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鬼难辨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直到姥爷去世后,那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至今回想都感到毛骨悚然。   姥爷是得癌症走的,他去世当晚,我爸就把我拉到一边,告我死人多作怪,尤其是姥爷,夜里一定要小心。   不是我爸不孝,而是姥爷很特殊,他原先在老家是专门帮人叫魂的。   我爸说,姥爷刚生下来大家都以为是死胎,裹着襁褓下葬,刚埋进土里他又活了,哇哇大哭。   险些将儿子活埋,姥爷的父母后怕不已,抱着姥爷回家了。   可自从姥爷来到这个家,家里便祸事不断,不是长辈生病,就是牲口离奇死亡,请乡里的先生来看事,那先生说姥爷不详,半年后必死。 果然,半年后,姥爷大病一场,而且病的十分蹊跷,据说当时是姥爷在院里晒太阳,完全不像生病的人,可夜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嗓子像塞鸡毛了似的呼吸困难,发出特别刺耳的声音,凄惨至极,谁都以为先生的话应验,姥爷要没命了,连夜准备后事,可第二天,姥爷跟没事人似的,奇迹般的痊愈了。   看事先生听说姥爷没死,便收他为徒,不知道带去哪里学了十几年本事,十八岁回了家,姥爷干起了叫魂的营生,诡异的却是,姥爷每给人叫一次魂,他的长辈就死一个,没到三年就只剩一群平辈的兄弟姐妹了,村里人觉得姥爷很晦气,将他赶出村子,最后到了省城给厂子开车,还认识我姥姥,成亲生子。   几十年来,邻居家有个大病小灾,医院解决不了,姥爷都会出手试试,有时候也能解决一些问题,大家都觉的他挺神奇,却没想到一场癌症要了他的命,家里人都难以接受。   但人死为大,那天夜里舅舅通知姥爷去世的消息,我们连夜将姥爷的遗体送去火葬场的冰柜,随后在路边烧纸。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舅舅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他痛哭起来,几欲昏厥,我爸只好将他扶进车里休息,留我一人在路边。   因为我是第一次失去亲人,并不知道姥爷离去的当晚,为什么要在火葬场门口烧纸,而且烧纸的流程也很古怪,要将高粱白洒在祭品上,我不知道是助燃还是有特殊的讲究,只是按部就班的去做。   剩我一人后,我小心照看着,将一袋子纸钱金元宝烧成灰烬,只剩下几滩白酒还在燃烧时,我爸远远的嘱咐一句,夜里风大,把火灭干净,别引燃了路边的秸秆。   于是我把火踩灭了,确保没有留下半点火星子。   其实踩了两脚之后我就有些后悔,暗骂自己鲁莽,居然忘了踩纸钱是不吉利的事,可转念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可是我亲姥爷,总不会因为我踩了他的灰就找我麻烦吧?   纸灰而已,又不是骨灰。   这样想着,我心里轻松起来,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诡异了。   先是我回到车前,我爸用剩下的高粱白给我洗手,我也不知道是为了消毒还是某些讲究,而他刚把高粱白倒我手里,便指着脚下问我:“怎么还有一张?赶紧烧给你姥爷。”   我鞋底粘着一张纸钱,当时没有多想,捡起来就要烧,却忘了手上沾着白酒。   结果就是我的手烧着了,幸亏我爸及时扑灭,伤的不重却火辣辣的疼,我爸骂了几句,嫌我做事毛手毛脚,随后开车回家。   双手着火的时候我就慌了神,不记得那张纸钱是被我扔了还是一起烧着,但总归不该再在鞋底出现。   可事情就是如此邪门,到了姥爷家楼下,我发现鞋底依然粘着一张纸钱,我觉得不太对劲就跟我爸说了几句。   问清我烧纸的经过,我爸和舅舅合计一番,都觉得我灭火的方式触怒了姥爷,也许我被烧伤的原因就是姥爷在惩罚。   于是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三更半夜的,抬了尸体又烧纸,把我冻的跟条狗似的,还不是为了姥爷走的舒心一些?   我犯点小错就用火烧我,这他娘的是亲姥爷么?咋不拿导弹把我轰了呢!   心里憋了一股子火,却还得回到烧纸的地方给姥爷道歉,毕竟亡者为大,人家是鬼,你怕不怕?   依旧是那条小路上,我烧掉那张纸钱,说了几句认错的话,舅舅也帮我求情,让姥爷有心愿未了就给他托梦,千万别为难孩子,随后我们再次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姥爷家要搭灵堂,少不得整夜忙碌,老爹心疼儿子,何况我手疼着呢,他就让我回家休息,明早再来帮忙。   舅舅也同意,我没有多说,点头离去,回家用冷水敷了敷便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电话吵醒的,一看是陌生号码便没有接,正想睡个回笼觉,忽然想起昨晚好像做噩梦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我梦见自己蹲在一条没有灯的小路上烧纸,听到有人喊我,扭头一看,姥爷穿着深棕色的绣花寿衣,脸膛泛清却挂着笑容,他站在路尽头的火葬场大门口,招手叫我过去。   我朝他走去时,满天飘雪,雪花有巴掌那么大,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张张圆形方孔的纸钱。   抓着一张纸钱,我问姥爷:“这是啥呀?”   他笑呵呵的说:“买路钱,你不是喜欢踩嘛?多弄点给你踩啊!”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犯下的错误,赶忙跪下磕头,求他原谅。   他说可以原谅我,但必须跟他去个地方。   我问去哪?   他指着身后的火葬场说:“去里面,你陪姥爷一起走,姥爷就不生气了!”   我坚决摇头,他说不去就死,于是我咬咬牙,站起来跑了。   好像跑的还挺快,反正他没抓住我。   梦里的经过就是这样,回忆一遍,我都有点想乐,可电话再一次响起,随后我就乐不出来了。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既然打了两次我便接了,我问他是谁,他问我是不是郑秋。   我说是,他自称龙山殡仪馆的员工。   姥爷的遗体就放在那里,我赶忙问他有什么事。   可这人却含糊起来,直到我又问一遍,他才认命似的,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姥爷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你小子跑的真快,追都追不上,不过无所谓,他回来找你也行,反正要把你带走!”   我愣了几秒,茫然道:“你说啥?”   他紧张道:“我知道你一下子难以接受,其实我也挺难接受的,昨晚你是不是来送遗体?咱俩见过面,我给你们登记的,你家长辈还给我三百块钱,给你姥爷挑了个靠下的冰柜,记得吧?”   顺着他的话,倒是想起这个人了,而他继续道:“昨晚我梦见你姥爷了,还在梦里逼我记住你的电话号,早上醒来我就琢磨这事,试探着打一个,没想到真联系上你了。。。”   我打断他,骂道:“我姥爷已经死了,怎么给你电话号,你是傻逼吧?”   那人哭腔道:“我也希望自己是,难道你以为我想被你姥爷托梦?我又不认识你,要不是你姥爷告我,我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我急忙说道:“可他也没有我手机号!”   别说姥爷,我亲爷爷都未必记得那一串数字。   火葬场那人却干脆道:“那我不管,反正我把话带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挂了电话,我回拨过去却被他压了,再打便始终是忙音,显然将我拉进黑名单,而我思考一番,不由得紧张起来。   好像在我的梦里,我确实跑的挺快?   难道说这个梦并不是巧合,而是姥爷确实要弄死我?   顾不上洗漱,我胡乱穿上衣服,一路向姥爷家狂奔,想把这件事告诉我爸。   姥爷家楼下停了许多外地车,看车牌是从姥爷老家过来的,应该是舅舅通知了噩耗,亲戚们一大早赶来奔丧,我姥爷兄弟六人,还有四个姊妹,我一看到这些亲戚就头疼,他们总喜欢问我,记不记得他们是谁?   三年见不上一次面,鬼才记得!   一进屋就看见我爸,我箭步蹿过去,还没说话就听见有个老头的叫嚷:“那是小秋吧?十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我是谁不?”   十几年不见,我记他奶奶个腿啊!   怎么说也亲戚,必须打个招呼,可我硬着头皮转身却看到了七八个老头坐在一起,有老家的亲戚还有几位老邻居。   而正当中的那位便将我魂都吓没了。   我指着他,结结巴巴的说:“姥爷?你咋没死呢?”   一刹那,屋里鸦雀无声。   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揉揉眼,摇摇头之后,他依然坐在那里,脸色铁青,显然被我气着了。   我来不及考虑他的情绪,猛地反应过来,姥爷好端端的坐着,我们给谁办丧事呢?   扭头看遗像,照片中那慈眉善目,脸上带笑的老人,赫然是我姥姥。 正文 第二章 不化骨   我明明记得姥爷去世了,转天却发现死的是我姥姥,当时太过惊讶,一时间也没想到噩梦和电话的事,只是喃喃念叨着一句话:“卧槽,这到底咋回事啊。。。”   我爸揪着领子将我拖到卧室,当着许多来帮忙的阿姨的面,狠狠扇我两巴掌,问我昨晚是不是吃屎了。   我下意识回答:“没吃呀,我姥爷不是死了么?咋又活过来了?”   我爸又要打,舅舅走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赶忙问他,记不记得昨天夜里,姥爷放火烧我。。。   舅舅叫我住口,拖着我出门,到小区僻静的地方再说,我爸也跟出来了。   我先问他们是否记得昨晚的事?   他们说记得,却告诉我死的人是姥姥而不是姥爷。   我们将姥姥的遗体送进停尸房,然后在路边烧纸,我踩了姥姥的纸灰随后双手烧伤,我爸叫我回家休息。   听了他们的话,我犹豫一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呀,梦里面也是姥爷,这么大的事,难道我还能记错?   随后便想起给我打电话的人,家属送来遗体,他要登记死者信息,如果我们送过去的是姥姥,他没理由梦到我姥爷吧?   我把早上的事情说了出来,我爸就给那人打电话,关机。   舅舅联系火葬场才,原来昨晚给我们登记的人已经下班,回家补觉去了。   我说你们要不信,咱们去他家找他,可火葬场却不方便透露那人的地址,只好作罢。   没人能帮我作证,可前一夜烧纸的经历有确实诡异,我也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我爸和舅舅合计一番,搞不好是我姥姥在搞鬼,先不说她为什么装成姥爷给我们托梦,舅舅问我,除了用脚灭火,还做过什么不恭敬的事,比如心里诅咒姥姥死得好,偷吃姥姥的供品,或者姥姥生前与我发生了什么冲突?   我再三保证说没有这些事,舅舅也没辙了,他让我先给姥爷道个歉,解释一下,别让亲戚们误会。   回到家里,舅舅低声说了几句,那一群老头老太太激动起来,还有人让我不要怕,说自己也没几天了,到时候教育我姥姥去。   姥爷也安慰几句,埋怨姥姥小题大做,跟小孩子计较个什么劲。   事情虽然没解决但也暂时压了下去,我在姥爷家干活,一整天忙的晕头转向,偶尔也偷偷打量姥爷,凭良心说,我没看出他有不对劲的地方,直到夜里,亲戚们回家休息,我留下守灵。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只是姥姥的香火不能断,所以留个年轻人熬夜上香。   姥爷,舅舅,二姨进屋睡觉后,屋里静悄悄的有些可怕,我搬个小马扎缩在墙角里,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像只蛐蛐那样藏起来才好,   应该是十一点多,我有些犯困,不由自主便睡着了,不过我早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提前设好闹钟,一小时一次,起来给姥姥上香。   于是就到了十二点整,手机响,我迷迷糊糊,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冷不丁瞧见眼前有双脚。   黑布鞋,脚面露出半边白色棉袜,绷的很紧。   我立刻惊醒,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抬头一看,姥爷背着手,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看到他,我却没有轻松,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嗓音发颤的问他:“你要干嘛?”   姥爷将食指竖在嘴边,嘘一声让我别吵,然后他说:“小秋你来,帮姥爷做点事。”   他转身向卧室走去,步伐有些迟缓,我盯着他的背影,心情渐渐平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是什么。   似乎,在我醒来之前,他盯着我有一阵子了。   我不寒而栗起来,给姥姥上了三炷香,还在心里求她保佑我,随后才进姥爷的卧室,问他要我做什么。   姥爷坐在床边,指着嵌在衣柜上的镜子,叫我帮他粘一下黄纸。   家里办过丧事的人应该知道,去世的人会回来享用供品,所以守灵的夜里,要用黄表纸将所有反光的镜面挡住,免得见鬼,而前一晚,我妈他们已经把镜子挡住了,只是胶带粘得不牢,一天之后,姥爷屋里的这面镜子露出一个角。   可这就让我更想不通了,他下床去找我,还盯着我看了半天,就为了让我粘一下镜子,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我惊讶道:“就这事?”   姥爷却说:“不是,其实姥爷心里装着事,想和你聊聊。”   稍作迟疑,我在他旁边坐下,经过衣柜顺手将黄表纸粘好,随后问他想聊什么。   姥爷说,姥姥走的不安稳,他心里像扎了根刺似的。   我也唉声叹气起来,忽然觉得姥爷有些可怜,也没刚刚那么怕他了。   但紧接着,姥爷便问我,除了用脚灭火,是否有其他对姥姥不敬的行为。   我说肯定没有,白天舅舅就问过了。   姥爷却板起脸,带着一股循循善诱的语气:“真的没有么?要是没有,你姥姥为什么找上你?你好好想一想,不要急着回答,出去给你姥姥守灵吧,我要睡了。”   一时间,我没理解姥爷的意思,他已经躺下,我只好一头雾水的起身离去,经过衣柜,应该是胶带粘不住了,黄表纸再次折下来,露出一角镜子。   我伸手要粘,却猛地从镜中看到,原本躺下的姥爷居然坐了起来,满脸阴沉,眼神凶狠,想要将我生吞活剥那般。   我赶忙转身,却发现姥爷走到我身后,伸手搭在我肩头,平静道:“走,姥爷送送你。”   那一晚的姥爷好像变了个人,将我吓得不清,直到被他推出门外,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后背的冷汗才彻底落下来。   后半夜我睡意全无,甚至想到姥爷是个鬼,他托梦说要带我走,所以回来找我索命。   可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并且,他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呀!   第二天,亲戚们一大早就来了,表哥见我有些虚弱,叫我赶紧回去休息,姥爷家有他招呼就行了。   我挺感动的,回了家却琢磨过味儿来,白天睡一觉,晚上还他妈是我守灵呀!   事实正如我想的那样,五六点,表哥打电话叫我去姥爷家吃饭,等我去了,这孙子已经溜了,虽然我妈有些不满,却还是我留下,鉴于姥爷前一晚的诡异,整整一夜我都不敢睡觉,幸好也没发生什么。   我们这守灵的规矩是三天两夜,所以再次天亮就是姥姥出殡的日子,流程就是现在家里哭丧,去火葬场瞻仰仪容,随后火化遗体再把骨灰埋进墓地,大家伙吃个午饭就各回各家了。   整整三天,去火葬场的路上我才轻松片刻,我心想,如果是姥姥装成姥爷给我托梦,今天把她烧掉,以后就没事了吧?   而那一刻我忽然有个疑问,我记得姥爷得了癌症,半年后病故,可既然是姥姥死了,她又因何而死?   转头问我妈,我妈一副埋怨的口气:“你姥姥得了肺癌,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没回答,因为我不是不知道,而是从半年前就记错人了,这可能么?   殡仪馆在火葬场里面,原本我还想与打电话那哥们聊一聊,但没有见到他,亲戚都在,我也不好四处乱跑,只能听主持人的吩咐,与大家伙站在一起,我们直接进了空荡荡的吊唁厅,贴墙摆着一圈花圈,中间是的棺材敞开着,里面躺着我姥姥。   冻了三天的死人肉慢慢解冻,遗体的模样和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不难想象,所以我尽量躲得远些,不敢多看。   瞻仰仪容,姥爷舅舅趴在棺材上哭,不必多说,随后送姥姥火化。   中国人多,火化也得排队,家属在接待室休息,我和表哥去火化间外面等着,每出来一盒灰,工作人员会喊名字。   十几分钟我表哥就不耐烦了,说是出去抽根烟,结果没回来。   我听到有人喊王秀的家属便走了过去,窗户里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脸膛方正,看上去挺实在的人却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他没有给我骨灰盒,而是让我喊个能做主的长辈过来。   鬼使神差的,我说了谎话,我说我是王秀唯一的孙子,你有啥事就跟我说吧。   这人没有怀疑,指点小门叫我进了火化间,因为烧尸工只烧尸体,另有工作人员与家属沟通,所以一开始我也没啥想法,直到闻见这男人身上有股子奇怪的恶臭,好像烧焦了的臭鞋垫,我问他是什么味道,他说自己是烧尸工。   我恍然大悟,下意识离他远些。   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焚尸炉,烧尸工大叔领我进了一间办公室,舅舅买来的骨灰盒在办公桌上,旁边还有一个小红布包,烧尸工问我:“小伙子,你奶奶咋死的?”   我说肺癌晚期。   他没有再问,自顾自的说道:“我干这行有二十年了,见了不少邪乎事,所以我提点你家一句,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尽个心,盒子里是骨灰,红布包着的,是你奶奶的尾骨,烧不化,我劝你们找高人求个平安吧。”   我没明白,问道:“啥叫烧不化?我奶奶烧出个舍利子?”   一本正经的烧尸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转眼冷了面孔,他说:“老人死时含着怨,烧得时候,怨气就往骨头里钻,那玩意叫不化骨,怨气越重,骨头越黑,你奶奶这块已经黑成铁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将红布包塞进我口袋,又让我抱好骨灰盒,我不肯走,让他把话说清楚。   他嘟嘟囔囔的骂道:“生前不孝顺,死后也说不清,不想管你家的破事,拿上东西赶紧走!” 正文 第三章 搞鬼   姥姥生了五女一儿,平日里都挺孝顺,而且在我的记忆中,姥姥也常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不可能带着怨气走。   但要硬说姥姥有抱怨的事情,估计就是我踩她纸灰的事,所以听了烧尸工的话,我心里犯嘀咕了,这这点破事,也值得姥姥这么折腾,搞个怨气不散来吓唬人?   烧尸工要赶我走。   我赶忙求饶说,大叔你别推我,我也不是故意惹姥姥不高兴,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帮帮我?   烧尸工果然不推了,后撤两步:“原来是你这个不肖子孙,你走不走?不走我踹死你!”   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姥姥一年也见不上几次,想不肖也没有机会,是我前几天给姥姥烧纸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她的纸钱,夜里就梦见姥姥要带我一起走,对了,你们那个同事能帮我作证,就是殡仪馆负责登记的大哥。   事关同事,烧尸工有些犹豫便不赶我了,让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我说,就是那晚给姥姥烧纸,烧完了,我用脚灭火,后来用白酒洗手发现鞋底有张纸钱,烧给姥姥的时候,我的手烧着了,肯定是姥姥嫌我不恭敬,惩罚我呢,然后。。。   烧尸工插话:“死了两三个小时,连自己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哪会在意这种小事,应该是巧合。”   我正要问他,那鞋底两次粘着纸钱怎么解释,电话忽然想起,舅舅问我去了哪里。   我说在火化间里领姥姥的骨灰,你等我一下,出去跟你说个事。   挂了电话,我想继续讲,有人喊王师傅快来,烧尸工应了一声,对我说:“如果你没得罪老太太,她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你走吧,我还要工作。”   我说这事很复杂,她不是我奶奶而是我姥姥,还涉及到我姥爷有些反常,您要不帮我,搞不好哪天我就被鬼害死了。   禁不住我纠缠,烧尸工给我留了电话,让我等下班再与他联系,随后送我出去时,他忽然间想到什么,叮嘱道:“这件事不要跟你家人说,如果不是你,那就是你姨姨舅舅不孝顺,你把那块不化骨收好,抽时间咱俩聊聊,再决定怎么做吧。”   有了王师傅的电话,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见到舅舅也没有说实话,而是告诉他,等骨灰的时候给一位王师傅散了根烟,他就领我去办公室,边喝水边等。   舅舅没有多说,接过骨灰盒,听工作人员的吩咐,继续完成出殡的流程。   姥姥的不化骨装在我裤口袋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大腿上的一块肉,好像被冻僵了,刺得生疼。   我们买的是一条龙殡葬服务,姥姥的骨灰埋在火葬场后山的陵园里,下山没有队形,自由活动,我借口尿急,狂奔下山,直奔殡仪馆。   那哥们以为把我拉进黑名单就能躲开我,却没想到被我堵在值班室里,一见面,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好像我是一碗不得不吃的热翔。   值班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说话也方便,我笑着说:“大哥,有时间吗?咱聊聊呗?”   他咳嗽两声,冷漠道:“没时间,你姥爷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没兴趣跟你多说。”   我急忙说道:“对呀,你梦见我姥爷,可死的是我姥姥。。。”说到这里,我狐疑的打量着他:“你也记得是我姥爷?大前天把我姥爷送进来,今早抬出去的却是我姥姥,你咋啥反应都没有呢?”   他脸红脖子粗的争辩:“一百多个冰柜,我能记住里面躺着谁?”   我说,那我现在跟你说了,你咋也不觉得奇怪?而且你肯定要对照登记信息才能抬尸体,本上写着男,你抬出一具女尸,还敢说自己不记得?把你登记的本本给我看看!   他挥挥手,不耐烦道:“滚滚滚,反正你家闹鬼,发生什么事都正常。”   好话说尽,他油盐不进,我只好凶相毕露,我说你别嚣张,这件事跑不了你,我家就是闹鬼了,到时候姥姥或者谁来找我,我就说你没给我带话。   他耻笑道:“只听过鬼骗人,没听过人骗鬼的,你说啥都行,再不滚蛋老子揍你。”   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咱也是当过兵的人,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何况退伍没多久,我正血气方刚着呢,就拍着桌子吼道:“来,老子把你蛋黄打出来,你们火葬场的王师傅已经答应帮我了,就需要你帮我做个证,把事情说清楚,这都不帮忙?不帮也行,那天夜里老子蹲你家门口,一棍子把你打进山沟里。”   他问我哪个王师傅?   我说烧尸体的那位。   他嘀咕道:“王欣?他会帮你?我不信!”   我掏出手机给他看王师傅的电话,他也拿出自己手机,点开通讯录检查是否真是王欣师傅,也没刚刚的气势了,干笑着跟我说:“这手机不便宜,你是富二代?”   我说,咱俩手机一样,你有什么可羡慕的。   他嘀咕几句,好像说我的手机真不错,操作起来和他的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他说这废话是什么意思,看他在我手机上戳了几下,便递到我面前,怪笑道:“还真是王欣的电话,他倒是懂些神神鬼鬼的事。”   听上去有门,我正要说两句软化让他帮我,却看见他趴到床下,掏出一把胳膊长的大砍刀,吼叫道:“老子在这守尸体,诈尸都不怕,怕你这个小王八蛋?看看是你先打出老子的蛋黄,还是老子先打碎你的狗头。”   碰上刺头了,我抓起手机,调头就跑,他没追着我砍,只是放声嘲笑。   亲戚们从山上下来,见我跑的满头大汗,都说我和小时候一样调皮,我讪笑两声没有接话,跟他们坐车到饭店,姥姥的丧事便结束了,但还有些小尾巴要处理,那天忙到十一点多,才跟我爹妈回了家,因为太晚了,没有联系王师傅。   第二天,我硬是等到天黑才打电话,让我吃惊的是。   那是个空号。   我不知道是不是王师傅根本不想帮我,或者不相信我,当时急于摆脱我的纠缠所以随口编了个号码,我决定抽时间去找找他。   可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的事,姥姥的尾骨被我放在写字台里,她没有给我托梦,也没有鬼把我带走,所以我也懒得再联系王师傅了。   直到一星期后,舅舅对我说,姥爷夜里总梦到姥姥,家里又摆着姥姥的遗像,睹物思人,所以老爷想让我陪他住几天。   守灵那晚,姥爷的反常举动给我留下心理阴影,想也没想就拒绝,舅舅不太高兴,起身离开,可事情还没有完。   三天后的下午,姥爷亲自打电话,让我去给他洗个澡。   老人腿脚不利索,去澡堂子容易滑倒,所以我经常在家里给我爷爷洗澡,能伺候爷爷自然也能伺候姥爷,我就对姥爷说:“今天有点事,明天上午我过去。”   可姥爷却说自己浑身痒的难受,希望我夜里去,洗个澡,他直接睡下了,免得折腾。   他越坚持,我越怀疑,隐隐有个感觉就是姥爷的真正意图,就是让我夜里去他家。   心里不安着,我再次拒绝了,我说姥爷,你也不能总使唤我呀,你看看我表哥有没有时间。   这话有点操蛋,但我真的害怕他,姥爷叹息一声,挂机了。   可当天夜里,我妈收拾铺盖要搬去姥爷家住,说是不想姥爷孤单,她过去住几天,陪姥爷说说话。   明知道姥爷不对劲,我哪能叫老妈涉险,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我答应她,明晚就搬去姥爷家。   形势所迫,第二天清早我只好去找王师傅,希望他帮我出个主意,可万万没想到看门的老头把我拦下了,必须王师傅出来接。   我说,您老帮我打个电话?   他让我自己联系,我说没有王师傅的电话。   老头翻个白眼说:“陌生人就更别想了,王师傅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我心说,那还咋,你给烧尸工配个秘书?   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不屑,而是说个谎话,告诉老头,其实我有王师傅的电话,前几天我们一起喝酒,王师傅喝醉,说错了号码。   我还掏出手机让老头看了一眼,证明通讯录里却有“火葬场王师傅”这个人。   灵机一动,我又找出另一个号码,对老头说:“大爷,这哥们是王师傅介绍的朋友,负责停尸房登记的,你看看!”   老头带上老花镜,翻出一张工作人员名单,比照我手机上的号码搜寻着,最后,他莫名其妙的压低声音问我:“你认识小周?”   我赶忙点头:“对对对,周哥嘛,您瞧我这记性,我们都是朋友,您老就给联系一下呗。”   老头又问:“你找小周做什么?”   我说找王师傅喝酒,顺便叫上周哥,跟他也挺谈得来。   老头点点头,却坐直了身子,满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说道:“那你回去吧,小周不能喝酒啦。”   之后,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张口,活人总不会让尿憋死,我就蹲在路边等着,等不来王师傅,我随便等个工作人员也能帮我联系。   闲得无聊翻手机玩,忽然发现一个很古怪的细节。   王师傅手机号的后四位,和那小周的后四位,一模一样。   脑中一震,我隐隐约约想到某种可能。 正文 第四章 去死或吃屎   走过去给门房老头递根烟,我说大爷,求您个事。   他把烟架在耳朵上,问我啥事。   我又递过手机让他帮我看一眼,这是不是王师傅的号码。   老头再次拿出名单,扫一眼,对我说:“前面对了,后面不对。”   我说:“后四位?”   他点点头。   如果王师傅胡编一个号码,没理由后四位与小周的相同,而我又清楚的记得,那天小周看我手机时,嘴里嘀咕着不着边际的话,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一定是他把王师傅的号码改了。   是他替姥爷传话,说姥爷要找我索命,而我遇见救星后,他又阻止我联系王师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稍作思索,我再给老头递根烟,笑着说:“大爷,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副厂长的电话。”   老头略有惊讶,一手接烟一手接手机,我趁机抓起桌上的联络名单,撒腿就跑。   老头行动不便,在门房外大声咒骂,担心把老头气死,我记下王师傅的号码,赶忙把名单还回去,老头抬手扇我一巴掌,还要找警察抓我。   我说:“只要别气坏身子,您老怎么高兴怎么来吧,我真的有要紧事。”   老头气呼呼的瞪着我,我打给王欣,很快便通了。   王师傅问我是谁,我说前几天咱见过面,我姥姥是舍利子,记得吗?   王师傅说:“是你呀,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我正忙着呢,一会跟你联系。”   我说,我就在火葬场门口,王师傅回一句:“行,中午下班我出去找你。”挂机了。   还有三个多小时,我也没傻等着,打车回家拿了根警棍又打车回来。   咱是受过部队教育的人,有股子热血但也不是傻叼,前几天,我砍了他还是他砍了我,谁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跑了,可现在摆明是他在搞我,我要不把他蛋黄打出来,我新兵班长都觉得我是个怂货。   再次回到火葬场门口,我坐在马路牙子上苦等,门房老头慢悠悠走到我身边,脸上也没有怒容,而是心平气和的问我:“小伙子,老汉问你一句,你找王欣做什么?”   我直言不讳:“我家闹鬼了,找王师傅帮忙。”   老头吓了一跳,哦哦几声,沉默好一阵子才又问:“那你姥姥是舍利子这个事,嘿嘿。。。”   看来他是好奇这个才来找我的,我笑道:“前几天我姥姥在这火化,有块骨头烧不化。”   老头恍然大悟:“不化骨说成舍利子,也只有你们这种毛头小子才能干的出来,那你家里闹得鬼,就是你姥姥了吧?”   我说,不知道,我觉得是我姥爷,可死的是我姥姥。。。   我都搞不清这其中的联系,又怎能跟他说清,老头听了几句没有明白,便不再纠缠这事,而是对我说,王欣确实有些本事,但他未必肯帮你。   我问他此话怎讲。   老头说,王欣跟他爹学过两手家传的野路子,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和尚道士,每次帮人出手都要遭报应,轻则减寿几年,重则血光之灾,八年前,他帮人迁了一次祖坟,报应落在家人身上,他女儿成了痴呆,打那以后,王欣就不再出手。   我说,王师傅已经答应帮我了。   老头怀疑道:“是?那你连他电话都没有!”   回想起那天的经过,好像王师傅愿意跟我聊聊,还真没答应过我什么。   我急忙问老头,王师傅有什么爱好,烟还是酒?   老头拍着我的膝头,安抚道:“别急,老汉给你出个主意,王欣是个好心人,担心害了女儿所以不肯出手,只要你答应照顾她女儿,这不就万事大吉了?自家女婿,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说,开什么玩笑,他女儿是傻子。   老头将脸一板:“好死不如赖活着,娶个傻媳妇和被鬼挠死,你自己想吧,想好了就找我,年轻人脸皮薄,老汉可以帮你提亲。”说完,他拍拍屁股,起身离去,嘴里还念叨着:“可怜呦,年纪轻轻就被鬼缠上,搞不好过几天就得去我们焚尸炉里走上一圈,烤的外焦里嫩,滋滋冒油。。。”   顺着老头的话一想,我顿时有股哭鼻子的冲动,独自傻坐一阵,便下定决心,去门房找那老头说:“大爷,你跟王师傅说吧,以后他女儿就是我亲妹妹。”   老头吹胡子瞪眼:“放屁,少跟老汉玩哥哥妹妹这一套,要么当情哥哥,要么滚蛋。”   老头说的斩钉截铁,当时我也被唬住了,没想到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一咬牙跺脚就答应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头喜笑颜开,在门房里跟我闲聊,直到中午,有人骑着自行车靠近,我和老头聊得过瘾,谁也没看见王师傅在后座上。   王师傅跳下自行车,先对老头说一句:“二叔,中午你自己吃饭吧,我和这小子出去说点事。”   老头有些尴尬,挪着屁股离我远些,指着我说:“去吧,这小子答应娶琴琴了,以后是一家人,你帮帮他。”   王欣皱眉,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把死老头坑我的事讲了一遍,老头说,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王欣让老头住嘴,说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便叫我找个饭店详谈,我说:“王师傅,你先带我找一下姓周的,我得抽他一顿大嘴巴子,要不是他暗中搞鬼,我早就跟你联系了。”   王欣的眼角很明显的抽搐两下,问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上次见面过于匆忙,没说几句便被舅舅打断了,而王欣二叔也不是外人,我索性讲了起来,一会姥爷得癌症,一会姥姥死于癌症。。。   说的不太清晰,但他俩也没什么反应,直到我说了姓周的拿刀砍我,他俩的嘴巴渐渐张大,露出两副吃惊面孔,我以为他俩吓着了,就掏出警棍,拍着胸脯说:“姓周的交给我,往死里揍一顿,出了事我担着。”   王欣轻咳两声,平复表情,说道:“小周已经死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   我大吃一惊,赶忙跟在王欣身后,那死老头叫嚣道:“小子,老汉的本事不比王欣差,你敢反悔,老汉往你家放鬼。”   火葬场附近没什么饭店,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小饭馆,王欣开口只要了两碗面,便问我:“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一愣,直接道:“抓鬼啊。”   他却反问:“谁是鬼?”   这还真把我问住了,试探着说:“我姥爷肯定有问题,今晚我就得去他家住,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王欣摇头道:“我没见过白天出现的鬼,要是真有,我肯定不是对手,不过听你一说,你姥爷确实挺可疑,一会我给你点东西,先试试他到底是人是鬼吧。”   服务员端了两碗面,王欣低头吃饭,一言不发,我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询问小周是怎么死的?   王欣平静道:“自己把自己掐死了,这两天我还想不通,今天听你说了,应该是你姥姥害死他的,他说自己不怕诈尸,还用刀砍你,那天夜里你姥姥就上了他的身,从冰柜里拉出一具老太太的尸体,抓着尸体的手,好像诈尸的样子,把小周害了。”   他说的平静,我却无比震惊:“这么说我姥姥真的变成鬼了?给我托梦的就是她?”   王欣摇头:“不可能,一般人死了两三个小时,还处于懵懂的状态,就算看到你给她烧纸,也不知道那是烧给她的,又怎么会在意你踩她的纸灰?就算死了几年的老鬼,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加害子孙,而且你想想小周的死法,很像姥姥在为你报仇,那就更不会害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忽然间觉得鬼也不那么可怕。   王欣接着道:“冤死惨死的鬼心眼最小,小周对你稍有冒犯,你姥姥就要了他的命,可这样说来,你姥姥第一个要害的应该是自己的仇人,你家最近没出事吧?”   我说没有。   王欣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小周就是姥姥的仇人,至于他们为什么结仇就不得而知了,姥姥新死,不可能给我们托梦,也许我被火烧,两次踩到纸钱,都是小周做了什么手脚吧。   我问他,姥爷怎么解释?   他说不知道,晚上试试再说,但如果真把姥爷给试出来,我的乐子可就大了,王欣说,大白天出现的鬼,他没本事对付。   尽人事听天命吧。   萍水相逢,王欣能这样帮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便向他道谢:“谢谢你,只要我没死,我一定把你女儿当亲妹妹看待,以后你就是我干爹。”   我是诚心诚意的感激他,王欣却冷着脸说:“不要拿我女儿说事,你真心爱她,我可以把她嫁给你,但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这话我就不敢接了,王欣吃尽最后一根面条,擦擦嘴说:“你先吃,我回家取点东西,一会回来找你。”   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王欣匆匆回来,喘息微促,看样子赶路很急。   他递给我两个红包,其中一个鼓囊囊的,捏起来又软乎乎,很像橡皮泥的手感,我多捏两下,顿时飘出一股恶臭,我问他这里面装着啥?   他说,沾了艾草灰的黑狗屎。”   我差点把刚吃的面条吐出来,抬手要扔,王欣急忙阻止:“你收好,晚上全靠它们试探你姥爷,这里面装着两根狗屎,子时一过,你把其中一根放在他床下,如果他猛然惊醒或者发疯大叫,是鬼无疑,如果他向你动手,你把另一根狗屎含在嘴里。。。”   我目瞪口呆,王欣则波澜不惊的指着另一个红包说:“那里有根虎牙,吃过人的老虎嘴里拔下来的,含上狗屎就用虎牙去刺你姥爷,不需要刺中,只要摆出一股悍不畏死的劲头,他一定会落荒而逃。。。”   我依然满脸呆滞,王欣无奈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我只有这样的本事,即便如此也不敢保证你会平安无事,毕竟你姥爷不是一般的鬼。” 正文 第五章 王欣中招   原本见到王欣,我还有种抱到大腿的亲切感,可回家的路上却只感到阵阵吃了苍蝇的腻味,要么去死,要么吃屎,而且这屎还就在我口袋里装着,跟他妈行军干粮似的。   到家已经四点多了,我换了一身黑衣服,拉开抽屉,盯着包了红布的骨头看了许久,终究没有装在身上。   姥姥的不化骨,我一眼也没有看过,听了小周的死因倒是不太害怕了,却还是不想碰这死人骨头。   我妈催了好几次,我才不情愿的往姥爷家走去,离得并不远,这也是姥爷找我帮忙的原因之一。   敲门后,姥爷没有异常的表示,就和姥姥在的时候一样,问我吃饭没,要不要吃点这个那个的,我像往常一样敷衍着回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不耐烦。   我在想,家里少了个人,我居然没有任何感觉,看来我来姥姥家的次数,真的太少了。   等姥爷吃过晚饭,我问他现在洗澡?   姥爷点点头,在床上脱了衣服,由我扶着走到浴室,洗澡的过程没什么可说,就是姥爷感叹几句,回忆几句,可洗完之后,我把他扶到床上,姥爷却让我拉开床头柜。   我照做,看到里面有一万块钱。   姥爷叹息道:“小秋,这钱是给你的,姥爷的孩子太多,这几年没怎么关心你,以前你姥姥总夸你懂事,现在她走了,姥爷替她补偿你,你买点吃的喝的,缺钱就去银行取,姥爷的工资卡也在柜子里,密码是。。。。”   我哪里肯要这个钱,告诉姥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却执意让我收下,说我现在没有工作,说我也到了谈对象的年纪,说我比表哥干的多,姥爷多疼我也是应该的。。。   他说的动情,我也忍不住有些鼻头发酸,姥爷只有一个孙子,肯定加倍宠爱,相比而言,对三个外孙就有些冷落,而在我奶奶家,我也是唯一的孙子,所以我肯定更愿意往奶奶家跑,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见面少,感情也没多少。   说句不该说的话,姥姥没了,我真哭不出来。   姥爷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勾起我年幼的回忆,那时候没有远近亲疏的概念,与谁都是一般亲,于是我更不肯要钱了,姥爷却亲自递给我,那双浑浊湿润的老眼中,满满都是希冀和祈求。   忽然间,我心如刀割,这一万块钱不单单是零花钱,还是姥爷给我的酬劳。   因为我前几天的拒绝,姥爷认为,他需要花钱才能请来外孙子照顾他。   为了让他安心,我收下了,准备把钱花在他身上。   又聊了几句,姥爷睡觉,我给姥姥上香后,进了另一间卧室,胡思乱想了一些事情便沉沉入睡,直到轻微的短信声把我吵醒,才发现已经夜半三更了。   王欣问我有没有事。   我才想起,今晚还有事要做。   想了想,我觉得验证一下,似乎并不影响姥爷与我的亲情,万一他真是鬼呢?   给王欣回短信,刚准备做,他让我注意安全。   换身黑衣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姥爷睡觉没有关门的习惯,守灵那晚不算,他当时好像变了个人。   摸黑推开姥爷的门,我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想必我新兵班长做梦也想不到,他教给我上阵杀敌的军事技能,被我用来往别人床下放狗屎。   慢慢爬到姥爷床边,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听着姥爷平稳的呼吸,我松了口气,可掀起床单却发现,我姥爷的床下塞不进任何东西。   床底与地面严丝合缝,连根针都塞不进去,我摸了一圈都是这样,满头冒汗,搞不清姥爷的床咋就这么古怪呢。   无奈之下,只好又匍匐出去,偷偷给王欣打电话,听他声音应该还没休息,我说了情况,王欣也意外道:“你姥爷的床没有腿儿?”   我说没有,就像个大木箱子似的,平平搁在地上。   王欣问我,空心实心?   我说,那就不知道,我总不能敲两下吧!   王欣稍作沉默,对我说:“还有一个办法,你用那两根狗屎捏个狗的模样出来,虎牙沾上你的血,插进去充当骨架,把狗放在你姥爷门口,你就回去睡觉,如果隐约听到狗吠就说明你姥爷就是鬼,而他也会被狗吠惊醒,你手上没有虎牙,恐怕就危险了。”   我满脸作呕的表情,无话可说。   王欣让我考虑考虑,有什么事再与他联系。   经过这一夜与姥爷的谈话,我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要带我走的人就是姥爷或者姥姥,既然王欣说姥姥罩着我呢,应该不会害我,而姥爷与我在一起,他能把我带哪去?   于是我把狗屎扔出窗外,老虎牙收好,第二天还给王欣。   第二天我起床时,姥爷已经买了早点回来,说是楼下来了一对云南父女,开了个早点摊子,让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尝了尝,老豆腐有股子臭味,可看姥爷吃的挺香,我只好硬着头皮吃完,   白天我姨姨来给姥爷做饭,我准备出去玩一圈,与王欣联系,他说虎牙有辟邪的作用,是他爷爷原先从东北弄来的好货,相识一场,就送给我了。   我不好意思要,他说这几天有件事想找我帮忙,虎牙就当做报酬,我让他尽管开口。   王欣说,还是小周的事,他虽然在火葬场上班可家里人坚持要土葬,而小周死的也挺冤,贸然下葬会出岔子,所以想让我带上姥姥的不化骨,去帮他安抚一下小周的尸体。   本就是我惹出来的事,自然不能推脱,具体的时间,王欣会与我联系。   可一连五六天,他都没有给我打电话,直到那天下午,我陪姥爷散步回来,发现王欣的二叔蹲在姥爷家楼下抽烟。   我想打招呼,他却鬼鬼祟祟给我使个眼色,快步离开。   我气得直想骂娘,我姥爷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在那斜眼又努嘴,全被我姥爷看见了,还问我这老流氓是谁,咋一瞧他那贱样就想拿拐杖抽他呢。   我说不认识,估计是个神经病,把姥爷送上去又找借口出门,死老头也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钻了出来,人影一闪就到我面前了,问我:“那是你姥爷?”   我说是啊,你怎么来了?   他抓起我的手腕向小区口走去:“王欣快死了,我想让你去看看他,对了,你有滴滴没?”   我悚然大惊,急忙拖住他,问怎么回事?   他深深凝视我一眼,叹息道:“被人给算计了,因为小周的死,现在没人敢值夜班,厂长知道王欣懂这方面的事,就让他夜里睡在值班室,昨晚有人送了具遗体,因为没有提前联系,停灵室都满了,家属苦求王欣给协调一下,王欣瞧他们可怜就帮了个忙。。。”   一般来说,遗体进了火葬场都放在停灵室或者冰柜,停灵室就是间小屋子,能摆个玻璃盖子的棺材,让家属供点香烛瓜果,也方便瞻仰遗容,冰柜就没这待遇了,遗体不能一会冻着,一会拉出来解冻。   我姥姥就是送进冰柜,俺家穷是一方面,再一个,当时没有停灵室。   但不管什么场所,总有专门给领导预留的位置,普通人想用就得花点钱。   死老头说,王欣帮人捣鼓了一间停灵室,家属感激不已,烧了纸后,买来好酒好菜来送给王欣,据说还有两只鲍鱼,王欣没吃过这玩意,就和灵车司机品尝了一下,还小酌几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接班的人怎么也叫不醒王欣,调出监控一看,差点没给吓死。   夜里送来的那具中年男尸居然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双手捏成古怪的姿势,依次进入每一间停灵室,掀开棺材,把脸伸进去,那里是监控器的死角,也不知道是和尸体亲嘴嘴还是做了什么,总之每间屋子都进了一次,最后来到值班室,对王欣做了同样的动作,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死老头告诉我,中年男尸很可能是化了死人状,用闭气功假冒尸体,吸了人咽气时,憋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殃气,又渡给王欣,王欣睡梦中正常呼吸,几十具遗体里的殃气在身体里过了无数圈,没几天好活了。   听他的解释,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问他,那中年男尸为什么要害王师傅?   死老头说:“这就是找你的原因了,王欣说,小周没本事让纸钱跟着你,肯定是有坏蛋在帮他,而小周发现你向王欣求助,肯定会告诉那坏蛋,所以这坏蛋对王欣下手,绝你生路,对了,你到底有没有滴滴?”   我一把拉住他,催促道:“还叫啥滴滴呀,门口就有出租车,咱快去看看王师傅。”   死老头却说,他说的滴滴是问我有没有汽车。   我说,没有。   老头鄙夷道:“真是个穷鬼。”   卧槽,他一看门老头还嫌我穷?   上了出租车,死老头苦口婆心道:“小子,这些年我和王欣存了不少钱,准备给琴丫头买婚房的,你要是愿意娶她,我们给你买辆好滴滴,再给你俩首付一套大房子,我和王欣慢慢还,行不行?”   他这么说我更不能答应了,咱是有骨气的男人。   我说大爷,这时候您就别说这乱七八糟的了,王师傅要是没了,我肯定把她女儿。。。   脑中一震,我问道:“什么叫你俩慢慢还,王师傅不是快死了吗?” 正文 第六章 四九之劫   司机师傅竖着耳朵偷听,死老头满脸奸笑,对我说:“没死,老汉用昊皇渡鬼十三针把他身子里的殃气泄去,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但我们都觉得那个坏蛋肯定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对王欣下手,所以你要小心,千万别中了他的招。”   听到王师傅平安无事,我稍感欣慰,可随后又担心起自己来,对死老头说:“大爷,能不能留你电话,万一我遇害,你用那什么针救我。”   老头为难道:“不好吧?这玉皇渡鬼十三针用一次就丢我半条命,不方便随便施展,不过你要是娶了我家琴丫头,别说救你,教你都行。”   我说,你刚刚不是说昊皇?   老头一愣,略有愠色:“是嘛?那一定是你听错了,咱们说另一件事吧,我刚刚我看了你姥爷的面相,怎么说呢,从面相上看,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失笑道:“那你觉得我姥爷是死人么?”   老头摇头:“不是,所以他很诡异,这不是你说的么?”   我有些头疼,求他别折腾了。   老头正色道:“你姥爷今年八十一,也许快八十二,也许前段时间刚刚八十二,他四十九岁左右,前后不超过三年里,肯定出过事,险死还生,随后神智有些不清但身体还算硬朗,女家偶有不幸,儿门车水马龙,但家门香火摇曳,随时有熄灭之危,对不对?”   我眯起眼琢磨,去年立秋的时候姥爷过了八十大寿,这事我记得,然后二姨好像是十几年前离婚了,我舅舅在事业单位,前几年调到个好位子,官不大却有些权利,找他办事的人也多,至于家门香火摇曳,我姥爷只有一个孙子,我弟出点意外就绝后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危险。   掏出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因为我记得她说过,姥爷原先出过车祸,脑里有淤血就做了个开颅手术,后来还真有些神志不清。   问老妈,她说姥爷是四十七那年出的车祸,当时还没我呢。   挂了电话,我不敢置信道:“老爷子,真神呀,你咋看出来的?”   死老头撇撇嘴:“有本事是老爷子,没本事是你大爷,你真虚伪。”   随后正色道:“这就是老汉的本事,你姥爷的面相是典型的伤官命,有四句诗,四九重劫遭雷击,魂魄飘摇恐归西,前世阴德今生报,定能活到八十一,就是说这种面相的人,四十九岁会出意外,生死难料,具体的时间要看这人的德行来决定四九以前还是以后,你姥爷德行不咋地,所以提前过这个坎,死了就死了,死不了就神志不清在家呆着,别处去祸害人。”   死老头说,四十九是一劫,想迈过,就要看前世的善恶,女儿是带恩投胎,儿子是带怨来的,只有儿女齐心协力想让这人活下来,这人才有生的希望,女儿要报恩就要接过父亲的霉运,日后倒霉,儿子泯了仇,没有怨气,事业就会腾飞了,而度过劫难的人一定能平平安安活到八十一岁。   反过来说,也只能活到八十一岁,无法再进一步。   同样的,通过面相可以算出姥爷的过往,而这样的过往,也决定他活到八十一就到头了。   我说:“我姥爷刚过八十一,咋还活着呢?”   他说:“不知道,要是能让我给他摸摸骨,也许能算出更多的东西,可惜没这机会呀!”   一直偷听的司机师傅欣喜道:“老爷子给我摸摸,我给你这个机会。”   死老头冷哼:“男的不摸!”   王欣家在郊区,二十多年前火葬场盖得集资楼,已经破的不成样了,楼道里一股子霉味,防盗门也是那种铁栏杆绷着绿纱布的老古董,死老头敲敲门就扯着嗓子喊道:“琴琴快开门,我把你男人带来了。”   我大为窘迫,除了害羞还有害怕,可吱呀一声里面的门打开后,隔着防盗门,我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小姑娘,似乎挺正常的。   防盗门也开了,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   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不错,算不上美艳但挺秀气,皮肤也很白,咱也是见过美女的人,网上街上多得是,可这小姑娘却有种不同的气质,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我就是觉得她很单纯,好像草坪里冒出一朵娇嫩的小白花,让人觉得欣喜又忍不住想要呵护她。   对视一眼,她看向死老头,白皙的脸蛋腾起两片羞红,死老头也不给介绍,嚷嚷道:“你爸睡着呢醒着呢?”   小姑娘说刚醒,随后又看向我,羞嗒嗒的伸出手说:“你好,我叫。。。”   我的手伸出一半就被死老头攥住,他嘀咕道:“他好个屁,也是臭流氓,我们先找你爸去。”   对小姑娘干笑两声,差点被死老头拽断胳膊,我心说这小丫头看着挺好呀,死老头说她痴呆而不是发疯,就这小模样小身材的,疯子也不缺男人吧?何至于搭上房子车子给她找老公呢。   死老头领我进了王欣的卧室,王欣躺在床上,依旧高大魁梧但脸色有些苍白,他抓着一根燃烧的艾条放在肚皮上,屋里两张床,都是经常有人睡的模样,瞧这意思,王欣和死老头住一间,小姑娘住一间,而我进来的时候看到还有一间屋子,房门紧闭,门缝里一丝光都没有。   我有些担心了,搞不好王欣有俩女儿,痴呆的那位在屋里。   想着小姑娘便有些走神,直到死老头摇我肩膀,才听见王欣说:“小秋,那根虎牙你带来了么?”   一直贴身装着,我掏出来递给他并表示愿意归还,死老头去上厕所,王欣笑道:“不用,送你护身了,我用虎牙放点血就还你,二叔跟你说了吧?我的身子遭殃气了。”   我赶忙表示关心,问他有没有大碍。   王欣说:“幸好我家有专门治殃气的法子,已经泄走大半,人体内有十三处穴道叫鬼穴,阴气殃气之类的都潜伏在鬼穴附近,我再用艾条灸一灸,换换血就没有大碍了。”   我附和道:“王师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您能不能跟老爷子说说,我要是也遭殃,求他用玉皇大帝十三针救我一下?”   王欣问我什么是十三针,我把死老头的话告诉他,王欣笑道:“他唬你的,我们家的本事只传长子长孙,我二叔什么也不会。”   这当口死老头回来了,手上沾着几滴莫名液体,他瞪我一眼,说道:“谁说的?我不会相面?”   王欣解释说,这不是虚话,二叔确实会算命。   我急忙道:“那给我姥爷算的是真的?”   死老头主动说了我姥爷的面相,王欣陷入沉思我不敢打扰,倒是那清清纯纯的小丫头又来了,端着一杯水,低眉顺眼不敢与我对视,说了句:“您喝水。”放下杯子就跑了。   坦白说,我觉得这小姑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要嫁给我的那位琴丫头,死老头不说明,我也不好意思问,只能旁敲侧击道:“王师傅,你闺女多大了?病情好点没有呀?”   死老头瞪眼:“你没看见?你眼瞎了?”   一听这话,我差点笑出声,轻咳两声,说道:“王师傅,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后你闺女就是我妹,先处处看吧,要是能合得来,我一定替你照顾她。”   王欣脸色沉稳,看不出什么意思,倒是死老头猛地一拍大腿,吓得我心肝一颤,随即就被他搂住脖子,听他嚎叫:“有眼光,我太欣赏你了,我真想现在就跟你结为异姓兄弟,只要你肯娶我家琴丫头,我认你当大哥都行,等着,我这就拿婚书让你签,签了就不能悔。”   感觉有个坑在等着我,可我真看不出来那小姑娘有啥毛病,就算发起疯来咬我打我,为了美女,我觉得我能行。   可王欣阻止了,依然是那句强扭的瓜不甜。   我问道:“小琴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我也得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   王欣说,小琴不疯,平常就是这个状态。   应该是我笑出来了,死老头站起来便往屋外蹿,王欣再次喊住,对我说:“小秋,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把话跟你说清楚,小琴确实有些毛病。。。” 正文 第七章 王琴隐疾   要说正事了,我赶忙坐直,竖起耳朵听,便听到他说:“小琴。。。小琴她,不能跟男人圆房,否则就会死。”   好像有道晴天霹雳,当场把我雷焦了,怪不得以小琴这么好的条件居然找不到男人。   条件再好的女人,也得是个女人啊。   应该是我又把失望露在了脸上,死老头急忙道:“你这孩子咋这么傻呢,不能破身而已,你们年轻人还玩不出点新花样么?小琴是个老实丫头,让干啥就干啥。。。”   王欣爆喝一声:“二叔够了!”   换了哪个父亲,被人当面要求女儿和男人玩出点花样,都会怒不可遏,可王欣转眼又冷静下来,似乎有所希冀的对我说:“小秋你想清楚,不单单是那方面,她不与你圆房,也。。。也就没法给你家生孩子。”   一盆冷水浇灭我被死老头撺掇出的所有念想,爷爷就我一个孙子,指望我传宗接代,我是现代人但我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去要求老人,何况。。。何况我也有些受不了无后这件事。   门外传来小琴嘤嘤啜泣声,想必是听到我们的对话,自觉凄苦。   一直上蹿下跳,没个正经的死老头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无精打采道:“你们聊吧,我去看看琴丫头。”   临出门,死老头瞪我一眼,那眼神中的恨意,似乎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我好像明白小琴嫁不出去的原因了,一来大部分人不愿意娶她,二来,有心思娶个漂亮老婆回家,再找个女人生孩子的男人,摊上王欣这对叔侄,恐怕也没这个胆子。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小琴嫁不出去的最大原因,是她无法踏出家门半步。   死老头离去,我和王欣都没有说话,既然我不肯牺牲自己,也没理由再求他帮忙,王欣用虎牙在身上戳了十三下,伤口处流出一丝漆黑粘稠的鲜血,趁这机会,加上我确实想帮他,就问他毛巾在哪里,王欣却下了床冷声道:“你坐吧,我自己能行。”   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他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回来时已经不流血了,但身上还有十三个小伤口,他把虎牙递到我面前:“还给你。”随后又喊他二叔过来,便坐在床上问我,这几天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说没有。   死老头过来,王欣问他,关于我姥爷面相的事,有没有什么可说的?   死老头说没有,肯定是死鬼的面相,眼皮子都发青了,可言行举止和活人没啥区别。   王欣说,那就先确定他是人是鬼,是正儿八经的人,我所经历的诡异就与姥爷没有关系,如果是鬼,那就有的说了。   有件事我们三个隐隐想到一起,就是解决了姥爷的事,小周和装死尸的中年人也就真相大白了。   我问王欣能不能再弄点狗屎,今晚说什么我也捏个狗子。   王欣却认为连面相都看不出来,狗子也没啥用了,他的本事戳不破姥爷的伪装,只能借助高科技手段。   我满脑子镭射光线暗物质之类的名词,问他:“什么手段?”   王欣淡淡道:“带你姥爷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吧,B超X光什么的,都来一遍。”   我没想到王欣的高科技手段居然如此简单,但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毕竟鬼的身体肯定和活人不一样。   王欣似乎不想让我久留,定了计策便说:“时候不早,你该回家了,等体检的结果出来再联系。”   显然因为女儿的事对我不满,我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叹息一声,起身离去。   经过小琴的屋子仍听到他的啜泣声,我却不敢多看一眼,灰溜溜的跑了。   正事要紧,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思考用什么理由劝姥爷去体检,进门时,二姨正陪他吃晚饭,问我有没有吃饭,我说没胃口,不想吃。   二姨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灵机一动:“有点不舒服,过几天做个体检去。”   二姨说我太娇气了,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吃点药就行,做什么体检?   我正不知道如何接话,姥爷把眼一瞪,说道:“什么叫娇气?这叫防患于未然,跟你妈一样,癌症晚期才去医院检查,这就叫潇洒了?”   二姨唉声叹气,不敢接话,姥爷扭头冲我笑道:“明早,姥爷陪你一起去,咱爷俩都检查一下。”   我大喜过望,随即又有些疑惑,既然姥爷如此坦荡,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我们直奔医院,下楼的时候也没看到姥爷说的,那对从云南来卖早点的父女,我对他俩挺好奇的,你说大老远跑来,不卖特产卖早点,这生意头脑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到了医院,姥爷联系熟人,就是我姥姥原先住院时的主治医生,是个挺有派头的老头,派自己的学生领我们在医院里跑了一天,因为体检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出来,我们便回家等候。   第二天下午,那位牛医生打来电话,说我和姥爷都很健康,连脚气都没有,千万别被姥姥的不幸吓到。。。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虽然不希望姥爷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却依然忍不住的失落,倘若姥爷是清白的,许多事情就没有答案了。   我去医院取到体检报告,能看懂的只有几个“正常”的字样,但我依然不放心,联系王欣,得知他在家便急忙赶去。   给我开门的依然是小琴,她浅笑着向我问道,却没有初见时的紧张和羞涩,应该是释然了,搞得我心里还挺不好受。   王欣和死老头,一个起身迎我,一个横眉冷对,打过招呼我把体检结果拿出来,死老头便不绷着了,凑过来一张张翻看。   我问王欣有什么问题?   王欣却也看不懂那几张骨头和颅内的片子,和我一样,医生说正常,他也没招了。   沉吟片刻,王欣说:“看来是咱们多虑了,你姥爷没什么问题。”   我问他,姥爷的面相和前段时间的诡异行为怎么解释?   王欣答道:“面相也不是百分百准确,二叔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也有看错的可能,至于你姥爷举止异常,也许是老妻新丧,伤心过度所致,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吧,你回去好好生活,有什么事及时与我联系。”   死老头眯起双眼,思忖道:“不可能,面相虽有不准,但生死大劫总不会。。。”   我竖起耳朵准备听他的高谈阔论,他却忽然住嘴,那副表情分明是从王欣眼中得到了暗示,话说一半便打哈哈:“也难说,我本事不济,或许真的看错了,你们聊吧,我看看琴丫头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完,他像只老兔子似的扭着屁股溜进厨房,我问王欣,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   王欣坦然说道:“事已至此,你姥爷的面相再不对又有什么办法?还不如静观其变,你先回去吧,有事打电话。”   王欣下了逐客令,我只好老老实实的滚蛋,和死老头道别他也没有理我。   回到家把体检结果递给姥爷,闲聊几句便洗漱睡觉,那一夜我想了许久,与其说相信姥爷,还不如说我放弃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爱咋咋地吧!   可我没想到事情的转变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自从我住进姥爷家,每天的早餐都是他下楼买,虽然我一再决定要早点起床,可每天不睡到八点就睁不开眼。   而姥爷买来的早点永远有一股子臭味,那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姥爷你先吃着,我下楼找老板去,这他妈豆浆里是不是兑洗脚水了!   姥爷来不及劝,我已经开门离去。   在姥爷家住了半个月,我一直没见过开早点摊的那对父女,那一天可算让我逮住了,下楼的时候看见个衣着朴素的小丫头正在收摊,我气势汹汹的冲过去,靠近后,才发现这小丫头长的挺水灵,瓜子脸马尾辫,大眼睛小嘴巴,边哼歌边干活,那股子活泼劲让我满腔怒气烟消云散。   不由自主就把碗里的豆浆撒了,走过去问她:“姑娘,还有啥吃的?”   她掀起锅盖给我看,只有豆浆油条,我要了一碗便坐下与她闲聊,小丫头说自己叫阿瑶,老家在云南巴瓦山的村寨里。   我问她,大老远的跑来,怎么不卖点特色食品?   阿瑶笑道:“手艺不好喽,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学着做。”   正聊着,有个四十多岁,脸皮黝黑的男人走进早点棚子,阿瑶叫了声阿爸,我他妈差点站起来喊个叔叔好。   阿瑶爸走到我面前,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问我:“年轻人,你是不是楼上刘老先生的外孙?”   姥爷姓刘,我点点头:“是啊,您是?”   阿瑶爸面露微笑,说道:“没什么,这几天你外公一直在我这里买早点,听他提起过你。”说着话,他端走我面前的豆浆,顺手倒进泔水桶里,对阿瑶说:“给他换一碗,放点那种药进去。” 正文 第八章 鬼交之症   光天化日之下,阿瑶爸堂而皇之叫女儿给我下药,不但我懵逼了,阿瑶也满脸呆滞。   阿瑶爸催她赶紧干活,随后按着肩膀让我坐下,他问道:“你叫郑秋,对吧?”   阿瑶极为难的盛着豆浆,我盯着她的动作,回答道:“对。”   阿瑶爸又问:“听你外公说,你还没有讨婆娘?”   这种满是乡土气的说词让我愣了片刻才回答:“对。”   他便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觉得我家阿瑶怎么样?”   我很意外,扭头盯着他的眼,问他什么意思?   阿瑶爸笑着解释,原来这段时间姥爷来买早点,对阿瑶的印象十分不错,得知她也没有成家,就侧面跟阿瑶爸提点几句,想给我说个媳妇,不知道姥爷怎么夸我,阿瑶爸有些心动,正准备抽时间跟我见一面,今天姥爷给他电话说我下楼了,阿瑶爸匆匆赶来,了解一下我的情况。   我有些尴尬,好半天没说话,但心里却乐开花了,这段时间我八成走桃花运,前一个王琴后一个阿瑶,算不上顶级美女可长的都挺有味道呢,还都是长辈做主想把她们许给我。。。   看来我长得挺帅呀!   轻咳两声掩去尴尬,我一本正经道:“叔叔,我不是个随便的人,还是先和阿瑶接触一段时间,培养一下感情再。。。”说着话,阿瑶将一碗豆浆放在我面前,我忍不住问道:“这里面加了什么药?”   阿瑶爸抢着说:“这次出来我就没准备让阿瑶回去,特意从寨子里带了些补身药,准备送给她中意的男人,你试试看,很补的。”   阿瑶爸露出那种男人都懂的笑容,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情不自禁看向正在擦桌子的阿瑶,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耳根通红,显然是害羞了,我的目光一点点挪到她那被粗布裤子包裹的小屁股上,浑圆丰盈,顿时有股热火从我小腹腾了起来,烧得我口干舌燥。   我说:“其实我身体挺好的。。。行吧,盛情难却了。”   端起碗便闻到那股熟悉的恶臭,我又问阿瑶爸:“这几天我姥爷买回去的早点,是不是都加药了?”   他说是,因为这药的冲劲很大,身体不好的人根本喝不下去,所以让姥爷带回去给我尝尝,确认我有个好身体再谈其他,否则都是废话,阿瑶不守活寡。   既然如此,这碗加药豆浆我还必须喝下去,不为讨媳妇,只求不在那方面被人小瞧。   我憋住呼吸牛饮一通,胃里阵阵涌动,随后打个嗝,那股子味道就别提了,我要说我刚吃了屎都没人不信。   放下碗,忍住呕吐的念头,我沉声道:“很一般嘛,没什么冲劲,我还能喝一碗。”   阿瑶爸抚掌大笑:“好!是个壮如牛的好小伙,阿瑶,再给你男人拿一碗来。”   一碗豆浆就换了称呼,我要再喝几碗,岂不当场领她女儿回家了?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连干三碗豆浆,最后灰溜溜的滚蛋了,阿瑶爸没有说谎,药劲确实冲的厉害,我全身都冒出一层黏腻的汗水,胃里好像有把火在烧,再不回家就得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多么难看,只是姥爷一见我就惊叫一声,我忍着头晕告诉他,我全知道了,虽然我对包办婚姻有些抵触,但也是孝顺孩子,所以姥爷您就放手去干吧。   姥爷似懂非懂,应了几声,我匆匆洗个澡,倒头就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还黑着,看了手机才发现,我居然从早上八点多睡到凌晨四点。   而同时发现的还有一件事,我的内裤居然黏糊糊的。   遗精这种青春期男生的小秘密,我还真是头一回遇到,惊讶之余也觉得有些小羞涩,想爬起来洗内裤,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好悬没晕倒在床上。   我只好躺下休息,忍不住感叹,阿瑶爸的秘药,真是太猛了。   天亮之后,我强忍着虚弱感下楼去找阿瑶,两腿打颤却还是装作龙精虎猛的样子,阿瑶爸问我有没有不舒服,我说没有,舒坦的不成不成的,他再次夸我是个壮小伙,阿瑶跟了我,一定会幸福。   一连四天,我每早都要去阿瑶的摊子上吃早点,渐渐就习惯了那股怪味也牵过阿瑶的小手,只是每天醒来,内裤里都是黏糊糊一摊,开始我还担心自己会变成色欲伤身,有两个黑眼圈的丑八怪,可有一次回家拿内裤时,我妈说我红光满面,比以前精神多了,这让我更加信任阿瑶爸的秘药。   可奇怪的却是,虽然脸色很好,身体却实打实的虚弱至极,走两步就喘息艰难,我觉得是夜里跑马的原因,不好意思问人,想过段时间再说。   于是就到了那天下午,我正琢磨要不要给阿瑶买个智能手机,平时聊聊企鹅也能增进一下感情,便接到王欣打来的电话,他先问我是否方便说话,我嗯了一声。   王欣沉声道:“小秋我问你,你姥姥的癌症是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我说,这个问题我得纠正一下,我并不知道姥姥什么时候得癌症,在我的记忆中,半年前的夜里姥爷吐血,送去医院才得知是肺癌晚期,然后他去世了,第二天我才知道死的是姥姥。   沉默片刻,王欣说:“是你记错了,我问过医生和几个护士,半年前送到医院的确实是你姥姥,诊断书上有明确记录。”   我的记忆出错这件事,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了,便问王欣,有什么事?   王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刚刚的话说:“但是从一年前,你姥爷已经开始购买治疗癌症的药物,从时间上来说,一年前,你姥姥的并且应该在早期或者中期,只要合理治疗,还有一丝活埋的希望,但她住院时,已经晚期了吧?”   我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却从他的语气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赶忙问他什么意思?   王欣说,他女儿曾患病住院,主治医生就是姥爷的朋友,牛医生,所以看到我拿过去的体检报告,王欣便去找牛医生询问了。   具体的经过,王欣没有多说,好像是他也帮过牛医生什么忙,所以两人聊起来没有隔阂,王欣得知,牛医生其实是我舅舅的朋友,一年多前舅舅找牛医生开药,后来换我姥爷每周去取,而直到姥姥住院,牛医生才知道病人是哪位,也觉得舅舅有些不孝,居然不早送病人住院,但毕竟是朋友的家事,他不好多说。   王欣听了牛医生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我问他有什么想法,他说,想抽时间见见我姥爷,暗中看看他的面向和起色。   这事简单,每天吃了早饭,姥爷都要下楼遛弯,不到午饭不回来。   第二天早上六点,王欣便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楼下,而姥爷快八点才出门,我以为王欣看一眼就会上来,却收到他的短信,原来王欣穿的破破烂烂,装成收破烂的老大爷,在小区花园里和一群老头聊起来了。。。   快九点半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以为王欣来了却没想到是阿瑶,她提着豆浆油条,我没下去吃早饭所以她给我送来了。   我苦笑连连,我是故意不下去吃早饭的,补药过头也是毒药啊,真没想到阿瑶居然送来了,还要看着我吃掉才肯走,幸亏这丫头脸皮薄,我摸了两把小手她就红着脸逃走,我把早点端到厨房安心等候王欣。   不到半小时,王欣登门,刚落座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夹肉饼,我说:“王师傅还没吃饭呢?”   王欣将夹肉饼递到我面前:“给你吃!”   还真有点饿,我道谢接过,咬了几口却听见王欣的肚子咕咕两声。   我有些不确定道:“您是不是也没吃早饭啊?”   他说早上五点就出家门了,小琴还在睡觉,没人给他做。   我问他咋不多买两个夹肉饼呢?   王欣只说一个字:“贵!”他自觉有些尴尬,又补一句:“小琴不好嫁人,我和二叔得给她攒钱。”   听到他家的困境,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愧疚,赶忙去厨房取出阿瑶送来的早点,刚推到他面前,王欣猛地抽抽鼻子,我又给端回来了,不好意思的把那咬了几口的夹肉饼递给他:“您还是吃这个吧。”   端起豆浆,苦笑两声:“除了我,没人能喝下这玩意。”   王欣问我为什么这么臭,我说有对云南父女在楼下卖早点,这里面加了他们秘制的草药,补身子的。   王欣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面色红润,看上去比前几天更精神了。”   我苦笑道:“都是表面现象,我都快被补死了,刚刚给你开门,走几步路都差点晕倒!”   王欣皱了眉头,放下夹肉饼抓起我的手腕,三根指头搭了上去,闭上眼慢慢感受着,我不敢打扰,屏息等待。   十几秒后,他猛地起身,翻起我的眼皮凝神注视,随后惊叫道:“这几天你去哪了?怎么会染上鬼交之症?” 正文 第九章 姥爷睡棺材   一听鬼字就知道这病有点严重,我说这几天就在家里陪姥爷,哪也没有去,还问他什么是鬼交?   王欣深深望我一眼,一字一句道:“鬼交就是与鬼交媾。。。你最近和哪个女人相好过?也许她就是鬼。”   我对天发誓,肯定没有,最多最多,就是和楼下卖早点的小丫头聊聊天,拉拉手,还没正式干过啥呢!   王欣说,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阿瑶正在收摊,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便问我是否做过春梦,是否记得梦中女人的来历?   我说这个也没有,天天睡得跟死猪似的。。。   既然王欣已经把话说开了,我也顾不上羞涩,坦白自己每晚都遗精的现象,但不管现实还是梦中,我身边都没有女人。   稍作琢磨,王欣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没有开玩笑,我保证自己还是个处男后,他让我往脸盆里撒泡尿,又将虎牙扔进,搁在烈日下晒了几分钟,这才叫我把头探到盆上,那黄橙橙的尿液里倒影出我的脸,轮廓还是那般,但额头与发际却好像有一朵乌凄凄黑云,又好像我脸上长了黑色的胎记,十分可怕。   我吓了一跳,王欣望向我的目光却有种怜悯,他让我把虎牙捏出来戴好,异常平静的说:“小秋,你这是死到临头了呀!”   我赶忙问他怎么回事?   王欣给我解释,他说我有鬼脉,病在少阴,就是中医号的脉其实是血液冲击血管的频率,而血液在全身流动也要经过各个穴道,我的少阴穴有很重的阴气,就会影响血液的流动,形成鬼脉,这是典型的鬼交之症,可是我的脸底却没有映出被鬼纠缠的乌青色,王欣一时未觉,直到我照了尿才发现,我正处于回光返照的阶段,就像烟花炸开后最绚烂的一幕,将我印堂的霉运冲散了,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尘归尘,土归土。。。   听了王欣的话,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再三保证我真的没有和女人瞎搞,就连梦里都是清白的。   王欣说,就凭刚刚一泡童子尿,他已经相信我了,而鬼交之症并不是绝症,好生修养几个月就能调理回来,前提是不要再与女鬼亲热,可我连什么时候被女鬼占了便宜都不知道,根本找不到人家,又何谈治病救命呢?   王欣陷入沉思,我不敢打扰,拼命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经历,最后不约而同的与王欣一起,将目光落在那份早点上。   自从吃了阿瑶家的早点,我的身体就开始发虚,我不知道是这早点有问题,还是补药的后遗症,而王欣却说,一会他把早点带回去,检查一下阿瑶爸的秘药是什么成分。   随后,王欣起身,我以为他要走,赶忙问他是否发现姥爷的问题。   王欣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从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罗盘,里面还欠了一块圆形铜盘,这玩意在林正英的电影里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却是头一回见到真东西,我问王欣,是不是要用罗盘找鬼?   他又摇头,却随即点头:“差不多,一个意思。”   王欣告诉我,罗盘指不住鬼而是用来看风水的,一间住宅的风水说白了就是气场,这玩意用肉眼看不见,只能用罗盘来感应,一些气场不通的位置很容易藏污纳垢,反之,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会让气场不通。 我们看不出姥爷是人是鬼,王欣只要用罗盘来检测,如果这也没有收获,王欣坦言,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似懂非懂,认真的盯着罗盘的指针,但这玩意显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看懂的,指针指向的地方并不代表好与坏,王欣一会伸手掐算,一会将那块圆形铜盘转上半圈,我跟着他在家里绕来绕去,最后进了姥爷的卧室。   就在王欣走到姥爷床前时,指针飞快的转动起来。   王欣脸色一变,严肃起来,将罗盘装进布包,先围着床看了看,又打开两边的床头柜翻找,却没有找到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他问我,姥爷平时就睡在这张床上?   我说是,又告诉他:“我姥姥也是在这张床上走的。”   他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向卧室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却猛然转身,将跟在身后的我吓了一跳。   王欣大步走到床边蹲下,伸手摸床底,边摸边嘀咕:“你姥爷的床怎么没有床脚?”   我说,箱床不都是这样么?能装点东西。   王欣皱眉道:“看来我在火葬场呆太久,赶不上潮流了,不过这种床不好,压风水。”   没有再说,王欣一把掀起了姥爷床上一层又一层的棉花褥子。   这一下我愣了,平日里垫着床垫看不出来,此时才发现,姥爷的床,居然是两口棺材并起来的,许多地方都掉了漆,显然不是新做的棺材。   王欣也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就要掀棺材盖,可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我心肝一颤,这是姥爷回来了。   仓促之间,我叫王欣赶紧藏起来,他却没有往衣柜里钻,而是将姥爷的床垫铺好,抱着姥爷屋里的电扇,双手一摆,可怜的电扇脑袋便被他掰了下来,姥爷恰在此时进门,王欣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话跟我说:“小哥儿,你这个电扇三十块钱不能再多了,我也赚不了几毛,也就里面的主板儿还能卖点。。。”   姥爷一脸茫然问我怎么回事?   王欣拼命对我眨眼间,我硬着头皮说,电扇坏了,我找个收破烂的看看能卖多少钱。   姥爷哦了一声,让我三十块钱卖了,还说王欣也不容易,别在这蝇头小利上刁难人家。   王欣配合的笑着,姥爷便招呼他去阳台,说是老伴生前攒了好多纸片子,让王欣给估个价。。。   我就看着他俩在阳台上倒腾我姥姥的那点家当,纸片子,空瓶子,破烂衣裳之类的给王欣弄出来一大堆,搞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王欣那买俩夹肉饼都舍不得的性格,收姥爷这对破烂可算是大出血了。   但成功糊弄了姥爷,我感到阵阵轻松。   可就在王欣收拾完,准备抱着一堆破烂下楼时,他一弯腰,腰间的布袋子没有扎紧,罗盘掉了出来,咣当当摔成三块。   姥爷看到罗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王欣还弯着腰,扭脸看姥爷的反应,纵然他再机智也不知如何化解这种危机,空气好像凝结了,静的可怕。   几秒钟后,王欣一言不发的拾起罗盘,重新拼好放回布包中,姥爷挤出个笑容,让他收拾完就赶紧走吧,我们不要钱了。   王欣抱不走这么多杂货,我提起两兜子空瓶对姥爷说,帮忙送下去。   他说不用,拿不走就不要拿了。   我不敢接话,跟着王欣出了门,姥爷愤怒的喊我名字,让我赶紧回去,我充耳不闻。。。   刚到楼下舅舅便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惹姥爷生气,我说没有,他劝我多理解姥爷,先回去道个歉,他一会就过来帮我和姥爷理论。   挂机之后,我可怜巴巴的问王欣该怎么办?   他却轻描淡写道:“其实我是故意的。”   略一呆滞,我脸色变了,王欣让我不要激动,听他说完:“你姥爷睡棺材的事很不正常,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敢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床下有两口棺材,所以把罗盘掉出来试探一下,你姥爷的反应是生气而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带着罗盘,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我怨愤道:“那你也提前和我说一声啊,你这么一搞,姥爷肯定猜出来我暗中找人调查他,我还怎么回家呀?”   王欣却奇怪道:“都这样了,你还要回去陪他?”   我说,姥爷肯定找我妈告状,我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王欣这才明白我的苦处,很歉然的说,当时没想到这一层,如果我没有去处,可以去他家避一段时间,也免得我再被姥爷算计。   正说着话,我妈的电话也来了,顿时头如斗大,刚按下接听,就听到我妈劈头盖脸的骂声,我一激动,索性关机了,拉着王欣就走,可他居然后悔了,让我别跟亲妈闹别扭,最好是回去说说好话。   谁妈谁了解,我要是能劝动老妈也不会住进姥爷家了。   王欣执意叫我回家认错,我只好甩了他,联系朋友出去喝酒解闷。   期间给老爸打个电话,父子间说话比较方便,他让我放心回去,于是我喝到夜里十点,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   还别说深夜走在小区的路上,黑黢黢的一片,十分安静,只有我的小曲儿声回荡,还真有些吓人。   微凉的晚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我打了个酒嗝。   酒壮怂人胆,况且我本来也不是个怂人,怕他个鸟,老子都跟鬼打了这么多交道了,摇摇晃晃的朝着家里走去。   进了楼我也就闭嘴了,要是再鬼嚎,饶了民惹得大汉出来揍我可就不好了。   爬楼梯又把我累个半死,爬的满头大汗,走几步都得歇息一下。好容易才爬上了三楼半,看着那十几级台阶有些奔溃。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问道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好像土腥气混合着腐烂的气味,我心说这是有死老鼠?   眯着眼睛,手脚并用的往上爬,楼道里照明的声控灯亮了三次我才爬上去。   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迷迷糊糊的一回头我看到了一双脚。那是一双男人的脚,我还以为是我爸开门接我来了。   刚要开口喊老爸把我给弄进去,突然发现那双脚上的鞋子不对劲,我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是一双圆口白底的黑色布鞋,那样式分明是一双给死人穿的鞋子。 正文 第十章 诈尸   那双鞋子上沾了泥土,脏兮兮的,再往上看裤子也是寿衣,这种寿衣我见过,所以不可能认错。   同时,那种之前闻到的臭味儿更浓了,似乎源头就是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臭酸菜的味道。   我激灵灵了打了冷战,发麻的感觉从头皮一瞬间就到了脚底。八分醉意瞬间被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一股阴冷的像是从冰柜里刚刚搬出来的冷气给冲散了。   忍不住啊的惊叫一声,我差点没有滚下楼梯去,慌乱中看到那人是背对着我的,一直都没有动,才连咽了两口唾沫,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那背影我看着眼熟,我壮着胆子绕过去一看,那人不是死了的小周是谁?   他,他难道从坟里爬出来找我报仇来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被那种臭味儿呛得直咳嗽。   他此刻直挺挺的站在我家门口三尺的地方,身体僵硬笔直的像是一尊雕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脸色青黑,眼眶塌陷,皮肤干瘪,脸上表情凝固,充斥着怨恨和不甘,十分的恐怖。   这都十多天了竟然没有怎么腐烂。   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是不是有人拿冰柜冻着他,但他身上的土腥味和腐臭味提醒我似乎不是那样,这气味儿只有埋在土里才可能有。   我心里一阵发怵,庆幸老子幸亏从下面来的,先看到的是脚。要不然老子从门里一出来,冷不丁的和他撞个满怀,半条命都给吓没了。   要不是我这几天身体不好,我也不至于这么胆小。   现在这副狗样子,万一他向我索命,我跑都跑不利索。不然特么的老子怕他?老子连他活着都不害怕,还怕他的死尸?   我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下意识的拨给王欣,电话响了第二遍才被接通,传来王欣疲惫的声音,“小秋,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王欣的声音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魔力,我激动的都快哭了。   咽了口唾沫,眼睛盯着小周的尸体,以防止他突然跑过来咬我,鬼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不动不代表不会动:“王,王叔,不,不好了。小,小周诈尸了,现,现在,在我家门口呢,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边传来王欣起床的声音,动静比较大,他先让我不要怕,问明发生了什么时候,急忙说道:“你不要吵,也别报警,赶紧把他搬到没人的地方,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一听让我搬走小周,我头皮都酥了,问王欣,万一小周咬我怎么办?   王欣让我找绳子把他困住,如果小周挣扎那就啥也不要管,有多远跑多远吧。   我告诉他地址,挂断了电话,做贼心虚一般的四下看了看,幸好没有人。   但凭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走路都费劲,肯定不能把小周这一百多斤的搬多远,死人可比活人重的多。眼下也只有把他搬到家里了。   小心翼翼的开门,生怕吵到父母,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才把硬棍棍的小周给弄进来。把他平放到了地上,这样站着怪渗人的。   整个过程,我手里都攥紧了虎牙,老子怎么说也是当过兵的,摆出拼命的架势来绝对要比一般人势头足,应该能够唬住这死了还不安生的小周。   见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我的胆子也大了些,忍住想要踹他两脚的心,我蹑手蹑脚的去父母的房间里,侧耳倾听,却发现房间里没人在。   保险起见,我又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人在,终于放下心来,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爸妈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刺激。   突然想起我手机上有消息,刚才吓得忽略了,连忙掏出来一看,是我爸发的。   原来他和我妈去我舅舅家了,今儿个是我姥姥过世的二七,他们去祭奠了,时间晚了就在舅舅家住下了。   人死之后,要祭奠七次,从头七到七七,历时共四十九天,具体怎样祭奠我也不太清楚。   我不由感叹,到底是亲姥姥,仙逝了都在帮我,这都第二次。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我坐在沙发上等王欣,双眼一直盯着小周的尸体看。   从一开始的恐惧,到现在都有些麻木了,毕竟他似乎就是一具死尸,除了样貌狰狞了些,也没啥危险,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这会儿酒劲儿上头还有些犯困,或许是我神经大条的原因吧。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敲门声响起,王欣来了。我甩了甩脑袋,连忙去开门,王欣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小周尸体,拨开我快步上前,又是翻眼睛,又是号脉的折腾了一番。   我不敢打扰,王欣弄完,眉头紧皱的嘀咕道:“怎么现在诈尸?这不应该啊。看他这双手,似乎确实扒过泥土,他找你可能是怨气不散,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哎,人死了就该火化,烧了一了百了。”   他不说话,似乎也有些搞不清这小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眼巴巴的候着,见他还纠结这些,或许是他的职业病,于是就提醒他:“我说王叔,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想个办法让他不能爬出坟墓来不就成了?他要是天天夜里来找我,不被吓死,估计其他的人也被吓死了。”   王欣点点头,叫我帮忙把小周弄下去,他来的时候,经过火葬场时借了辆灵车,赶紧把小周埋回坟墓里去。   我不由得一阵感动,去找绳子时点了五百块钱想送给他,王欣执意不收,先说自己帮我,并不是为了钱,又让我不要啰嗦,先把小周解决再说其他。   我当然知道他不为钱,烧尸工这行当虽然不吉利,但赚的却不少,若不是为了女儿,他也不至于过的紧巴巴,而一想到王欣女儿,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王欣是个好人,纵然他不会以此来要挟我娶王琴,但心里肯定希望我能主动表示,但这个口,我真的不能张。   把小周抬到楼道,王欣忽然一拍额头,叫我把姥姥的不化骨带上,一会能派上用场。   我不解的问他一块骨头能派上什么用场。   王欣说,小周欺瞒我姥姥的死讯在先,再加上和我起了冲突,并且有不轨之心,糟了我姥姥的报复而死。现在他心生怨念,怨气不散诈尸来找我,就要用我姥姥遗留下的不化骨镇住他,让他不敢再来找我。   我忙问,难道恫吓这一招对鬼也有用?   王欣表示,鬼是人变得,对人有用自然对鬼也有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人到鬼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而已,而一些基本的东西是相通的。   我放下心来,连忙取了姥姥的不化骨,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告诉我姥姥让她帮我、保佑我,外送一定天天给她老人家烧香叩首。   之后才和王欣把小周的尸体往下搬。   奇怪的是,按说小周的尸体怎么说也就百十来斤,绝度超不过一百五十斤。 可我俩抬着,我却感到至少有三百斤一般,我抬着小周的头,都感觉胳膊都要断了,咬着牙走了两步,腿一软就重重的栽倒了,鼻梁撞在楼梯上,鼻血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