一样，我左手拉紧车内后座上的安全带，想把自己给拉起来。可是当我咬着牙，左手臂正在施力的同时，车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挡下。     这一个小震荡差点害我松手，但这就算了，我后方的后侧车门居然也掉出去，背后一空，一时间没有拉好安全带，我就直接掉到后方的河岸上，接着又在一阵连续翻滚后就直接掉进河水里。 …………     我看着日记上的内容，不禁苦笑了一下，这种看似电影里才有的超惊险情节，居然会出现在我身上。我的眼睛还停留在日记的那一页，停留在记忆中还可以找到的片段。     一时间，耳里传来潺潺的水声，和她的声音。 正文 第十章 柳萍儿     时间匆匆而过，我很快恢复了体力，同时肚子也饿了起来。毕竟漂流了这么久，半点东西都没吃上。     而柳伯伯一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我来到了饭桌前，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一旁的是柳伯伯的妻子，她开口问道：“怎么样？饭还合你胃口吗？”     我一边吞咽着食物，一边说道： “嗯，很好吃，非常好吃！谢谢柳阿姨。”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厨艺，柳阿姨开心地笑道：“还好还好，平常很少煮家乡菜，还好你吃得惯。”     “真的很好吃……柳姨的厨艺真是不错！”     一个人的身体好不好，从胃口上就可以看出来，我现在还这么能吃。就能确认自己身体已经无大碍，只是身上还多出几道擦伤，所幸是没什么内伤。     而柳氏家人可能是为了招待我这个不打自来的客人，柳阿姨老早就先下厨煮出六、七道菜出来。     柳阿姨的年纪看起来和柳伯柏差不多，听说原籍是在四川，难怪她的口音听起来很独特。刚才她说平常她很少煮家乡菜，可能是因为川菜比较辣的原因吧。     我不知道他们平常吃的是什么，但看到眼前这盘泛着艳红热气，喷出辣香的麻婆豆腐后，我的脑袋就已经被贪吃的口水给淹没了。     柳大伯他们就住在江边，离江边不过百米之远。用矮木桩所围起的地盘便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住的是类似三合院的老屋舍，旧得连墙壁内的砖块都看得见。     而其中一端的屋舍大门是关起来的。十多平方大小的中央空地晒满了干菜，鸡群往来悠然，东北角对着外头马路的门口旁还拴着一条白毛狗，体型很像是伯恩山犬，看到我就直对着我狂吠。     醒来第一眼就看见的美丽少女果然是柳伯伯的女儿。现在柳萍儿坐在我的左手边，安静地像只小白兔。     我们一同坐在四方形的铁桌上，我巴着盖满麻婆豆腐的白饭，很希望饭会自己自动地从碗底冒出来。我刚才夸奖之词可是大大的实话。绝不是为了讨好柳阿姨。饭菜真的太好吃了，柳姨的四川厨艺真是不错！     “瞧你吃那么快，呵呵多吃点菜，别饿着了。”     饿着是不可能，我还想扫掉桌上所有的菜呢！只因为我是客人，餐桌礼貌不可以忘记，不能太过放肆。     日头斜倚在山边，外面洒满橙红色的晚霞，饭桌前的我能听见偶然的狗吠鸡鸣，以及从不止歇的江水声。     而柳伯伯和柳姨很早就先吃完离席，这里只留下我跟萍儿。     柳萍儿吃饭时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安静地、柔软地动作，好像每个程序都有经过深思熟虑。     她从一开始吃饭就没说过什么话，而说真的，就本人年轻的阅历来看，柳萍儿绝对是标准的美女。     只是过肩的头发有点凌乱的她，眼睛有点迷离。一时盯着她捧着的半碗米饭，而更多时间则是盯着摆在她眼前桌上的几个瓶罐。     瓶罐本身没啥稀奇，就只是一些玻璃瓶，大小形状不同而已。     但是我不懂她为何吃饭时，前面还要摆上这些瓶罐，而且我觉得她望着玻璃瓶罐的时间比她咀嚼的时间还长。     “你好，我叫陶靖，请问我可以叫你萍儿吗？”     这句话讲出来，简直就是暴露了我搭讪新手的窘状。但更窘的是，对方的视线里还是只有眼前的玻璃瓶。     眼前的状况实在有点儿尴尬，我试图用其他话题来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于是我想问她是怎么救我的，顺便想当面道谢，可是对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在没办法之下，我只好继续独自一人说话来撑场面。     “请问，你是怎么发现到我的。我想跟你说句谢谢。”     我的道谢，依然换来了无声的沉默     这让我我的信心受到重创了！我的存在还不如她眼前的几罐玻璃瓶。     我默默地将目光收回，眼睛看着还剩一点饭菜的瓷碗，呆了几秒后，便决定赶快吃完就离开这个伤心地。     就在此时，柳萍儿突然轻声地开口道：“在岸边看见你漂过来，就直接把你给抓起来，不用谢。”     我差点没把碗给端好。忽然冒出的几句话，虽然有点冷淡，却让我高兴了一下。     她的眼光还是盯着瓶罐，碗筷已经搁在桌上。她曲起纤细的右腿到长板凳上，拎起其中一瓶拿到眼前细瞧。     我赶快把脸转到另一边，毕竟一直把眼神放在女孩子身上，很容易让她误会。所以为了避嫌而别过头去。     也许我有脸红吧？我把上半身往前挪，好让我的视角能被桌面给挡着。     我飞快地把饭给扒干净，然后继续说：“不，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救我上来，不然我就可能完蛋了。你的泳技一定很好，不然要怎么把我救回来呢？”     我那时候忽略了其他可能性，因为我也有可能是很幸运地被冲上岸边，然后萍儿刚好发现到我便拉我上来。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湍急的河水中是载浮载沉的，又幸运地没被石头撞到。最后坚强地活了下来，还真是难得。     也许此时我应该感激上苍？ 但是我的感恩之心很快就消失，因为我现在还是一名莫名其妙的嫌疑犯， 还与唯一的亲人彼此失散。     而且救命恩人是一个有点奇怪又有点冷漠的美女。     而这位美女突然又来了一句：“我不会游泳。”     “咦？”当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     萍儿已经跑掉了，抓起她的瓶罐后就一溜烟地跑进另一道门内。     而当天夜里我睡不着，于是就自己走出来到外面。     身上的衣服因为湿了也破了，所以柳姨拿出柳伯伯的衣服先借我穿，说是要帮我缝好后再还给我。     我再三地感谢柳阿姨。虽然是一个人身在异地，但能遇见如此好客，对陌生人毫无戒心的人，真的难能可贵。     柳伯伯的衣服有点宽，柳姨笑着说他们没有儿子，所以不太晓得像我这般岁数的年轻人的尺寸，我笑着说没关系，宽一点很舒适，也很透风。     夜里，江水声更加清晰可闻，或许这一家人是听着江水声当做每天的安眠曲吧！     门外抚过清凉的夜风，对外的大门口那边亮起昏黄的灯，那只叫“七喜”的白毛狗安静地，四肢蜷曲地，对着门外趴着睡觉。外头有一张大木椅，我不想惊动到已经入睡的柳氏一家，于是就轻轻地拖过来，坐下来后抬头看着格外清朗的夜空。     自从来到大陆之后，除了第一天在机场刚下飞机，这是第一次不用浑身紧张，神经兮兮的一整天。     其实我还不敢太过掉以轻心，总是有留一点心眼，但是我打心里不愿意去怀疑这户人家。他们救了我又收留我。     怀疑可不是一个对待恩人的好方式，所幸柳伯伯他们之后没有继续追问我的事，让我松一口气。     柳家里没电视也没电脑，只有一台收音机和老式的磁带随身听。在醒过来后的一整天，我还没有看见或是听见他们有打开收音机过。     不过看柳大伯他们两夫妻，除了来看照我，关心我一下之外，就是在忙农活，或是出外兜售他们种的东西，而萍儿则是一整天几乎都不见踪影。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觉得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机场有嫌犯脱逃的事情。     有人说过一旦有什么事出现在自己身上，往常那些自己认为都无关紧要，平常会嗤之以鼻的事都会变得很重要。     例如不重视驾驶汽车的人，一旦逃亡时要亲自开车，就会明白驾驶技能的重要性在哪。     即便情况还是会因人而异，可是对我来说，这个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现在就觉得那个无聊透顶的学校生活是多么美好。     以往的一切突然在脑海中鲜明了起来，我坐在门外，望着依然带着一点陌生感的环境，脑海里的思绪却已经开始倒流，勾起我已然熟悉却又寻常的过往事物。就像是骑自行车骑久了就会感到没有什么新鲜感。     然而此刻的我，可能看见一本数学书都会感动到喷出鼻涕眼泪出来！     我后悔过这次假期旅行吗？如果给我选择，我有可能会想要退掉机票。     这种感觉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用文字去形容。     整件事太像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际遇，又如被流星给打到头一样，是不可能被预知与掌握的。     即使叔叔真的干过什么坏事，但我相信他也不会希望两叔侄一块游览时，会发生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吧？ 正文 第十一章 晚上的奇遇  这时候睡意未生，我迎着徐徐的晚风，享受着浑身的凉快。一旁的窗户内传出阵阵的打呼声，好像是两张磨砂纸在互相磨蹭一样。柳伯伯的打呼声还挺惊人的，柳姨是花了多久才适应这样的“催眠声”呢？     还有更远一边的房间，记得好像是萍儿住的。     当然我没有偷窥少女闺房的兴趣，即使我对柳萍儿心中有着别样的感觉。     长那么大，看见这样子的美丽少女就距离自己那么近，这跟在学校遇见同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学校不乏美女，只是被美女给搭救，这就非常让人羡慕了！不得不说她让我有点心动，尽管柳萍儿一个有点古怪的女生。     我离开座椅想去走走逛逛，通往江边的路有点倾斜，是实土的路，在道路中段还有一根灯柱。     江水声了了可闻，我沿着小路，穿过菜圃与瓜田，又越过一条小小的灌溉渠道后，便接近新安江的岸边。     高出江边的河岸有好几米高，继续沿着水边还可以看见河岸边的一处突出的浅滩深入江水，像一个小半岛，差不多突出十米远。     我仿佛看见这个小半岛有个影子！？     由于后方的路灯已经隔一小段距离，而且又不是有多亮，能见度不高，所以周遭的事物都有些模糊，不是很清楚。     水声很大，如万马奔腾，而我就是从这条河里被救起来，真是很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影子已经没入黑夜里，然而在微弱的灯光与水面的反射下，前方河岸那居然有一团黑影！     “是人影吗？还是……”     原本还算轻松的步伐放慢下来，我慢慢地移向那边。向前行进一米又一米，随着距离的拉近，光线愈见微弱，但那团影子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应该是一个人没错！     “咦！？”     当我正慢慢想靠近确认的时候，那个影子忽然消失了！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不可能，我刚刚盯着那个人影差不多有五分钟多都没有移开视线，哪有可能是我眼花！     正当我在左右张望寻找的时候，我看见湍急的水面上，有一个人影正走在上面！！     到底是不是走在上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人影正在新安江的水面上缓缓移动。我呆立着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个身形算是婀娜的人影。     等等，那个人影，好像哪里有看过？仔细看的话，人影好像是背对着我，有一头长发，它缓缓地飘移到河水的中间地段，在脚掌以上的身躯是飘在水面上的。     我的脑海闪过一个人：萍儿！     可是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在变魔术，更不是吊钢丝耍特技！     我慢慢地，生怕会惊动周围的虫儿似地往那块突出的岸边前进。     此时我的站立地点，前面不到一公尺就是飞快流动的河水，水面浊黑，让我不敢继续靠近，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何时变得那么有胆量的？     人影来到河水的某一处后便停下来，而她的一个弯腰的动作，更使我稍加确定那应该不是某种可怕“东西”。     好像是从水中拾起什么，那个人影的手中出现一个闪亮的，会反光的东西。     然后就转过身来。我看了心里一凛，因为两道冷光就从脸部发出，是蓝色又湛亮的光芒，很像是宇宙里的恒星之光。     我好像被那道光芒给吸引住，愣了几秒后猛然醒觉，然后慢慢地往后退。     “小靖，那么晚了，你跑出来干么？让柳大伯很担心你呢！”     我的肩膀剧烈抖了一下。本来我是充满警戒地看着那道神秘的人影，现在忽然间从后面传来声音，这瞎子真的是“人吓人，吓死人”，差点让我大叫起来。     “柳伯伯！？”     柳大伯眼神好像有些着急，他望一下我刚刚看的那边，又朝他后面看一下，然后说：“小兄弟，你忽然不见了，还以为你不告而别。让你柳阿姨很着急呢！怎么了，睡不着？”     “嗯……嗯，是的。哈哈。”我尴尬地干笑起来，然后说道：“抱歉，柳伯伯，让你担心了。”     柳伯伯只是笑了一声说道：“呵呵，不会不会。快回去睡吧，这里夜里会很冷，而且现在太暗看不清楚，很危险的。”     “好的”     我向柳伯伯解释道，我本来就不是要到处乱逛的，只是一下子到别人家睡觉，而我是会认床的，暂时没办法立刻适应。     此时我还是忍不住转头朝河面看，那个影子已经不见了，也没有那两团光。难道真的是我眼花？     柳伯伯很贴心地给我一件外罩披着，和我一块踱步回家。脑海里还留着刚刚那一幕的我，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的脚步。     此时，我随意问柳伯伯一个问题：“柳伯伯，你女儿，萍儿是不是很喜欢玻璃瓶呀？”     “呵呵，是呀，这女儿也跟别人一样有收集的癖好，但她就是喜欢捡一些瓶瓶罐罐，尤其是玻璃瓶，像是装啤酒、清酒那类的她就特别喜欢。”     说到收集东西，我算是个外行人。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是个铁路迷，他的房间里都是一堆跟铁道、火车相关的东西。还常常带着一节小火车模型来学校。     下课时就装做是列车长，在学校的栏杆上开着他的小火车，还一边发出喷气声，一边在背诵西部山线上的车站名。     “那她为什么喜欢收集玻璃瓶罐呢？”     “不知道这孩子是有点有点奇特，她只是喜欢看着河水，收集瓶罐我常觉得她其实在等待某种东西出现。”     “某种东西？”     这时候我想起漂流瓶的故事。密封在漂流瓶中的纸条往往包含着重要的信息或者衷心的祝福。发现一个可能从未知领域而来的漂流瓶，对于古代水手而言或许是一种惊喜、神秘、偶然、期待……     一路上我和柳伯伯一边轻松聊天，一边回到空地附近，刚好我看见萍儿住的地方，原本那道成天紧闭的门扇，此时却是敞开的。难道萍儿也因为睡不着，所以跑出去遛达了？     柳伯伯要我先进去，自己却走向萍儿的房间那边。我踩着门槛，还不是很想立刻进去，就稍稍探出一边身子想看柳伯伯在做什么。只是出于一份莫名的好奇心。     柳伯伯进去萍儿的房间，过了一两分钟后，我看见柳伯伯出现在门口。基于一种偷窥不能见光的心理，我赶紧把上半身多挪进去一些，只露出半张脸来窥探。     伯伯手中拿着的是玻璃瓶罐吗？为什么呢？而且他走出来后就把门给关上，难道萍儿并没有跑出来吗？     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继续看下去，因为柳伯伯也往这边走回来。我赶紧回到房间，也顾不得脚步声有没有放轻盈，我很快地爬上床，拖上棉被，闭上眼睛装睡。     “萍儿又捡了瓶子回来了？”     声音不是很大声，隔着一道窗口，柳伯伯正在自言自语，我还可以听见一些瓶罐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     不过声音很快就消失了，而我躺在床上，在不断的胡思乱想之中，慢慢入梦。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那两团蓝色的光出现在一片黑暗中，好像正在看着我。     后来梦境我没有记得很清楚，我吓一跳醒来之后，除了喘气、冷汗，以及隔壁柳伯伯的如雷鼾声外，其他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