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鬼节古玉(上) 我叫宋炎,安徽合肥人,毕业于公安大学,三年前被分到蚌埠市公安局,做了一名普通的刑警。 到刑警大队报到后,局里安排了一个老警察带我熟悉业务,也就是我的师父。 但相处下来我觉得我这师父太扯淡了。师父姓赵,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平时不苟言笑,穿制服还把钢笔别在口袋里。这都什么年代的习惯了,老古董一个。 而且作为我的师父,除了让我做点端茶倒水的杂活之外,很多时候不准我出现场,这一点让我颇有微词,问他,也只是冷冷地一句:“最近这案子很复杂,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老实呆着。”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对他负责的这起案子更加好奇。于是趁着专案组开会我去送水的时机,将这案子大体的情况给听了来。 昨天,凤阳县凤山村有人发出求救。 此人名叫张培良,是凤山村的村支书。警方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去县医院。虽然这人依旧神智清醒,但是伤势很重,手脚都被拧断。 张培良声称,在村子坟地外的祠堂里有好多人遇难。 听说这种情况后,有几个同事立即赶去了祠堂。 当他们走进陈旧不堪的祠堂里,发现里面一片狼藉,蜡烛香灰撒了一地。 祠堂地上躺着四个人,已经全部气绝身亡。他们的伤势跟张培良很像,都是断手断脚,像是被人生生扭断的。这些死去的人中虽然有老有少参差不齐,但却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村里的干部。 祠堂中放置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老太太,据调查此人名叫陈凤霞。 老太太明明三天前就已经病故,并且被埋进了自家祖坟里。现如今却不知被谁给挖了出来,还摆在了村子里的祠堂中。 问张培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说完全不记得了,脑子里当时是一片浆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手脚都断了,这才爬出祠堂喊救命。而对于自己怎么跟几个人去的祠堂,他也毫无印象。 由于这案子死的人蛮多,又都是村干部,而且案件离奇,市局领导对这案子予以极度重视,成立了专案组。但是两三天下来,专案组的人找不到凶手的任何线索,全都一筹莫展。 死去的四个人连带张培良,在村子里没有什么仇家。而且这村里的人世代居住在这里,也不可能有这种深仇大恨。 但我觉更蹊跷的是,为什么那些村干部全都死于非命,而张培良却活着?如果说他是犯罪嫌疑人,那也不不合情理。毕竟正常人都不会为了摆脱嫌疑,而搞得自己断手断脚吧? 会议室里,我端着茶壶,慢腾腾地给师父添满茶水,却见他盯着卷宗出神,罔顾周围激烈讨论的同僚,一言不发。 此时,刑警大队长问道:“老赵,你说说你的看法?” 师父这才沉吟道:“没什么头绪。不过我想今晚就去凤山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队长点头道:“你跟小刘一起去,也好多个帮手。”说着,他指了指身边一个年轻高大的男警官。 我心中不忿,心想老赵怎么说也是我师父,怎么着也得带我这个徒弟同去。 但老赵却一口回绝道:“不用了。我妹妹家就在那附近,我正好去看看她。大家累了这么久,都回去休息一天,养好精神才能继续战斗么。” 我听了这话,总觉得师父这是想支开其他人自己去办案的意思。散会后,师父立即回了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赶紧贴了上去,软磨硬泡,想跟着师父一起去见识见识。 没想到老赵冷冷看了我一眼,回绝道:“不行,你去了只会添乱!” 我一听这话,压抑许久的恼怒顿时爆发:“我说师父,我怎么说也是一警察,早晚也得出现场的。再说,去一个村子查查案子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事,我这身子板还能帮您一把。您看您都这么大年纪了……” 我刚说到这里,突然觉得眼前景色一晃,一个翻转,还没明白咋回事,就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妥妥地摔在了地上。 我躺在地上吃惊地看着老赵,见他悠然地理了理衣服。啊擦,我竟然被一个老大爷给摔地上了,而且完全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 顿时我有些气馁地爬起来,心想好歹我也是全省散打亚军,怎么就被一大爷给撂倒了呢。 “你看吧,就你这样子,我带你出去也不放心。”老赵收拾完毕,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吧。” “不对啊,咱们去那村子需要动手么?再说了,以前那几个案子也是,不肯让我出现场,这什么意思啊?”我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 老赵刚皱起眉头要说什么,突然目光落到我的胸前,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明所以,低头一看,见我戴在脖子上的玉石从衣服里滑了出来。 老赵惊讶地问道:“你这玉哪儿来的?” “这个,说来话长。”我有点诧异于他的过分激动,问道:“您认识这东西?这可奇了,我还找专家鉴定过呢,都说不认识这什么玉,说是前所未见。” 老赵打断我的话,追问道:“你给我说说这玉石的来历。” 我仔细回想了下,于是跟他讲起了得这块玉石的往事。 我佩戴的是一块被打磨成平安扣形状的古玉。说是古玉,其实我找专家鉴定过,没有人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玉石太古怪。 平时佩戴的时候跟普通的玉石一样,通透温润。但每到阴时阴日,比如清明或者中元鬼节,那玉石会泛出七彩光芒。 而回溯起这玉石的来历,也算是我平凡人生中唯一一件奇闻。 我的生日不太好,生于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元鬼节那一天晚上。 母亲年轻时体弱多病,我们老家又是一安徽农村的,条件并不好。母亲生我的那年又恰好在闹旱灾,庄稼收成不好,人人愁眉苦脸。虽然那个年代并不像十年饥荒时环境恶劣,但我们村也经常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母亲怀我的时候总犯愁,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为了让家里人生活好点,父亲去了城里打工,很少回家。我妈就由我爷爷奶奶照看着。 话说到了中元鬼节前三天的晚上,奶奶留在家里照看即将临盆的母亲,爷爷则在村子后头的树林里捡柴火。 旱灾闹了一年多,入夏之后更是干热异常。但在这天晚上,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不多会儿,便电闪雷鸣。奶奶想起爷爷还在林子里,便赶紧带着雨具去了。奶奶出门没多久,雨瞬息倾盆而下。 久旱逢甘霖,暴雨袭来,扫除了夏日干热的气息。母亲扶着门框站在正屋门口,抬眼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 那时民风淳朴,我们村通常是夜不闭户的。奶奶走得匆忙,院门敞开着。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亮起,母亲看到院门外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因为刚才那闪电亮过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那人满脸血污! 但半晌后,却见那人影沿着院门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母亲一惊,回想刚才那一眼的印象,倒下的应该是个年轻男人。她于是抓起门边的一把锄头,喝道:“谁在门外?!” 母亲喊完话,没人回应,那人依然纹丝不动。母亲壮起胆子,一手握着锄头,一手撑开雨伞,向院门口一步步小心地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瞧见倒在门前的确实是个年轻男人,那人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被雨水一冲,院门外的水洼里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正文 第二章 鬼节古玉(中) 虽然不知倒在门前的人是谁,但母亲有些不忍,赶紧敲响了邻居家的门,让邻居们帮着将受伤的人抬进正屋去,又从村头的诊所里找来赤脚医生李叔,给这男人查看伤势。 李叔来了一看,直皱眉头,说道:“这人一身伤,也不像是刀砍的,更不像是野兽咬的,失血这么多,可未必能救回来。” 母亲听了,叹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咱们也不好见死不救。” 那个年代,村子里没什么像样的西医,治病救人用的多半是土法子。李叔用草药给那人止血,又抢救了半天,这人的命才算是保住了。 后来这男人昏睡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才慢慢醒来。男人醒来后,爷爷询问他的名字,哪里人氏,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男人说自己名叫吴聃,天津人,经商赚了点钱回老家看亲戚,结果路上遇到匪徒,钱没了,命也丢了半条。 爷爷奶奶对他的遭遇蛮同情,便让他先在家养几天伤,再动身。吴聃千恩万谢,也就住了下来。 转天是中元节,爷爷一早去了镇上买冥纸,准备晚上祭祖。奶奶在家看顾母亲。按照预产期来算,还剩大半月。但暮色降临之后,母亲便腹痛不止,看迹象却是要生了。 奶奶赶紧去请李叔和做过多年接生婆的张婶到家里来。但两人来了之后,都直摇头,说道:“不像是胎动,也不像是要生,更无法解释的是孕妇体温突然降这么低。不行咱们连夜给送镇上看看吧。” 两人话刚说完,母亲的脸色更见苍白,眼见脸上竟然泛出青灰色来。李叔一看,顿时就变了脸色,指着母亲说道:“这怎么一副┅┅像是不行了的样子?” 李叔刚说完,就见窗外原本晦暗不明的月亮突然变成血红色。那血月照得院子里一片红光,十分妖异。 “难不成,这一胎还是个妖孽?”张婶低声说道,惊恐地看着母亲。 正在几个人手足无措之时,吴聃突然从里屋出来,看了看母亲,对奶奶等人说道:“我看这一胎不仅是个男胎,而且命格奇特,所以天降异相。我们家传一种古法,可以保母子平安,如果你们肯按照我说的做,多半没问题。” 吴聃这一说,大家顿时觉得心中安定了些,却也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吴聃马上从日历上撕下一页来,接过李叔手中的笔,列了许多东西出来,让大家在半个小时内凑齐。 李叔接过一看,直皱眉头。原来吴聃让他准备的跟医药无关,竟然是些香烛,纸人之类的东西。所幸现在是中元节,有些人家里准备了不少。李叔立即出门去寻了。东西准备齐全后,吴聃从衣袋里掏出了些奇怪的符纸,点火烧了,将灰烬洒在里屋门外,随即让奶奶从家里找了过年才挂的关帝爷画像,贴在左边门上。又让张婶找了一张钟馗的画像,贴了右边门上。那时候的农村,都流行在家门框上挂照妖镜。但年深日久,正屋门头上的镜子已经蒙尘。 吴聃爬上门头将那镜子擦亮。随即,他去村子里折了几段柳枝桃枝,分别放在厕所,卧室窗外等几个地方。 此时,母亲原本惨白的脸色竟然好转许多,渐渐有了血色。奶奶顿时欣喜非常,于是问吴聃这怎么回事。 吴聃笑道:“今天是鬼节,是传闻中地府鬼门关大开,孤魂野鬼都来阳间放风的日子。阴时阴日,加上您这村子的风水方位也不是很好,容易惹来鬼魂野鬼逗留。大嫂她的命格也属阴,体质也弱一些,所以更容易被这些鬼怪欺负。这鬼跟人一样,欺软怕硬。所以我在厕所等阴气重的地方放了辟邪的柳枝桃枝,请来两尊神镇鬼。一会儿李大哥回来,再做做法事,就没事了。” 奶奶听他说的有把握,也就放了心。这时候,李叔进了门,将搞来的纸钱,香烛,香灰什么的摆了一地。 吴聃蹲下身正要去整理,却听到墙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吴聃起身看向屋里的墙壁。那是一面新砌的砖墙,而咚咚声就是从这面墙壁传来的。 吴聃神色骤变,问道:“这墙后面是什么?” “墙后面原本是一户住家,后来家里人都搬镇子去了,就空置了。”李叔说道。 但这个时候,墙壁上的咚咚声越来越清晰,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该不是┄┄闹鬼吧?”张婶哆嗦着说道。今天日子太特别,空置的屋子很可能住了不少“鬼邻居”。 吴聃没说话,随即问奶奶:“以前有这声音么?” 奶奶忙摇头道:“没有,我们没听到过。” “这墙什么时候修的?”吴聃问道。 奶奶想了想,说道:“上个月吧。原本好好的,突然有一天这墙面塌了。我们就喊村里的刘瓦匠给修的。” 吴聃追问道:“那刘瓦匠现在是不是不在村子里?” 奶奶奇道:“你怎么知道的?确实,月初的时候,他说家里的侄子接他去城里住几天,就走了。” 吴聃骂道:“这孙子,八成是害你们呢!” 奶奶听了不明所以,追问缘由。这时候,那面墙突然自己裂开了一道缝,墙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似乎是有人在另一面使劲凿墙。 这莫名其妙的声音,让屋里的人紧张不已。这时,吴聃身上挂的一块玉摘了下来,进里屋给我母亲戴上,对奶奶说道:“这玉是上古神玉,希望能给你的孙子挡灾。” 奶奶半信半疑,说自己跟刘瓦匠无冤无仇的,他也犯不着在墙上做手脚。吴聃没说话,因为此时,那墙上出现的裂缝里,隐隐有个人影在晃动。 吴聃示意大家退后,将李叔带来的黄表纸抽出来,用毛笔蘸着朱砂龙飞凤舞地画了许多符,迅速贴到那裂缝的墙上。 那裂缝里却突然伸出三只手,白惨惨的,长着白色长毛。这诡异的情景将屋里所有人都吓呆了。吴聃则气定神闲,好似完全没看到那三只手,将符咒按照方位完全贴完。等他贴完后,大家才知道那些符咒竟然拼出了个八卦图的形状。 此时,那三只人手好像被火烧灼一样,迅速地缩回缝隙中去。吴聃立即取了个锤头来,又从鸡笼抓了一只公鸡,杀鸡取血,将血涂到锤头上之后,便提着锤头向那墙壁砸去。 等他砸开以后,大家发现墙和隔壁的墙中间有夹层,里面摆放着三个骨灰盒。骨灰盒上贴着奇怪的符咒。那符咒是白色的,画在了黑色的纸上。 “黑白镇煞,轮回借法。”吴聃皱眉道,看了看那三个骨灰盒,没动,只是将香案摆在那墙壁前,点了几盏灯,在那闭目作法。 我无法得知当时的情形,但听老人们形容得紧张激烈。吴聃做法的时候,母亲开始阵痛,张婶和奶奶忙着接生。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阴风四起,窗户纸被刮得猎猎作响。门上的门神画也几乎被狂风撕扯下来。而那门框上的镜子,竟然扑棱棱碎成几片坠落在地。 正在做法的吴聃,突然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这时候,贴在墙壁上的符咒竟然像被无形的东西在撕扯一般,一点点的脱离墙壁,慢慢飘落到地上。 同时,墙壁里又有只人手伸出来,蓦然抓向吴聃。一旁的李叔急中生智,想起当年听过老人的说法,香灰可以挡鬼,于是将香炉里的香灰抓了一把,猛地洒了出去。 这招果然奏效,那人手瞬间缩了回去。天色越来越阴暗,狂风大作,若嘶吼的猛兽,在天地间奔突。地上烛光不定,吴聃凝神念咒,屋里有种迟滞的安静。 蓦然地,只听里屋一声婴儿清脆的哭声响起,张婶惊喜道:“生了,生了!是个男娃娃呢!” 说来也奇怪,那一声啼哭之后,窗外突然安静了。狂风止住,墙壁里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吴聃松了口气,抹掉额头冷汗和嘴角血渍,笑道:“这小家伙倒是福星,救了我一命。” 奶奶疑惑地问道:“救你一命?” 吴聃笑道:“婴儿是世间最纯净的东西。婴儿诞生的啼哭,对脏东西是有一定震慑作用的。” 家里人对吴聃千恩万谢,母亲在还给他古玉的时候,发现那玉上多了一道浅痕。吴聃后来没收,说是留给我当出生礼物,说我命格太阴,有个东西镇邪,能保我无病无灾。 吴聃住了一周就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三个莫名其妙的骨灰盒。爷爷知道这事后,去找刘瓦匠算账。但是去了城里也没找到他的下落。后来我一家平安,再没出怪事,也就此算了。 此后我便一直戴着那玉。 后来听母亲说,我四岁之前很奇怪,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家里人也请所谓的“阴阳先生”来看过,但那人说没事,只是叮嘱说我身上的玉石镇邪护体,只要别摘掉那玉就行。 四岁生日当天,母亲发现那玉石上的裂痕竟然没了。 而那之后,我恢复了正常。之后父亲做生意有了积蓄,我们就搬到了合肥市里定居下来。 正文 第三章 鬼节古玉(下) 老赵听我说完,沉默良久。 我笑道:“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话?我也不信。当年我爸妈只是农民,谁能想法对付我们家啊?有啥好处?只是这玉石戴久了总会有感情,我也不想摘掉它,多半不离身的。” 老赵点点头,说道:“那你跟我去吧。” 我吃了一惊,心想我讲了个故事,他就改了主意? 老赵瞪了我一眼:“愣着做什么,快准备去!” 我欣喜若狂,忙说道:“准备什么啊,你说什么时候走,咱们就走。” 老赵点头道:“那就动身吧。”说着,将手里一只小木箱递到我手里:“帮我拿着。” 我忙接过去。但那箱子的重量让我觉得手中一沉,不由皱眉道:“师父,你这箱子里装了什么?这也太沉了吧!” 老赵瞪了我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不想去就把箱子还给我!” 我连忙赔笑道:“师父哎,哪儿啊,我这不就随口一说么。”说着,赶紧提着箱子去推门。 我跟老赵出了市局大门,一路赶去汽车站。到了凤阳县之后,再去凤山村。这一通折腾下来,也已经日落西山了。 我到了村头才发现,这地方简直是安徽最贫困的农村之一。且不说灰尘扑面的土路,老旧的茅草屋,就是村头那几株柳树,也一副没精打采的破败模样。 “这村子真够土嘿。”我皱眉道。 老赵说道:“不是土,而是年代久。前几年甚至连进村子的土路都没,全都是荒草丛生的野路。” 我心想,这么土鳖,难怪还保存着祠堂。 我们这次并没穿警服,到村子里之后,老赵也没去找村民询问案情,而是打听了祠堂方位,绕道过去了。第一次参与办案,我的心情有点小激动,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 到了祠堂跟前,我四下巡视一番,发现这祠堂有点意思,正好建在村子的坟地旁边。我知道有些古旧的村子,还会保存某些古老的习俗,比如逢年过节祭祀,到祠堂举行各种仪式。虽然祠堂供奉的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先人,也是供奉死人的,但旁边加上这一大片坟地,简直跟义庄一样。如今死了人,更觉得萧条凄冷。 夕阳的光线已经逐渐抽离,天地间薄暮微降。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我始终觉得这里的夜风冷飕飕的。现在时值五月,但这地方好像暮秋一样,风中透着莫名的凉意。 我打了个寒噤,看着那半掩着的祠堂门,突然有点发憷。想起这里死过四五个人,里面也许还停着一口老太太的棺材,毛骨悚然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 “怕了?”老赵看着我的神情,笑道。 我立即反驳道:“哪儿啊,我这是激动!”说着,我几步抢先上去,推开祠堂的门。 一股冷风从祠堂里吹来,吹动了墙上的挂画。一口棺材横在我眼前。但是棺材盖是盖好的,干干净净,上面放置着菊花做成的花圈。 “唉,案子不破,这老太太也不能入土为安,师父,你说┅┅”我说到这里,感觉周围并无人声。我猛然回头,惊觉老赵根本不在我身后。 人呢??我一惊,而这个时候,那原本打开的祠堂大门,突然发出“咿呀”一声,慢慢地自己关上了。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信鬼神,但在这个荒村野外,死过人的祠堂,老旧的棺材旁边,总难免会生出几分恶寒。 我定了定心神,喊道:“师父,师父?!” 喊了半天,祠堂里只有我自己的回音。老赵不知所踪。 我赶紧冲到祠堂门口,死命去推那祠堂的大门。但我推了半晌,那原本破旧的木门竟然像铁门一样纹丝不动。 难道真的撞鬼了?我心中暗忖道。转而暗骂:我他妈是一人民警察,我怕他个屁啊。 想到这里,我壮了壮胆子,心想难不成是有人在外面把祠堂的门封住了?如果是这样,也许是跟凶手有极大关系的人!或者就是凶手!这货一定时刻监视着祠堂,见有人进了祠堂,就立即封闭了祠堂的门! 我这样猜测着,虽然觉得这推测有点勉强,但多少让自己的心神定了下来。只是不多会儿,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突如其来地涌上心头。我心中一紧,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副棺材和无数灵位冷冷地静默在我身后。 我松了一口气,无意间,瞧见祠堂的墙壁上挂着几副破败的画卷。我数了数,一共六幅画。走近前细看,待看清画的内容后,不由毛骨悚然。 只见那第一幅画画了一个骨瘦如柴,形貌丑陋的人。那人的肚子却又大又圆,正在吃一条血淋淋的人腿;第二幅画画的是一个胖子躺在雪地里,开膛破腹,内脏都从伤口里流淌了出来,流了满地; 第三幅画上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黑色长发纠缠在全身,脸上也被长发覆盖。但是那一双惊恐的眼睛,却从长发中露了出来,十分可怖。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遍布伤口,伤口上已经生出蛆虫,附在上面十分恶心。 第四幅画上是一个穿着盔甲的人,身上扎满了箭支,手脚都被砍断。 第五幅绘有一个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已经腐烂不堪面目全非了。 第六幅画却是空白的。 这五幅画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画中的人和物都是“活”的一样,好像能嗅到那画卷中的血腥气,尸体上的腐臭味。 我赶紧将目光从那画面上移开,心想这祠堂不是供奉先人的么,怎会挂这种血腥不祥的画? 而且,这画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想不通这些,我也便放弃了。因为眼下老赵不见了。但这祠堂总共这么大,老赵能藏哪儿去?或者,他已经遭到歹徒的袭击?想到这里,我赶紧在祠堂前前后后翻找一遍,却没找到老赵的蛛丝马迹。 正当我疑惑万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那声音好像是指甲挠着木头的声音,听上去让人心中发毛。我向身后望去,却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棺材里传来。 这时候我真有点冒冷汗了。棺材里应该是案宗记载的,那个死去又被挖出来的老太太。我盯着那棺材,听那挠木头的声音越来越响。 死去的老太太在挠棺材?这个想法让我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但想起我自己的身份,胆子又大了起来,心想这等牛鬼蛇神,我他妈才不怕。既然棺材里面有声音,那我就推开看看! 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冲到棺材前双手推那棺材盖子。没想到那棺材盖子十分厚重,我这一下竟然没有推开。我前后左右转了半晌,心想老太太如果不能复活的话,这棺材里不会是老赵吧?老赵这恶趣味的,为什么要钻这个棺材? 转了一圈后,我瞧见棺材头上竟然有红色朱砂画着的什么图案。俯下身去看,倒像是电视里演的茅山道士的符咒。看这符咒很新,好像是刚刚有人画上去的。我心中觉得好笑,这乡下人真迷信,现在还有人搞这些。我还就真不信邪! 想到这里,我气运丹田,用劲儿一推——那棺材盖子竟然被我给推开了。 我向那棺材里一看,见一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躺在里面。老太太穿戴齐整,面容安详,不像有什么异常。而那挠木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见老赵也没在里面,不由好笑我这想法。刚想将棺材盖子还原的时候,我却听到那挠木头的怪异声音重新响起! 我打了个寒噤,后退一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祠堂里并无灯光,一片昏暗中,那挠木头的声音越发诡异,好像有东西挠在我心上似的。 我摸出背包里的警用手电筒,向棺材里一照,吓得手一哆嗦,手电筒差点儿没握住。我瞧见那老太太的手指甲竟然长出几寸长,而那挠木头的声音,就是因为她的手在动,而那手指甲正在挠着那棺材板子! 人都死了,手怎么会动?冷静下来之后,我想起了关于诈尸的解释:周围的电离子作用下,使死者有一些生命特征。但是棺材是封闭的,而这老太太也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诈尸多半发生于刚刚去世的人身上,死了这么久才诈尸,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擦了擦冷汗,想要将那棺材盖子给盖上。于此同时,那老太太竟然坐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但见那老太太还是闭着眼睛的,只是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正文 第四章 祠堂诡事 我倒退几步,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瑞士军刀。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于诡异,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脖子上生出微凉的感觉。抬手一摸,摸到几缕细线一样的东西绕在我的脖子上。 不好!不祥的预感一闪而过,我蓦然感到一阵窒息,脖子上传来刺痛。 妈的,有人想勒死我! 我赶紧使劲去拽缠在脖子上的东西。但那玩意却像是长在我脖子上似的,怎么都扯不下来。没多会儿,我便觉得呼吸不畅,眼前开始泛模糊了。 我心中一凉,心想这下算是交待在这儿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到头不知为谁死。这祠堂里这么多死人,以后要加上我一个了。话说我不是凤山村的人,能让我埋在这儿吗…… 恍惚间,我觉得眼前一道影子慢慢浮现了出来。像人又不似人,黑身朱发绿眼,面目极其凶恶。 但须臾间,这丑恶的影子又变成一个十分美艳的女人,正冲着我露出撩人笑容。我闭上眼睛的瞬间,暗想道:妈的,临死前还做什么春梦。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咣当”一声,似乎门被撞开了。随即,老赵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小宋,小宋!” 但我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没多会儿,便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脸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张狰狞的鬼脸,我不由嗷地一嗓子跳了起来。 跳起来之后,我才觉得脖子处传来尖锐的刺痛。用手一摸,竟然被缠上了纱布。 我定睛一看眼前人,原来是老赵。刚才他开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照到脸上,阴影覆盖下来,跟鬼脸相差无几。 “师父,人吓人吓死人啊!!”我松了口气,问道:“刚才你去哪儿了?” 老赵说道:“我就在门外,刚查到点东西,结果见你没人了。进门一看,你已经倒地上了。” 听了他的话,我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这才赶紧问道:“师父,你帮我包扎的伤口?” 老赵点了点头,冷哼道:“我早警告过,像你这种身手,还是不要跟着我才好。” 我狐疑道:“师父,你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别人?刚才好像有人拿绳子勒我!” 老赵冷然道:“没看到。我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你躺在地上。” 我这时候才想起那棺材,见坐起来的老太太已经重新躺了进去。那挠木头的声音也不见了。 “师父,你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老太太……”我斟酌了下词汇,心想如果我用诈尸这个词,似乎跟我的职业太相悖…… 老赵说道:“棺材是你开的?没事你开人家棺材做什么?”说着,老赵回过身去推那棺材盖子。 我打着手电照了照那老太太,却惊讶地发现那老太太脖子上也有很细的几道勒痕。 我正要细看,老赵已经将棺材盖子给推上了。我看了眼老赵平静的神色,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以老赵的眼神,不可能看不到那老太太脖子上的勒痕,而且他对我的问话答非所问,难道是在掩藏些什么? “天也晚了,咱们先找地方住下吧。”老赵说道。 “住哪儿?”我问道。经过刚才的九死一生,加上脖子上莫名其妙的伤口不时传来刺痛,我感觉浑身不舒服。 “就住张培良家吧。他还在县城医院里,我跟他家人事前打好招呼了。”老赵说道。 我们于是去了张培良家里。他妻子也跟去陪床了,家里只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说是张培良的侄子,暂时寄住在这里。 放下行李后,我对着镜子解开脖子上的纱布看了看,发现脖子上有好几道细微的勒痕,就像用铁丝勒出来的。但这细度比铁丝还要细,就像头发一样。 我跟老赵走之前检查过祠堂附近,没有别人的脚印出现过。也就是说,除了我俩之外,今晚并没其他人进入过祠堂。那么,操纵老太太尸体和试图勒死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越想越觉得可怖,但老赵一晚上不知在沉思什么,根本罔顾我的问话。没多会儿,便躺下睡了。我折腾了许久也早累了,也便在床上躺下了。 迷迷糊糊睡了半天,梦魇纷至沓来。朦胧中,我好像又看到那恶鬼变成美丽的女人,就像我在祠堂昏睡前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朦胧中的认知让我瞬间清醒过来,一个翻身坐起,再一抹额头,却是一头的冷汗。不经意向身旁一瞥,却见旁边床铺空无一人,老赵不见了。 我下了床,推开房门,见正屋里也没有老赵的影子。对面的房门虚掩着,是张培良那小侄子的房间。我轻轻推门向里看了看,见那孩子正在熟睡,屋里也没老赵的影子。 院子里一片安静,月光冷冷地洒在地上,夏虫鸣叫不息。我摸出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凌晨一点四十。 这深更半夜的,老赵会去哪里?就算是去查案,也不会半夜三更去吧?想起那诡异的祠堂,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多想无益,我干脆又回了卧室。但刚推门进屋,我便闻到一股很微弱的气味。我提鼻子嗅了嗅,好像是香烛的味道。起初我以为是衣服上沾染的,因为我今天在祠堂呆了半天。但低头嗅了嗅,并不是我衣服上的味道。 我拉开电灯,循着气味找去,却在床脚找到一小堆纸灰。我蹲下身,用手指触了触,感觉这灰烬有些余温,好像是刚烧的。 但纸灰不可能有香味,那香味是从哪儿来的呢?我站起身,仔细搜寻一番,目光落到屋角一个古旧的衣橱上面。 那衣橱开着一道小缝儿,有薄如蝉翼的烟丝从那缝隙中飘散出来。我有点纳闷,心想谁他妈在衣橱里点香,这不是摆明了要引起火灾么? 想到这里,我赶紧上前拉开衣橱门。这一开门,吓了我一跳。只见老赵正闭眼盘腿端坐在衣橱里,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他身边儿还摆着一只香炉,里面有支香,正燃了小半截。 深更半夜的,老赵坐在衣橱里干什么?我赶紧上前摇了摇他,喊道:“师父,师父?” 但老赵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我觉得不妙,上前去探了探老赵的鼻息。这一下让我彻底心凉了。老赵竟然没气儿了。 我忙去摸他的手腕,却发现毫无脉搏—老赵已经死了! 一时间,我的冷汗下来了。老赵什么时候死的,是不是被人杀的,我竟然丝毫未察觉。就算我睡觉很死,也不至于连打斗声都听不到。而且以老赵的身手,不可能毫无反击之力就被对方给杀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将老赵从衣橱里背了出来,平放到床上去。先是掐了掐人中,后又做了急救,折腾半天,老赵还是毫无反应。而且我只觉触手一片凉意,老赵连体温都没了,这真是死透了。 我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一阵心酸。虽然老赵没给过我好脸色,但毕竟师徒一场。 等情绪稳定之后,我赶紧去敲张培良小侄子的卧房门,把他给喊了起来,将老赵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说,问他能不能去找个医生过来看看。 那孩子听我说完,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到底是男孩子,没多会儿便镇定下来,说道:“宋哥你别着急,我怎么也没听着有什么动静?老赵叔不会平白无故出事,该不会只是晕过去了吧?” 我哭丧着脸说道:“你去看看,人都死透了,连体温都没了。” 那孩子狐疑道:“真的?我去看看。” 说着,我俩又回了卧室中。但推门一看,我又吓了一跳。靠,老赵的遗体呢? 转头一看,窗边站着一个人。中山装,板寸头,正是老赵! 老赵转过身来,脸色如常,冷冷冰冰毫无表情,手指正夹着一支烟,见到我俩,问道:“你俩怎么了?” “你你你……师父,你没事吧??”我哆嗦了半晌,有点语无伦次。 老赵皱眉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半夜睡不着,起来抽根烟。” 我不可置信地上前去摸了摸老赵的脸颊,温热的。再摸脉搏,强劲有力,他妈这是个活人,老赵没死?! 但刚才那一幕怎么解释??我赶紧奔到衣橱前拉开衣橱,却见里面的香炉不见了,不由有些发愣。刚才难道是我做梦? 张培良的侄子说道:“宋哥,你八成是睡迷糊了,看错了吧。”说着,那孩子揉了揉眼睛,满脸不满地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老赵,狐疑地问道:“师父,刚才我摸着你都没体温了,还以为你被人害了呢。” 老赵皱眉道:“你小子是咒我死呢?” “那你干吗钻衣橱里呆着?”我追问道。 老赵皱眉道:“我去衣橱?你做梦了吧。” 我盯着老赵的眼睛看了半天,发现他神色平静不像作假,不由也怀疑起刚才是否只是我的梦一场。 我叹了口气,心想八成是今天在祠堂受了点惊吓,出幻觉了。 想到这里,我想继续躺床上睡觉,目光却无意间掠过床边儿。这一眼,我正巧瞥到刚才在床脚找到的纸灰。那纸灰上还残留着我的指印。 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明白刚才那不是做梦。老赵确实是死在衣橱里了。但是眼前复活的这个,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我觉得后背起了一层凉意。我回头去看老赵,见他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目光冷然中泛着高深莫测的光芒,盯得我心中不禁忐忑。 我摸了摸腰间的瑞士军刀,对老赵笑道:“师父啊……你不,不休息吗?” 老赵淡淡地说道:“你先睡吧。” 我一听这话,更清醒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别人假扮的,我都分不清楚,哪敢在他面前睡着? 想到鬼怪一说,我不由苦笑。原本我是最不信这东西的,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除非是我精神出了问题,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否则真无法解释老赵怎么会死而复活,而且还诡异地坐在衣橱里! “还有四个小时天亮,睡会儿吧。”说着,老赵丢掉烟蒂,上床面向墙壁躺下了。 我在床边呆了半晌,见他纹丝不动地睡过去之后,才哆嗦着上了床,盯了他后背半晌,见毫无动静,才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也不甚安稳。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耳边传来阵阵鸟鸣声。睁眼一看,窗外天空泛白,已经是清晨。但屋里光线依然昏暗。这个时候,我瞧见老赵正侧对着我收拾他的箱子。 只见老赵手上缠绕着几缕细线一样的东西,在微弱天光下泛着银色的冷光。 我顿时想起我脖子上那几道细微的勒痕,立即睡意全无。难道想勒死我的是老赵?? 不可能!我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老赵是想杀我的人,那他干吗又救我?而且老赵是刑警,怎么可能执法犯法? 想到这里,我半眯着眼睛,继续观察老赵的动作。只见他将这几缕细线一样的东西捆在一起,小心地放进一个玻璃瓶中,塞上木塞子。之后,他又拿起箱子里的一幅卷轴画,展了开来。 我注意细看了下那画上的图案,顿时更加惊疑。那画上是一个美艳异常的女人,穿着华丽衣裙,但是裸露着双肩。头上戴着花冠头饰,几缕散发垂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撩人的诡异笑容。这女人面容栩栩如生,好像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但最让我惊讶的是,那女人的容貌,跟我在祠堂晕倒之前眼前出现的幻影一模一样! 这时候,就见老赵用手指在画面上画了几道,然后才将画卷卷起来,放进箱子里。待他关闭箱子的瞬间,我瞥见箱子里有一支银色的手枪。 但那是一把很复古的左轮手枪,银晃晃的,根本不是市局给配发的枪支。而且我们这次只是来查线索,并不是来抓人的,根本没带手枪。 此时我的脑子更混乱了。随后,老赵关上箱子,用密码锁重新锁了起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佯作刚睡醒的样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赵回头看了我一眼,问道:“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问道:“师父,你醒得够早啊。咱们今天还去查线索吗?” 老赵回道:“不了,咱们今天就回市局。” 我想继续问下去,但想起老赵的古怪行径,还是将问话给咽了下去。我可不想继续跟他再呆一晚上,太你妈吓人了。 难怪老赵办案不喜欢别人跟着,这么古怪的行径,不把人吓死才怪。 正文 第五章 汉墓鬼情(上) 一路无话。回到市局后,老赵一头扎进办公室,不知研究什么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凤山村死者的亲人家属突然来到市局里,异口同声地表示,那几个死去的干部是互相斗殴而死,根本不是被人谋杀的。因为事情涉及某些村里的丑闻恶事,所以第一次警察去调查的时候,他们才会隐而不报。 这个转机让专案组傻了眼。说是互殴而死,鬼都不信。但是,死者的亲属们竟然众口一词,实在出乎意料。 我们队长赶紧去医院找张培良,却接到医院通知,说张培良昨天晚上突然猝死,死亡原因是心肌梗塞,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活活给吓死的。 这案子一时间陷入僵局。 比起案子,我更好奇老赵这个人。如果说那晚上老赵不是真的死亡,那么会不会是进入了假死的状态?假死是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十分衰微,从表面看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样的一种状态。但假死状态多半是发生在身体受到重创之后。老赵那晚根本没受过伤,而且他躲在衣橱里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香炉和纸灰,太诡异了! 我越想越好奇,也便对老赵那神秘的箱子注意起来。但是,从凤山村回来之后,老赵便把箱子锁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我根本没机会看得到。当然,就算我能打开保险箱,老赵那箱子本身也带着密码锁,我照旧打不开那锁。 想到这里,我放弃了对那箱子一探究竟的想法。 凤山村案子查来查去没什么线索,加上死者家属众口一词,声称这几个人都是互殴而死,局里也慢慢将这案子当悬案给暂时搁置了。这案子没有关于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跟活见鬼一样。 之后的一段日子没什么大案子,我也便有了点空闲。但凤山村事件,却一直让我不能释怀。事后我去查过祠堂里老太太的身份,得知她不过是凤山村里一个普通的村民,病故,死了也就一个月左右。 村民们都说不知她是被谁挖出来的。老太太的儿子在外地工作,细问之下,才知道那孩子竟然是老太太的养子,关系一般。自从老太太的儿子去了外地上大学之后,就跟老太太少了联系。 事后我去找死者家属,没想到大家都避而不见。我猜测这老太太八成是被那几个村干部给挖出来的,但到底为了什么目的,却没人知道,或者知情人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我想起祠堂挂着的几幅画,便重新回了那祠堂一趟,将墙上的画挨个用手机拍了下来。但是拍完第五幅画的时候,心中不由疑惑:第六幅去哪儿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祠堂里挂了六幅画。第六幅是空白的。但是独独缺了这一张。 回家之后,我将画传到电脑上,端详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觉告诉我,这几幅画和老太太,以及那几个死者很有关系。 为了寻求答案,我将这几幅画传到WOW吧和别的几个贴吧去,发了个帖子,问:大家有谁知道这几幅画的意思? 我觉得这帖子未必有人正经回复,发完后也便关掉网页。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快下班了。老赵这几天忙进忙出,更没时间理会我。而鉴于他的诡异行径,我也不怎么想黏着他。但通过这几天的暗中观察,我可以肯定老赵是活人,有呼吸有脉搏有体温。于是我猜想,那天晚上八成是他一时间进入假死状态。但是怎么会进衣橱的么…我也只能假设老赵睡觉不规矩,有梦游症了。 虽然这个假设很牵强,但是除此之外没别的合理解释。 下班吃过晚饭后,我一直惦记着那几幅怪异的画,于是开了电脑去看帖子的回复。 WOW吧的回帖比较多,但多半是看热闹的围观帖子,没什么意思。我翻看了两页,有些不耐烦。当我想关掉网页的瞬间,却瞥到一条回复:“楼主的这几幅画有点像招魂仪式的画卷,但仔细看却又不是。应该是召唤罗刹鬼的,但是却少了一幅画。” 少了一幅画!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人看来是懂行的,那祠堂里的挂画确实少了第六幅。 我赶紧去看他的ID,见他的头像用的是九尾狐妖的图案。ID名字叫:南山大妖。 我赶紧私信给他留言,问他是否有时间给我解释一下这几幅画的意思。之后,我留了我的电话和QQ号码。私信发出去之后,见对方许久未回,想来是不在线的。我关了网页,心中好笑自己何以对这件悬案如此执着。 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见时间也不早了,便洗澡睡下了。 这一夜睡得比较安稳。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被手机铃声吵醒。摸过枕头边儿的手机一看,是老赵的来电。接起电话后,老赵冷冷的声音传来:“小宋,我今天要出去办件案子,你留在办公室值班,早点来!” 我一听案子,顿时睡意全无,抱怨道:“师父,你又不带我去?” 但这时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老赵已经把电话给挂了。我只好郁闷地起床穿衣,买了早饭后就赶去市局。 进了办公室,后勤部的刘师傅见了我,诧异道:“你师父去了宿县那边,你怎么没跟去?” 我郁闷道:“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师父都不肯带着我。” 刘师傅说道:“不带你,你不会自己跟去啊?跟着老赵多学点东西多好。” 我一听这话,起了心思,忙问刘师傅老赵他们具体去了哪儿。刘师傅说宿县东北部的褚兰镇宋家村出了命案,宋家村的村长死在一棵古树里了。 我一听,这案子有点意思,怎么人能死在古树里?但多想无益,我赶紧根据刘师傅指的路,赶去了宋家村。宋家村离着蚌埠近多了,不到俩小时,我便赶到了那里。 到了村口,见不少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走到近前看,见村口已经拉起警戒线,警戒线里,一棵粗壮的大槐树被拦腰截断,树冠躺倒在地,半截树身树立在当场。看那树的粗细程度,如水缸一般,这树龄怎么说也得百年以上了。 但是这百年大树里却是中空的,而现在,里面正有三具尸体纠缠在一起。 其中两具面目枯黑,是两具干尸。但是那干尸身上却穿着古装。看那古装的样式,很像是汉朝的服装。从颜色和款式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 但在这两具干尸的中间,却有另一个胖男人的尸体。这人死的极其惨烈,舌头伸出很长,眼睛翻白,好像是被两具干尸给活活掐死的。 想必这就是那位死在古树里的宋家村村长了。 此时,我听到人群里传来议论声:“这可是活了上百年的槐树了,早就告诉村长不要砍掉,这下完了吧。” “能活个百年的东西都有灵性,不能轻易给杀了。”一个老人叹道。 “可是咱们这儿竟然还有古尸?真是奇怪了。” 听着人群的议论,我瞧见老赵也在现场。他正在跟几个人商讨什么,没察觉到我的存在。趁此机会,我赶紧去询问村民,将这个事件的前因给问了出来。 原来,这宋家村的村长叫宋金,为了修路,让人把村口这棵碍事儿的百年老槐树砍掉。传闻中,这棵老槐树是汉代一位皇帝微服巡游种下的。当然这只是传闻,未必真实。传闻里这棵树是宋家村的守护树,村长决定要砍掉这棵树的时候,村里许多老人反对。无奈宋金坚持如此,最后还是把这槐树给砍掉了。 砍百年老槐的时候,很多村民来围观。砍掉树冠之后,大家才发现树干里面已经空心,而且更加恐怖的是,里面竟然站着两个人。 伐木工人见里面有人,忙把缺口扩大,却见里面站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身着汉代服装。 这两具尸体刚被取出来的时候不腐不烂,保持生前的样貌,两人都非常年轻,像是一对儿年少夫妻。而最奇怪的是,两具尸体都面带笑容。 据说,就在伐木工人把两具尸体放在地上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暗无比,一大群乌鸦从天边成群结队飞了过来,大声鸣叫,惊惧不已。随即,两具尸体瞬间干瘪,腐烂发黑,面部的微笑消失,变得无比狰狞痛苦,就是现在这样子。 当时在场的人都非常害怕。但尸体上佩戴了不少珠玉,这令宋金起了贪欲,便让人将尸体上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然后将尸体就地掩埋。 但是,当天晚上宋金就病倒了,突然中风。家人忙去请医生,治疗半天,无果。过了一天,家里人决定将他送到县医院去救治。但第二天晚上,宋金突然失踪了。家里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直到今天早上,村民们在这棵大槐树的树洞里面发现了宋金,于是就发生了现在这一幕。 我听完后,觉得真是奇了。这几天总遇到离奇案子。 此时,老赵跟一个村支书模样的人商议半天,那人转身去了。没多会儿,村支书带了一帮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过来,每个人都扛着铁锄头铁铲子之类的工具。 我好奇地看着这群人走到大槐树旁边,七手八脚地动手,没多会儿,便将大槐树的根给刨了出来。 正文 第六章 汉墓鬼情(下) 百年老树,根须早已盘根错节,延展开来。这一挖出来,看那体积竟大如磨盘一样。百年老树树干已经中空,多半也是活不久了。但是不知老赵让村支书挖出树根是何用意。 正当我疑惑之际,却见挖出树根的那几个中年男人纷纷惊叹,围着那坑洞向下看去。我好奇地分开人群凑了过去。只见那偌大的坑洞下面,竟然躺着两口黑漆漆的棺材。这两口棺材和余下的树根缠绕在一起,根须甚至沿着棺材的缝隙,伸入到棺材里面。 我在旁看得暗自称奇,虽然知道安徽地界多古墓,尤其是发掘过多处汉墓,但是还从未见识过。而且古棺埋在一棵百年槐树下,太离奇了。 老赵这时赶了过来,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铁铲,跳进坑洞里面,将那铁铲插入棺材盖子和棺身的缝隙里,使力一撬,那棺材便轻易被撬开了。我探头向里一看,见那棺材是空着的。老赵如法炮制,将另一副棺材也撬了开来,而另一副棺材里面也是空的。 虽然两副棺材里都没有尸体,但却有一些珠宝陶器等陪葬品。最奇怪的是,棺材里面竟然都贴着一个很大的双喜字。 “难道这是一对儿结冥婚的?”人群中有老人说道。我竖起耳朵细听,听那老人说道,有些少年男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的话,家里人就会给亡故的少年男女安排冥婚。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们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两人葬在一起,以夫妻之名并骨合葬。 我听后不以为然,觉得这只是民间迷信而已,无非是为了死者家属求一个安慰。 没想到汉代人民喜欢在槐树下下葬。但是尸体能够自己从棺材里出来,爬到槐树里,这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老赵在坑洞里看了半天,又端详起那两具古尸,拍了照片。我看着他,心想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到死去的宋金身上,他干吗盯着两具古尸? 老赵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我缩了缩脖子,心想少不了又得挨一顿教训。 但是老赵却没理会我,而是喊了我身边的法医过去。关键是,他喊法医不是验死去的宋金的尸体,而是那两具古尸! 我觉得老赵的行径越发诡异,于是蹭过去听他和法医的谈话内容。只见法医蹲下去,将那两具古尸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又解下古尸的衣服去检查,最后说道:“这是两具男尸。” “你确定?”老赵的声音中充满讶异。 法医点头道:“这两具尸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存至今,如果没人砍掉大树,那么他们应该还会维持生前的模样。现在可能是从密闭环境中被搬运出来,尸体才开始腐烂。但是腐烂的程度不至于到分辨不出男女。” 我一听乐了。难道古人也搞基,这一对不会是好基友吧?但是竟然有一个肯穿了女装下葬,看来伪娘历史由来已久啊。这才是真爱啊! 查了半天无果,老赵这才注意到我,让我跟着其他同事回市局。但我看他却没离开的意思,于是也转了个圈,然后留了下来,想看看老赵要做什么。从凤山村那晚开始,我就对老赵的身份充满狐疑,总觉得他背后云蒸雾绕,谜团重重。 见警察们都撤了,村民们也都各自散了。村头依然拉着警戒线,但宋金的尸体被运回市局检验。那两具古尸被摆在一旁覆盖着白布,听说通知了市里的考古机构来取走。我在老槐树旁边转悠半晌,见老赵还是未出现。 等了半天,觉得没啥意思,我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掏出早上吃剩的面包啃了几口。花木掩映间,大槐树下只有村支书派来看守古尸的一个老头坐在一旁等候。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房屋后升腾起袅袅炊烟,多数人都回家吃午饭去了。看守古尸的老大爷连声叹气,估计也是肚子饿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老赵出现了。 我精神一振,四下扫视一周,见旁边有一草垛,赶紧躲了后面去。远远地,就听到老赵说道:“老哥,你还没吃饭吧?” 那看守的老大爷回道:“是啊,赵警官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 老赵说道:“我还有点事。老哥守了半天也累了吧,这会儿回去吃饭吧,我替你。” 那老大爷大概正饥饿难忍,连连道谢后离开了。 我听了半晌,再没人说话,这才悄悄探出头来,去看老赵到底在搞什么鬼。 老赵并未觉察到我的存在,而是看着坑洞中那两幅棺材出神。接下来,他提起脚边的那只神秘箱子,打开后,取了一瓶红色液体出来,又掏出一只打火机。 老赵的动作越发让我疑惑。于是我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只见老赵将那装着红色液体的瓶子扭开,将红色液体倒入坑洞里的两副棺材上。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儿弥散开来。我嗅了嗅空中的气味,心想难道那红色液体是掺合了其他材质的汽油? 此时,老赵正要将手中的打火机丢进去的时候,手在半空突然顿住了。老赵想了想,又将打火机放到口袋中,从箱子里取出一盒火柴,划燃一根,丢向棺材。 我心中一惊,心想那些陪葬品虽然由同事们给护送走了,棺材是空的,但是也不至于给烧了吧?我正愣神的功夫,那坑洞里却蹿起丈许高的火焰。没想到浇了汽油的棺材燃烧速度惊人,没多会儿火焰便熄灭,看来棺材也都烧得一干二净了。 我以为老赵就此离开,没想到他突然从箱子里拿出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对准两具古尸“噗噗”两枪。看到这里,我着实忍不住了。这老赵是来办案的,还是来破坏文物的? 我顿时从草垛后跳出来,几步走到老赵跟前,直截了当地问道:“师父,你这是干吗呢??” 老赵没想到我藏在附近,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说道:“你怎么还在?” 我冷哼道:“师父,你这手枪哪儿来的?” 我的目光落到那左轮手枪上,见那手枪银晃晃的,像是白银做成的。老赵将那手枪锁进箱子里,说道:“一个收藏品而已。” “师父,你到现在还骗我,收藏品里还装子弹?!这子弹又是哪儿来的?!”我追问道。 老赵莫测高深地看着我,看得我有点发憷,心想万一这老赵真有问题,会不会杀我灭口? 没想到老赵只是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我低头一看,见老赵手上有几缕很细的丝线。说是丝线,又不像是,更像是女人的长发,但是比头发要强韧些。 “这是什么?”我狐疑地问道。 “古代的琴弦。确切的说,这是一种早就绝迹的古琴的弦。”老赵说道:“这是漆瑟的弦。” “漆瑟?”我皱眉道。我对古琴一无所知,这个名词对我来说更是陌生。 “可是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你还记得你脖子上的勒痕么?”老赵问道。 他这话让我想起那晚被勒住脖子的情景。我不由缩了缩脖子,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这东西就是凶器?” “不是这几根,但是却是一样的东西。”老赵说道:“这是我在刚才那古棺材里找到的。” “漆瑟是一种乐器吧?那乐器呢?为什么只剩下琴弦?”我问道。 “历经千年,那漆瑟已经腐朽不堪了。”老赵说道:“其他部分都已经化为飞灰,这几根琴弦却留了下来,可能是经过特别的防腐处理。” “但是上次我们是在凤山村发现的琴弦,这里却是宋家村,两地南辕北辙,怎么会都有琴弦?”让老赵这一说,我顿觉更为糊涂了。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个案子也许冥冥中有些联系。多想也没用,我们先回吧。” 说着,老赵竟然向村口走去。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烧棺材?! 我赶紧追了上去。现在我满脑子问号,但是不知从何问起。想起老赵烧棺材的事,我于是追问老赵是不是觉得这棺材有什么问题。 老赵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但见我问个不休,也就三言两语地简单做了解释。老赵说,那棺材叫做鸳鸯阴阳棺,而不是什么结阴婚。这是古代的一种守护棺和殉葬棺,这种棺材下必然有大型的古墓存在。但是研究古墓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就交给考古人员去吧。 正文 第七章 青铜人偶 我想起法医说,那俩死尸都是男人,便问老赵为什么名字叫阴阳棺,最后却埋葬了俩男人? 老赵说对于这一点,他也不够清楚。 我问老赵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本是个刑警,结果搞得跟阴阳风水先生一样。 老赵说,作为刑警破案之时,总会涉及到各行各业的知识。这也是他无意间了解到的。 我们就这样一路聊着,坐车回了市局。 回去之后,处理点杂事也便到了下班时间。忙完之后,我才想起我在WOW吧发的那个帖子。回家后赶紧上网,打开QQ,看到一条申请加好友的验证消息。申请理由里有四个字:南山大妖。 我赶紧通过好友申请。加上这人之后,我将许久的疑问敲了过去:“你好,我是发帖的那个人。你知道那几幅画的意思?” 过了一阵,那人才回复:“我知道,但这事说来话长。我看你也是安徽人,现在哪里?” “我在蚌埠。你呢?”我问道。 “我是宿县人,明天要去蚌埠看望一个朋友。我们明晚见面说怎么样?”那人回复道。 我一想倒也好,反正我下班也没什么事,去听听这奇闻异事也不错,也许能帮我解决一桩悬案呢。 想到这儿,我答应了那人的邀约,记下他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原来这人叫杨问,在宿县的铁路局工作。这是我第一次见网友,居然还是见一个男人。 为了方便辨认,我事先点进杨问的空间去看他的照片。一见之下我颇意外。杨问竟十分年轻,照片上看来,身材瘦高,头发纤长,五官清秀。但是连看了十几张照片,却不见有一张带有笑容的。眉梢眼角堆满冷意和疏落,眼神里甚至带着丝丝缕缕的凶狠之意。 我心中好笑,心想照片上这个杨问一身煞气,这气质倒是比我更像警察。 由于宋金被杀案不是老赵他们负责,我也便没法继续了解宋家村的案子。一天没啥大事,到了晚上,我早早下了班,坐车去附近一家叫陶然楼的饭馆等候杨问。 这饭馆颇有古风的感觉,处处摆着各色盆栽。大厅里也是用复古的屏风隔开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很是清静,方便聊天交谈。 刚坐下没多会儿,杨问也到了。我抬眼端详了一下来人,见杨问跟照片上差不多,甚至更显瘦削一些。 杨问淡然笑了笑:“怎么,觉得我跟照片上有什么差别?” 我笑道:“这倒没有。我说咱们俩又不是相亲,计较这些做什么?言归正传,你给我解释下,这几幅画什么意思?” 说着,我将手机推到他面前,打开手机相册给他看。 杨问说道:“这几幅画我都看过了。这是一种祭祀画,如果是七幅,那就是给亡故的人招魂。如果是六幅画,那使用不当的话,传闻会招来罗刹鬼。” 我听了之后啼笑皆非:“现在还有人信这个?” 杨问不置可否,说道:“这些么,一般人不会相信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你在铁路局工作,怎么会懂这些偏门的东西?” 杨问说道:“我没事喜欢看书,这些都是古书上提到的。不过,你是从哪儿拍到这些东西的?” “凤山村的一个祠堂里,我偶然遇到……”刚说到这里,身边一个收拾碗碟的服务生突然滑了一跤,手中碗里的残羹恰巧泼在我半边肩膀上。 我心中恼怒,但那服务生妹子忙不迭地道歉,我也不便发作,只好将衬衣脱下来,用纸巾擦了半晌。正在我擦拭衬衣的时候,我见杨问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胸前。 我低头一看,心中明白他是在看我的古玉,便笑道:“你认识这东西?我找了很多专家来鉴定,却没一个认识的。” 杨问神色诧异地问道:“听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古玉的名字?” 我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这是我小时候人家送给我的。” 杨问说道:“你戴的这个东西,通俗叫法是‘女娲石’。有个传闻是说,这东西是女娲补天遗落下来的补天石之一,汲取天地灵气,能辟邪挡灾。” 我笑道:“这都扯淡吧。神话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不过这石头五颜六色的,倒也挺有意思。” 杨问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我心中暗想:你当我在拍《轩辕剑》啊。 重新穿上衬衫后,杨问突然问道:“你是中元节的生日?” 我点头道:“是啊,鬼节。这你都知道?” 杨问笑了笑:“看你资料上写的。其实我也是鬼节的生日,只是比你大三岁。” 我诧异道:“这么巧?” 杨问笑了笑,说道:“虽然我是在铁路局工作,但是我经常研究民俗,也有份兼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 我有些讶异:“什么兼职?” 杨问笑道:“说起来你不信,所以我先不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明天晚上跟我去看看,保准你难忘。” 我听他说得神秘兮兮,不由有些好奇。看这杨问博览群书,也许会帮我解释老赵死而复生的疑问。但初次见面之下,总不好直接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于是便答应了他的邀约。 所幸杨问邀我去的地方就在蚌埠市内,是靠近市郊的一片居民区。 第二天下班后,我去到杨问指定的地方,是在和平路的和平小区。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处比我想象中还要老旧的居民小区。小区外的路灯幸存者所剩无几,明明暗暗,平白给这小区添了几分鬼气。 我皱了皱眉,对早就到达的杨问说道:“这破地方,路灯坏掉没人管么?” 杨问说道:“这片居民小区本来是要拆迁的,只是还有一部分人没搬走而已。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人关注了。” 我问道:“那你来这地方是想做什么?你所谓的兼职是?” 杨问笑了笑:“晚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见他一脸莫测高深,总觉得这货过于阴阳怪气。但是我是一刑警,而且是男人,也不需要怕他。之前我将真实职业隐瞒了去,正好借机看看这货深更半夜来这地方搞什么鬼,如果是作奸犯科,正好逮着扭送回市局。 这样想着,我跟着他走到那小区门口。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瞧见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 我的手顿时摸向腰间的瑞士军刀。我心想难道这杨问真的有问题,跟人合伙作案半夜抢劫? 想到这里我心中暗骂:抢劫抢到警察头上也真算他们倒霉! 但走到跟前的时候,我见那人影竟然是个女的,而且是个中年妇女。那女人看到我俩,急忙跑到杨问跟前,问道:“杨先生您来啦?”随即,她又看了看我,问道:“这位是?” 我瞧着眼前的女人,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有点发福。夜色掩映下,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她话里语气略显焦虑慌张,让我十分不解。半夜三更等一个年轻男人,神神秘秘的想要做什么? 此时,只听杨问对那女人说道:“他是我请来的帮手。” 我一听,这算哪儿门子的事儿,让我帮什么?但杨问暗中扯了下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多话。而那女人也没多问,只是带着我跟杨问进了和平小区,走到最后一排居民楼前。 那楼是筒子楼,外表破败不堪,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我叹了口气,心想这地方放上摄像器材基本上就能拍鬼片了。 这女人打开手电筒,带着我们走上楼梯。我低头去看那楼道,满满的塞满杂物和旧家具,不带手电筒上楼,基本是举步维艰。 我们三个走到四楼的一个房门前停下。那中年妇女说道:“就是这屋子,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进去吧。” 之后,那女人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我诧异地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样背影,问杨问道:“这怎么回事?这女的是谁?” 杨问说道:“这地方是刚才那女人住的老屋。这屋子有问题,所以她找我来看看。” 我刚要细问,却见他已经推开了那屋门。房门没锁,推门之后,我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由皱紧眉头。 我随着杨问走了进去,见屋里一片漆黑,一时间看不清屋内情景。我没带手电,我见杨问竟然也没开手电,只是静静地站在屋里。 我见他久未动作,便向前一步迈过去,却好像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脚下又一滑,脚底便发出“哗啦啦”一阵金属响声。 “什么东西?”我不禁恼道:“杨问,你怎么不开灯?” 问过之后,我却久久未听到回答。抬头一看,身边哪儿有人影? “杨问,杨问?”我喊道。但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无人回应。 此时,窗帘微动,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屋子里的腐烂气息更为浓重。我捂住鼻子,突然觉得身上有微弱的光芒传来。 我略觉诧异,低头一瞧,见脖子上挂着的玉石突然发出微弱的荧光。这玉石有时候也会在暗夜里发出光芒,却也不像夜光石。具体是怎么个原理我确实是不明白的。不过光芒闪现半晌,也便熄灭了。 但是那光芒闪现过之后,我瞧见脚下有一堆横七竖八的东西。这东西正是绊了我一下的玩意。 我突然想起裤袋里带着打火机,于是赶紧掏出来,点燃照了照。只见地上堆了一堆奇怪的青铜人偶。 我蹲下身看去,只见地上的青铜人偶泛出清冷的微光。这些人偶制作得十分精细,有骑马的盔甲武士,也有古代的宫女侍女,但我却不知这些人偶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更加诡异的人偶,人头蛇身,或者牛头人身,甚至是连体人。更甚者,竟然还有男女同体的人偶。那男女同体的人偶表情诡异,似笑非笑。在微弱的火光下似乎冲着我眨了眨眼睛。我心中一慌,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竟然将打火机的火焰给吹灭了。 四下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但这个时候,我觉得身体好像被千斤重鼎压住一样,动弹不得。我使了使劲想要起身,却分毫移动不了。于是我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半晌,心中暗想:难道蹲久了全身都麻痹了? 但很快我便发现,动不了身根本不是全身麻痹,而是真的像被压住一样动不了。我顿时有点发慌,连声喊杨问,却没人回答。 这个时候,我听到窗户边儿传来一阵响声。由于我动不了,只能用眼角余光去看。就见一大堆黑色人影从窗户边儿跑来,冲着我这方向急速奔了过来。 这些黑色的影子不像是人,但也不像是什么动物,更像是虚体的人影。此时,那些人影已经奔到我跟前。我闪躲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踩着我奔了过去。 我瞧着他们奔去的方向。那是与正厅相通的一间小卧室。只见那些黑影进了卧室后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上一轻,竟然能行动自如,于是我赶紧起身向卧室追去。 进门之后,我见卧室里空空荡荡,只是在中间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木箱。此时那木箱正开着盖子。奇怪的是,在这卧室角落里竟然有一扇门,门上挂着古装电视剧里才有的锁头。 卧室里还有一间卧室?我有些讶异。但杨问也不在卧室里。刚才那些黑影也不见了。我见那箱子开着,忍不住伸头去看。这一看之下,吓得魂飞魄散。 刚才明明躺在正屋的青铜人偶,不知何时突然都到了箱子里。那男女同体的青铜人偶此时正冲我露出诡异的笑,笑容十分鲜活,看得我全身发毛。 我赶紧离开那箱子,目光便落在那锁头上面。这卧室里一览无余,那么杨问难道是在这间突然多出来的小房间里? 我想了想,摸出我的瑞士军刀。好歹我是警察,开个锁撬个窗这类小伎俩我也是学过的。虽然这是一把古代锁头,但是开锁原理是大同小异的。没多会儿,我便将那锁头撬开,随即一脚踹开了门。 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气味很怪异,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当然不是什么香气,准确来说有点恶心。 这间小屋比卧室还黑。我掏出火机打了半天,却不见半点火星。 正当我郁闷的时候,突然见黑暗中光芒一闪,一张人脸阴森森地出现在一片漆黑中。 我吓得倒退一步。此时,那人脸说道:“你怕什么,是我。” 我定睛一看,才见那张脸是杨问的脸。只是光影覆盖下,看上去极其可怖。我无奈地说道:“我说杨问,你能不能把手电筒给我关了?” 杨问这才将手电的光冲着门口的地方,对我说道:“你进来看看吧。” 我刚想迈步进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刚才我明明见这房间是锁着的,杨问又是怎么进来的? 正文 第八章 葬魂人 我迟疑地看着杨问,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刚才进门的时候,我按过入门处的电灯按钮,确信按钮没用,灯没亮,这才拿出打火机照明。 在这期间,我只在客厅看过杨问的手电筒光亮,之后他就突然消失了。就算一片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影子,但是他的手电我总能看到吧?可是这人就像鬼魂一样迅速进入这神秘的小房间里,而且这房间的门居然还从外面锁着! 杨问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些,我迟疑了半晌。杨问催促道:“你到底进不进来看看?!” 我定了定神儿,心想我是一警察,怕你这些牛鬼蛇神岂不是可笑。于是,我壮胆进了门去。进到这小房间,我先借着杨问手电筒的光亮简单看了看四周。见这小房间十分古怪,不仅没有窗户,而且进门的地方还放着一只大水缸。 水缸里好像有水,但那水却又有一股奇怪的气味,一种类似檀香的香气。 杨问将手电筒移到我对面,说道:“你看看这些。” 我低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第一具尸体是个瘦小枯槁的老人。看不出年纪,好像已经死去多年,尸体通体发黑,但是没有腐烂。 第二具尸体看上去略显年轻。 第三具尸体是个中年人。这两具尸体同样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这竟然有尸体?!”我惊叫道。同时,我用手一指杨问,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杨问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认为这些人是我杀的?” 我闻言有些愕然。确实,这些人看上去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不可能是杨问出的手。如果说是他早就杀过的人藏在这里,也说不通。毕竟没人会带陌生人再到案发现场来暴露自己的罪行。而且第一具尸体身上穿着对襟短褂子,看上去像是二三十年代的人。这更不可能是杨问杀的。 “那他们是谁?”我满腹疑惑。 “这是祖孙三代人。”杨问说道:“但是这家每一代的男人,都会死在这个密闭的小屋子里。” “啥?”我吃惊道:“这是为什么?是自杀?” 杨问并未直接回话,而是问道:“你相信这世间有鬼神么?” 我怔住了。如果在以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必然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相信。”但是,自从老赵和祠堂事件以来,我原本坚持的世界观开始动摇了。 杨问见我没说话,便继续说道:“这世间有许多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由于无法解释,也便被归结为鬼神之说。你不信也罢,不信不证明这世间没有。实话告诉你,我的真正职业是,葬魂人。” “葬……什么?”我茫然道。 “葬魂人。”杨问重复道:“通俗来说,是将无主孤魂和灵体收押,重新炼制,变成自己本身的力量,或者用作别的用途。” “鬼魂?”我嗤笑道:“这我无法接受。” 杨问笑道:“你要不要见识下?” 我愕然道:“见识什么?鬼?” 杨问说道:“是。” 我笑道:“你扯淡吧?难道你会召唤鬼魂?” 杨问笑道:“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你也可以。” 我见他一副非要让我试试看的样子,忙说道:“你别岔开话题。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三具尸体怎么回事?” 杨问说道:“这家人姓陈,这中年男人叫陈起。去年的时候,家里人报案,说陈起失踪了。警方调查半个月无果。后来陈起的妻子想起这小区有座有些年头的筒子楼,陈起的祖父曾经在这一带住过,这才找到这间老屋。打开这密室之后,发现里面有三具尸体,分别是陈起的祖父,父亲和他本人。” “什么?祖孙三代死在这里,难道家里人都未察觉么?”我诧异道。 “因为据陈起的妻子讲,自从陈起出生以来,他就没有进过这间屋子。而且他父亲死了之后,根本没有办过葬礼,直接从医院拉回了家里。 陈起的妻子只记得,陈起的父亲当时得了重病。临终前说,一定要把他送回老屋,并且把他放进这个屋子里。至于为什么放进来,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木箱子,是陈家祖传下来的。”杨问说道:“那木箱子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里面本来放了许多青铜人偶。” “这都什么事儿?”我哭笑不得:“这些人偶又是做什么用的?” “诅咒。”杨问说道:“流传千年的诅咒。” “诅咒?”我心中越发不相信他的故事。 杨问用手电照了照那穿着对襟短褂子的老人尸体,说道:“这位陈老爷子,是当年清末军阀孙殿英的手下。想必你知道孙殿英吧?” “这名字有点熟悉。”我说道:“这人谁?” 杨问语气中夹杂一丝无奈:“孙殿英你都不知道?当年用炸药炸开慈禧和乾隆陵墓的那位。” “盗墓贼?”我恍然道:“你是说这陈老爷子是盗墓的?” “陈老爷子诨名陈三少,也有喊他陈三爷的。这人参与了当年盗取清陵的行动。后来他离开孙殿英后继续从事了盗墓行当,而且偶然盗取了一座不知名的汉墓,在汉墓中找到一架早就绝迹的古琴。那古琴应该叫做‘漆瑟’,是种早就绝迹的乐器。”杨问说道。 “漆瑟?!”我惊叫道。 杨问愕然道:“你听说过?” 我心想,当然听说过,而且差点儿被这漆瑟的弦给勒死。但是这涉及到其他案子,我便没有实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听人说过。听说这东西很难保存,而且历经千年很容易腐烂,他们是怎么盗取的?” “你看到的这个水缸里,其实是放着一缸特别的液体。这液体防腐效果极好,专门用来保存漆瑟的。”杨问继续说道:“但这还不算什么。那所谓的千年诅咒,来自于他带回来的另一样东西:一箱子青铜人偶。” 我回想起那些笑容诡异的人偶,不由起了鸡皮疙瘩。听他所言,我竟然有些将信将疑了。 “据陈三说,盗走这人偶放在家中之后,本想高价出手,但是却遇到一个行家买家。这人一见青铜人偶便大惊失色,说这人偶其实是古代一种秘密邪术的器具。如果放这东西在家,必然给家里人带来灾祸,甚至折寿。”杨问说道。 “这就所谓的诅咒?”我问道。 杨问说道:“陈三爷起初不信,后来家道败落,原本的三个儿子中,莫名惨死俩,这才想起那诅咒的事情来。于是他寻遍天下找到一个懂行的,求来一个折中的破解法子。” 我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是在听一件特扯淡的神鬼故事。 杨问无视我的疑惑,继续说道:“这个法子就是,陈家的上一代男人在弥留之际必然不能下葬,要把自己的尸体放进这房间里。而且在放尸体的时候,也一定要记得在那天的太阳落山之后打开箱子。 这样的话,下一代就会平安无虞。” “这样说的话,那陈起并不是弥留之际才被放进来的?”我问道。 杨问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陈起很健康,正值壮年。但是突然的他却消失了。陈起的妻子这才报案。警方找了一阵子,才在这里找到陈起的尸体。但这之后,陈家并未消除厄运。陈起原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陈云峰刚读高一,却莫名其妙死掉了。” “陈云峰?!”我惊讶道。我突然想起前天去老赵办公室,见他桌子上放着几件案件的资料。其中一本资料是翻开的,上面贴着一个男孩子惨死的照片,那照片旁边的死者姓名,就是陈云峰。难道,我偶然遇到的怪事,也跟凤山村和宋家村的案子有关? 要说有关联的话,只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漆瑟”这个东西。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没见过漆瑟的本来面目。 “怎么,你知道陈云峰?”杨问有些诧异。 “哦,这个应该是刚发生的事情吧,哈哈。我有个朋友做记者,说是采访过这件奇怪的案子,但是没什么结果。”我胡乱应付道。其实我并不了解这件案子,因为很多大案件老赵并不让我参与其中。 杨问说道:“确实没什么结果。陈云峰死的时候很奇怪。据他母亲说,他在死前给她打过电话,但是电话里声音非常嘈杂,似乎有上百人在吵闹,之后就什么声音都没了。他母亲十分担心,赶紧回了家里,这才发现陈云峰已经死了。但更奇怪的是,那孩子身体膨胀,而且他手上还攥着一个DV。 陈云峰的母亲见这情况不寻常,便赶紧报案。警方赶到现场后,播放了DV里的录像。” 听到这里,我也起了好奇之心,于是催促道:“怎么样,录像是什么内容?” “录像根本看不清楚,好像有许多黑影在晃动。录像的背景声音是一大群人在七嘴八舌地说话,能分辨出有年轻女子和一些壮年男子的声音。 然后有巨大的如同天崩地裂的声音,随后是一片哭泣惨叫的声音。”杨问说道:“但据陈云峰的母亲说,法医在解剖陈云峰尸体的时候,竟然发现他的内脏全都被绞碎,整个体腔里充斥着青铜人偶,那些青铜人偶就是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 ” 我听到这里真心有点毛骨悚然了。刚才身体无法动弹的感觉依然鲜明。如果杨问说的怪案子真的存在,那么,刚才那些青铜人偶难道是想进入我的身体里?可是,后来为什么我反而没事,而且那些人偶都乖乖回了箱子里? 想到这里,我想起刚才胸前玉石的微弱光芒,不由抬手摸了摸那温润的石头。难道是这东西保护了我?这念头浮上心头之后,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得,故事听得入迷,连自己也相信了。 我问道:“既然这样,那问题出在哪里?陈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死在屋里?” 杨问说道:“据我的了解和推测,陈起是个赌徒,他为了还清自己的巨额赌债,打起了自己祖传的这俩古董的主意。本来想把青铜人偶给卖掉,于是破禁开了木箱子,这才导致突然死亡。诅咒开始复活,自己的儿子遭难。这也就是为什么陈起死后,他的大儿子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暴亡。陈起还有一个小儿子。陈起的妻子怕厄运再次降临在小儿子身上,这才找到我,将这些怪事全部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疑惑道。 “这就是我找你来见识的原因了。你想不想见见灵体或者鬼魂?”杨问笑道。 “为什么让我见识?”我问道。 杨问说道:“我见你的那几幅图,以为你也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所以想着既然有这机缘,不如带你来看看。” 我听后未知可否。这话听着并不怎么诚恳,但我想来想去也没别的解释。也许这杨问只是想交我这个朋友吧。 突然地,一阵轰鸣的钟声传来:“当当当当……” 我吓了一跳,骂道:“这他妈哪儿敲钟呢?” 杨问笑道:“你进门的时候没注意到客厅有个大座钟么?” 我想了想,还真没有。进门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被那人偶给吸引过去了,倒是没留意到座钟。我下意识地数了数响声,不多不少,刚巧十二下。 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竟然凌晨了。 钟声响过之后,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我拿过杨问手中的手电筒,对着门外一照,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那偌大的木箱子边儿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正是那些青铜人偶的头颅。 手电筒的光芒一扫而过,那些人偶像活了一样,纷纷看向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活,活了?”我声音有些发颤。 杨问将一张纸塞到我手里,随即放了一只香炉在我脚边,将两道符抓在手里,点燃。之后,对我说道:“如果不想死,就按照我给你的那张纸上写的咒语念。” 我本还有些迟疑,但迟疑的时候,却见那些青铜人偶竟冲着我奔了过来。这情景之诡异,让我想起那著名的鬼片《鬼娃新娘》。 于是我举起手电筒,费劲地看着那纸上的咒语,一字一句地念道:“八卦灵灵,统领天兵,六十四将报应分明,开弓架箭,发火连天,用吾心法,百万用兵,开弓射箭,护佑护法,法法同心,乾元亨利贞。三界奉符令,八卦乾坤收妖精,阳间念出乾坤咒,阴间化做千万兵,六十四将照旨令,吾奉伏羲文王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我边念,心中边骂:我这什么时候成一神棍了?? 只是我疑惑的是,这咒语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他妈念完了这咒语,鬼怪是不是都跑了? 不过这咒语似乎真的有了效果。那些青铜人偶像是纷纷中招一样,哗啦啦全部倒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我惊讶地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些人偶真的不动了。这也太邪门了,难道原本被我认定为骗人把戏的咒语真的有神奇效果? “这怎么回事?”我转头去问杨问。但这一转头,正对上一张发黑的枯槁的脸。当我看清这张脸是谁的时候,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这张脸竟然是躺在地上,原本死了快上百年的陈三爷的脸! 也就是说,陈三爷活了?诈尸了?? 我举起手电照了照他的脸,见他双眼无神,瞳孔全无,是死尸无疑。但是这死尸竟然伸出两只枯槁的手,掐向我的咽喉! 诈尸了!我头皮一麻,幸好动作够快,赶紧一蹲,躲过陈三爷的夺命一抓。我刚庆幸躲过一击,却见地下那陈起和陈起父亲的尸体,也慢慢地动了起来。 集体诈尸了!我心中叫苦:这他妈真是上阵父子兵,死后也这么一致! 我赶紧扯着嗓子喊道:“杨问!!你在哪儿呢?!” 依然没有人回复我。我咬了咬牙,确信杨问并未在这个封闭的小屋子里,于是赶紧几步蹿出去,手抓住那门的把手死命一拉,想把那门重新锁上。 这个时候,陈三爷已经追了过来。在我拉上那房门的瞬间,陈三爷的手正巧伸了出来,堪堪地挤在门缝中。我看着那挣扎不已的枯槁的手,心中泛起恶心感。想来那已经是个死人了,也不怕再挨一刀。于是我狠下心来,掏出瑞士军刀,向那枯手割了下去。 刀刃锋利无比,这一刀下去,陈三爷的手便多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刺耳的奇怪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如人的惨叫,却又不像,刺激着人的耳膜,听上去十分难受。 我强忍着砍掉那只怪手,这才将门“咣当”一声关上。套上锁头之后,我才松了口气。总算把那三个僵尸给关屋里了。低头看那只断手,见它兀自躺在地上扭动不已,不由心生厌恶。 但是我这口气还没松彻底,便感觉脖子上一紧。我心中一凉,警觉心顿起,马上去摸脖子上的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脖子上多出来的,是设想中的几道琴弦! 我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脑海里不时出现无数头草泥马那傲娇的身姿。我靠,为什么这琴弦非要跟我过不去??就算我不会弹琴不知漆瑟为何物也不至于置我于死地吧?? 我此次怀揣着一股极度想哭的心情。上次我已经试过用刀来割断琴弦,但那琴弦丝毫未损,反而越勒越紧。这次他妈又来! 我用手徒劳拽了半晌,拽得手疼,也未拽动摇分毫。 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脖子上疼痛难忍。我心中暗骂,难道我终究逃不过要死在这莫名其妙的琴弦之下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恍惚听到有人喝道:“权斩邪魔独为尊,请神!” 随即,我只听一阵清脆的鸟鸣声破空而来。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冲着我扑了过来。瞬间,我感觉脖子上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又好像被鸟儿啄了一下。但之后,窒息感荡然无存。 脖子上的束缚消失之后,我贪婪地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这才将目光落到面前。我惊讶地瞧见一只犹如小丹顶鹤一样大小的鸟儿正落在我的面前,嘴上衔着几道丝线一样的东西。那几道丝线如虫子一般蠕动不已。 我见了更是愕然。因为那白色大鸟衔着的丝线,正是我见识过几次的琴弦!只是琴弦居然自己会动,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但现在,我的注意力多半被那白色鸟儿给吸引了过去。这鸟上体和两翼生长着雪一般纯白的羽毛,尾巴很长,临风展开,十分飒爽。再看那鸟儿的眼睛,在暗夜中发出幽然光亮,一瞧便生出几许冷然惧意。 但是我却说不出这鸟的种类,而且这么大一只是从哪儿进来的? 正当我愣神儿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看什么呢?” 我回头一看,杨问正好端端地站在我身后,气定神闲,好像刚刚散步回家一样。 “靠,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骂道。 杨问笑道:“怎么样,今晚的见识如何?相不相信我的鬼神之说?” 我刚想开口将他臭骂一顿,却想起身后的鸟儿,于是转头去看。但让我惊讶的是,那鸟儿竟然凭空消失了。 “你有没有看到我身后的那只白色大鸟?”我问道。 “你是说白翰?”杨问说道。 “白翰?”我回想了下,不记得这世上有这么一种神奇的鸟类。 杨问说道:“白翰是《山海经》中的神兽,并不是你能见到的鸟儿。” “那这东西怎么来的??”我追问道:“还有那琴弦,又是怎么回事?” 杨问说道:“我跟你说过,漆瑟是陈三少从一座不知名的汉代古墓中盗出来的。如今虽然下落不明,但是我可以确信,那几道琴弦就是来自于漆瑟。” “既然是陈家被盗走的东西,那干嘛跟我过不去?”我哭笑不得。 杨问说道:“不是跟你过不去,而是那琴弦是凶物,见人杀人。它杀不了我,当然就找上了你。” 我听后心中郁闷不已。 杨问继续说道:“白翰是我请神请来的神兽。如果你想学请神,我可以教给你。” 我听后颇觉无奈:“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学这东西?” 杨问笑道:“本来你的女娲石可以保护你,但是你本身属于过阴体,命格太阴,容易招惹脏东西。而女娲石也需要‘开光’,就像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一样,在俗世混久了,灵气也被遮蔽了,关键时刻也就没什么作用。” “所以你让我学你的本事,防止自己被琴弦杀死?”我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杨问耸了耸肩,说道:“你不想学也无所谓,反正你的生死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 我想了想,觉得心中还是不能万分确信这世上的鬼神之说。也许刚才那只是我的幻象呢?也许面前这个杨问其实是个骗子呢? 想到这里,我起了几分警惕之心,说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处理这些人偶?那刚才你又在哪里?” 杨问笑道:“我确实是来收集附着于人偶之上的灵体。”说着,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葫芦。我正待细看,他却将葫芦给收在自己的腰间。 我端详着他,总觉得这人神神秘秘遮遮掩掩。这时,我见杨问重新锁了那密室的门,又在门上画了一道奇怪的符咒,并且将那些青铜人偶收回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忙完这些,他拍了拍手,说道:“成了,咱们走。” 说着,我便被他茫然地带出这座筒子楼。 今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我的正常理解范围,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才好,于是也便沉默地跟着杨问走。 杨问见我不说话,便笑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了解这方面?” 我狐疑地问道:“你为什么总希望我涉足这一方面?” 杨问说道:“我也是好意。因为刚才琴弦事件,让我觉得你好像是被这东西给缠上了。如果你不想出事呢,可以学学我的请神。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就算了。” 我听后不由苦笑。一个警察学什么请神,这不扯淡吗?但是脖子上的痛感还在,想起那窒息的感觉,我不由心中生出寒意。 杨问对着我的后背拍了三下,笑道:“行了,我送你本书,你如果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必看了。” 说着,他从随身的小背包里取出一本很薄的书。我心中觉得好笑,难道这属于所谓修道人的武功秘笈?我接过他手中的书,不经意间瞧见杨问的手。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我心中却暗叹,杨问这小子生了一双可以去做手模的手。手指纤长,骨肉匀称,简直比美女的手还要漂亮。 杨问见我接过书却盯着他的手,便笑道:“你看什么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然不敢告诉他我看的是他的手,而且觉得这手相当漂亮。如果这么说了,八成会被他当成变态。 我将目光落到手中的书的封皮上。杨问给我的书是一本线装书,封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封皮上的字也是繁体字,写着“请神”二字。但是这俩字很显然是毛笔写上去的,不是像现在的书一样,都是打印出来的字体。翻开一看,我差点儿吐血。一排排的全是繁体毛笔字。这还不说,靠,繁体就繁体好了,竟然还用特别繁复的字体写出来的。看上去倒是很漂亮,但是一个字儿也不认识。 我无奈地说道:“你给我这书我也看不懂,你还是拿回去吧。” 杨问说道:“你先带着,总会有看懂的时候。” 听他这么说,我也便无所谓地将这书收了起来。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将近凌晨一点。明天还得上班,于是我辞别杨问,赶回家睡觉。 大概这一晚上真是累了,回家后我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闹钟响,我才全身酸疼地爬起来。 洗脸刷牙的时候,我从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脖子上的勒痕,不由十分郁闷。这一个月来经历的怪事,比我二十年来经历的还要多,而且其中缘由我就算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也便干脆放弃不想了。 正文 第九章 莫名身死 我到了市局之后,还是感觉全身疲累,没休息过来。从早上开始便浑浑噩噩,头疼不已。 正当我在办公室里支撑着沉重的脑袋昏昏欲睡的时候,只听老赵冷冷的声音传来:“上班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见老赵正一脸不满地看着我。我心中暗自嘟囔:真晦气,平时也不见管我,这会儿我正想偷空休息休息,就被这老头抓了个现行。 我晃了晃脑袋直起身子,这才想起我嫌办公桌太硬,随手把杨问给我的那本书给垫在桌面上了。这会儿睡了一觉,口水流到封面上去。我一想,这人家的书,得好好保存,于是赶紧扯了几张面巾纸去擦那书的封面。 老赵盯着我手中的书问道:“这书从哪儿来的?” 我说道:“昨天见一个朋友,他给的。可是给我也没用,我根本看不懂。” 老赵似乎对杨问的书十分感兴趣,继续追问道:“给你这本书的人是做什么的?” 我对老赵的这超乎寻常的关心十分好奇,便问道:“师父,你知道这本书?” 说着,我将手中的《请神》一书晃了晃。老赵冷然道:“以前见过这种书。我劝你没事不要看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万一走火入魔精神分裂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我听到这里,心中暗自吐槽:你就是一怪力乱神。 想起老赵的“死而复生”,我又联想到杨问。既然现代科学无法解释发生在老赵身上的怪事,那么杨问那所谓的“神秘主义玄学学说”,是不是可以解释得了? 但没想到老赵对我这本书的兴趣极大,连连追问我这本书的主人是谁。我拗不过他,只好将见到杨问的事情和去了和平小区的经过告诉老赵。 老赵听完我的讲述后,久久未曾言语。我察言观色半天,看不出老赵那张扑克脸背后的深层含义。 此时,我想起那漆瑟的弦,于是问老赵琴弦到底从何而来,干吗就非得缠着我不放了?这几次出现的琴弦,是不是来自同一个漆瑟?既然琴弦还在,那么其他部分呢? 我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结果老赵置若罔闻,一个也没回答,反而瞪了我一眼,抽走了我手中的书,走出办公室的门。 我心中十分窝火,但也拿他没办法。这一天下来没什么大事,我也便没去老赵办公室听他吩咐。下班时间一到,我拎包就出了门。本想找个朋友出来吃顿饭,但是想起老赵的行径和他之前的怪异,我顿时改了主意,想再联络杨问,问他是否能解释这些怪事。 但掏出手机打给杨问,却听手机中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想来杨问这种神道的人,会有不少人请他去看风水破煞气,晚上应该是比较忙的。虽然我对这个职业还是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好歹人家是正当营业,也不好去打扰人赚钱。 回到家后,我玩了会儿游戏也就洗洗睡了。没多会儿,便沉入梦乡。 今晚我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梦里一片荒漠风沙,前面一个老者的背影正在稳步前行。从这老头一身中山装来看,应该是老赵。 我见是老赵,忍不住在身后喊道:“师父,师父?!” 但老赵依然不回头,慢慢地稳步向前走。我紧赶慢赶,终于贴近他的身后,拍了拍他,唤道:“师父,你这是赶着去哪儿呢?” 老赵这才缓缓回过头来。但是老赵那张脸却吓得我汗毛直竖。 只见他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活脱脱一副恐怖片恶鬼的样子。 我倒退几步,说道:“师父,你这是?” 老赵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前路鬼门关,你回去吧……” 他说到这里,我突见前方一座古代牌坊冷不丁地拔地而起。雾气朦胧中,我瞧见那牌坊处有重重叠叠的人影。 我停滞不前,对眼前的一切感觉茫然。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老赵突然上前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倒退几步,突然觉得脚下一个悬空,直直地从某处高空坠了下去—— 只听到耳边“哐当”一声,额头传来痛感,我立刻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灰暗,耳边是闹钟秒针滴滴答答行走的声响。夜风吹动薄纱窗帘,窗外隐隐传来汽车飞驰过马路的声音。 我起身一看,原来自己是从床上摔到地板上,额头撞到桌角,起了一个大包。 我十分懊恼地站起身,回想着那清晰的梦境,心中不由涌起一丝不安。我抓起枕边的手机,刚想拨老赵的电话,却见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凤山村祠堂,即刻。” 短信简短急促,我看了一眼发信人,头皮一麻。竟然是老赵!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立即拨了老赵的电话。但电话始终没人接听。我赶紧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抹了把脸,穿鞋出门。 到了马路上,我才想起我自己根本没车。而从这儿去凤山村必须坐一个小时的长途。但深更半夜的,哪儿有长途车? 想了想,我一咬牙,拦住一辆出租车,掏出自己的警官证亮了亮,对司机说道:“凤阳县凤山村,警察办案,快点!” 那司机一看是人民警察,啥也没说,加大油门飞驰而去。我心中那个心疼,心想这一路过去,怎么也得花我三四百路费。 但这个时候,我只惦记着老赵的安危,其他的也顾不上了。脑中回想着老赵的模样。虽然他总一张扑克脸,极少向我展露笑容,但时至今日,我竟然对他那张臭脸有些怀念。也许这就是人性,近在眼前的想不到去珍惜,等到即将逝去的时候,才觉得追悔莫及。正如一句古诗所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想到这里,我兀自唏嘘不已。这时候,我突然听到出租车司机在我耳边说道:“警官,我已经开得够快了。您别着急啊,看你都急哭了…” 我有些愕然,突觉脸颊一阵凉意。抬手一摸,竟然不知何时流下几行眼泪。我心中一酸,不祥的感觉加重,心想难道那梦会是真的?可是谁又会杀老赵呢?老赵这大半夜的又去凤山村祠堂做什么? 多想无益,只有到现场去看看也才能明了。胡思乱想的当口,出租车终于到了凤山村路口。我掏出一把钱塞给出租司机,便头也不回地下车就向祠堂方向奔了过去。 到了祠堂门口,我见那祠堂门是半开着的。月亮正从乌云中挣脱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到祠堂破旧的门上,渲染出一股阴森鬼气。 我打了个寒战,这才摸出刀来,一步一步谨慎地向前走。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我侧耳细听,见祠堂中一片寂静。 我推开门,冷月的光也随着我推门的动作闯了进去。我的影子清晰地映在旧砖地上。这个时候,我看到地面上有一大滩血迹,还有几个向门口延伸的血脚印。 但是脚印在出门后便消失了。我心中一凉,几步冲了进去。祠堂中老太太的棺材早就被挪走,现在一片空旷。但是在那众多的灵位下面,却躺着一个人。 借着明亮得有些过分的月光,我看清了躺着的那人竟然是老赵!而在他身下是一滩血迹! 我赶紧扑上去,扶起老赵喊道:“师父,师父?!” 旋即,我赶紧抬手掐他的人中。老赵低低呻吟一声,这才慢慢醒转过来。我检查了下他的伤口,顿时大吃一惊。他的致命伤在腰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出了一个血窟窿。但是,老赵的手脚竟然也被扭断!伤势跟张培良的一模一样! “师父,你等着,我去喊人救你!”我慌忙起身,想去村里喊人。但老赵却低声喊道:“别走,我有话说……” 我停下脚步,回头见老赵目中一片恳切,不由悲从中来,忍不住流下眼泪。 老赵费力地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容,缓缓说道:“你是男人,哭什么?我就要死了…就算你去喊人,我也未必能等到你回来……” 老赵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抱住老赵,放声痛哭起来:“师父,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一定要抓到他为你报仇!!” 老赵却笑了笑:“先别说这个……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在我右边口袋里,是我箱子的钥匙和保险箱密码……在我箱子里有一封遗书,是留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如果你还念及我们这份短暂的师徒情分,就按照我信上说的,帮我完成一个遗愿……” 说到这里,老赵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我看在眼里,心如刀绞,颤声道:“师父你先歇歇……” 老赵打断我的话说道:“听我说完。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不肯让你出头……但日后你会明白原因。切记,你的玉石不能给任何人,一定要随身戴着……做师父的没什么留给你,我把我的那只小木箱送给你,你要留好了……今后万事小心……” 说到这里,老赵再也支撑不住,吐出几口鲜血来。我借着月光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他的眼睛里,鼻子里,嘴里都有鲜血流淌出来,竟然跟我的梦境一模一样! 我心知老赵是活不成了,不由更是伤心,抱着老赵的双手在发颤,不知如何是好。老赵示意我将口袋里写着密码的纸条和那把钥匙拿出来。我这才去翻他的口袋,将纸条和钥匙紧紧抓在手中。 而这个时候,老赵突然头一沉,身子歪倒在我怀里。我颤手去探他的气息,知道老赵是真的死了。这个认知让我的悲伤汹涌而来,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我的哭声惊动了附近的村民,这才有人大着胆子到祠堂中来,将我扶起来,问是怎么回事。我这才收起眼泪,让村长联系市局,保护现场。 老赵跟张培良的死状雷同,这让村里的人又重新陷入人心惶惶的境地。我没心情安慰他们,只盯着老赵的遗体发呆。等情绪平稳一些之后,我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血脚印。 看老赵的样子,是被人重伤在摆放灵位的台子下面的。那这些血脚印就应该是别人的,而且多半是凶手留下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上前去看那几个血脚印。看那大小,应该是男人的脚印,而且是登山鞋之类的东西。但仅凭这两样特征,判断不出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推测,应该是个年轻男人。而看那脚印一深一浅,似乎这凶手也受了伤,走起路来并不稳。或者也不能排除是天生的跛脚。 但是以老赵的身手,我不认为一个残疾人能斗得过他。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市局的同事们到了。大家看到老赵的遗体后都十分震惊。但经历这一变故,我感觉头疼欲裂,坐在一旁看着同事们拍完现场照片,将老赵的遗体盖上白布,搬上了车。 法医小郑走上前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节哀顺变,我们会尽快查出凶手的。” 我点了点头,懒得回应。小郑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我全然没听进耳朵里,只觉得聒噪。处理完后,我跟着市局的车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时常觉得精神不济。队长见我情绪不佳,知道我因为老赵之死受了极大刺激,也便准了我几天假期,让我回家好好休息,顺便帮着几个同事为老赵举办葬礼。 听了这话我暗中觉得奇怪。怎么是几个同事给办葬礼呢?老赵的家人呢? 想到这里,我才惊觉自己跟老赵相处这几个月,竟然没了解过他的身家背景。回想一下,确实没见过老赵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也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起码有个儿子或者女儿。于是我跟队长打听了下老赵的情况。出乎我意料的是,队长告诉我老赵单身,没结过婚,父母也早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提过自己有朋友,也跟亲戚没有来往。 由于没有亲人,加上老赵的死也被判定为以身殉职,可能是跟杀凤山村那些村民同一个凶手所为,所以老赵的葬礼是市局领导主持的。葬礼很隆重,领导长篇大论的发言稿听上去沉痛难当,但多半是官腔官调,听多了让人心烦。 葬礼半途,我出来透气。抬头望向天空,天色阴霾,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若发丝的雨丝。 此时,我想起口袋里还装着老赵给我的钥匙和密码,立即回了老赵的办公室,用纸条上的密码开了保险箱,从保险箱第二层里取出老赵的那口木箱子。 老赵的木箱子跟老赵这个人一样,简单古板,朴实无华。箱子上是一把简单的锁,我将钥匙插入,轻松地打开。 箱子一开,我一眼瞧见里面那只银色的左轮手枪。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端详这只手枪。这手枪是双筒的,前端蛮长,看材质竟然像是银做的。把手是黑色的木头,材质不错,大概是黑檀木。 除了这个,竟然还有一袋子子弹。但是那子弹也是银的。再有一些东西更是让我意外。先是一袋子红色粉末。我用手指拈起一点研究半晌,觉得这东西很像朱砂。不知为何,我想起凤山村祠堂那具老太太的棺木。那晚发生的事情过于震撼,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我分明记得那棺材上有一个红色的奇怪图案。难道,那图案是老赵用朱砂画上去的?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怀疑老赵的真实身份。那朱砂的图案很像是电视剧里出现过的道家符咒。这种东西老赵怎么会懂? 放下这袋子朱砂,我见箱子里还有一幅卷轴画。我的心跳顿时急促起来。这卷轴画应该是在凤山村那晚,我偶然看到过的那幅。我仔细看了看那幅画的材质,倒很像祠堂里那几幅挂画,纸张不错,就是有些泛黄显旧。 我展开那幅画,果然见一妖艳美女跃然纸上,美艳不可方物。想起杨问说,这几幅画是召罗刹鬼的。那么这原本空白的一幅画难道是“召唤”来了罗刹鬼,之后被封印在这幅画里? 想到这里,我苦笑半晌,觉得自己这想象力可以去写小说了。 除了这些之外,箱子里还剩下一封密封的信件。我想这就是老赵说的留给我的信,于是我忙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上面是老赵遒劲的钢笔字: “吾徒宋炎如晤: 此去凤山村,多半是永诀。回想当初,一直不曾尽到师父之责,来不及教会你很多东西。但是这也是我最迷茫之处:我该教你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刑警,而且是在职二十年的刑警。但是,我的本职工作却并非警察。古代传说包拯日断阳夜审阴,我虽没这个本事,却也是白天忙于各种人间刑案,晚上会出去忙一些‘见不得光’的案子。我不让你出一些案件的现场,是因为你本身体质特别,属于‘过阴体’。 说多了也许你也不会理解。我箱子里有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是我祖父留下的。这把枪的名字叫做‘战神’。你带上它去往天津福安大街三十七号的景雅书店,去找一个姓吴的老板,他会告诉你一切的。切记尽早前去,否则有性命之虞。“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的署名是:赵无极。我见名字最后几笔似乎顿了顿,看来老赵在完成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十分纠结。 虽然我对他信中所说半信半疑,但这算是老赵的遗愿,我决定趁着一个周的休假时间到天津一趟。而且,老赵的身世如何?他那晚到底为什么死而复生?而现在又是谁杀了他?刑警大队迟迟不能侦破那连环杀人案,而且毫无线索。那么,如果我找到这个书店老板,可能也会对老赵之死的侦破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我决定第二天便收拾东西计划行程,直接去往天津。 正文 第十章 灵兽 乘坐高铁很快便到天津站。我来得匆忙,不认识路,只好打车去福安大街。看着计程车上不断跳动的计价器,我心中兀自心疼不已。但是为了追查真相,我也便只好忍痛了。 计程车进了福安大街,一片繁华扑面而来。空气中漂浮着各色小吃的香气,我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但我的心思却依然落在那神秘的书店老板身上,想先见了这人再说。 计程车在福安大街三十七号停下。我下了车,果然瞧见在一家奶茶店旁边,有一个小门头房,门上有一木匾,写着古体的“景雅书店”四个字。 进门之后,见这书店店面不算大,里面多半是穿着制服的中学生,站在一排排书架前看书。 我见收银台前一把藤椅,藤椅上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仰躺着睡午觉。我打量了几眼这男人,见他个子蛮高,身形壮硕。长得除了胖点儿也不算难看,可是睡相有点难看。 此时,他正半张着嘴打鼾,口水流到下巴上,靠,怎么看怎么邋遢。我心想,这货不能是老赵让我找的吴老板吧?看老赵信中那意思,这吴老板应该懂得许多见多识广。但看这货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体小老板,市井小民。 我环视了下书店里的人,心想这老板开店还睡觉,难道不怕有人偷书偷钱?不过好在现在书店里都是学生,应该不会有这歹心。 我上前推了他一把,喊道:“老板,老板?!” 但这厮依然鼾声如雷毫不动摇。这时候,一个男孩子拿了一本书过来,直接将十几块钱丢在收银台上,径直出了门。 我心中不由暗叹:这你妈也太自觉了。但是这货睡这么沉,万一人家少给几块钱,或者干脆直接把书拿走了呢? 我喊了半天未果,突然起了捉弄之心,手伸向收银台上那十块钱,心想让你这货睡觉,给你点教训。 但正当我的手拈住那十块钱的一角的时候,突然一只手速度伸了出来,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我吓了一跳,抬眼一看,靠,那书店老板不知何时竟然醒了,半眯着眼,冷冷地看着我,一脸阴险。 “小小年纪不学好,却学偷钱!”那老板虽然一脸横肉身段福态,但动作却迅疾得很。只见他将桌上的零钱抓在手里,仔细数了数,这才放进收银台的抽屉里锁好。 我心中觉得好笑,敢情这是个财迷。但他刚才明明是在睡觉,却能出手如电,动作狠稳准,看上去倒像是练家子。而他刚才那架势不像是装睡。如果在睡觉中还能保持清醒,这也太有高手的范儿了。 可是我上下打量他半晌,只觉得全无一丝武林泰斗的气质,不由心中疑惑。 此时,那老板也打量了我半晌,问道:“你小子哪儿冒出来的?知不知道没人敢在我这儿偷东西?!” 我问道:“老板可是姓吴?” 那老板点头道:“是,你是?” 我赶紧追问道:“那你认识老赵,也就是赵无极么?” 吴老板听到这名字后有些讶然:“你是老赵的什么人?” 我说道:“我是他徒弟……或者说是同事。” 吴老板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说道:“老赵这个人,我跟他断交很久了。” 这回换做我吃惊了:“断交?可是老赵临终前留书让我来找你。” “临终前?”吴老板睁大眼睛问道:“老赵死了?” 我叹道:“是,刚去不久,就前天的事。” 吴老板愣了半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见他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于是问道:“你好像料到老赵会死?” 吴老板叹道:“做他那行,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我问道。 “可惜他还欠我一百块钱呢!”吴老板恨恨道:“他不肯还钱,我就跟他绝交了。” 我听后满脸黑线:“就为了一百块钱?老赵为什么没还?” 吴老板想了想,说道:“好像当时是办什么案子来了天津,借了我一百块就走了。事后我催他还钱,他这老家伙总忘这茬。后来就不联系了。早知道这老家伙就这点寿限,唉……” 我擦了把汗,心想这财迷的大叔能靠谱么? 吴老板见我不说话,问道:“老赵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这才将手中的木箱子递到他面前,说道:“老赵让我带着这东西来找你,说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吴老板看到那木箱子之后,神色骤变,吃惊道:“老赵连这箱子都给你了?” 我见他一脸震惊心中不解,这木箱子里的东西不多,而且十分古怪,又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但吴老板的神色凝重,让我也跟着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上下打量我半晌,叹道:“我左看右看没看出你小子有什么特别,能让老赵传你衣钵。除了长得细皮嫩肉之外,看上去一无是处啊。” 我正待反驳,突然觉察他说的话挺有意思:“衣钵?老赵的衣钵?这都什么东西?” 吴老板示意我噤声,之后冲着店里的学生们嚷道:“走走走,孩子们,今天书店打烊了,明天再来看吧!” 我看了眼时间,这才下午两点多。这吴老板神神秘秘的要打烊是什么意思? 吴老板将店里的人都赶走之后,这才拉下防盗门。原本明亮的书店一下子陷入灰暗之中。 我看着他忙活半晌,笑道:“您这是做什么呢?有什么事非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秘密?” “你说对了,还真就是秘密。”吴老板关好门,拍了拍手说道:“小子,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向书店的角落,见他轻松搬开一个一人高的书架,不由有点佩服:这大叔有点力气。 书架之后,竟然是一道暗门,上着锁。吴老板边从口袋中摸出钥匙边问我道:“小子,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宋炎,大叔你呢?”我说道。 “吴聃。”吴老板说道:“别总大叔大叔的,我有那么老么?” 我呵呵笑道:“怎么也得跟老赵一样年纪了吧……” 吴聃回头瞪了我一眼,转而叹道:“还真是,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说着,他开了锁推开门。 那门一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我跟着吴聃进了那门,见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间。小房间有两扇小窗,虽然开着窗户,但是却拉着白色的窗帘。 房间里堆满了书,杂志和碟片。我随便一瞄,顿时无语。原来这小房间里放着的都他妈是黄书。 我冷哼道:“原来你还卖这东西啊。” 吴聃嘿嘿笑道:“赚钱嘛,要多方手段多种途径。” 我未及细看,注意力却被一种奇怪的低叫声吸引了过去。只见吴聃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方桌下,拖了一只笼子出来。 笼子里,一团白白的毛绒绒的东西跳来跳去,那声音竟然就是那小动物发出来的。 我从小喜欢萌物,一见这小东西,急忙凑了过去。 走到近前来,才见那笼子里竟然是一只大耳朵的小狐狸。小东西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到我跟吴聃之后竟然调皮地眨了眨眼,歪着头半眯起了眼睛。 “真可爱!这是狐狸么?”我诧异地问道。 “嗯,这是幅耳狐的一种,却不是产自国外,而是我们本土的狐狸。只是这狐狸生长于深山,颇具灵性。一年前我从一个朋友那得来的,一直养在家里。”吴聃说道。 “一年?可这狐狸看上去只有几个月而已吧?”我感叹道。 “所以说灵狐么。这玩意生长速度比较慢,活得年数又长,靠,继续养下去得浪费我多少粮食!!”吴聃恨恨地说道。 我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俊不禁。财迷本性啊。 “你拿它出来就是给我看看的么?”我疑惑地问道。总不至于大老远的我跑来找他,他还惦记着跟我秀一下他拉风而又罕见的宠物? “错,是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你带回去养。我不想白养一个吃货在我家里。”吴聃说道:“你把老赵的箱子打开来给我看。” 我将那木箱子拎出来,打开锁,递到他面前。吴聃拿起那左轮手枪,在手里掂量半晌,叹道:“这玩意,我有好些年没见着了。” “听说这枪叫‘战神’。”我说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吴聃说道:“年轻时候,我经常跟老赵在一起搭档做买卖。” “什么买卖需要带枪?难道你俩打家劫舍?”我笑道。 “捉鬼驱邪。”吴聃说道:“半夜十二点,总上夜班。” 我听了这话端详着他的表情,以为这货是在开玩笑。捉鬼驱邪,老赵一警察怎么能干这种无语的事情? 吴聃见我满脸不可置信,笑道:“你不信?” 我摇头道:“不信。” 吴聃说道:“那完了。老赵怎么找你这愣头青当继承人?” 我一听他说的继承衣钵是这么回事,脑海中想象了下我穿着道袍画符咒的情景,立即扭头就走。这俩大叔是正常人类吗?? 但还没等我走出那小屋的门,便觉得一股力道从衣领后传来。我竟然连躲避的功夫都没有,便被吴聃摔倒在地。 背部传来痛感,我心中暗骂这老货出手太黑。只见吴聃附身看着我,说道:“小子,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边整理衣服边骂道:“我靠,有你这种人吗?我不想学你凭什么非让我学你那些旁门左道?我一人民警察,我去学跳大神这种东西像话吗?!” 吴聃盯着我,半天没说话。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我心中有些发毛,于是问道:“大叔,您这是啥意思……” 吴聃没说话,却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同时冲着我的脖子伸出双手。我“嗷”了一嗓子想躲,心想我就算不学你也不至于杀了我吧? 但没想到,他只是抓起我脖子上的那块玉石,吃惊又激动地问道:“你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我虚惊一场,擦了把冷汗,说道:“听我爷爷说,这我小时候有人送给我的。” “你刚才说你叫宋什么?”吴聃神色激动:“是不是叫宋炎,炎热的炎?” 我点头道:“是……” “你老家是安徽宋家村的?你是鬼节的生日,对不对?”吴聃越说越激动。 我心中诧异,点头道:“是倒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艾玛,艾玛。”吴聃连拍大腿,伸出手指来指点了几下我的鼻子,感叹道:“你小子长残了,难怪我没认出来。他妈的这石头是我送给你的,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还撒我一身尿呢。” 我吃了一惊,回味半晌,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吴聃,难道眼前这个胖子竟然是爷爷口中神乎其技的高人?是救了我性命的绝世高手? 我擦,听爷爷的描述,吴聃年轻时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现在也玉立,但是是横着了……我心想这要不就是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当年的蓝颜变残了;要么就是传说总是美好,真实总是惨不忍睹。 我唏嘘半晌,说道:“听我爷爷说,当年你是帅哥一枚。我现在怎么看不出半点帅的意思?” 吴聃仰天长叹:“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少年子弟江湖老,一代美男变胖佬……总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没想到我二十年后还能遇到你。” 我听了这话,突然有些相信缘分二字。安徽到天津,千里迢迢。分隔了二十年的两人,竟然因为某件怪事再度相遇。莫非,真的在冥冥之中自有命运的安排? 想到这里,我不胜唏嘘,也就不着急走了。因为爷爷当年跟我讲的故事过于诡异,比如墙壁里的三个骨灰盒从何而来,那刘瓦匠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要在我家老房子里放这种东西?他最后横死又是怎么回事?我原本对爷爷的话半信半疑,现在另一个人也证实当年确有其事,这让我不得不相信了。 既然当年的参与者吴聃近在眼前,我也便将自己的疑问逐一问了出来。吴聃沉吟半晌,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谁要害你们家,或者说是害你。但是我知道,你是鬼节生日,生下来又是过阴体的特殊体质,必然有人要想利用你,或者利用不了的话,就必须杀了你。” 我听后有些愕然:“刚出生的婴儿能碍着谁,凭什么杀我?” 吴聃耸了耸肩,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三个骨灰盒是偷来的,我查过那三个死人的背景,都是横死的冤者。贴在骨灰盒上的是加重并汇聚怨气的符咒。我想未必是有人要杀你,而是想将一股阴灵之气注入你的身体里,增加你的能量,并为那个人所用。” 我听到这里瞠目结舌。我去,难道我小时候就天赋异禀,被人惦记上了?不是我自谦,我活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有啥超能力。 “你说的过阴体老赵也说过,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禁问道。 “过阴体呢就是天生能感知恶灵的体质。传说中,拥有这种体质的人,能入地府而不被鬼差觉察。但是这是传说中百年难遇的体质,所以我说你难能可贵。”吴聃说道。 “这意思就是说,我能跟鬼沟通,而且能看到地府了?”我无语。如果真是这样,我他妈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过鬼什么样? “理论上讲是这样。”吴聃说道:“不然你就试试看。” “这怎么试试?”我疑惑地问道。难道这屋子里有鬼不成? 吴聃说道:“这好办。” 说完这句话,吴聃开始背对着我忙活。我隐隐有种上当的感觉,于是仔细看他到底在忙活些什么。只见他将小屋子收拾出一片空地来,随即从那张方桌上搬下一只纸箱子。 吴聃将那纸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古朴的陶碗,一只小香炉,几支香烛,还有一只红色的粉笔。 我惊讶地看着吴聃拿着粉笔在地上画了一幅奇怪的图案。我形容不出那图案到底是什么,因为很多符号和字我都看不懂。 我在一旁看着他鬼画符,旁边笼子里的狐狸则盯着我看。我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叹道:“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还是放生了吧。” 吴聃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行,这东西是从巫山的群山里带出来的。难道你想千里迢迢再给它放回去?放回去之后你能保证它还能继续适应那里的环境?” 我问道:“那当初为什么带它出山呢?” 吴聃说道:“当时这小灵狐的爹娘都被人杀了剥皮做了衣服,留下一个还没断奶的,难道忍心让它在深山里等死?所以我朋友就带回来了。” “剥皮?”我皱眉道。 “猎人不都这样么?”吴聃不以为然地直起身,说道:“好了,站到我画的这个图案的左边。” 我看着地下的图案,问道:“这什么?” 吴聃喝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快点!” 我只好站过去,见吴聃走到我的对面站定,双目微闭,口中阵阵有词。 方桌上的香炉里,有三炷香正燃着。袅袅的香气飘散而来,突然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看着吴聃走步,做手势,念咒语,竟然也不觉得突兀,反而看得有点愣神。 这个时候,突然听他说道:“把手伸出来给我。” 我闻言将左手伸了出去。伸出去之后,我就他妈后悔了。因为我见吴聃一把抓住我的手,而自己手里多出一把小刀。 妈的,这货什么时候拿的刀? 没等我细想,便见吴聃手起刀落,就在我中指上划了一道。我“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骂道:“我靠!你干吗割我手指?!” 吴聃不理会我的抗议,气定神闲地挤出一滴鲜血滴到那陶碗中。吴聃说道:“得了,就割了一道小口取你点血,你大呼小叫得跟个娘们一样至于么?” 我心中暗骂:十指连心,你他妈给老子试试。 正在这时,我突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直吹得我打了个寒噤。仲夏天气却有这等冷风,实在诡异。 随即,我只觉一阵耳鸣之声传来,之后便有人的笑声响起:“胖子,你怎么肯放我出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四下环顾,发现这屋里除了我和吴聃,就只有那只灵狐是喘气儿的。那这声音从何而来? 再看吴聃,却见他正对着空气说道:“老家伙,困了你二十年,你不怨我吧?” 一阵笑声朗朗传来。我仔细听那笑声,只觉那声音十分动听,似乎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笑声带着慵懒之气,有股十分吸引人的磁性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