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我叫萧驰 时正八月,炎炎酷暑。 碧蓝的天空上犹似悬着一颗巨大的火球,毒辣的火光肆意地灼烤着底下这片如同蒸笼一般的大地。 这儿叫做黔镇,经济水平远不如那些一二线城市。 没了大城市那般极快节奏的生活,每位黔镇人民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快递,有快递的地方自然就有快递公司。 “拆了再送”快递公司。 “阿驰。老板有事儿喊你,你去一趟。” 我坐在一张有些老旧的靠背木椅上,站了起来,朝里屋那所谓的老板办公室走去。 我在这做了大半年了,这铁公鸡不仅没给加薪,还天天克扣,真是服气。 心里有些不满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直到里边儿传来了那铁公鸡的声音,才推门进去了。 我叫萧驰,今年刚从“加里敦”名牌院校毕业,没得什么特长,就是挺能吃苦的。所以才来这儿送送快递,发财什么的当然想了,但如今却是只能填饱肚子,也算是安稳苟活了。 这家公司的名字说来可搞笑得很,明明写着是“拆了再送”,可生意偏偏又还不错。 真搞不懂现在的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难道是为了图个新鲜?好了,不扯其他的了,还是先看看这铁公鸡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吧。 铁公鸡姓赵,单名一个笃。生得尖嘴猴腮,眯眯眼,还蓄着两撇山羊须。正靠着椅子,点着一根白沙牌香烟,吞云吐雾,一脸享受。 我关上门,看着铁公鸡。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脸,说:“老板,啥事儿?” 铁公鸡吸了口烟,没用正眼瞧我,说:“你去财务处把这个月薪水领了,明儿就不用再来了。” 我的呼吸一窒,努力撑着假笑,生怕听错,又问了一遍,说:“我……” “砰”一声巨响,铁公鸡猛地一拍桌,眯眯眼一瞪,瞅着我,说:“你什么你?还不给老子拿了钱快点滚?是不是非得让老子发火,你丫才知道被炒了?” 我不知道这铁公鸡为什么要炒我的鱿鱼。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再给他好脸色看。 心头之火猛地蹿起,一个箭步跨到了他的面前。 当然,打人是不可能打的,我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莫名其妙地给弄出一个民事纠纷来。如果他再借着打人的由头好好讹我一顿,那就真不划算了。 我抄起桌上的烟灰缸,趁他没注意,将里边儿的烟灰往他脸上一扑,搞得他灰头土脸一阵咳嗽。虽然还没解气,但也只好点到为止,又骂了他几句,就摔门离开了。 去财务处领了薪水,我便再也不是这铁公鸡手下的员工了。 走在被烤得炙热的大街上,我不停地拭着额上的汗水,心情烦躁,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番。 “你是大千世界……”口袋里一阵震响,我拿出手机,看了看上边儿的备注,原来是小宁打来的。 小宁是我的女朋友,我俩从高中便在一起了。不过,我高中没读完便辍学了,她却考上了医科学院,现在在黔镇第一医院工作。 小宁说:“喂,阿驰啊,你现在在哪?” 我说:“我在街上,嗯……我看看。在‘乐购’超市门口,有什么事?” 小宁说:“你别动,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我还没问清楚到底有什么事儿,她就已经挂了电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在超市门口找了个阴凉处,等了起来。 她今儿这么早就下班啦? 没等多久,一辆的士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打开,入眼的先是两只颀长白嫩的玉腿。一见着这腿,我便晓得车上的人肯定是我家小宁。 她今儿穿着一件亮白色的短袖T恤,搭着一条三分长的牛仔热裤,扎着一个散热的丸子头,倒也可爱得紧。 她见着我,忙给了车钱,三步作两步地走到了我面前。 天气虽然热得烦人,但我一看见她,便已将这烦躁的情绪给扔到了一边儿。 我眯着眼睛,从上到下地好好打量了她一遍,凹凸有致的身材倒瞧得我心里一阵儿痒痒。若不是还在大街上,我指不定要对她做出什么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儿来。 她瞧见我的眼神,俏脸儿上微微泛红。但也只是刹那,便恢复正色,说:“你别闹了,今儿找你是有要紧的事。” 我收起这颇为“下流”的眼神,也换上了正经的样子,说:“怎么了?你今儿这么早就下班了?” 她瞧着我,抿了抿嘴,好像很犹豫的样子。 我心里一跳,似乎有些害怕。虽然她的脸儿一点没变,但两只眼睛里却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她犹豫了很久,一直紧抿着嘴唇。最后叹了口气,说:“阿驰,我觉得我们不大合适。” 这句话就像是给了我一闷棍,直打得我眼冒金星,几欲昏厥。 勉强稳住身子,挤出一丝苦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她说:“以前在学校,不懂事。现在离开学校了,才发现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我说:“你决定了?不会后悔?” 她说:“我决定了,不会后悔。我们以后虽然做不成男女朋友,但至少还能做朋友呀。你……开心一点。” 我说:“做朋友?还做朋友?你把我萧驰看做什么人了?我是穷,我是没钱,但我不能把骨气也丢了!” 没等她回话,我转过身去,再不理会,径朝自家走去。 懵懂的青葱岁月,随着她这所谓的一句“不合适”,烟消云散。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也是我,学会抽烟的日子。 回家冲了个凉,开着电扇,躺在自个儿的凉席小床上,任由苦涩辛辣的烟在肺里打转儿。 我想:“先被铁公鸡炒了鱿鱼,然后又被甩了,今儿我是犯了太岁么?如果我有了钱,哪儿还会这么点背?钱,真的这么重要么?” 我想得入神。突然手机震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一条新的短信,号码竟是一串星号。我很惊讶,点了开来。 “嗨喽。尊敬的萧先生,恭喜您被我们公司选中。现下有一次试聘机会,只要您能通过,便能成为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我们公司待遇极好,福利极多。回复‘1’进行试聘。” 我的兴趣被这条短信给吊了起来,但看着这一串不明所以的星号号码。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这不会是诈骗号码吧?我记得有好多种类似于这样的诈骗短信。 唉,试试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了工作,下个月的饭钱都没了着落,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就算被骗了,也就这么一条的短信钱。如果是真的,倒又有了活下去的路子。不亏,不亏。 我虽然有些担心,但在生活的威逼利诱下,还是选择了试聘。 手机又是一阵震响,收到了这串星号的回复。 “现在开始试聘。本公司名为‘六界速递’,与您之前的工作相符。想必您已有足够的工作经验,所谓试聘,便是让您在指定时间内将快件送达。回复‘派送’,领取快件。” 既然选择了试聘,就一定得有始有终。我回复了“派送”。 奇了怪了,他们又不知道我的地址,这快件要怎个送到我手里来? 不过几秒,手机再响,新的短信已收到。 “快递单号:xxxxxxxxxx,收件地址:黔镇湖光小区A栋302室,收件人:孙清竹,联系电话:xxxxxxxxxxx,需要在三日内送达,逾期则试聘失败。”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闪过了一阵极其刺眼的白光。直持续了有几分钟,才慢慢褪去。 我睁开了眼睛,却是惊得愣住了。 一件裹地严严实实的快件竟凭空出现在了我的凉席小床上,上边儿的快递单号、收件地址、收件人、联系方式都跟短信上的一模一样。 我跟见了鬼似的,把手机丢到了床上,离这古怪的快件远远的。 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法用科学来解释眼前的事情。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不会是被鬼缠上了吧?所以才会这么背时?要不干脆把这古怪的东西给扔了吧,工作什么的,再另外找一份吧。 打定主意。 我大着胆子走到了床边,一把捧起快件。 刚想把它从楼上扔下去,却又听见手机一阵震响。 里边儿竟然传出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只听那声音说:“臭小子,这份快件已经与你的灵魂相互捆绑住了,如果你把它给扔了,那么你的灵魂也会同它一样,受那万人踩,千人唾。久而久之,你便会如同那行尸走肉一般,徒具躯壳,再无其他。” 我吓得浑身一颤,心里根本不敢有半点儿怀疑,又将这个快件给扔回了床上。声音抖颤,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手机里?我今儿那么背时,是不是你给害的?” 正文 第2章 六界速递 那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说:“你这凡人小子问这么多作甚?我们六界速递看上了你,乃是你小子的福气。你只管老老实实地把快件送到,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说:“什么六界速递?你们这些怪人到底看中了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么?” 那声音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你小子若不想死,就乖乖替我们办事。是死是活,你自个儿定夺,我这边忙得要死,懒得再与你啰嗦。” 讲完,手机又是一阵震响。 我不放心,又问了几句,却是再没听见那声音了。 夜慢慢深了,我的心却一直平复不下来。直到后半夜,我实在是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六界速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第二日清晨。 我醒得很早,匆忙爬了起来,洗漱了一番,便抱起快件,下了楼。 踩着自家那台较为古旧的三轮自行车,向着快件上的收货地址而去。 黔镇,湖光小区,A栋。 我拿着快递,站在楼下,往顶上瞅了瞅这栋大楼,约有二十层。 红白相间的亮瓷装修,煞是闪眼。 拿起手机,拨了快件上的联系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清脆似风铃般的声音。 她说:“喂,您是?” 我说:“我是送快递的,现在在你楼下,你在家么?” 她说:“喔好,我马上就下来,麻烦你稍等一会儿。” 我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在楼下静候着她。 这么好听的声音,想来是个大美女吧?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从楼道里传了出来。 一位穿着鹅黄色短裙的中年女士走了下来。 她梳着一束马尾,身材丰腴,颇具富态。 我没敢耽搁,将快件送到了她的手里,并让她签上了名字。 孙清竹。有那么丰腴的竹子吗? 她没多说什么,接了快件后便匆匆回去了。 看她的脸色,似乎有些着急,这快件里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出了小区,蹬着小三轮儿,我回了家。 直到我打开房门,才收到了新的短信。短信里有个二维码,似乎是微信群的。 群名叫“六界速递”,里边儿的人除了我自己外,还有两个。一个是群主,叫什么“眼通千里”,另一个叫什么“耳听八方”,名字倒是玄乎得很。 没等我发出信息来,便看见那个“眼通千里”的发了个红包。 我虽然在昨天才恢复单身,但手速可不慢。指头一点,顺利地抢到了这个红包。 红包里不是钱,而是一瓶“隐形药水”。 我的嘴角无奈地抽了抽,心想:“逗小孩儿玩呢?什么隐形药水?什么玩意儿?” 还没等我念叨完,眼前又闪过一抹熟悉的刺眼白芒。睁开眼时,手上却已经握着了一个淡蓝色的小瓶子。 瓶上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六界隐形药水,净含量:100ml。使用说明:口服,每次10ml,一次可持续10小时。”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机震响。 是“耳听八方”给我发来的私聊信息。 耳听八方说:“我是‘六界速递’现任的副总经理,很高兴见到您,萧先生。” 我说:“您好,认识您很荣幸。” 耳听八方说:“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刚才你收到的隐形药水,就是你第一单的报酬。如果有新的快件,我会再通知你。” 我说:“好,麻烦您了。” 耳听八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便没再理我。 我还没来得及研究研究这瓶隐形药水,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没有来电备注,是个陌生号码。但是我好像有那么点儿熟悉,就按下了接通键。 我说:“喂,您是?” 陌生号码说:“你是刚才给我送快递的人么?我是孙清竹。” 我说:“噢?有什么事儿吗?” 孙清竹说:“麻烦你过来一趟,我有事儿找你。” 我说:“行,我马上就过来。” 挂掉电话,我把手机跟隐形药水都揣进了兜里。出门下楼,仍旧蹬着我那辆小破三轮儿,向湖光小区而去。 湖光小区,A栋。 我把三轮儿停在小区门口,在门卫大爷那儿登记了个名字,便来到了A栋下。 孙清竹已经等了很久。她见我来了,面上竟是一松,快步迎了过来。 她说:“你跟我上来。” 我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进了楼道,却是徒步上楼。 我说:“怎么不坐电梯?” 她说:“我就住在3楼,不用坐什么电梯了。” 到了3楼,进了她屋。屋里装潢典雅,家具虽然不是那些特别名贵的,但价格也不低。她将我领到沙发前,指着堆在沙发上的一叠照片,说:“这叠照片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听她声音有些颤抖,心里不太明白。走到沙发前,仔细看了看这叠照片。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身穿西服。两眼不大不小,鼻梁高耸,嘴巴挺大,颧骨挺高,眼角还有一颗黑痣,面相有点凶巴巴的。 第二张上,也是这个中年男人,不过他却是搂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小妞。只拍到两人的背影,而两人前边儿则是一家旅社。 这小妞的腿怎么有些熟悉?这男人又是谁? 看到第三张,我的心里蹭地冒起一团怒火。牙关死咬,双拳攥紧,就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浑然不知。跟着这个中年秃子一起进了旅社的人,竟然是她,竟然是小宁。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转过身来,双眼直冒火星,看着孙清竹,说:“这个男的是谁?” 她被我给吓了一跳,说:“你不知道?” 我说:“我只是个送快递的,怎么会知道?” 她也愣了,支支吾吾了会儿,说:“我昨天拆开快件后,看到这叠照片,就查了查快递单号。查到发件地竟然就在黔镇,然后我又托关系查了查发件人的名字,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忙说:“然后你就找到了我?不对不对,我昨儿给你打过电话。你的通话记录里应该有的。” 她说:“发件人的名字叫:萧驰,联系电话跟你的号码一模一样。你是叫萧驰么?” 我说:“是,我是萧驰。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我也没拍过这些照片,更没发过什么快件。”说是这样说,可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分寸。 看来是六界速递的问题了,我到底是死抵不认,还是含糊承认呢? 她见我不肯承认,叹了口气,并没有生气,反倒说:“你不用这样的。我喊你来,并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 “实话跟你说吧,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我丈夫。他叫李怀,是个做药材生意的。他起家时没得足够的资金,是我筹钱赞助的。但现在他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了,心思也不像以前那样纯粹了。” “这不,在外面养了小情人了。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既然他李怀嫌我老了丑了,那我也不想再缠着他了。你帮我搜集他出轨的证据,光这些照片还不够,最好有录音,视频什么的,我好跟他断得一干二净。” 我犹豫着,不敢轻易应下。 手机震响,耳听八方又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说:“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想一想?” 她点了点头,生怕我会拒绝一样,转过身去,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来。放到了我面前,说:“这是定金,五万。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五万给你,怎么样?” 讲道理,黔镇不过只是个经济落后的小镇而已。五万对于那些在一、二线城市打拼的劳动者们来说,可能算不得一笔大钱。但在我这个刚被开除,又被分手,还只能蹬着破三轮儿送快递的穷屌丝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应下来的念头。抽空瞥了手机屏幕一眼,只见耳听八方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 耳听八方说:“接受委托。” 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所有疑虑一扫而空,说:“行,既然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那我自然要担起结束它的责任。这五万我就先拿走了,等搜集好所有证据再来找你。随时保持联系。” 孙清竹面色一松,说:“行。我建议你从那个女的开始调查,李怀的心思可比一般人要缜密得多。” 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径自离开了。 小宁,要从小宁开始么?呵,真是天意弄人。 先去银行把钱存了,然后蹬着破三轮儿向小宁工作的地方赶去。 第一医院,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医院。医疗条件还过得去,服务态度也一般般。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医院,但至少比那些私人诊所要舒服得多。 小宁在内一科当班,我轻车熟路地赶了过去。 药水的味道冲进了我的鼻子,我皱着眉头,找了个认识的小护士,问:“小宁在吗?” 小护士见着是我,本来舒展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没好气地说:“你来找小宁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还想缠着她不放?” 正文 第3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 我被她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论给怼得一时语塞。心里连忙默念几句“好男不跟女斗”,说:“我找她有正事儿,跟分不分手的,没什么关系。” 小护士冷哼一声,瞥了我一眼,说:“萧驰,你别再去打扰小宁了。你只是个穷光蛋,小宁如果跟了你,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就放过她吧,别再找她了。” 我说:“周依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了我找她是有正经事儿,你这话里带着刀子做什么?” 周依依说:“正经事儿?你这穷光蛋会有什么正经事?我还有工作,如果你没得病,就请你离开。” 我摇了摇头,怒火积在胸口,几欲喷出。 但碍于这是公共场所,便只能咽下了这口恶气。瞪了周依依一眼,转身离去了。 离开了医院,我待在破三轮边上,心里很是不爽。 今儿她怎么会没来上班呢?不应该呀。难道又跟那个秃顶去开房了么?照片上可能有线索,打电话问问孙清竹。 拨通了孙清竹的号码,她很快就接了。 她说:“找到线索了?” 我说:“目前还没有,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跟你托我办的事有很大的关系。” 她说:“行,什么忙?” 我说:“你帮我看看照片上的那个旅社叫什么名儿。” 她说:“等会儿,我去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翻找的杂声,过了会儿,她说:“找到了,叫‘金恒旅社’,好像就在‘乐购’的斜对面。” 我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蹬起了小三轮儿。 金恒旅社在乐购的斜对面,是这儿的一个价位比较高的旅社。 我把小三轮儿停在路边,走到了街边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 看来得试试这隐形药水到底有没有用了。要查人家旅社的开房记录,总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事急从权,顾不得这么多了。 掏出了口袋里的隐形药水,旋开瓶塞,轻轻抿了一口。 不多不少,恰好10ml。入口甘甜,一股子清香沁入心脾。这味道倒还真与“药水”两字搭不上半点关系。 又等了一会儿,我估摸着应该已经起效了。就迈起步子,朝旅社大门行去。 推开大门,“嘎吱”一声轻响。前台小姐抬起头来,目光乍变,樱桃小嘴张得老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她尖叫起来。直嚷着:“有鬼啊!有鬼啊!” 我被她这么一吓,浑身一抖。不经意地往旁边的镜子瞥了一眼,倒是哑然失笑。 这隐形药水果真有用,但只能让我的肉体隐形,却不能让我身上的衣物隐形。 想通此节。我心下大定,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反正他们都看不见我,还管这么多作甚? “稀里哗啦”一阵乱扒,终是把衣裤脱了个干净。我把衣裤扔到了门外,看着前台小姐惊魂未定的样子,竟想作弄作弄她。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逝,毕竟现下还有正事儿,也就不愿节外生枝了。 蹿进前台,看了看电脑里的开房记录,果然找到了李怀的名字。 404号房,这个房名还真不吉利。 不对呀,所有开旅店的应该都不会留下这个房号吧? 犹豫了会儿,进了电梯,按下了4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前台小姐已被眼前发生的诡异事情给吓晕了过去。 到了4楼,找到了404房。反正有隐形药水撑腰,我也懒得花什么心思,直接动手敲门。 里边儿传出了一个极为粗鲁的声音,说:“谁啊?” 我没有答应,又敲了敲门。 李怀说:“来了来了,他妈的催命么?”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秃顶的李怀站在屋里,长得比照片上还要凶狠。 我愣了会儿,好在及时回过神来。在他关上门之前溜了进去。 果然被我猜中了,小宁真的跟这个秃顶的家伙出来开房幽会了。 她穿着一套极为诱惑的护士装,躺在床上一脸妩媚。面色潮红,想来是刚舒服完儿。 看见此景,我心头一窒。胸膛里只有那几欲喷涌的怒火,恨不得亲手送他们即刻去地府报道。 但一想到跟我有着同样遭遇的孙清竹,便愣是把这股怒火给生生地压了下去。 直接杀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毫无尊严地活在这个世上,这可比直接杀掉他们解气多了。 因为我浑身都扒了个精光,手机、隐形药水都被我放在一个特别隐秘的地方,并没有带上来。 “砰”的一声,李怀骂骂咧咧地关上了门。 小宁“咯咯”笑了几声,说:“谁来啦?” 李怀怒色渐收,躺上了床,搂着小宁的纤腰,柔声说:“没见着人,可能是谁在恶作剧。” 小宁眼波流转,把头埋进了李怀的臂弯里,腻声说:“那就别管他啦。我,我还没舒服个够呢。” 李怀双手一使劲,把小宁整个抱了起来。让她骑在了自个儿身上,紧搂着她的纤腰,说:“你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站在旁边,牙关紧咬,不想再看下去。背过身子,轻悄悄地打开了房门。我要去把手机拿过来,将这些龌龊的事儿尽数给录下来。然后公诸于众,让这对狗男女再也无颜活在世上! 待我拿到手机再回来时,他俩早已结束。我趁他们不注意,把手机藏到了电视机后头,开启了录音。 小宁说:“死鬼。你什么时候才能娶我?” 李怀说:“我倒想早些娶你当老婆,可我家那个黄脸婆说什么也不肯跟我离。我现在正想办法呢,不会再让你等多久了。”。 小宁嗔了他一眼,说:“你家那个黄脸婆真不要脸。明知你不爱她了,还要死死缠着你。我真恨不得弄死她。” 李怀笑了笑,说:“要不是她有钱,我当初又怎会跟她结婚?现在我腰板直了,自然不想再受她的鸟气了。还是你好,事事都依着我。对了,你不是还有个穷光蛋前男友么?处理干净了么?” 他们似乎聊到我了。 小宁撇了撇嘴,说:“你别提他了。天天只晓得送那劳什子快递,什么钱都没有,根本养不起我。我又干嘛在他身上浪费青春?” 李怀有些不快,说:“那你是看中我的钱喽?” 小宁一惊,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连连摇手,说:“钱不是最主要的。你看你,长得又比他帅,脾气又比他好,又比他有经济实力。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李怀脸色一舒,说:“你这张嘴呀,甜得很。这马匹拍得我舒服,哈哈。真想早日把你娶回家去。” 小宁腻腻地哼了一声,说:“每次你都这么说,可每次又只是说说。你呀,就只会哄我开心。要是能突然来一场车祸,把你家那黄脸婆给撞死就好咯。” 李怀眉头一挑,勾起一抹阴笑,说:“如果她真被人给撞死了,那她名下的股份自然而然会转到我的手里,到时候咱俩就能快快活活地过上一辈子了。” 小宁脸色一变,说:“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当真了?” 李怀说:“谁会跟钱过不去?你这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我清楚地看见,李怀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小宁的脸色也变得很是害怕。 我对他们接下来的聊天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偷偷拿起手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来得及穿上衣裤,只拿着手机,拿着隐形药水,便蹬起了破三轮儿,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街上行人熙攘,我心中慌乱。顾不得什么红绿灯了,一路直蹬。 “怎么回事儿?谁家研究出了无人三轮儿了么?怎的上边儿连个人都没有?” “这三轮儿这么破,也不像是电动的呀。还能装得起这么先进的科技技术?” “他奶奶的,骑车不看路的啊?我艹,他娘的连个人都没有?无人驾驶的三轮儿?” 还好有隐形药水给我撑腰,这才让我避免背上一条“扰乱治安”的罪名。 隐形药水还没失效,我自然是不敢去孙清竹家的。只好蹬着破三轮儿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将录音文件保存了下来,打开微信,收到了耳听八方的两条信息。 耳听八方说:“你要的东西,录好了。” 这句话之后,便是一个视频文件。我把手机扔到了桌上,让它自己下载着。自个儿则冲凉去了。 冲完凉回来,视频也已下载完毕。我点了开来,已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这,他是怎么录到的?我记得这段时间我正在旅社旁边翻手机呢,难道他也用了隐形药水? 这段视频,正是李怀跟小宁“舒服”时候的视频。配上我的录音,可谓是铁证如山。但这证据也只能在私底下用,法院应当不会承认。 换句话说,也就是只能让李怀跟孙清竹离婚。但要真让李怀跟小宁不得翻身,却是难上加难。 算了,还是先把这两个东西发给孙清竹吧。还得顺便提醒一下她,最近这几天可千万不要随便出门。 正文 第4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二) 拨通了孙清竹的电话。 她说:“怎么了?” 我说:“我搜集到证据了,马上就发给你。有录音,也有视频。还有,最近这段日子你不要随便出门,他们要害你。” 她说:“好,你发……” 话没说完,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刹车声。然后“砰”的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连连喊着:“孙清竹!孙清竹!”可那边却是无人理会。 电话还没挂断,我又听见“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该死的,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我挂掉了电话,快步走到门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一脸着急的小宁。 我对她已经没了半点儿好感,脸色一沉,说:“我们不是分手了么?你来做什么?” 小宁急得眼泪直在眶里打转儿,一把抱住了我,说:“阿驰。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心里一软,竟莫名生出一股冲动。但我也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既然断了,就得断个干净。更何况她早就背着我跟李怀好上了,自然不会再原谅她。 我推开了她,脸色一冷,说:“请你自重。有什么事儿在门口说就行,别搂搂抱抱的,免得让人误会。” 她的泪珠儿急得簌簌落下,说:“有个怪模怪样的人一直跟着我,我怕他是什么不正经的人,见你家离得稍微近些,所以才来找你帮忙。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家?他现在就在楼下,我怕他,怕他会……” 我松了口气,想:“反正我也要下楼去找孙清竹,就顺便送她一程。等把孙清竹的事儿料理完了,再说其他的也不迟。”便说:“那我只送你到楼下,你自己打个的回去。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儿,耽搁不了这么久。” 她破涕为笑,说:“我就知道你还是最疼我的。”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是一暖。说来也是奇怪,她都对我这般样子了,我还是忍不下心来凶她。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等一下,我不是喝了隐形药水么?她怎么能看见我?还是洗了个澡后,隐形药水就失效了? 关上房门。我心里一直想不通,跟她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 到了一楼楼道的拐角处。我转过身子,看着小宁,说:“你先回去吧,到大路上那人也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小宁停下步子,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说:“怎么了?” 话音刚落,我只觉后脑勺突然刮来一阵冷风。而后一阵剧痛,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对不起,阿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后脑勺传来一阵又一阵钻心的剧痛,直叫我连连倒吸冷气。 我现在被人塞进了一辆破损的轿车里,坐在主驾驶位。安全带没系,安全气囊也没弹出。我透过玻璃看着前边儿,这辆轿车恰好横撞在前边儿那辆轿车的车身上。里边儿的人浑身是血,好像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裙子,还束着一束小马尾。 等等,那个人是,孙清竹? 没等我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口袋里的手机又是一阵震响,是耳听八方发来的消息。 耳听八方说:“你小子认识的都是什么垃圾玩意?我已给你的手机加上了一层禁制,从今以后,只有你自己能够看得见它,免得你哪一天因公殉职,还得让我们赔钱给你。” 我心里一松,脑子里没了主意,说:“那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我好像被人给诬了。” 耳听八方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命数使然,逆改不得。” 我无奈苦笑,想起了口袋里的隐形药水,连忙掏了出来。 可盛着药水的瓶子已经破了个小洞,里面的药水早在我昏厥时就流了个干净。 艹!难道真像耳听八方说的那样,我躲不过此劫了吗?钱小宁,你好狠的心! 警笛长鸣,几辆警车已将这个车祸现场给围了起来。跟在警车后面的,是一辆救护车。 医生、护士、警察,各司其职。孙清竹被抬上了担架,第一时间送去医院抢救。而我这个背时的可怜虫,却是被当作肇事者给抓了起来。 到了警局。我老老实实地录了口供,将孙清竹托我之事隐瞒不说。把李怀、钱小宁如何预谋,如何栽赃的事情经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值的警察是一个小年轻。瞧他面相,绝对是刚进来不久的。 他听我说完,眉头紧锁,连连摇头。左左右右地极为认真地瞧了我几眼,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是真的?口供作假的下场,你知道的吧?” 我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说:“我哪有这么蠢?我一没靠山二没钱,编这么一番谎话出来能有什么好处?” 他点了点头,似是相信了我说的话。然后又摇了摇头,说:“又没靠山还没钱,你怎么就得罪了李怀这个家伙,唉。” “咚咚咚”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收起口供本,说:“你好自为之,我不会把你说的泄漏出去。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说完,开了门,离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便服的刀疤脸,叼着根烟,把门重重一摔,一屁股坐到了我对面。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寒颤,不敢说话。 刀疤脸往我脸上吐了口烟,说:“被你撞的那个人现在躺在医院里,已经成了植物人。我们又查了你那辆肇事的车,发现那是辆没上照的黑车。你给我老实交待,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本想将刚才的说辞给重新说上一遍,但想到了那年轻警员对我说的话,便在脑子里稍稍转了几圈,才说:“我是被人打晕了才塞进车里的,是被人陷害的。” “砰”的一声。刀疤脸猛拍桌子,将嘴里的香烟吐到了地上,瞪着我,凶巴巴的,说:“你还在狡辩什么?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歪曲事实?是不是非得整整你,你才肯认罪?” 我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说:“我说了,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你身为警察,身为人民的公仆。不动动脑子追查真相,反倒把心思都放在严刑逼供上,真的配得起‘警察’这两个字么?” 刀疤脸狞然一笑,大跨一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说:“谁告诉你老子是警察了?” 我心里又是一惊,看着刀疤脸满泛杀气的双眼,嘴唇颤抖。 这样的杀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唯一的证明,就是这刀疤脸的的确确杀过人。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外边儿的人似乎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敲完门后,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一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脸上皱纹颇多,鬓角也已生出些许白发。但他的双眸,却仍是神光炯炯,这股子气势倒不像是一般的警察。 刀疤脸见着他,杀气顿消,揪住我领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我面色不悦地整了整衣领,离刀疤脸远了些,看着中年警察,没有说话。 中年警察瞥了刀疤脸一眼,摇了摇头,又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叹了口气,说:“你叫萧驰?” 我点了点头。 中年警察说:“你说你是被人陷害的,有什么证据?” 我愣了愣,摇摇头,说:“有,你可以把那个叫钱小宁的喊过来跟我对质,一定会真相大白的。” 中年警察看了刀疤脸一眼,刀疤脸会意,走了出去。然后又看向了我,说:“你在这稍等一会儿。” 我在口供室里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那个中年警察带着钱小宁跟周依依走了进来。 她俩跟中年警察坐在了我的对面,我看着钱小宁,尽量压制着心里的怒火,说:“一个多小时之前,你到我家,说有一个奇怪的男人尾随着你。要我送你回家,是不是?” 钱小宁看了看中年警察,又瞅了瞅周依依,满脸疑惑,摇了摇头,说:“没有啊。一个多小时前,我跟依依还在医院里工作。直到刚才警察来叫我们,我们才临时请了个假,赶过来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我的同事们。” 周依依附和点头,说:“是啊是啊。今儿医院里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许多病人,我跟小宁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哪里还会有空去陷害这个穷光蛋?” 中年警察面色有些不快,倒也没有发作。只是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说:“你还有什么说的?” 圈套,这是一个有着精密布置的圈套! 我心里早已被熊熊怒火填满。嘴上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毕竟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个人之词,根本没有任何人或物可以证明。在他们看来,饶是我说得再逼真,也只是狡辩而已。 我垂下了头,语气仍旧坚定,说:“我知道你们不会信。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 钱小宁、周依依离开了警局。我被几个年轻的警察押到了黔镇拘留所。 讲道理,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进拘留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正文 第5章 尸检报告 拘留所离警局不远,折过几条弯子就到了。占地大概有几百个平方,大铁门前有着一棵年逾半百的老槐树。 老人们常说,槐树聚阴,容易招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拘留所后边儿几里的地方又是一座坟山,阴气本就极重。 又加上这棵槐树,所以这拘留所里也经常闹出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来。不过好在也没因为这些怪事而出过人命,倒是被人们给当作了饭后的谈资。 进了牢房,几名押我来的警察就打道回府了。把我交给了这儿的牢头。 我不知道牢头姓什么,只知道他是个一米九左右的大高个,一脸的络腮胡,顶上是个地中海,五官挤在一块,又是一张马脸,倒是真真地浪费了这具健硕的身材。 他瞥了我一眼,轻笑一声,说:“没钱没靠山也敢得罪李怀?你小子有几条命够糟蹋的?这下进了局子,后悔了没?” 我叹了口气,说:“我住在哪?” 他“嘿”了一声,说:“臭小子,还挺倔?老子懒得同你一般见识。阿炳,带他去他住的地方。” 一个不高的胖子走了过来,吹着口哨,手上转着一串钥匙,推了我一把,说:“快走快走,别耽搁了老子的时间。” 外边儿本来是个大晴天,但这牢房里仍是阴暗潮湿。能透进来的阳光寥寥无几,不仅没有添上几分舒暖,反倒令人更加忧郁。 我被阿炳推到了自个儿的牢房门口,还没等他打开牢门。我就听到了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呼喝。 我跟阿炳同时转过了头,看着来人。 竟是那个在警局里见过的刀疤脸。 刀疤脸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歪瓜裂枣的小弟,一瞧就是这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先瞪了我一眼,然后笑嘻嘻地递给了阿炳一支烟,说:“炳哥,麻烦您先到一边儿去抽支烟。我跟这小子有些旧交情,今儿想算个清楚,您看怎么样?” 阿炳接过了烟,点了点刀疤脸的肩,面上一板,说:“小心点儿,别给打废了。”讲完,转身走到了一个拐角处,自顾自地点烟抽了起来。 阿炳一离开,刀疤脸凶相毕露,也不跟我多说什么废话。一个箭步跨上前来,揪住了我的衣领,然后一耳光打了过来。 我把脑袋一偏,浑身也使上了劲。但仍是没法从刀疤脸的手里挣脱出来,这一耳光依然是打了个瓷实。 我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几欲晕去。 刀疤脸显然还没解气,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膝盖一顶,直接顶在我的腹上。 我腹肚里一阵翻腾。他松开了手,顺势一肘,撞在我脸上,直接将我打翻在地。 我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儿还手之力,他朝我肋间连连踢了几脚,啐了一口,也觉太不给劲,便带着小弟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努力地晃着脑袋,呕出一口血沫。强撑着坐了起来,顶着肿得老高的半边脸颊,死盯着刀疤脸的背影。 这家伙跟李怀肯定有猫腻。别让我翻过身来,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阿炳抽完了烟,依旧吹着口哨。对于这种情况,他已经司空见惯了。打开牢门,说:“你以后就住这儿了。若不想天天挨打,倔性子可得收收,你要明白有些人是惹不起的。言尽于此,希望你晓得好歹。”说完,转身走了。 忍着剧痛。我咬牙站了起来,扶着身边的墙壁,一步一步地迈进了牢房。 房间不大,只有二三十个平方。左墙角有一张小床,右墙角也有一张小床。 右墙角的小床躺着一个人,面朝着墙,只留给了我一个有些佝偻的后背,想来是个年纪不小的犯人。 我爬到了床上,也学着他,面朝里,背朝外。 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响,我连忙掏了出来,耳听八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耳听八方说:“第二单快递。快递单号:xxxxxxxxxx;收件人:郑悯;收件地址:黔镇拘留所04房右床;联系方式:无。回复‘1’领取快件。” 我说:“1。” 熟悉的白光一闪而过,我的怀里又来了一封快件。 我抱着快件,不顾躯体上的伤痛,跑到了牢房门口。抬头一看,这儿便是04房。 那这封快件,就是给右床上的这个人了?不知道他好不好打交道。 我对刀疤脸的这顿毒打心有余悸,不敢轻易接近这人。但又不想滞件,便鼓着胆子向他走了过去。 走到床前,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抖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 这是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脸颊,昭示着他在这世上经历的一切风霜。两只眼眶深深凹陷,显得空洞而无神。鼻梁有些扁,嘴唇也十分干裂,想来他在这儿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同情,把快件送到了他的手里,说:“老人家,这是您的快递。” 他抖颤着双手,捧过了快递,嘴唇微动,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来,说:“小伙子,谢谢你。我,我还以为他们又要来打我了。” 我心里猛地一酸,双眼不禁泛出泪来。说了声“不客气”,便不再打搅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床上,背对着他。 手机一阵震响,耳听八方的信息发来。 耳听八方说:“快递送达,业绩提升。” 然后便是一个红包。 我拆开了红包,里面仍然不是现金,而是一瓶“隐形穿墙药水”。 100ml,用法与之前的“隐形药水”一样。 我把药水揣进了兜里,回了条信息过去。 我说:“业绩有什么用?是不是能升官?可是咱们群里就三个人,不是个皮包公司吧?” 耳听八方说:“业绩就是业绩啊,肯定能升官的呀。不是皮包公司,你看我每次发的红包有一个是假货么?对了,待会儿无论这老人家有什么要求,你都得应下来,完成之后有业绩提成的。” 我说:“切,什么升官不升官的,不就是看你跟群主的心情么?只晓得埋头苦干还不得被你们把劳动价值给榨干喽?” 耳听八方说:“皮?你信不信我炒你鱿鱼?现在你可是陷在绝境里了,如果再被我给炒了鱿鱼的话,保不准一辈子就得在这破地方度过了,你真的还要这么皮吗?” 我心里一抖,打了个寒颤,说:“头儿我错了,我不皮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你混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耳听八方说:“这样才对嘛,这才是六界速递的好员工。”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连忙把手机揣回到裤兜里,转过身子,却见那老人家正拿着一张纸朝我快步走来,双眼神光陡涨,跟先前空洞无神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有点儿担心他的身体,连忙坐了起来,伸手扶住了他,说:“您怎么了?” 郑悯朝我点了点头,坐到了我的床边,把手上的那张纸递给了我,说:“小伙子,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我先稳定住了他的情绪,接过白纸,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这是一份尸检报告。 死者姓名:王之涵 性别:女 年龄:16 死因:误食错药。 检查结果:胃中发现药物残留,药物成分为大量硫酸镁。 硫酸镁?泻药? 我的脑子里尽是问号,稳下心神,看着郑悯,说:“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说说?” 郑悯猛拍额头,恍然大悟,说:“是了。我也是急糊涂了,得先给你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被抓进来之前,是个开私人诊所的。虽然我的医术比不上那些大专家,大教授,但治一些常见病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件事情,发生在年前的一个晚上。当时我正准备关门回家,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十六七的女娃子朝我这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那个女娃子就是王之涵,中年妇女是她的妈妈。” “我本来想推脱不治的。但听她妈妈说,只是普通的急性肠胃炎,又见她们这么可怜。我心里便软了下来,重新开了门,接了她们进去。” “急性肠胃炎说来也不难治,而且王之涵的病症也不算重。我就给她开了一点儿消炎的药,一点儿止泻的药,再嘱咐她妈妈,要多给她喝淡盐水。”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第二天,她妈妈又来了,还带了一大帮子警察。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帮子警察二话不说便把我给拷上了。” “直到我进了局子,才晓得自个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她妈妈说,王之涵吃了我开的药之后,腹泻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愈发严重。到了最后,竟然活活因脱水而死。” “可我明明记得,我开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消炎药跟止泻药,怎么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可今天,直到我看到了这张尸检报告,才恍然大悟,终于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说:“是药出了问题!” 郑悯点了点头,说:“小伙子,我这辈子可能出不去了。若是你能出去,求你帮帮我,帮我找找药的证据。我不怕死,我只怕对不起我郑氏先祖,如果这份冤屈洗刷不净,我郑悯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求求你了,小伙子!” 正文 第6章 起死回生丸 我现在虽然穷,但我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小伙。也是肚里正义感最强烈的时候,又加上还有那所谓的“业绩提成”,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我扶起郑悯,说:“老人家,您放心吧,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到底的。不过,您还没告诉我您那个诊所到底在什么位置呢。” 郑悯又拍了拍额头,说:“你看我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我那诊所开在湖光小区斜对门,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如果还在的话,就麻烦你取些‘xxxx’消炎药跟‘xxxx’止泻药来。如果不在的话,也没得法子了。” 我点了点头,说:“行。” 捱到了晚上,吃了几顿不要钱的牢饭,倒也酒足饭饱。 趁着大家都睡着了,我便喝下了“隐形穿墙药水”。再褪去衣裤,把衣裤在被窝里垒成了一个人形。拿着手机,溜出了拘留所,向郑悯的诊所赶去。 隐形穿墙药水,还剩90ml。 夜深人静,朗月当空。街上余温未褪,地面仍是有些小烫。好在今儿晚上时常刮些风来,虽然不像秋天那般凉爽,但也不至于太过闷热。 折过几条弯子,我到了湖光小区门口。依着郑悯所说,把目光移到了小区两旁的街道上。 好在这条街没经过什么大的整顿,郑悯那家诊所的门面也至今没人翻新购置。我心里一松,走了过去。 离诊所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我却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人声。像是有人在低声议论着。 我加快速度,跑了几步。跑到诊所大门前,这才听清楚了他们的低声交谈。 “这都过了半年了,谁还会来查这些东西?老板也真是的,太多疑了。” “老板这也是以防万一。要是真的被人找到点儿端倪出来,不仅咱哥几个没了饭碗,就连老板自个儿怕也得把牢底给坐穿喽。” “行了行了,嘴巴这么多作甚?还不快点把这些药搬走?要是耽误了,老板可饶不了咱们。” 我心里一抖,忙翻窗进了诊所。只见诊所里已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三个脸上蒙着黑布的健硕男子正蹲着身子,拾掇着“xxxx”消炎药跟“xxxx”止泻药。 看来我猜得不错,果然是这些药出了问题。还好来得早,要是拖到明儿再来,怕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借着“隐形穿墙药水”的便宜。偷偷地拿了一盒“xxx”消炎药跟一盒“xxx”止泻药,迅速翻窗离去。速度比较快,倒是刮起了一点儿风来。 “妈耶!怎么会有风?难道有人在看着我们么?是那个小女孩的鬼魂么?” “别他妈瞎说,好好干你的活!” “快快快,别磨蹭了!” 我心里偷笑,但也知晓正事要紧,便消了玩闹的心思,折原路而返。 回到拘留所,我把两盒药塞到了自个儿的枕头底下。穿好了衣裤,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件事儿还是等明儿药效过了,再跟郑悯说吧。我可不喜欢被别人当怪物一样看。 日上三竿,晨阳透进丝缕。映出房里尘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药效已经过去,我匆匆洗漱了一番,接过放在门前的牢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我拿出了塞在枕头底下的两盒药,走到郑悯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郑悯翻过身来,看着我手里的两盒药,双目发光,连忙坐了起来。 他接过药,打开药盒。先是吃了一粒“xxx”消炎药,说:“这儿没有检验的器械,只能用自个儿的身体来试药了。谢谢你啦,小伙子。” 我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躺回了床上。 等到下午,郑悯突然哀嚎一声。我心里大惊,起身走了过去。 他虽然直冒冷汗,但脸上却是挂着欣慰的笑容,抓着我的衣袖,说:“找到啦,找到啦!是这盒止泻药,这盒止泻药有问题!我,哈哈!我没有丢郑家列祖列宗的脸面,我没有丢他们的脸!谢谢你,小伙子,哈哈哈!” 他好似发了疯,咧开了干枯的大嘴,猛地松开了手,转头朝床角撞去。 我惊呼一声。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撞在了床角上,鲜血迸溅,已是气若游丝。他嘴唇微张,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我连忙把耳朵贴了上去。 他说:“谢谢你,小伙子……假,假药,害,害人。” 说完,他脑袋一歪,双目仍是圆瞪,却是已经没了气儿。 趁着还没人发现,我连忙拿起了那盒“xxx”止泻药,塞到了自个儿的枕头底下。这才大叫起来,说:“来人呐!死人啦!死人啦!” 值班的狱警纷纷赶来。那个络腮胡的马脸狱警吩咐了两名警员,把郑悯的尸体抬了出去。 他瞥了我一眼,说:“你小子好自为之,别莫名其妙地丢了自个儿的小命。”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对他的态度很不理解。难道一条人命竟然这么不重要? 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郁闷,拿出了塞在枕头底下的那盒“xxx”止泻药。 龙腾药业,这是谁家的公司? 手机震响。我连忙把药盒塞回了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着耳听八方发来的消息。 耳听八方说:“委托完成,业绩提成,给你小子发个奖品。” 发了一个红包过来。 我拆开红包,上边儿写着“起死回生丸”。 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 耳听八方说:“里边儿只有一粒。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哪怕是半边身子都踏进了阎罗殿,此药都能救回来。” 我心里大喜,揣进兜里,说:“那敢情好。头儿,就是,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查个东西?我看你威武不凡的,应当不会拒绝吧?” 耳听八方说:“龙腾药业么?早就给你查好了。你们这儿只是龙腾药业的一个分公司,这片区域的管理人你见到过,就是那个抢你老婆,害你进了局子的秃顶。” 我说:“李,李怀?是他?” 耳听八方说:“是啊。你想报仇?” 我不自禁地咬紧了牙关,说:“当然想。” 耳听八方说:“那你去就是,反正现在也没单子给你送。不过你可得小心,别因公殉职了。” 我说:“嗯。” 得到了头儿的允许,我的心里反倒静了下来。想要扳倒李怀,并不能逞一时之勇。得慢慢抽丝剥茧,找出压倒性的铁证,才能一举掀翻他。目前第一件事,得先确定龙腾药业分公司的位置。 孙清竹已经变成了植物人,目前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帮助。而在我所认识的人里,只有她,跟李怀比较密切。 对,先去找她,钱小宁。 打定主意,我又故技重施。喝下“隐形穿墙药水”,褪去衣裤,在床上垒成人形,再用被子一蒙。至于药水跟刚刚获得的“起死回生丸”,则被我塞进了枕套里。拿起手机,再次溜出了拘留所。 隐形穿墙药水,还剩80ml。 赶到第一医院。我马不停蹄地赶向内一科。 药水味跟消毒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我有些难以忍受。 我在护士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去医师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有见到小宁的影子。 “依依,小宁怎么还没来上班?这都请了几天假了,再不来的话,她的工作恐怕就不保啰。” “管她呢。她现在可是逍遥自在得很,傍上了一个大老板,哪还想做这些又苦又累还没钱的脏活?” 周依依跟一个小护士在配药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的心里却是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既然她不在医院,那我就去她家看看。 离开医院。我在路边随便骑了辆自行车,心里莫名地焦躁起来,也顾不得路人们那跟见了鬼似的眼光,径往小宁家骑去。 在离小宁家还有几百米距离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一阵低沉的消防警笛声。 我心里一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那个方向,正是小宁住的地方! 等我赶到的时候,小宁所住的这一栋楼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我看着急救人员、消防人员从火场里抬出一具又一具焦尸的时候,心里腾地升起一抹寒意。竟在这大热天里连续打了数个寒颤。 小宁死了?是李怀动的手么?现在唯一的目标,只有周依依了。我得赶在李怀之前找到周依依,不能再让他杀人灭口了! 骑上自行车,我没敢多作停留。折原路而返,向第一医院赶去。 到了住院部楼下。我刚下车,便看见周依依已经换上了便装。脚步急促,神色慌张地往外走去。 我心里一凛,没有出声。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跟过几条街道,周依依竟只身去了郊外。 树木葱郁,清风徐徐。阳光透过叶缝,悄悄洒下几缕,倒是凉快许多。 借着药水的便宜,我没有躲藏。就站在她身边,瞧着她手机上的信息。 与她聊天的人不知是谁,只能确定是个男子。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宝马疾驰而来,一个十分潇洒的漂移,稳稳地停在了周依依的身前。 她脸色渐缓,扬起一抹微笑。 车门打开,里边儿的人下得车来。一身便装,却是那个让我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的秃顶李怀! 正文 第7章 复古别墅 怎么会是他?难道他跟周依依也上过床了?还是,小宁的死跟周依依也有关系? 我虽然恨极,但也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李怀张开双臂,把周依依搂到了怀里,说:“苦了你了,我的小宝贝儿。现在孙清竹的股份已经转到了我的名下,这辈子咱们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多亏了你,才能想出这么一出完美的计策来,哈哈哈!” 周依依颊上含羞,说:“钱小宁已经被我处理干净了,这件事儿现在只有你我知晓了。我今后就是你的人啦,你可要好好对我。” 小宁一直被利用了。 原来李怀真正想要的人,竟然是她的同事。也就是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周依依。 李怀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他松开手,掏出了兜里的烟盒。给周依依递了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周依依长吸一口,往他脸上吐了一个烟圈。眼波流转,柔声说:“今晚儿你可得好好疼我,你跟钱小宁好的那会儿我怕漏出马脚,便没敢去找你,想你想得都快疯掉啦。” 李怀咬着烟嘴,双臂一搂,环住了周依依的纤腰。 周依依腻哼一声,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李怀的肩上。俏颊生晕,讲不尽的娇媚。 情欲似火,直烧得我心里痒痒。我本想转身不再看这火辣场面,但冷不丁地一声哀嚎却是让我止住了这个念头。 周依依嘴上的香烟径直落下,烫在地上的矮草里,溅起零星火点。脸颊扭曲,五官簇挤,上下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是突然变成了一只面孔丑恶的魔鬼。 她的手背青筋凸起,十指交缠,浑身不住颤抖,嘴里直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被眼前的情况吓得懵了,朝后连退了几步。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香艳场景竟会变得恐怖如斯。 李怀冷哼一声,双手猛地一推,将周依依推倒在地。面上笑容骤敛,已是阴沉如水,说:“你跟钱小宁一样,都是蠢货。是不是只要给你们钱,你们就什么都愿意?” “呵呵,幸亏你们这么蠢,不然我的计划又怎会轻易成功?现在,这件事儿除了我之外,就没人知道了。” 我终于明白了李怀话里的意思。原来钱小宁、周依依在他眼里都只是工具而已,没了利用价值,自然就该销毁了。可是,倘若被人发现了周依依的尸体,他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难道他已经留好了后路? 李怀掀开了后备箱,里面竟然放着三只铁笼。笼子不大,每个铁笼里都关着一只模样凶狠的鬣狗,旁边还放着一柄极为锋利的剔骨刀。 他拿起剔骨刀,吐掉香烟。走到了已经被毒死的周依依身前,一刀斩了下去。 鲜血四溅,骨肉分离。 十数刀连连落下,周依依已经被其完全肢解。 肢解过后,这三只凶狠的鬣狗自然也派上了用场。 不过十来分钟,所谓的周依依已被吃得只剩下了骨头。 而我呢?早就躲到一边儿吐去了。这人简直是个变态,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 李怀做完这一切后,便关上了后备箱,准备开车离去。 我没空再去哀悼这个悲惨的女人,抢先一步进到了李怀的车里。既然想把他完全扳倒,那么肯定就需要找到他造假、贩假的证据。而这些证据,他公司里肯定会有,所以我便搭了这趟顺风车。 龙腾药业,是一个全国连锁的巨型制药集团。 李怀是我们这儿的分公司负责人,有权有势,自然也不会缺钱。 但他如今的地位,却是孙清竹一手扶持上来的。现在他坐稳了这个位置,便想卸磨杀驴,更想一口把孙清竹的股份给吞个干净。所以,才牵扯出这么一大档子破事儿来。 至于钱小宁、周依依之流,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反正只要给她们点钱,她们什么都愿意做。而且最好的一点就是,她们没有什么背景,想要她们消失很容易。李怀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使了这“借刀杀人”之计。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着浑身是血的李怀,心里连连作呕,恨不得立刻送他归西。但一想到自个儿身上的冤屈,便强行把这股怒火给压了下去。杀他不难,难的却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停在了一座装潢奢华的复古别墅前。 李怀下了车,我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他的家?可为什么孙清竹又会住在湖光小区那边? 大门打开,里边儿走出来了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看模样,应当是这栋别墅的管家。 他见李怀一身是血,鼻子微皱,说:“您这是做什么了?怎么弄得一身血来?” 李怀瞪了他一眼,说:“不该管的别管。你把我车开进去,我去洗个澡。” 管家点了点头,没再多话,依着李怀说的做了。 我没心思多打量这栋别墅,等李怀磨蹭完了,又搭上了他的顺风车,离开了这儿。 唯今之计,得先收集证据。不过光凭物证还不够,还得找人证。唯一的人证,只有孙清竹了,可孙清竹现在又已经变成了植物人,该怎么办才好? 终于到了龙腾药业的分公司。 李怀一到,看门的保安便一个劲儿地献着殷勤。我对这种事情很是反感,便趁他们一个不注意,溜下了车。 我是带着目的来的,在一楼大堂转了几圈,终是打听到了李怀的办公室。没有半点耽搁,踏进电梯,按下了楼层。 借着药水的便宜,我顺利地潜进了李怀的办公室。 趁着李怀还没上来,一阵乱翻乱找。却只找到了些无关紧要的通账文件,没有一份是比较重要的。 该翻的抽屉都已翻完,唯一没有动过的,便是办公室里的保险柜。 我刚生起心思,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偷东西的人,总是会有那么点儿心虚,我自然也不例外。 没来得及收拾,便躲在了门后。 “咔哒”几声,门被打开了。 李怀愣了一会儿,大声说:“开启警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我从门后走了出来,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李怀身上。没过几秒,整栋公司大楼突然响起了一阵警报声。 警报声刺耳,我却满不在乎。 李怀左瞅瞅,右瞅瞅。待到确认四下无人后,立马关上了门。快步走到了保险柜前,半蹲了下来。 保险柜用的是指纹识别。整栋分公司只有李怀一人能够打开,现在对我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咔哒”一声,保险柜打开了。 我顾不得这么多了,大跨一步,先是一耳刮子扇在了李怀的脑袋上,将他往旁边扇了个趔蹴。然后伸手一抄,把保险柜里面的所有文件都抄了起来。也不等李怀反应过来,连忙钻进了旁边的墙壁。按着记忆闷头猛跑。 警报声仍旧响个不停。整栋大楼的员工都已忙得手慌脚乱。 我捧着从保险柜里抄出来的这摞文件,尽捡没人的墙角去钻,根本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 原因很简单,我跟我的手机都能隐身,可这摞文件却是隐不了身。 我拿起手机,给头儿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说:“头儿,我现在怎么办?文件拿到手了,但是没法出去了。我可不想从这高楼里直接穿墙出去,那非得摔成肉饼不可。” 耳听八方说:“找个东西先把文件运出去,然后人再出去。” 我双目一睁,灵光攒动,说:“头儿真棒,我怎么就没想到!” 耳听八方说:“少拍马屁,速战速决。” 我说:“好。” 头儿的话给了我很大的提示。 我先在杂物间里找了一圈极粗的麻绳,将这摞文件捆住。透过窗户,直接甩到了窗外的地上,然后松手将绳子扔了下去。 自个儿则拍拍屁股,借着药水的便宜,先坐电梯到了一楼,再扬长而去。 到了掷落麻绳的地点。那摞文件还是好好地放在那儿。 我解开绳结,捧起文件,向自家赶去。 回了家,我关上房门。先用手机将所有的文件挨个儿照了下来,再把它们统一装在了一个文件袋里,压在了枕头底下。 手机一阵震响,头儿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是一个视频文件。 我点了开来。竟是先前李怀肢解周依依的视频。 这段视频极为重要,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物证。但当时我被吓得连连作呕,便忘了录制下来。头儿这算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没钱没势没靠山,不能拿着这些证据直接去警局,得先通过网络吸引热度。 没错,先通过本地论坛! 打开了家里的老旧台式电脑,点开了本地的网络论坛。拟好帖子,再将手机里的种种证据尽皆传了上去。又花了一万块散财,作广告,吸引眼球。 没过几分钟,我发的这个帖子便被版主加精,置顶。浏览的人数蹭蹭直上,热度稳居第一。 物证凿凿。缺的只有人证了。 我想到了孙清竹,也想到了那粒被装在小瓷瓶里的“起死回生丸”。 看来,又得回拘留所一趟了。 正文 第8章 平村哑女 回到拘留所,我把“隐形穿墙药水”跟“起死回生丸”都握在了手里。然后又穿墙溜出,直往第一医院而去。 孙清竹在内一科的重症监护室里。 两个凭空悬浮着的小瓶子倒是引起了一阵恐慌,但并没有阻挡我的脚步。 我溜进了重症监护室,却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手里拿着一个小针筒,正往孙清竹的颈动脉扎去。 不好!这家伙肯定是李怀派来灭口的人。 我没有迟疑,单手抄起病房里的一张小凳,径砸向这人的脑袋。 “砰”一声闷响。这人吃痛,手里的小针筒掉落在地。转过头来,只见一张凳子凭空漂浮着。直吓得他怪叫一声,四肢并用,慌忙逃窜。 我心里一松,锁上了病房的门。找了支笔,又找了张纸条,在上面写下了“醒了记得打我电话,萧。”一行字,塞在了她的手里。 然后我揭开了瓷瓶的瓶塞,将唯一的一粒“起死回生丸”塞进了她的口中。 为了以防万一,我仍旧在她身边守着。 药效很快。没过几分钟,孙清竹便醒了过来。 我见她醒了,心里一松。又怕暴露自己行踪,便穿墙出去了。 刚到医院门口,手机便是一阵震响。 是孙清竹打来的。 我按下了接通键,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孙清竹说:“喂,萧驰么?” 我说:“是我。等你办好出院手续,来我家一趟。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孙清竹说:“好。” 我挂断了电话,快步往家赶去。 回到了家,匆忙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衣裤,药水也因此失效。打开电脑,看着热度依旧稳居第一的帖子,心里不禁一热。 整理好所有证据。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孙清竹的到来。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起身开了房门,门外的是孙清竹。 我没跟她多说废话,直奔主题。抄起桌上的一切物证,递到了她的手里,说:“这里面不仅有那家伙出轨的证据,还有他杀人、贩卖假药的证据。” 孙清竹接过了这一摞文件,一个一个细细地看了起来。脸色由晴转阴,愈加阴沉。 她说:“你搜集这些证据,花了不少功夫吧?” 我说:“是。还被他给诬到局子里去了,现在都还是戴罪之身。” 她笑了笑,说:“我知道。来的路上看见你的通缉令,他们正在大肆追捕你。” 我说:“没事,反正就快要洗清罪名了。我相信他们会还我一个公道的,而且这些证据我都已经发到了网上,有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孙清竹惊呼一声,双手一抖,说:“所有的证据都发上去了?那龙腾……” 我有些不解,说:“龙腾怎么了?像这种制假贩假的集团,不应该受到裁决么?” 孙清竹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你针对李怀,我可以帮你。但你若是臭了龙腾,我,我帮不了你。” 我说:“为什么?” 孙清竹说:“龙腾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已经不是什么证据不证据能够解决的事情了。你现在把这件事情给抖了出来,李怀肯定会被龙腾放弃。但你,可能会比李怀的下场更惨。听我一句,快跑吧,别呆在这儿了。” 我的脑子里已经懵了。跑?我能往哪儿跑? “叮咚”一声。孙清竹拿起手机,又叹了口气,说:“果然被我猜中了,李怀已经被放弃了。你也上了我们集团的通缉令,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把手机拿到了我的眼前。 我看着她手机里的信息,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李怀,锒铛入狱,无期徒刑。这,算是报了仇么?但我的罪名并未洗清,反倒还得罪了龙腾这个巨型集团。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带着仅剩的四万块存款连夜出逃。由于龙腾集团的势力太大,我根本不敢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仅凭两只肉脚,我是跑不了多远的。 我没日没夜地跑了两天,又饿又渴,终于是支撑不住了。两眼一黑,昏倒在路边。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纯可爱的粉红小脸蛋。 她的脸离我的脸很近,少女独有的清香掀进了我的鼻翼。 我的脸上有些发烫,轻轻咳了一声。 她手上的动作一滞,与我四目相对。脸蛋儿上蓦地腾起两朵红云,连忙抬起了身子,侧过身去,轻轻柔柔地拧着手里的湿巾。 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简朴,门窗桌椅都是木质的,倒有一股古时的韵味。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看着少女将湿巾挂起。心里放松,说:“谢谢你。” 少女转过身来,上身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短衫,下身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五官清秀,面颊粉红,梳着齐刘海,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清纯可爱。 她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手。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她的脸上仍是挂着一缕浅浅的笑容,两个小酒窝就像是这世上最温暖的阳光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 我不懂手语,但好在她能听懂我说的话,又说:“你这儿有纸笔吗?” 她捏了捏下巴,秀眉微蹙,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我无奈地笑了笑。刚想说话,不争气的肚子却是“咕咕咕”地叫了起来,搞得我一脸尴尬。 她捂着嘴儿偷笑了一会,朝我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我点了点头,说:“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 她也点了点头,端起那盆给我擦脸用的水,走了出去,应该是给我做饭去了。 手机震响,又是头儿发来的信息。 耳听八方说:“新的单子来了,收件人:米淑,收件地址:平村302室。对了,还有你完成孙清竹委托的业绩提成奖,收好红包。” 拆开红包,终于不再是什么什么药水了。 掣驰珠光戒?什么玩意儿? 白光一闪,我的左手小拇指上凭空戴上了一枚戒指。戒指呈银白色,上边儿镌着几缕电纹,戒背朝外的正中间还刻着一个棱角分明的“驰”字,比较炫酷。 我左瞅右瞅,对这个戒指很是满意,但是却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便去询问头儿。 我说:“头儿,没个说明书的么?” 耳听八方说:“没有说明书。这是个储物戒指,用意念将你想放的东西存进去就行了。” 我发了一个汗颜的表情。 耳听八方说:“你先自己研究研究,不懂的再来问我。别什么事儿都想着要别人带,这样你是独立不起来滴。” 我说:“得嘞得嘞。” 我照着头儿所说的那样,紧紧地盯着这枚“掣驰珠光戒”,两个眼睛瞪得老大。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极为平整的方框。怎么形容呢,就跟游戏里的包裹界面一样。 我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把目光移到了手机上。 眼前的包裹界面也出现了相对应的变化,正中央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是否将“手机”存入? 哇靠!这么六的? 我心里大喜,连忙选择了是。果然界面里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真是酷爆了! 大喜之余,我也用着同样的方法,将那瓶还没用完的“隐形穿墙药水”给放了进去。 以后有了这个戒指,根本用不着什么行李箱了,真是快捷方便得很。 熟练使用了“掣驰珠光戒”后。我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尽,便已见那少女端着满满一碗饭菜走了过来。 我连忙下了床,从她手里接过了这碗饭菜,一边吃着,一边说:“真好吃,谢谢你。” 少女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掩嘴笑了起来。但我还是能看见她颊上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很甜,很甜。 人只要饿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吃。速度自然也会比平常快上了许多。 一大碗饭菜很快便已被我清空。 我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面上尽是舒畅之色。 讲道理,今儿可算是我这些日子里最舒服的一天了。 少女接过饭碗。 我瞥了眼床上的快件,想起了正事,说:“你们这儿是叫平村么?” 少女步子一滞,转过身来,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松,又说:“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米淑’的人?米饭的米,贤淑的淑。” 少女“啊”一声,玉手一抖,饭碗摔在地上,砰然碎裂。 我怕她踩到地上的碎片,连忙拉住了她的小手,往回一搂,把她搂了过来。少女清香又钻进了我的鼻里,撩得我心猿意马,怦怦直跳。 她又是一惊,从我怀里挣了出来,站到了一边儿。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紧抿嘴唇,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些责怪。 我才知失态,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踩到那些碎片,对不起。” 她松了口气,俏脸儿上娇羞渐褪,紧抿的嘴唇也缓缓松了下来,眼中不再有责怪之意。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想起她刚才的反应,我好像已经猜到了点儿,说:“你,就是米淑?” 正文 第9章 矮山遍地坟 她点了点头,黑兮黑兮的大眼珠里满是疑惑。 我心里一松,捧起快件,交给了她,说:“这是你的快递。” 她接过快递,朝我笑了笑,把快递放在桌上,自顾自地拆了起来。 手机震响,是头儿发来的信息。 耳听八方说:“快递送达,业绩上升。别忘了接受额外委托,下次我就不提醒你了,自个儿机灵点。” 我说:“好嘞,谢谢头儿。” 拆开红包,里边儿是一瓶“阴阳滴眼液”。同时,先前的“隐形穿墙药水”也因过期而消失。 我把“阴阳滴眼液”放进了戒指里,瞅着米淑。 她从快件里拿出了一本陈旧的图画本。封皮上画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老虎,很是可爱。 “啪嗒,啪嗒。”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滴在图画本上。 怎么哭了?难道这图画本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了? 我不好直接去问,只得在心里暗暗揣测着。 她安静地哭了一会儿。 她慢慢抬起头来,拭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双眼流露出渴望的光芒,看着我,做了几个手势。 我真的不懂手语,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说:“我不懂手语,你能写下来吗?”我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说:“写在我手心。” 她抿了抿嘴唇,终是点了点头。软嫩的小掌握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在我掌心写了起来。 她似乎不太会写字,一笔一画都歪歪扭扭的。不过好在她写的都不是什么生僻字,我几经思索,终是有惊无险地认了出来。 四个字:“我想回家。” 我一愣,说:“回家?这儿不是你的家么?” 她摇了摇头,又在我手心里写了起来。 写的是:“我只记得我是跟着一个人逃到这儿来的,这儿不是我的家。而以前的事情,我好像都想不起来了,唯独却还记得这个图画本。这是我小时候经常画画玩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的,能告诉我吗?” 我有些心虚,不能暴露六界速递的事儿,便硬着头皮扯了个谎,说:“我是个送快递的,委托我的人将地址保密,我也得有职业操守,替他保密,对不起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写:“没事,谢谢你啦。” 我瞧着她这张永远带着温暖微笑的脸蛋儿,不忍看她伤心失望,只想好好地保护着她。头脑一热,满口保证地答应了下来,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你的身世,然后带你回家的。” 她感受到了我这炙热真诚的目光,脸上又是一红,羞答答地低下了头。酒窝浅显,虽然害羞,但心里肯定是真真儿地高兴。 我轻轻咳了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玉手,把她扶了起来,说:“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村里转转。看能不能打听到点儿消息。” 平村不大,整座村里也就十几户人。是个离城镇很远的小村落,经济条件什么的自然也没法跟城镇相比。 我出了小屋,在村里随便转了转。瞧见一位老人家正在村口的一棵大古树下乘着凉,倚着凉椅,摇着蒲扇,悠哉悠哉。 我心里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等我开口,这老人家倒先说了。 他说:“小伙子,身体好些了?” 我心下不解,但也不能没了礼数,说:“谢谢大爷关照,我身体好多了。” 他说:“还挺有礼貌的,现在懂礼貌的年轻人可不多喽。尤其是还跟我这样的穷糟老头,那就更少喽。” 我挠头笑了笑,心里一窘,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似乎也明白了我的难处,轻摇蒲扇,叹了口气,说:“米家女娃儿心思单纯,身世也很可怜。你小子可别欺负了她,不然的话,哪怕我只剩下这副老骨头了,也要跟你死咬到底。” 我连连摇手,说:“您别误会。我对她,没那个意思。只是她救了我的命,我也想以恩报恩,仅此而已。” 他说:“没有最好。” 我松了口气,说:“那您知不知道她的身世?”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有个人应该清楚。” 我说:“谁?” 他说:“那时跟她一起逃来的,只不过……”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说:“只不过什么?” 他说:“只不过那人已经死了,就葬在村后头的坟山上。” 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村后头有一座遍布土坟的矮山。即便隔了这么远,还是能感觉到从那边儿渗过来丝丝寒意,叫我不禁打了几个冷颤。 看来想要得知米淑的身世,得去这坟山看看了。 我向大爷道了声谢,又在村里溜达了几圈。稍微熟悉了点后,便回了米淑家。 家里已经被收拾地干干净净了。她坐在桌旁,饭菜都已做好,见着我一回来,便向我招了招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我说了声“谢谢”,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边儿吃着饭菜,一边儿说着打听到的事儿。 她听到我今晚要去坟山探探,脸上担忧,用手指蘸了蘸水,在桌上写着:“人都死了,要不就别去了吧?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那地儿挺不干净的。” 我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摇了摇头,说:“不行。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除非是那边儿真的没有线索,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她小嘴一扁,脸上有些不开心,写着:“你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值得么?” 我说:“当然值得。如果没有你,我现在指不定都去阎王爷那报道了。为你探探坟山,又有什么难的?” 她脸色稍松,面颊又红了起来,写:“你就会讨我欢喜。我最不喜欢油腔滑调的男生了,罚你今儿把碗洗了。”写完,她面颊已红得能滴出血来,轻轻跺了跺脚,站起身来,转身出去了。 诶?怎的生气了? 女孩儿的心思可别乱猜,还是老老实实去洗碗嘞。 将剩菜放好,抹干净桌子。我接了盆水,将吃完的碗放了进去。 还未动手,我又想起了先前收到的红包奖励。 将那瓶“阴阳滴眼液”拿了出来。 原来这“阴阳滴眼液”的效果就跟民间传说的“牛眼泪”差不多,滴在眼睛里能够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惜的是,剂量只够用一次,药效大概在一天。 这样挺好,我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找什么“牛眼泪”了。 洗完碗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把它们都整整齐齐地摆回了碗柜里。 刚转过身子,却见米淑已经回来了。 她关上房门,朝我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折成了三角形状的黄色符纸。 她握住我的手掌,将黄色符纸塞到了我的手里,又在我掌心轻轻柔柔地写着:“这是我在村里求到的平安符,你把它揣进兜里,这样脏东西就不会缠上你了。” 我心里一暖,握住了她的玉手,柔声说:“谢谢你。” 她脸上一红,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摇了摇头,不敢正眼瞧我。 我笑了笑,把平安符放进了兜里,说:“你若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她点了点头,仍是不敢瞧我。 离开了米淑家,我把“阴阳滴眼液”尽数用了。折了一个小弯,走过一条田野小径,终是到了坟山脚下。 山上磷火漂浮,映出点点绿光。枯树枝桠犹如鬼魅,再配上耳旁“呼呼”吹过的阵阵阴风,不禁胆寒。 天上虽然挂着一轮残月,但月光却是透不下来丝毫。山中仍是一片幽暗,叫人心中颤栗。 哎呀!我怎么忘了带手电筒来,这下连路都很难瞧清楚了,还怎么查。 就在我犹豫踌躇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十分幽柔的声音。 只听她说:“小哥哥,你来这儿怎么能不带手电筒呢?喏,我这儿有一个,给你吧,不用谢哦。” 我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只穿着纯白色长衬衫,露出两只白嫩玉腿的裸足女生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手里还握着一个纯黑色的手电筒,面带微笑,一脸善意。 我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根本不敢去接她手里的电筒。因为,我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而且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根本不像是人。 “阴阳滴眼液”早已起效,我不相信还有谁会跟我一样,只身一人来探这鬼气森森的土坟矮山。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女生?所以,我已将她当作了这山里的游魂野鬼,不敢搭话。 我曾听老人们说过,倘若遇见脏东西。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装作视若无睹,这样只要它们不是什么怨气极大的恶魂厉鬼,就不会再缠住你。 现在的我,用的便是这套法子。虽然不知真假,但事到临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没有理她,径直往前走去。面上竭力保持着镇定,但心里却是慌乱无比。 她颇为幽怨地叹了口气,说:“唉。好孤单喔,没一个人能看见我,都不肯陪我玩,都是坏人,坏人。” 声音愈渐悠远,渐渐地,便听不到了。 我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继续往前走着。 正文 第10章 升米恩,斗米仇 走至山腰,我见到了一座比其他坟大了许多的土坟。 快步靠近,没有去管坟边儿漂浮着的磷火。掏出手机,借着屏幕上的亮光看着墓碑上刻的字。 爱女褚婷之墓。 褚婷?是谁? 顺着字看了下去,当我看到碑上的遗像时。心里一抖,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开来。犹如被霹雳击中一般愣在原地,嘴唇发颤,双腿战战,几欲昏厥。 我怎的走到她坟前来了,不吉利不吉利,快走快走! 不顾心里的害怕,我强迈起双腿,想要挪开,却是挪不动丝毫。 此刻,我的双腿就像是灌进了万斤重铅一样,哪怕我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仍是无法移动半点儿。 我心中愈加急躁,浑身冷汗直冒,早已将衣衫湿了个透。 “呵呵呵呵。”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了我的耳中,但此刻听起来却犹如那索命的魔音,直叫我心寒胆颤,浑身剧抖。 冷风袭来,我不敢转过头去。只觉腰间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毫无血色的小手正握着一支手电筒,光束照在碑上的遗像上,不动丝毫。 她说:“小哥哥,你明明看见人家啦,还不理人家,真是坏蛋。” 我紧咬牙关,上下齿不住颤抖,不敢回半句话。 她见我还没说话,声音已经冷了下来,说:“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子!想要的时候,甜言蜜语说得比谁都好听。不想要的时候,却比谁都狠心。你转过头来看看,我到底哪里不好看了?” 我连连吞着唾沫,浑身发颤,慢慢地转过了身子。看着眼前这张毫无血色,却是极为娇嫩的少女脸颊,说:“小姐姐,咱,咱们无怨无仇的。我,我也没得,得罪你,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她还没说话,我又觉身边刮来了一阵冷风。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儿又多了一位穿着麻布短衫的精瘦中年男子。 他说:“小褚,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不要再害人了。” 褚婷见到这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声音软了下来,放在我腰间的手也抽了回去,说:“是啊。他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真正害我的人不是他。我不能害他,不能害他,我的仇人不是他,不是他!” 讲着讲着,她的声音愈渐尖锐,竟慢慢变成了一阵阵哀嚎痛哭。幽怨,痛恨,又无助。 声音慢慢飘远,我的身子也重新恢复了自由。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还在身边的中年男子,说:“谢谢你救了我,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说:“已死之人,何足挂齿?你好好活下去便是了,哪用得着记挂一个游魂野鬼的恩情。” 我笑了笑,说:“活着自然是最重要的。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是外乡逃来的?” 我刻意说了“逃”这个字,因为我猜测眼前这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可能跟米淑有关。 他脸色微变,很快便又掩藏了起来,说:“我是外乡人,但不是逃来的。” 他的神情变化,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心里已经有了分寸,说:“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之所以壮着胆子来,便是想要了解她的身世。她救了我一命,现今想让我送她回家,自然义不容辞。” 他愣了愣,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说:“你跟我来。” 我心里一松,舒了口气,跟在了他的身后。 有他在前面领着路,便没什么脏东西再来搅我了。爬上山腰,到了一处背坡,他才停了下来。 这儿也有一座孤立的大土坟,碑上刻着:米氏忠仆冯林之墓。 原来他叫冯林。 冯林坐在了自个儿的坟包上,看着我,叹了口气,说:“我可以把小姐的身世告诉你,但你得发誓,绝不可把这件事情再说给别人听。” 小姐?难道米淑竟是大户人家的后代? 我心头疑惑,见冯林神色严肃,便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冯林说:“米氏家族,本是鹤州一代米商。祖上靠种米、售米发家致富。到了老爷这一代,生意仍是蒸蒸日上,未显丝毫日暮之象。” “老爷为人和善,经常接济一些贫困人家。平日里那些受到老爷接济的人家,都对老爷感恩戴德,什么好听的话儿都不吝啬。”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年前的一场饥荒,彻底地将米氏击垮。老爷为了自保,不得不减少接济。可那些受惯了老爷恩惠的人,一时没了接济,又哪能活得下去?” “于是乎,他们一个个的,昧着良心,四处散播着没根没据的谣言。受恩惠时有多谄媚,散播谣言时就有多狠毒。”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平日里跟老爷把酒言欢的富贾豪商们,也都纷纷站在了谣言的那头。指责的指责,喝骂的喝骂,真可说得上是‘墙倒众人推’。” “就这样,米氏家业很快就被这些子虚乌有的舆论给整垮了。老爷的所有资产,全部变卖,拿去低了债。”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米氏最危难的时候,有个富家公子说能帮老爷东山再起。但条件却是,要讨小姐做老婆。老爷问过小姐的意思,小姐也明事理,答应了这门充斥着利益的婚事。” “但谁知这个富家公子却是蓄谋已久。什么放出谣言,买通富贾豪商,整垮米氏,都是他一手谋划的。为的,就只是想得到小姐。” “老爷知道了这个消息,暴跳如雷,坚决退了婚事。但第二日,那富家公子便又伙同一干富贾豪商,给老爷冠上了一个莫须有的‘制假售假’的罪名。” “就这样,老爷锒铛入狱。堂堂米氏顷刻间分崩离析。我记着老爷的遗志,带着小姐连夜跑了出来。躲到了这儿,不敢透漏半点风声。直到死前,也未说出。” “只是可怜了小姐,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便已遭了这般苦痛的罪。小姐跟我跑出来之后,连连高烧。我给她吃了药,却始终不见好转。好不容易有一天烧退了,可小姐却是丧失了以前的大部分记忆,也不能说话了,唉。” 我看着冯林,心情沉重。没想到在米淑的那抹甜美笑容后,竟藏着这么一段苦痛悲惨的过往。家破人亡,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 冯林又叹了口气,说:“小姐的身世我都告诉你了。你好好待小姐,过得几日,我便要投胎去了。” “你,先别急着送小姐回家,那富家公子你现在还惹不起。你就随便扯几个谎,带小姐四处去转转。我相信你非常人,终有一日会替米氏洗清冤屈的。” 我点了点头,说:“嗯。对了,那褚婷又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她身上怨气特重,也受了冤屈么?” 冯林说:“小褚也是个苦命人。她被甩了,自个儿散心的时候被人拖到没人的地方奸污了。奸污她的人怕事情暴露,便把她给杀了,然后在这座山上随便找了个地儿草草埋了,唉。” 我心口一窒,说:“那奸污她的人,没有受到惩处?” 冯林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的坟在这儿,行动范围也只能绕着山走。远了的事情就不晓得喽。我送你下去吧,免得小褚又来找你麻烦。” 我说:“好,谢谢你了。” 离开坟山,回到了米淑家。 我依着冯林的话,扯了个谎。没把真正的实情说给米淑听,说:“还没打听清楚你的身世,过几日我们先去建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东西。”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窗外,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我笑了笑,说:“好,知道啦。你也辛苦了,早点睡吧。” 建宁?挺远的,看来不能只靠脚了。希望不会遇到龙腾集团的人。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拿出手机,给头儿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说:“如果我想跟龙腾集团抗衡,光靠给你们送快递,能有希望么?” 耳听八方说:“光给我们送快递肯定是没希望的。你的社交得靠你自己,我只能给你发点儿红包,明白不?” 我说:“可我现在又没钱,又没靠山的,还又得罪了龙腾这样的巨型集团,哪里还能扩展出社交来?” 耳听八方说:“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呵呵,等你到了建宁再说吧。” “记住了,要学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这样你才有可能翻身。不要只凭着一己之力瞎闯瞎闹。有时候正义感太过爆棚,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儿。” 我说:“难道正义不应该被伸张么?” 耳听八方说:“呵呵,你还是太年轻了。有时候到达终点的路,并不只有一条,早点儿睡吧,养足精神。明儿你跟那个小丫头又得开始赶路了。” 我叹了口气,思来想去。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终是抵不过困意,进入了梦乡。 “咄咄咄,咄咄咄。” 一阵机械钻地的声音将我吵醒。 我腾然坐起,打了几个哈欠。双眼还未睁开,嘴里却已有些不快,说:“谁啊,这么早地弄个啥子?不嫌扰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