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接阴  我叫李川。   我爷爷叫李歪头,是当年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被日本鬼子砍掉了左边半边脸,后来逃灾逃到了下白村那个时候的白骨村,就一直没走了。   他是个接阴公,在下白村,老古人定下的规矩,为了忌讳,管接生叫接阴,没有接生婆,只有接阴公。   十六年前的夏天的一个暴雨夜,李歪头去给人接阴,路过下白村往东的那片荒地的时候,在一个坟坳里把我捡回了家。   那晚上暴雨下了一夜,但是第二天就有村民发现,村子里所有的立碑的没立碑的坟堆头上的土都干得裂开一掌宽的缝。   不过当天晚上,这条缝又合上了。   从那之后,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是野瞎子生的,还说我爷爷害人,一个大男人给女人接阴就已经是造孽了,还去给野瞎子接阴。   野瞎子就是我们土话野人的意思。   我们村子地处湖北神农架的山脚往西没多远,说有野人,也是有人信的。   因为我爷爷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会接阴的,所以其他人都不敢不同意他把我留下来,只能背着他一口一个野种的叫我。   我爷爷才不管村里那群人说啥,不仅不在乎,从此之后,他不论去哪接阴都得带着我,硬是这家一口粥,那家一口奶的让我吃着百家饭长大了。   不过李歪头规矩大着呢,他接阴的时候我只能在外面等着,不能看不能听,坏了他的规矩我就得挨揍。   我八岁那年,湖北重庆闹旱灾,我们村位于这两地交界的山坳坳里面,周围方圆八百里的水井河流都干透了,但是我家的后院儿里面的几口大水缸从来都是满的。   那个时候我还小,经常听到来我家借水的村民说是野瞎子帮我家打水,谁叫李歪头帮野瞎子养了个野种呢。   他们还教我要管那个野瞎子叫娘,说李歪头是我爹,野瞎子是我娘,李歪头没女人,连野人都搞。   不过我又不傻,每次他们这么教唆我的时候我都往他们的水桶里吐口水。   我娘可不是野瞎子。   他们的娘才是野瞎子。   但是李歪头从来不回应这件事儿,反正我只知道,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在我十三岁之前,我家后院儿就隔三差五的会出现一些被摔得半死的野狍子野猪野鸡啥的。   在我十三岁的那年,一开春,李歪头就把我家露天的后院用砖头给砌起来了,砌了个严实,还在那个房间的四角房梁上贴了八张黄符。   并且还将原来一直供在堂屋正堂上的阴公排位请到了那个屋子里,重新用黑狗血将地面浇了个遍。   我问李歪头这是为啥,他只是横了我一眼,没应我。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家的水缸不会再无缘无故的满了,也不会有野味出现在后院儿了。   三年之后,我十六岁了,那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八月刚过,九月才出头,就下雪了。   八月飞雪,主大凶。   于是从一开始下雪那天,李歪头就不让我跟他一起去看阴了。   他说天降大凶,新坟遍地,我体阴,还是少出门惹祸事为好。   我向来是不听话的,所以也没将李歪头的话放在心上。   那天下午,李歪头被村长请走给他儿媳妇看阴,还没过半小时,我家院子的木门又被敲得哐哐响。   我去开门,发现是村头陆家大叔,他鼻红脸肿的,见到我就问我爷爷在家不。   “我爷爷去村长家给他儿媳妇儿看阴去了。”   “那你爷有没有说啥时候回呀?”   陆大叔着我家木门叶子,一脸着急。   “大叔,村长儿媳妇好像是要生了,我估摸着再怎么也得天黑了我爷才能回的。”   这也要分人,有的女人生产慢,这疼几个小时,疼一两天的都有,所以我还真不知道李歪头大概啥时候回。   “那这不成呀,我媳妇,哎呀……我媳妇等不到天黑就要生了呀。”   “不会吧,大婶儿不是才七个月嘛,这,不应该呀。”   我听了陆大叔的话,惊讶不已,“不会是早产吧?”我记得陆家大婶儿肚子里的娃分明还没足月呀,才七个月……   “可不就是嘛,川丫头,你不是一直都看你爷爷接阴吗?要不你去我家替我媳妇儿看看?”   陆大叔也是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眼眶绯红,眼见着眼泪都要滚出来了。   听了这话,我为难了。   因为我爷爷接阴是有规矩的,不接生,不接死,不接外村人。   这个不接生,意思就是不接还没有足月的孩子。   到底为啥不接,我也不晓得,不过每天爷爷在阴公面前跪拜上香的时候都会念叨这十一个字,我都背的溜熟了。   而且,最主要最主要的是,从古至今,接阴接阴,都是男的接阴,我是一女的……   这……据说从抗日战争结束后,我们村村名字从白骨村改名为下白村之后,就没有过女的接阴的先例了。   我胆子再大,也没欠揍到敢背着李歪头去给人接阴呀。   “陆大叔,这个,我,我……”   陆大叔见到我有推却的样子,一个猛地就跪在了我面前,脑袋往我家门槛上哐哐的撞着。   门框上结了冰,他没撞几下,就见血了。   我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大叔呀,你可别磕了,磕坏了脑袋我赔不起呀。”   “那你答应我,我就不磕了。”   “…………”   无奈,我只能答应先去看看。   不过我还是记得流程,不管是出门看事儿还是接阴,都要去房间里给阴公上柱香。   我洗了手才去给阴公上香,只是不晓得为啥,我怎么点都点不燃手里的香,没办法,我只能把没点的香直接插到了阴公牌位前边。   “阴公保佑。”   我跪下磕头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阴风从我脖子上穿了过去,冷得我一个哆嗦。   接阴这事儿我不能插手,看看情况应该没什么吧,毕竟这孕妇产子,搞不好是一尸两命的事情,我这样是做好事,不犯规,不犯法的!   要是到时候李歪头揍我,我也能有个理由给自己开脱。   我上了香出门,一边跟着陆大叔往他家走的时候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是,到了他家,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人是谁的时候,我立刻不干了。   因为床上躺的根本就不是陆大婶儿,而是陆老大的妹妹陆小丫。   是个外村人。   我当即就要往外走,但是陆大叔的两个兄弟竟然一人扛着一把锄头给我拦在了院子里面。   “李川,我妹子要生了,今天你必须给我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接下来。”   说话嚣张的是陆老二,他恶狠狠的瞪着我。   “陆老二,你妹子不是我们村的人!”   我也不是个怕人的,从小我爷爷就教我,人骂我,我骂人,人打我,我就打人,这陆老二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偷鸡摸狗的小青年,我没少跟他横过,自然现在也是不带怕他的。   而且,他这个妹妹陆小丫早就在几年前就跟别人跑了,三年没回来,早就被村长给从村谱里除名了的。   不接外村人,是三不接里面忌讳最重的一条。   “川丫头呀,你听大叔说,我这个妹纸,命苦呀,她是被人给骗了,怀了孩子,她本来不是回村子里生孩子的,她只是回来看亲的,结果谁想到这才六七个月就发作了,这,这一尸两命的事儿,川丫头,你来都来了,不能不管呀!”   陆大叔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我们家接阴有我们家的规矩,不接生,不接死,不接外村人,陆大叔,你还是赶紧去找人借车子送你妹子出村去吧。”   我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而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女人的惨叫声。 正文 第2章 阴胎   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我跟着李歪头见过那么多的孕妇,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孕妇是这么叫的。   “川丫头,我求求你了,我,要是能找人,大叔早就找人了,我这个妹纸,是,是被人强奸了,怀孕了……县城里面我们没钱去,川丫头,叔叔求求你,不管这个孩子死活,你只要接下来,然后我们拿去给派出所,他们就能,就能找到是谁祸害了我妹纸,然后给那畜生定罪了……求求你了,叔,叔给你跪下了,川丫头……”   陆大叔见到我因为这声音停留了片刻,立刻又在我面前跪下了。   他这一跪,陆家老二老三都纷纷跪了下来。   我赶紧叫他们起来。   说实话,屋子里的女人的惨叫声听得我也不忍。   我叹了口气,扭头转身往停放着孕妇的堂屋走去了。   “准备开水,红烛,香腊纸以及草纸,还有白糖,如果家里有红糖,弄点红糖水洒在地上。“   孕妇生产的时候容易惹小鬼,对付这些无害的小鬼,用些红糖水招待招待就行了。   这是李歪头喝醉了的时候跟我说的,别看李歪头平时不准我跟着他学接阴,但是只要他一喝醉,啥都跟我说,而且不论他跟我说了多少,只要他一醒酒,保管记不住了。   现在是下午,虽然堂屋里开了灯,但是整个房间还是阴暗得很,陆小丫躺在一张凉板搭成的床上,床边放着的火盆已经熄了,见到乳白色的烟灰沿着地面冒烟儿的时候,我的脚步停了一下。   房间里的阴气很重,压得烟灰都沿着地面走了。   我站在堂屋中央环顾了一下陆家这个堂屋,发现这个堂屋造型十分奇怪,从形状上来看,更像是一个棺材,外宽里窄,散阳聚阴……   天晓得我有多紧张,第一次出门看阴就遇到这种烫手的山芋。   我捏了捏手腕上我爷爷用草绳给我编的护身符,又念了一声“阴公保佑”之后才继续往屋里走。   走到床边,我看到陆小丫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   她浑身都成了紫色,此刻正将张着双腿,咬牙用力,但是不论她怎么样用力,她那隆起的肚子都纹丝不动。   这是难产的症状。   我扭头又让陆家的人去准备剪刀跟白酒。   我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肚皮上按了一下。   碰到她肚皮的时候,我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样,有点痛,不过我没注意,继续轻按着她的肚皮,发现她的肚子竟然硬得跟铁坨坨一样。   “死死死,你们都要死,死死死。八年生,八年死,八年生,八年死!”   陆小丫的惨叫突然变了声儿,变成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她扭头盯着我,一双眼睛里里面全是黑眼仁儿,一丝白缝儿都没有。   咯吱咯吱。   她的嘴巴没有动,但是却有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从她的嘴里发出来。   孕妇生产,乃是阳火最低的时候,这个时候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些脏东西上身。   她这也是被上身了吗?   妈耶,还好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下子就想到了从爷爷的书里读到的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法,快速的从兜里摸出了小刀划伤手掌,然后用带血的手掌从我兜里抓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糯米粉,奋力的按在了陆小丫的肚皮上。   “啊!!!!!”   我一按,床上的女人尖叫着绷直了身子,像是羊癫疯发作了一样的浑身战栗,而我手掌下面的按着的肚皮开始发烫,到最后,烫手的程度无异于我摁在了一块烧红的铁块上面。   我痛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己的手掌差不多要被烧熟烧穿了的时候,终于,陆小丫一直死咬着的嘴巴被一股黑气给撬开了。   黑气乱窜,直扑我面而来,我按着她的肚子没法躲,只能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对着黑气喷了过去。   惨叫。   整个房间里都是那个尖细声音的惨叫。   惨叫过后,我手掌下面的肚皮一下子软了下去,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我看到了一股污血从陆小丫的两腿之间流了出来。   成了吗?   那摊污血只有很小一堆,但是却红得发黑发亮。   那是阴气聚集的样子。   原来这个陆小丫根本就不是怀孕了,而是被人利用给下了阴胎,阴胎在她肚子里不断的长大,辛亏她发作的早,要是她顺产下了阴胎,这在母体里面吸收了十个月精华的鬼东西绝对会祸害一方的。   这也是我从爷爷的书里面读到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松了口气,收回手的时候却发现我手腕上爷爷给我的那个护身手链断了,掉在了地上,我伸手去捡,那手链一碰到我的手就化成了粉末。   手链没捡起来,我碰了一手灰。   完了。   见到手链成了灰烬,我心里一个咯噔,知道不好了。   这手链我带了十几年,被火烧过被水泡过,都一丝不损,这次竟然断了……   难道破戒就这么灵验,我一破了三不接的规矩,这手链就断了?   “臭丫头,你给我滚出来,你她娘的是聋子还是傻子,老子跟你说的三不接你是当耳边风听了还是当狗屎吃了呀,你他娘的竟然敢接生接死又接外村人,你,你,你,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李歪头!!!”   还没等我想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一道暴怒的吼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完球了。   是我爷爷李歪头。   我破了他三不接的忌讳,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手里捏着护身手链的灰烬,我扭头过去看着爷爷,我可以保证我脸上带着的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只是我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站在门口外面的陆家人包括我那个又矮又胖又光头的爷爷,全都脸色煞白。   他们好像都在盯着我的肚子看,我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到我那个像吹气球一样蹭蹭的大了起来的肚子的时候,也惊呆了。   同时我也注意到,陆小丫头床边的那摊污血消失了。   我被过阴胎了。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鼓得像是一颗篮球的肚子,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李歪头跟我说过的“过阴胎”三个字。   那天李歪头也是喝醉了,我借机问他为啥子女人不能接阴,只能男人才可以,李歪头大着舌头吐字不清的跟我解释了半天我才彻底明白,原来下白村早在元朝之前就是个战场万人坑,是个埋人的地方,累积了这么多个朝代的冤魂恨骨,阴气重得很,在这里生产的孕妇跟胎儿体质都极阴,女子本就体阴,若是女子接阴,就镇不住胎儿的阴气。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若是生产的女子在生产的时候被阴魂上了身,所生下来的孩子必定是死胎,如果是男子接阴,最多是接个死胎下来,而女人接阴,容易把那死胎的阴气过到自己身上。   然后自己就跟怀胎十月一样,等到肚子里的阴胎把自己的阳气吸食殆尽,胎儿破腹而出……   这就叫过阴胎。   李歪头说他的祖上八百代都是接阴的,都没人遇到过过阴胎这事儿,咋,咋就到我这里就现了呢!   我慌了神儿,肚子里的东西像是千斤的铁块,压得我的脚杆几乎都要插到陆家堂屋的泥巴地里面了。   “陆老大,你他娘的忒不厚道了!”   陆老大一脸心虚,拉着一脸疑惑跟担心的陆老二站到了一边。   李歪头气得跳脚,对着陆老大骂了一句下流的脏话之后,然后就往着堂屋这边来了。   “李歪头……”我撇了撇嘴巴都要哭了,要早知道会这样,打死我都不出门了,我抽抽噎噎的。   李歪头走过来没好气的横着我,那样子是恨不得打死我又下不了手,他围着我转了圈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我一圈儿之后,又摇了摇头。   我看着李歪头摇头的样子,心吧唧一下的凉透了。 这是没救了的意思吗?不要呀…… 正文 第3章 阴公   我“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叫着李歪头叫爷爷,说我不想死,我还没见着火火考大学娶媳妇儿呢,我还没有给李歪头养老送终呢,我不能这么不孝要李歪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呀,我不要死……   火火是我弟弟,是我四岁那年跟李歪头在村头捡的一个男婴。   那天我跟李歪头正在去给人看阴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疯道长,那道长一见到我跟李歪头就疯了一样的开始叽哇乱叫,还像跳大神一样的乱跳了一阵之后,把孩子丢到李歪头的怀里掉头就跑,李歪头追出去追了两天两宿都没追到那个疯道士。   所以没办法,从那天开始,李歪头就又添了一个“儿子”。   今天火火去集市上卖东西去了,不然他肯定拉着我不让我出来给人看阴的。   他最听李歪头的话了。   李歪头听我哭完之后,一巴掌拍到了我的额头上面,双手叉腰骂我:“你她娘的还晓得不想死呀!”   我赶紧止住哭,抽抽噎噎的点头,表示我就是不想死。   “既然不想死,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李歪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痛惜。   但是我不懂他为啥会是这种眼神,因为有办法可以让我不死了,他为啥还不高兴呢!   只是当他把我弄回去要我跪在阴公的排位前面割血认主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啥子意思了。   他嘴里说的这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拜阴公,认主,接他衣钵,从此之后一生一世,做一个接阴公。   阴胎入体,从来都是无计可施的,而李歪头在阴公的牌位前面告诉我,愿意替阴公引一良人做接阴公,然后由阴公亲自动手化掉我体内的阴胎。   “不是,不是说只有男人,男人才能做接阴公吗?”   我跪在阴公牌位前面,李歪头站在我身边,房间里有阴冷刺骨的过堂风,削得我骨头疼。   李歪头没有应我,我都不晓得他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话,因为他站着的姿势很奇怪,十分的奇怪,就好像整个身子都僵硬石化了一样。   “李歪头。”   我叫了一声,李歪头没应我,我又叫了一声爷爷,然而这时候一股黑风过堂,像是一只手一样的掀开了正堂上的阴公排位上盖着的红布。   一瞬间,房间里的灯烛灭,我只见到漆黑排位上入木三分的刻着“彧白”二字。   彧白公之灵位。   那牌位上的字迹清晰,待我看清楚这排字迹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早就没有了李歪头的身影,硕大黑暗的房间里就只有我跟那道阴公牌位。   牌位前面的朱砂缸里面还有三根我之前插上去没有点燃的长香。   “阴公,您在吗?”   我跪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问话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了很久,一直到我跪在地上都等得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我的上衣被一股风掀了起来。   我瞬间惊醒赶紧用手捂住。   “脱掉。”   一道冷清的男声从我正前方传来,惊得我一颤。   我对着牌位看过去,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没有告诉你,女子拜阴公,必须以阴换阳,阴阳交融才可么?”   清冷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次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听错,声音像是从牌位那边传过来的,我惊得瞪大了眼睛,盯着牌位上的彧白二字,双手把自己的衣服捂得更紧了。   以阴换阳,阴阳交融……我平时没少看修仙的小说,这八个字我知道啥意思,阴公这又是叫我脱衣服又是说阴阳交融的……   ……莫非他要跟我困觉?!   李歪头说过,每个接阴家族都会世代祭拜一个阴公,这个就跟东北跳大仙儿的人家会拜大仙儿一样,阴公会庇护其门下的弟子子孙,每个阴公所传的门系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李歪头的这门接阴的本领,传自道教神灵白马尊王,是他们家祖上八百代一代代的传下来的。因为这样,所以讲究特别多,李歪头说过,要是这本领学好了,通天入地,询问阴阳不在话下。   但是我一直觉得李歪头是吹牛的,因为他说这些的时候都醉得跟烂泥一样,捧着坨狗屎都能说是美味佳肴呢!   我以前一直以为阴公就是一块牌位,每天三次拜一拜就行了,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活……   而且他还要跟我困觉。   我的手死死的裹着衣服,感觉整个屋子瞬间凉飕飕的,只是房间的门关得紧紧的,阴风是从地起的。   “阴公,不,不可以的。”   我可喜欢村长的儿子了,我要是跟阴公困觉了,我还咋嫁给他呀!   “那什么可以,让你肚子里的阴胎瓜熟蒂落,你跟着灰飞烟灭,这样很可以?”   彧白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哇!!”   我被灰飞烟灭那四个字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哐哐哐的对着那牌位磕头,“阴公,我还小,我身上没几两肉,我,我,我不要跟你困觉,我……哇!”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脑袋在地上哐哐哐的使劲儿撞着,没撞几下就撞出血了。   “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彧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似发怒了,“再哭,立刻办了你。”他发出最后警告,我赶紧闭嘴。   忍耐了半天,我哆哆嗦嗦的将我不要跟阴公困觉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呼————   一瞬间,整个房间里阴风四起,呼啸而过几乎要将我浑身骨肉给我削掉了一般。   阴公发怒了。   “大胆女徒,竟然将本公形容成那等无耻之徒,你……给我跪好!”   阴风过,风波平,我被吹得双手双脚着地的趴在地上,彧白阴冷暴怒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继续端端正正的跪着。   “谁与你说的,本公要与你,与你……那个的!”   彧白似乎很气恼我说的“困觉”那两个字,连重复都不肯。   我硬着头皮与他强调,那个,是困觉。   “你再多嘴一句,本公拔了你的舌头。”彧白此话一出,牌位边上燃着的两根白烛之上火焰“轰”的往上窜了三尺。   阴公火冒三丈了。   我赶紧闭嘴。   “是李歪头与你说的本公,要与你……困觉的?”   阴公再度冷冽问了一句。   我赶紧摇头:“是阴公自己说的。”我盯着彧白的牌位,说得认真。   一瞬间,这个房间的温度再度下降几个度,我冷得直咧嘴。   “本公何时说过。”   “阴公叫我脱衣服,还,还说要,与我阴阳交融,还说,还说要立刻办了我……”这分明,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要跟我困觉的意思嘛!   我心中气愤,我虽然读书成绩一般,但是小说看了不少,这不就是小说里面霸道总裁的模式吗?!   “放肆!”   彧白再度吼出两个字,吓得我一个哆嗦,赶紧终止内心的幻想。   他这么生气,难道是我想错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本公叫你脱衣服,是要看你腹中阴胎乃是何方鬼物,本公所说与你阴阳交融,乃是要与你签订血契,以吾之血,换汝之魂,本公的话,才不是你口中那等污言秽语的意思!”   彧白终于是平静下来了,之后的话说得冷冰冰,“你若得了吾之血气,便要替吾接阴采魂,吞天地初魂,供本公所用,可懂本公的意思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哪里会懂他的意思,赶紧摇头。   “不懂。”   “那你懂什么!”   又是一声怒喝,我吓一跳,这个阴公脾气不太好呀。 我紧着头皮,道:“李歪头跟我说的是,我若拜了阴公为主,就要接他的班做接阴公,接阴我知道,就是给人接生,这个我会,不过阴公说的那吞天地初魂,我不太懂。” 正文 第4章 陆老大死   “……”对于我的坦诚,彧白沉默了片刻,“那个不懂,日后本公再与你解释。”   “多谢阴公,感谢阴公,那阴公,我肚子里这个……”我一边磕头一边看我的肚子,我的肚子鼓鼓囊囊的,一点都没有消退的痕迹嘛。   “李歪头会拿本公的血契与你签署,签下血契之后,七日之内,你腹中孽障自会消融。”   彧白这句话说完之后,我明显感觉到房间的温度回升了不少。   “不过今日你犯了三不接的大忌,日后会有一难等着你,你若能顺渡劫难,本公便收你为徒,你若不能……”   “会怎样?”   我赶紧问了一句。   “如若不能,也不算痛苦,瞬间魂飞魄散罢了。”   彧白不轻不重的丢下这句话。   我吓得瞪大眼睛看着我面前的牌位,盯着上面的彧白两个字,发现随着刚才魂飞魄散四个字响起之后,我插在牌位前面那三根本来没有点燃的三根香已经燃了起来。   寥寥青烟之下,那两个字越变越大,就好像从那漆黑的乌木牌匾上飞出来了一样,我的视线里全是这两个字在旋转,在飞。   我晕过去了。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啥时候的天亮了。   火火已经回来了,他趴在我的床边垂头丧气的看着我,李歪头坐在门槛儿上吧嗒吧嗒的抽着叶子烟。   “哇,大姐你醒啦!”   火火见到我睁眼了,一蹦就跳上了床,用手指戳着我鼓起来的肚皮,“大姐,阿爷说你肚子里面是小鬼,是不是哟?”   “臭小子,下来!”   李歪头见到我醒了,走上前来一把把火火拎了下去,用怒其不争的眼神儿扫了我一圈儿,叹了口气,吧嗒了一口旱烟,道,“从今天开始,我出去看阴,你也跟着我一起,我去接阴,你就给我打下手。”   “李歪头。”看着李歪头这忧郁的样子,我瞬间觉得我对不起他了,埋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你还晓得对不起……”李歪头回头把旱烟的烟杆在我床榻下面敲了一下,正要阴着脸教训我的时候,我家院子大门被哐哐的撞响了。   火火跳下去开门,没过一会儿他就叽歪乱叫的跑进来说不好了不好了。   “啥子不好了,有话慢慢说,有鬼在撵你呀!”   李歪头一烟杆敲在了火火的脑袋上。   火火可怜巴巴的揉着脑袋说道:“就是不好了嘛,村长来找你,说,说陆老大死咯,死得惨得很,村长叫你带上家伙赶紧去看哈。”   陆老大死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看到李歪头脸上闪过一抹不好的神色。   李歪头除了帮村子里的人接阴,还会兼带着给人看事儿,看阴阳算八字,只要不坏规矩又给钱,叫他干啥他都搞。   但是这次村长叫他去陆老大屋头帮忙给陆老大下葬,他却不肯了。   “你去给村长说,就说陆老大这个是各人造了孽,最好裹个席子丢后山就是。”   李歪头听火火说完,敲着烟杆跟火火交代。   “李歪头,陆老大咋啦?”   我依稀记得我去陆老大给陆小丫接阴的时候,李歪头骂了陆老大一句,说他不厚道。   但是我还是没想明白他到底做了啥子不厚道。   李歪头白了我一眼:“你以为他不晓得他妹子肚子里的东西是脏东西?”   “他晓得是脏东西为啥子喊我去看阴?”   我不懂了,难道是……   “当然是因为你蠢。”   李歪头骂我的时候,火火又跑进来了,他一边喘气一边说村长在院子门口骂起来了,说要是李歪头不跟着去陆老大家里的话,就往我家门口泼黑狗血。   李歪头骂骂捏捏的起了身,在屋头转了半天后才叫火火拿着下葬的家伙跟着他去陆家。   我也要跟着去,李歪头却丢下一句,“不准去!”说完他就牵着火火往陆家去了。   我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不是说他出去看阴接阴我都可以跟着吗,怎么现在又不带我了。   没办法,李歪头不带我去,我只能一个人呆在屋头。   我们家在村子的最东边儿,背靠大山,整个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阴森森的。   平时我从来都没怕过,但是这晚上,我总是能听到院子里的雪在咯吱咯吱的响,就好像有人从上面过一样,等我跑去看却发现根本没人。   雪地里连人踩过的痕迹都没得。   我都怀疑是我听错了。   到了晚上八点过,外面的雪还没有要停的趋势,我站在院子门口等着李歪头他们,但是他跟火火却从后门回来了。   “把前门关上。”   李歪头从后门进屋,站在堂屋板着一张脸跟我说话,站在他身边的除了火火,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是陆老大的兄弟陆老二。   另一个是我们村的一个陈老书记。   李歪头脸色不好,我麻溜的把前面的门关上并且从里面锁上了。   我走到堂屋,看到陆老二站在李歪头身边,他整个人像是从泥坑里掏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泥巴,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死死的盯着我。   老书记则是坐在堂屋边上默不作声的抽烟,他那双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一直没有移开过。   陆老大死了,他们不在家守夜来我家干啥?   我纳闷儿,走到火火身边,火火拉了我的手一下,悄悄跟我说:“大姐,陆老大死得老惨老惨了,整个喉咙都被撕断了。”   “啊?”   火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把我吓了一跳,他见我诈了起来,赶紧拉着我的袖口,“阿爷不让我给你说,因为他们都说陆老大的死跟你有关。”   “啊?”   我更奇怪了,啥叫跟我有关系,陆老大算计我给她妹子接阴的事儿我都还没找他算账呢!   “李火火,你给我过来!”   李歪头坐在八仙桌的板凳上面,喊了火火一声。   火火立刻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往李歪头身边走过去。   “李川,你给我跪下!”   李歪头把烟杆指着我,叫我跪到他面前去。   我赶紧走过去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转过去,对着院子磕头,使劲儿磕,不磕出血就别停。”   李歪头冷着脸命令我。   “我……”   “磕!”   李歪头的烟杆对着我甩了过来,没办法,我只能磕头。   我用力的磕了大概十多下,脑门儿就被撞出了窟窿,鲜血一个劲儿的冒,我抬起头负气的看着李歪头,鲜血顺着我脸流下来,浇湿了堂屋的地面。   院子里的冷风灌进来,把我头上的血都冻成了冰,我每磕一下,额头上的血窟窿都能砰一脑袋的冰渣子,别提有多疼了。   李歪头没有喊我停。   陆老二也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好像肯定是我杀了他大哥一样,而最后还是陈书记看不下去了,挥着烟杆让我别磕了。   李歪头这才叫我起来,让火火送我回房间。   “这么久了,它都没有再来找过川丫头,老二,你肯定是看错了。”   我推门从堂屋出去的时候,听到陈书记说了一句。   它是谁?   我推着门槛不肯走,站在堂屋旁边的过道里面,而这个时候,我又听见了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好像外面的雪地有什么东西在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我想跑出去看看,但是还没迈出步子,就头重脚轻的栽在了地上,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火火陪着我躺在屋子里的床上。   堂屋里还有灯光,以及人的说话声,絮絮叨叨的,像是李歪头在唱经,我要起身,火火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姐姐,他们要把你娘捉住。” 火火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正文 第5章 红棺材   我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这个屋子里没有电灯,但是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皑皑的白雪秤得房间里有几分明亮。   我娘?!   “我刚才偷听了,那个陆老二说,看到他大哥是被野瞎子咬死的,陈书记说野瞎子是你娘,一定是因为陆老大整你,所以她来给你报仇来了。”   火火在我耳边低声的解释,一边说还一边拉我起来,往窗边走。   听到火火说野瞎子给我报仇,我的眼眶热了一下,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而这时候,我好像又听见了外面雪地有那种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我问火火听见没,他摇头说没听见。   “他们逼爷爷用你的血布阵,引来野瞎子,然后活捉她。”火火把我拉到了窗边,“爷爷布的是四行阵,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就能逆阴阳追捕她的踪迹,你必须要赶在爷爷他们发现她之前告诉她快走,要是被抓住了,会被打死的。”   我听了火火的话,心不自觉的揪了起来,眼睛一直在院子里扫来扫去,而这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把雪粒子刮得漫天飞舞,一时之间我眼前雪白一片啥都看不见了。   而不过片刻,风就停了,   而这个时候,我却看到我家院子的门上挂了东西,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模样的东西,用绳子吊着的,血红血红的,在不断地摇晃,粗麻绳跟木头摩擦,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看清楚那东西是啥之后,我赶紧碰了碰火火:“火火,你看那是不是……”   “红棺材。”   火火吞了一口唾沫,而这时候,他的电子表亮了起来,时间正是早上四点四十四分钟。   外面的雪地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白雪把所有东西都盖住了。   而就在这一片白色之间,那一副大红棺材就挂在我家大门门框上,吱呀吱呀的随风摇晃。   大红棺材高高挂。   这是死者怨气冲天的征兆呀。   在农村,一般是不会用红棺材埋人的,因为红色是血色,死人忌血,忌红色,这两样东西都可以增加死者的怨气,增加诈尸的可能。   反正我在村子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谁家埋人是用的红棺材。   “砰!!”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堂屋突然传来的一道巨响把我惊醒。   是什么东西撞开了堂屋的门。   李歪头他们还在堂屋!   要出事儿了!   我赶紧拉着火火往堂屋跑,跑到堂屋的时候发现李歪头他们早就开门站在了院子里,三个人皆是望着那一副挂在门框上的红棺材傻眼了。   “大红棺材养厉鬼,新人旧鬼争轮回,凶兆呀,凶兆呀,李歪头,你不是说用川丫头的血可以招来那个野瞎子吗?咋把这玩意儿给招来了。”   陈书记敲着烟杆儿,枯树皮一样的脸上血色尽失。   而陆老二只是死死的盯着那棺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雪地里冷得慌,我看见他浑身都在哆嗦。   李歪头沉着脸,看到我跟火火来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头,说着玩意儿可不是他招来的,是自己追着来的。   自己追着来的?   我不懂李歪头这话啥意思。难不成棺材里面的人还能自己举着棺材跑到我家门口来挂着?   棺材在门框上挂着,动静不小,已经吸引了不少早起的村民在一边围观。   因为这千斤重的棺材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砸到人,村长赶来看了之后当即决定把棺材先弄下来再说。   于是李歪头跟村里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爬上了我家门梁上,准备用一把大砍刀把吊着棺材的绳子给砍断。   而大砍刀还没碰到那绳子,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我家门框承受不住这棺材的重量自己垮掉了,而那棺材掉下去直直的立在了齐人大腿根儿厚的雪地里面。   “李歪头小心!!”   李歪头从门梁上掉了下来,掉在了棺材的前面,我见到棺材前面的盖子像是松动了,赶紧叫了一声。   火火眼疾手快的把李歪头往边儿上拉了一截。   “轰!!!!”   下一秒,立着的棺材盖子重重的倒在雪地上,如果李歪头刚才没往边儿上去,这几百斤的棺材盖子就直接砸他身上了。   棺材盖砸起的冰碴溅了许多在我脸上,老疼了。   我伸手抹脸上的冰碴,就听见四周围观的人尖叫了起来。   还有些承受能力不行的人直接跑到一边去吐了。   等我定睛往棺材里面一看,整个人也不淡定了。   棺材里面躺着的是陆老大,他的脑袋跟脖子是分开的,像是被强行扯断的一样。胸口被掏了个大窟窿,可以穿过他的身体看到棺材底部,肚子也被掏开了,不仅如此,还被塞了很大一坨雪球在他的肚子里面,雪球被鲜血染红,化掉了,滴滴答答的往雪地上滴着血水,他的一双手被弄折了,强行掰过来做出了一个捧着肚子的姿势。   像是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陆老大死了没几个小时,但是空气里弥漫的却是一股尸体腐烂了很久的味道。   这样视觉跟嗅觉的刺激,我也有些受不了,捂着肚子要往李歪头身边走,肚子很重,我不得不用双手托着篮球一样的肚子,感觉那里冷得像是一坨冰。   突然,我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我这个动作,跟棺材里的陆老大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又往棺材那边看过去。   陆老大还是那个姿势立在棺材里面,两只眼珠子蹦出来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肯定是我想多了。”我想着我肚子里的阴胎阴公已经承诺给我化解了,我绝对不会变成陆老大这样的。   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我捧着肚子走到了李歪头身边,李歪头正一声不吭的吧嗒吧嗒的抽着叶子烟,眼睛一转也不转的盯着棺材里的陆老大的尸体看。   村长问他这是咋回事儿,该咋整。   李歪头把烟杆儿在棺材的盖子上敲了敲,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陆老大自己造了孽,经不起厚葬,最好用一床破席子裹着丢山沟里就行了,早要听我的话,今天就没这一出。”   说着,李歪头瞪了陆老二一眼,陆老二还在磕头,已经磕得满脸血了,他伸出烟杆拦住了陆老二,叫他赶紧找人把陆老大抬回去,棺材就地烧了,就当是看在跟陆家这么多年前乡里乡亲的情分上,我家断掉的门梁也不要他赔了。   李歪头还说,今天要不是我家宅子风水够硬,这红棺材不见血是不会罢休的,让陆老二回家就别折腾了,就按照他说的办,把陆老大丢山坳里就行了。   陆老二听了李歪头的话,当即就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盯了好半晌之后才说自己一定会抓住那个野瞎子给他大哥报仇的。   “野瞎子生的。”   他冲李歪头吼了一句之后,又转头过来盯着我对我骂了一句。   我当即就来气了,要不是火火拦着我,我铁定给他把那张大脸挠得稀巴烂。   “野瞎子生的咋了,野瞎子生的也没见去害人骗人,种阴胎,得阴果,陆老二,你们一家子干过啥事儿你们自己心里门儿清,我不拆穿你们是不想管你们的破事儿,赶紧的,给我把你大哥的尸体弄走。”我没开口,李歪头倒是愤愤的怼了陆老二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歪头这句话一的话中话太多了,陆老二听了之后果然没再多纠缠,没多久就找了几个人把他大哥给抬走了。   而那副红棺材,就弄到我家门口的路边儿上烧了。   过分的是,陆老二并没有就此休停,他找人来抬陆老大的时候还找了吹唢呐的,一路撒纸钱吹吹打打的给陆老大抬回家去了。   李歪头也不做声儿,只是沉着脸靠在门框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叶子烟,抽得离他三米远我都能闻见那呛人的烟味了。 我隐隐觉得李歪头这样的态度,肯定是在担忧这事儿没完。 正文 第6章 土狼沟   陆老二走了,棺材烧了,村长跟书记还有那些围观的人也都散了,一下子我家院子里就剩下我跟李歪头还有火火我们仨了。   火火扶着李歪头进屋,我转身去拿铲子,想把院子里染了血的那一块儿血污给弄掉。   当我拿着笤帚跟铲子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家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瘦瘦小小的,我走近两步就看清楚了,那是陆小丫。   上次我就是给她接阴被过了阴胎。   她还有脸找来我。   我气了,赶紧快走了几步想要去找她理论,结果她一见到我扭头就走,我赶紧追上去。   她往后山上跑,我就往后山上追,我瞧着陆小丫跑步的姿势极其的僵硬奇怪,就好像手脚都是直直的不能弯曲一样。   我越看越不对劲儿,等我停下来不想追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把我领到了一处坟地山沟里面了。   这个时候天虽然已经大亮了,但是这阴山沟里面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都晒不着太阳,阴得很。   陆小丫跑在我前面也突然停住了,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我,我这才看清楚她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水泥的黑灰色,一双眼睛里面已经一点白仁儿都没有了。   她已经不是人了!   看到这样的陆小丫,我赶紧扭头就往山下跑,只是我肚子里揣着几斤重的东西,才跑了没几分钟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李川,李川,李川……”   陆小丫在我后面追着我,叫着我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凄厉。   我被追得无法了,跑了跑不动了,只能停在原地,扭头凶狠的盯着陆小丫:“你追着我干嘛?!”   李歪头说,要是被脏东西追上了,要么跑,要是跑不掉就一定要比他更凶。   所以我龇着牙,瞪着眼,凶神恶煞的盯着陆小丫。   只是我没想到,陆小丫撵到我之后没有扑上来,而是一把跪在了我面前。   “李川,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我求求你……”   陆小丫一边给我磕头一边求我。   我一脸茫然。   后面陆小丫一边磕头一边跟我讲我肚子里的这个阴胎的来历。   原来这个阴胎是陆老大找来养在她肚子里的,目的是为了在她肚子里养熟了拿去卖给隔壁县城的一家大户人家。   “那户人家拜的是黄大仙,那大仙儿为了提升仙力,每年都会买一个童女放入没成熟的阴胎,然后用童女的血气催熟,产下的阴胎它食用之后可以涨一千年的修为,我大哥今年找到我,得知我还是清白的,他就说家里困难,大嫂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娃,他要给那个男娃置办一份家产,他求我去给那户人家做保姆,我信了他的话去了,可是去了之后没多久肚子就大了……”   “然后我大哥就跟我说,只要我乖乖听话,把肚子里的娃生下来,他得的钱就分我一半。可是我到后面才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的婴儿,是个死的,死的婴儿……”   要不是听了陆小丫的话,我绝对想不到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陆老大竟然这么狠,竟然把自己的妹纸卖去养阴胎儿……   “那为什么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到了七个月就有生产的征兆了?”   我在一些书上读过关于养阴胎的记录的,那些记录说的是,阴胎一旦种下就会稳如磐石,所以一般都是可种不可除……   “因为他们是从一个惨死的女人肚子里刨出的这个没成熟的阴胎。”陆小丫说着说着,黑漆漆的眼睛里面立刻滚出了一行血泪,“而现在,那个,那个女鬼找来了。李川,求求你救救我,那个女鬼厉害得很,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求求你救救我,不要让她抓住我,求求你……”   陆小丫说完之后一把扑上来抱住了我的脚踝,她的手冰凉刺骨,刺得我肚子凉梭梭的痛。   我赶紧让她先起来,这件事儿我不能擅自答应,所以我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表示我要先回去问问李歪头。   我带着陆小丫回去了,下山的时候陆小丫告诉我今天挂在我家门梁上的红棺材就是那个女鬼弄来的。   我问陆小丫晓不晓得那个女鬼是啥来历,怎么怨气这么大。   “好像就是你们村子里的人。”   陆小丫的黑眼睛咕噜噜的溜了一圈儿,灰白的脸上挂着的血痕没有干,她用黑得发灰的手指指着北边的土狼沟,又说了一句,“那个阴胎,是陆老大从土狼沟里面带回来的。”   土狼沟。   我听到这三个字,心里颤了颤。   陆小丫说我家有两个厉害家伙,不敢跟我回家,我就让它先躲着,等我找到解决办法了再来找它。   我回家的时候李歪头正在堂屋门槛上坐着抽旱烟。   他吧嗒吧嗒的,见到我回来了一蹦就从门槛上蹦了起来,叫我在原地站住,我吓了一跳赶忙站住。   他跑过来围着我看了又看,吧嗒吧嗒的又多抽了几口烟之后才开口问我去哪了,身上怎么一股子死人味道。   我不敢撒谎,赶紧把我遇见陆小丫还有陆小丫跟我说的那些事儿全部跟他和盘托出了。   李歪头听我说完之后又不说话了,只是叼着烟杆儿抬头望着我家院子里的那颗大槐树。   这颗大槐树有些年岁了,据说从清朝开始就种在这儿了,村民们觉得这棵树邪门儿,以前走道都离得远远的,偏偏李歪头觉得它是个宝,围着这颗树建了我家院子。我也跟着他一起盯着那棵槐树,要说也奇怪了,今年这雪下得这么大,到处都被白雪给盖住了,可是我家这颗老槐树上面连一粒雪粒子都没落下,郁郁葱葱的,好像被这场雪滋润得长得更加茂盛了。   李歪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用烟杆在槐树树干上缓慢的敲了三下。   三下敲完之后,李歪头突然睁大了眼睛,摇头:“这件事我管不了呀。”   “李歪头,你不能不管呀,那个女鬼的崽就在我肚子里,她要是要报仇,第一个不就得撕了我……”我急了,这李歪头都不管的事儿,这方圆八百里放眼望去可就真没人敢管了。   “你可给我闭嘴吧你。”李歪头突然用烟杆给了我脑门儿一下,“你现在拜的是阴公,以后你无论替谁接阴看事儿,需要过问的是阴公,阴公不同意的事儿,你问我顶个屁用。这事儿棘手得很,你需要问问阴公。”   “怎么问?”一想到暴脾气的彧白,我就怂。   “长嘴了吗?”李歪头咬着烟杆斜着眼睛盯着我,“长嘴了就用嘴巴问,不然怎么问,用眼睛问还是用鼻子问?”   骂我归骂我,李歪头骂完之后还是带着我去了后院,告诉我,先净手净面,之后方可向阴公问事儿了。   我洗了手洗了脸之后一个人走到了后院里面,学着李歪头的模样点了三根香,这次没出意外,三根香很快的就点燃了,我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哐哐哐的磕头,等我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之后,终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起来说话。”   四个字,寒冷如冰,却让我如同得了大赦一样高兴,我赶紧直起了身子,看到那牌位上面又出现了彧白两个字。以及牌位前面还有一团白雾凝聚着,一会儿一个形状。   “弟子李川拜见阴公,有一事请阴公明示。”为了避免这个暴躁的师傅再发脾气,这些话都是我在心里斟酌了好多遍才说出口的,我尽量做到不给他骂我的机会。   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不高兴。   “说。” 一个字的命令表明了他心情不好,我赶紧言简意赅的把陆小丫跟我说的事儿跟阴公说了。 正文 第7章 去开房   我说完之后,看到牌位前面的那团白雾突然变换成了一个圆圆的人头模样,不过看起来可比骷髅头萌多了,白白圆圆的头上两只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看起来就跟雪人的脑袋一样,萌得很。   “你想要解决这件事?”   彧白问了我一句,那个圆圆的脑袋飘到了我身边,我一个激灵赶紧点头。   “可以。”   没想到这次彧白这么好说话,可是没等我高兴,他又说了一句,“本座与你一起出山。”   我惊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团圆圆的脑袋:“阴公,我可以跟我阿爷一起去的……”   “跟他一起去,送死么?”   他嘲讽了我一句,“东北仙家与我接阴门乃是两个不同的派别,几千年来互不干扰,若不是那个陆老大坏了道上的规矩将阴胎过到你身上,这事儿也轮不到本座出手。”   “本座与你一起去,是不想看你死得太难看,毕竟到时候这事儿传出去,丢的是我白马仙尊的脸。”   听了彧白的话,我真的是很无奈呀,我能怎么办,怎么办,只能忍着呗。   最后,彧白告诉我,这事儿解决起来比较棘手,需要去那个供奉黄大仙儿的人家里看看,最好是活擒黄大仙儿,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儿。于是他定好第二日一早便随我一起出村,去隔壁县城里面看看。   得了彧白的话,我起身出去把这事儿告诉了李歪头,没想到李歪头听我说我之后并没有很高兴,反而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歪头又矮又瘦,愁眉苦脸的样子看起来就跟小人书里面的老夫子一个样子,我见到他这样,端了凳子坐在他身边问他怎么不高兴了,是觉得我去县城里面不好吗?   李歪头看了我一眼,摇头:“阴公亲自带你出山自然是好的,只是川丫头呀,阿爷老了哟,你要快点学本事,以后阿爷干不动了,就指着你给我一口饭吃咯。”李歪头突然说起这么伤感的话题,我听得鼻头一酸,平时这老头子打我骂我用烟杆敲我,就是没跟我这么煽情过,我盯着他那满头白发跟满脸皱纹,撇了撇嘴巴:“李歪头你放心吧,你把我从坟地里捡了起来,我再没良心也不会把你丢坟地里去的,等你老了干不动了,我就用背篓把你背到后山丢了。所以,你可别老哟。”   “好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你,你……”李歪头听了我的话立刻用烟杆来敲我,我一跳就让开了。   他又坐在门槛上骂我,我笑嘻嘻的听着他骂我,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样真好,李歪头养我小,我养他老,谁都不离开谁。   至少那一刻,我有这样的感觉的时候是很幸福的。   那个时候的我怎么都想不到,去一趟县城回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的李歪头,都会发生天崩地裂的变化。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歪头就把我叫醒,告诉我说我可以跟阴公一起出发了。   我揉着惺忪睡眼洗漱完毕,正要问李歪头我该怎么带阴公这块牌位去坐车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家大槐树下面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长发如墨,一身玄色锦缎长袍,腰上佩戴着一块血色耀眼的红玉,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正扭过头来看我,我们的视线对视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他那白如玉色的脸,那张脸英俊得让人窒息,五官都很好看,桃花眼双眼皮,高鼻梁,嘴唇削薄红润,一双黑眸宛若寒潭般的深不见底,他直直的注视着我,似乎要将我看穿。   我心里一颤,这个男人,似乎有点面熟……但是我又实在是想不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拜见阴公。”   李歪头在我身后声音嘶哑的提醒我的一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响在我头顶。   这个帅气的男人竟然是阴公,我的妈呀……这个形象跟昨天那个萌萌哒的白雾团子,也不是很搭呀。   我本来应该走过去再跪的,但是我还没迈开步子就两腿一软的先给彧白跪下了。   “本座并不喜欢被无端端的跪拜。”彧白迈着步子走到了我面前,好听的声音响起在我头顶,“起来。”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一股寒气随之袭来,我赶紧麻溜的爬了起来。   李歪头在一旁垂首站着,恭敬的等候彧白的吩咐。   彧白见我还盯着他,桃花春雨般水盈盈的眼眸里面有了几分白光,薄唇单角上扬,他再射过来的视线里面已经有了些利刃的味道了:“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垂下了脑袋。   “走吧。”彧白并没有要跟我掰扯的意思,而是话语一转,就说要走,而他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后,我就见到他的模样“砰”的一下变成了一个白雾团子,就跟我在后院牌位前面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应该是他的第二个分身,除去刚刚那个好看的男人的真身之外的分身。   白雾团子飘到了我手边停着,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啥。   “大胆,还不快将本座迎进去。”见到我没动作,彧白的声音又响起了,带着些怒意,我赶紧把我手里捏着的包包打开,让他扭着身子钻进了我包包放水瓶的那个小口袋里面。   别说,白雾团子扭着肥肥的身子的模样还真的挺萌的。   只是,他一钻进我的包包里,我的包包里面就像塞了几十斤的铁块儿一样沉了,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背着包包走到了村口。   我终于带着彧白顺利的坐上了去县城的大巴,大巴开动的时候,我见到李歪头拉着火火站在村口跟我挥手,一直到大巴开出去好久我还能看见他们还站在那,我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了。   不过一想到我这是要跟着彧白学本事,等我学好了本事能挣钱了,我就能把李歪头带到市里面去找他闺女了,我又元气满满了,就算是背着几十斤的彧白都不嫌沉的那种元气满满。   李歪头其实不是孤寡老人,他有个闺女特别能干,据说现在在市里面当上了大官,只是我跟着李歪头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她回来过,只是偶尔捎点信跟一大笔钱回来。   …………我们村真的是特别偏僻的村子,去县城的大巴一周一趟车,一趟车走十个小时,到了县城之后,我又带着彧白转车去隔壁县城,硬是晚上十一点我们才到达隔壁县城。   到了之后,彧白让我找个酒店先住下来,还提醒我一定要评上星级的酒店,不能是大街上的小旅馆,如他所言,只有星级酒店的服务才能与他高贵的身份所匹配。   我倒无所谓,反正李歪头给我的钱足够我在这里胡吃海喝饿不死了。只是我没有身份证,走哪人家都不给我开房,没办法,我只能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打开包包把彧白给放了出来。   我带着白雾团子的彧白去开房。这次不知道他给那个只知道在柜台前面低头嗑瓜子的前台使了什么障眼法,那前台竟然看都没看我一眼的就把房卡给我了。   我长这么大就没住过旅馆,更别说这种金碧辉煌的大酒店了,捏着房卡找不找方向的时候,还是彧白鼓着花椒粒子一样的黑眼睛瞪了我几眼之后飘在我前面领着我去房间。   奇怪的是,似乎只有我能看到他这团白雾。   我们的房间在四楼,没有楼梯可以到达,只能坐电梯,彧白带着我进了电梯,只是一进电梯,我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特别骚的味道,就跟农村猪圈里面的那种尿骚味一样。   但是似乎又不止这一种尿骚味,还有羊膻味,鸡粪味,反正这电梯里面的味道混杂,让我想吐。   我皱眉,刚要扭头问彧白又没有闻见的时候,他却已经在我面前“砰”的一声又幻化成了人形。 正文 第8章 畏惧   “别开口,这四楼住的都是妖精鬼怪,你一张嘴泄了人气,被扒皮喝血吃肉了我可不管你。”   彧白扭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的认真表示他真的不是跟我开玩笑的。   我赶紧伸手捂住了嘴巴,一时间连呼吸都不敢了,憋着气乞求快点到房间就好了。   四楼并不算是很高的楼层,但是这个电梯仿佛开了很久才到,我憋着气只能从指缝里呼吸,肺都快憋爆了的时候,电梯才“叮”的响了一声。   电梯门打开之后,彧白首先迈步走了出去,电梯外面的通道阴森森的,那股难闻的气味更多了,只是好在我们这一路往我们所住的房间里面走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整个楼道安静得像是太平间一样,几十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都是死死的关着的,门缝里连一丝光都没有。   我们住的房间是444,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号可真够给力的。   彧白没用房卡就轻易的把门给推开了,而我则快速的跑了进去,看见彧白进来关上了门,我终于是松了手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好在房间里的空气没有任何异味,不然我不被憋死也要被臭死。   缓过劲儿来了之后,我注意到彧白站着在窗台上用笔写了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符,他写完之后把那张符纸扔给我,叫我去贴在门上,我赶紧接过来照做了,好奇接下来他要干什么,没想到我刚用口水把符纸贴在门上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浴室里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水流声。   是在洗澡么?看着浴室里蒸腾起来的一片白白雾气,我惊叹原来阴公也是要洗澡的。   很快的,彧白洗完了,出来的时候只裹了一条浴巾,一大半赤裸的身子就这样的呈现在我的面前,我赶紧“啊”的叫了一声然后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看了男人的裸体是要长鸡眼的,我不想长鸡眼。虽然刚才那短短一瞥,彧白那凹凸有致线条明了的好身材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面红耳赤。   “睁眼。”   彧白在片刻之后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嗓音清亮,我不敢一下子松开手指,只是从指缝间悄悄咪咪的看过去,看到他已经裹上了一件白色长袍,这才放心的把手指从眼睛上拿下来,他坐在了茶几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白袍里面没穿裤子,修长的大长腿在我面前展露无遗。我又面红耳赤了,感觉自己的脸上都能煎鸡蛋了。   他睨着我,见到我没动作,伸手敲了敲玻璃茶几的面,示意让我过去。我乖乖走过去,他跟我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给我讲为什么我可以闻到那些臭味。   因为我认他为主,本就纯阴的体质过渡了一些他的纯阳之气,所以变成了半阴体,不仅可以感受到鬼魂的存在,还能感受到跟鬼魂不是同类的妖精的存在。   “那阴公的意思是,这个酒店里面,住了很多妖精?”我吞了吞口水,因为李歪头职业的关系,我对阴阳鬼道这些东西倒是不陌生,只是这妖与仙儿,倒是北方比较多一点,我们南方很少见,所以我一时间没有绕过那个弯,有些理解不了彧白的话。   “不是整个酒店,而是酒店的这一层楼里面,关押的全是妖精鬼怪。”   彧白这次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呵斥我,只是我听到他这么说立刻不淡定了:“你早就知道这层楼全是妖精鬼怪,为什么我们还要住这层楼?”我是来解决肚子里这个阴胎求活命的,不是来送命的呀!   “我故意的。”彧白突然起身,翩翩长袍从我面前掠过,袍底“风光”瞬间在我眼前一展无遗,一丝不挂的好身材瞬间让我脸红得要爆炸了,他却径直往门口那边走去,“几百年未出山,这次出来自然要先会会故人。”说着话,他长袖翻动一下之后,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他往外走的身子停在门口,扭头过来看着我,“我没回来之间,不要踏出这个房门一步,任何人叫门敲门不得应门,知道么?”   “知道了。”我赶紧点头,目送彧白走出了房间之后立刻冲到了浴室用冷水浇着脸,一直到脸上的火热消失了我才大大的吐了两口气。大概也是赶车累极了,我简单的洗漱了之后倒在床上没几秒就睡着了,因为房间的床是单人床,我睡在靠窗的这一侧的,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我好像感觉外面一直有风在往房间里吹,吹着白色的窗帘有一下没一下的从我脸上滑过,就像是一双手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一觉睡醒了之后发现彧白还没有回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发现自己这一觉只睡了一个半小时的时候,瞬间心都拔凉拔凉的了。   因为这就预示着我要完全清醒着在凌晨一点钟躺在这个四周都是要鬼怪妖精的房间里等彧白回来。   夜越深,房门外的脚步声就越多越响,我躺在床上屏住呼吸听着那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尽量的降低呼吸的弧度,乞求自己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被发现。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四十多分钟,我在床上僵硬的躺了接近二十分钟,就在快要到两点的时候,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的稀少了起来,悬着的心快要放下去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闹铃声从我的床头发出,声音很大,就跟我们村村头放广播的那个喇叭一样大。   我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在了床上,仿佛被冻住了一样,而这时候,门那边发出了剧烈的撞门的声音。   哐哐哐的,每一下都像是重重的撞在了我的心头。   我躺在床上肺都要憋爆了,但是撞门的声音没有一点要停歇的意思,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更加的剧烈了。   眼听着酒店那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有被撞得松动的声音,我一个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躲到了床底下。趴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我实在是想不懂彧白不是贴了一张符在门上的吗,那些妖怪为什么还能破门而入,而且彧白到底去会什么老朋友去了,需要在朋友的房间停留半夜,现在还不回来。我越想越生气,要不是听到房间的门“砰”的一下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我差点都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境。   听到房间门被砸开的一瞬间,我再读的不能呼吸了,这次不是因为我自己憋气,而是因为一瞬间涌入房间的臭气就像是我置身在粪坑里面了一样,不,这气味比粪坑更难闻,比我之前在走廊上闻到的气味多了一些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我以为门被砸开了会有无数的妖魔鬼怪涌进来然后把我给分尸了,但是门板砸落的声音响过之后,房间里死寂一片,就算是我的耳朵贴在地面,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脚步声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声音,这个房间安静得像是一个坟场。   难道是这些妖怪不走寻常路,撞开了房门就走人了?还是我躲在床底他们找不到?我不敢掉以轻心,为了听得更仔细,我闭上了眼睛侧着脸把一个耳朵贴在地板上,屏住呼吸想要听到更细微的响动,这次,我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响动,但是不是脚步声,而是什么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好像是水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这一瞬间,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四周的温度变得寒冷刺骨了,我颤颤的睁开了眼睛,见到一张从床上倒垂下来的女人的脸,瘦骨嶙峋的脸颊颜色灰白,漆黑一片的眼珠子往外爆起,她正死死的盯着我,嘴巴里鼓鼓的还在蠕动,似乎在咀嚼之着什么东西,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黑唇缝里滴下来,砸在地板上,那就是我听到的声音。   她在冲我笑,咧嘴的瞬间一根还没有被她咬碎的手指的指尖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掉在了我面前。 正文 第9章 还我儿来   啊……   突然而来的一幕,以及那还带着鲜血跟雪白筋骨的半截手指,吓得我猛地尖叫了起来,我边叫边哭,要不是床底空间太小,我都能给女鬼跪下来了:“我,我没几两肉,别,别吃我,别吃我……”而就在我求饶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捆住了我的脚踝,我低头一看,发现那女鬼的头发已经从床的那一头窜进了床底下,像是藤蔓又像是手一样的死死的缠住了我的双腿跟我的腰身。   她,她要干什么?我惊恐的向那个女鬼望去,发现她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了,整张脸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的我看到她的下巴掉了下来,然后她痛水蛭一样的舌头添了一下快要爆出来的眼珠子,又把下巴合上了。   “还我儿来,还我儿来,还我儿来!!!!”突然,女鬼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三句话,一句比一句的语调高,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大腿就被狠狠的扯了一把,她把我直接从床底下拉了起来,钢筋一样的头发勒着我,把我倒吊着在半空中,她也倒着身子飘到了我面前,鼓出来的眼珠子凑到了我的眼睛前面,她咧开嘴巴深处黑漆漆的舌头在我脸上添了一下,这一下让我痛得撕心裂肺,就好像一半张脸就被这样给扯掉了一样。   很快的,我意识到这个女鬼就是我肚子里那个阴胎的娘。   “你的儿子就在我肚子里,你要是吃了我,你儿子也活不了。”那半边脸很痛,导致我说话都不完整了,不过我忍着痛说完了这句话,然后盯着那个女鬼,用更加凶狠的眼神,“我们这次来这里就是来找那个黄鼠狼大仙儿为你跟你儿子还有那些被制了阴胎的婴儿讨回公道的,你……”   “公道……要不是你爷爷当初给我接阴失败,让我一尸两命,我能被人开膛破肚,死了还不安生吗?你还要给我讨公道,不如让我吃了你这个纯阴纯阳参半的灵体,那样不用你们动手,我就能复活我儿了。桀桀,桀桀!!”女鬼女人把我一百八十度旋转摆正了,然后她也正过来,我看到了她的肚子,从肚脐往下到大腿根儿都被切开了,敞开的身体已经腐烂了,那冲天的臭气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她用头发拽着我的双腿,突然把我拽起来往一边的墙面上狠狠的砸了过去。   她这是想要把我砸成肉泥了在下口呀,我双手抱头,反抗不得只能最大的减少受伤的程度,而我的身体没有砸到墙上,反而砸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那个怀抱太冷了,房间里一瞬间阴风四起,冻得我的手臂鸡皮顿起,不过那股冷气乱窜的一瞬间,我看到我身上的头发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冒着蓝光,很快的就被烧成了灰烬。   那个女鬼的满头枯草一样的头发也被点燃了,她痛得又凄厉的叫了起来。   “一个孤魂野鬼,连我的人都敢动,活腻了。”头顶,冰冷霸气的声音响起,听得我心里瞬间回暖,因为是彧白。   彧白及时来救我了,我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身,双手双脚的缠在了他的身子上,害怕他再跑了。而他则是把我抱到一边,放我在床上,然后拍了拍我的头,用眼神示意我没事的,他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乖乖在这里坐着。”   我坐在床上,看着彧白虚无的站在地面上,双手环抱,身上已经不是之前穿出去的那见白袍了,而是一身大墨色的长衣装扮,肩上还披一条玄色丝绸的披风,如墨漆黑的眼眸锁定着我,眼神里面的坚定跟温柔几乎让我沉溺,我赶紧点了点头,让他别管我。   而那个女鬼,已经被那蓝火缠身,痛苦的蜷缩跪在了地上,对着彧白哐哐哐的不断的把脑袋往地板上砸,求彧白饶命,她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我是彧白的人。   彧白没有听她的话,摊着手掌走到了那女鬼面前,他的手掌里有一丝丝的蓝光在跳跃,那一瞬间我连呼吸都滞殆了,因为我知道,那抹蓝火是那个女鬼的鬼火,要是彧白捏熄了她的鬼火,这个女鬼就瞬间的灰飞烟灭了。   “彧白公,不要,不要,求求您了,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求求您,不要让我灰飞烟灭,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女鬼磕头太猛了,眼珠子都磕掉在了地上,她又颤着手把眼珠子捡起来摁在了眼眶里继续磕头。   彧白还没有动手,不过那点蓝光越来越微弱了,我知道彧白是在用自身的阳气吞噬女鬼的鬼火,不费吹飞之力就可以灭掉这个女鬼。   听着女鬼的哀嚎,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了,弱弱的下床走到彧白身边,问他可不可以先等等。   彧白扭头过来看着我,清澈明亮的桃花眼眸里面没有愤怒,只有质问,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因为她是李歪头接阴失败的妇人。”   我弱弱的垂下了头,双手绞着衣角,咬牙,“我们应该渡她,而不是灭她。”这是李歪头欠她的,就是我欠她的。   我就知道她是我阿爷接阴失败的妇人。   从土狼沟里面出来的女鬼,那个时候我就想到了可能是李歪头接阴失败的妇人,因为只有李歪头没接下来的妇人才会被埋葬在土狼沟,因为那里地势极其险恶,就是所谓的穷山恶水,只有那种地方才能镇压住一尸两命的孕妇的怨气跟阴气,而陆老大去土狼沟取死人的胎儿,已经破坏了土狼沟的风水,只怕那里镇压着的女鬼婴孩的冤魂早就四处乱窜了。   上次我就准备跟李歪头提这个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忘了。   “你要想清楚,如果这个时候我灭了她,你肚子里的阴胎就会随之消失,如果我不灭她,你肚子里的阴胎还会继续长下去。”   我听了彧白的话,瞪大了眼睛。   彧白看着我,目光平静。   我结结巴巴,看了一眼那女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能感应到女鬼的存在,在我肚子里从来没有动过的它此刻剧烈的动了几下,撑着我的肚皮不断的出现他的手掌脚掌的印子。   “那我,我可以把我肚子里的这个,还给她吗?”   我看了一眼彧白,或许是觉得我的话语太幼稚了,他冷笑了一下:“当然可以,现在就把你开膛破肚就行了,你要吗?”   开膛破肚,当然不要,我赶紧摇头,畏惧的往彧白身后缩了一下。   而那个女鬼见到我退缩了,又开始不断的给彧白磕头,口中还念念有词,说自己知道那个黄大仙儿的阴谋,她可以帮助阴公夺取黄大仙儿的仙灵,供阴公修行所用。   她口中说的什么黄大仙儿的仙灵我不太懂,但是她的话说完之后,彧白换换捏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对她的话感兴趣了。   “那个黄鼠狼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彧白挑眉问着女鬼。   那个女鬼听了彧白的话之后朝我看了过来,我被那女鬼利刃一样的眼神盯得有点怕,双手抱住了彧白垂在身侧的手臂,他的身子很冷,但是我抱着却觉得很有安全感,破天荒的他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嫌弃的把我的手甩开,而是任由我抱着他的手臂。   “她。”那个女鬼盯着我张嘴继续说话,“那个黄大仙儿这次的最终目的就是她,她原本的体质就纯阴,黄大仙儿一开始就想要吃了她,才会让人找上下白村的陆老大购买阴胎,我与我儿才会遭此劫难,彧白公,黄大仙儿觊觎彧白公您的修为是其一,其二就是彧白公留在身边的这个女孩儿体质特殊,日后必会引得妖鬼人三道互相残杀,她就是个祸害!”   “你才是个祸害!” 正文 第10章 归顺我   我听着那女鬼说我是个祸害留不得,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驳了一句,亏之前我还同情她呢!彧白抬手示意我别说话,我乖乖闭嘴。   “本座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女鬼多言,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归顺我,成为我座下兵马,那样我方可放你一马。”   那个女鬼见彧白松口,虽然盯着我的目光还是仇视的,但是也不得不给彧白叩首对他俯首称臣。我站在彧白身后看着他对着那个女鬼伸出手掌只是轻轻一弯手指,便有幽幽蓝火从那女鬼的头顶渗了出来,蓝色火苗飘到了彧白的手掌里面,瞬间被他的手掌给吸收了。奇迹般的,我肚子里刚才一直在翻滚的阴胎也安静了下来。   我瞪大眼睛盯着彧白的手掌,觉得他简直就是帅气霸道到爆炸!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门下鬼道之事的负责人。”彧白收了那女鬼的鬼火,衣袖一挥,在椅子上坐下。   女鬼磕头谢恩之后瞬间退下,只是我还是看到了她消失的一瞬间看着我的眼神儿,那么的恨,仿佛我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魔一样。   “那我肚子里的这个呢?”   见到女鬼被收服,我赶紧走过去挺着肚子问彧白,“女鬼都归顺你了,这个阴胎应该对我没有威胁了吧?”   “当然有。”彧白挥袖,端坐在太师椅上,招手让我过去,“你肚子里的阴胎受那女鬼的控制是极少的,它的阴力主要来源于那个黄大仙,等到本座收服那只黄鼠狼之后,你肚子里的阴胎便可消失。”   “消失?”我惊了一下,“她不会回到他妈的肚子里去吗?”   “若你是寻常人的话,可能会,但是你体质现在阴阳参半,阴胎早已适应你肚子里阴气阳气都很肥沃的环境,从你腹中出来,便只能是灰飞烟灭了。”   彧白摸着我的脑袋,注意到我眼中的失落,他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我不是寻常人吗?”我仰着头问他,“那我是什么人?”从小别人都说我是野瞎子生的,说我也是野人后代,我也是野人,不知道彧白是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他又摸了摸我的脑袋,笑了:“你是个很特殊的人,非常特殊。”   到底有多特殊,我再追问他他也不告诉我了,只是跟我说以后我就懂了,可是以后是什么时候,我问不出来也猜不到,最后也只能郁闷的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因为有彧白在身边,我这一觉睡得十分的安稳,可以说是一闭眼一睁眼就天亮了,醒了之后我才发觉我竟然八爪鱼一样的缠在彧白身上睡了一晚上,还把口水蹭到了他的衣服上面。   我尴尬的赶紧松开他揉着脑袋坐了起来,他则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起身又去洗澡了。晚上洗早上洗,我觉得他真的是太爱干净了。   为了防止他又像上次那样只在下半身裹了一张布就出来,我这次一直准备待在阳台上等他洗完了再进房间里去,而就在我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因为我看到正对着我们房间的那一栋楼,同样的楼层,同样的房间的窗台上,好像挂了人形的东西,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刚好有风从两栋楼之间的巷口刮过,把那东西翻了个面儿,就这样我看到了那个挂着的东西是一个人,是一个浑身赤裸,身上血肉模糊白骨外漏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酒店的那个前台。   虽然挂着的尸体的容貌没有一点能够让人辨认她的身份,但是我看到了尸体指甲的颜色,黑白的条纹,很有个性的颜色。不过十根手指甲已经被拔掉了八根,剩下的两片儿指甲也只是耷拉着在手指上垂落。   太惨了。   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死成这个样子的,我捂着嘴巴瞪大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尖叫出声,不敢再看,我偷偷摸摸的摸进了房间里拿起房间的座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报完警,彧白洗完澡出来了,这次他没有直接不穿衣服就走出来了,而是化身成了那个白雾团子飘了出来。   他飘到了我面前,白色的面团自凑到了我肩膀上似乎是闻了闻:“身上哪来一股子死人味道?”他清亮的嗓音里面满是嫌弃。   我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不想去形容我看到的那个画面,伸手往我背后的阳台上指了指,让彧白自己去看。   白雾团子飘了出去,很快,又飘了进来。   “死的很惨。”   彧白进来之后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就捏着肥滚滚的身子钻进了我放在茶几上的包包里面。   咔嚓——   玻璃茶几被我的书包压得起了裂痕,我赶紧把书包捞过来扛在身上。这酒店的东西要是损坏了,可是要十倍赔偿的!我冒了冷汗,赶紧背着书包往外走。   不过书包里的彧白好像又长沉了,压得我肩膀痛,想起那个白雾团子肥胖胖的屁股,我在心里嘀咕一声彧白真的该减肥了。   “你越弱,就会觉得本座越沉,上等修为之人只会觉得本座轻如鸿毛。”   我憋着气进了电梯,在电梯里的时候,彧白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   我撇了撇嘴,还轻如鸿毛呢,重如泰山还差不多。   我背着包包带着彧白走下楼的时候,警察刚好从另外一栋楼门口里被尸体抬了出来,被撞入了蓝色的收尸袋的尸体从我身边抬着经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冲天的尿骚臭味。   比昨天我在这个酒店四楼闻到的味道要重一千倍一万倍不止。我赶紧屏住呼吸。   而这时候,彧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知道我们来了。”   “谁?”   我赶紧低声嘀咕追问一声,刚要迈开步子要走的时候突然手腕一凉,那个女尸的手从裹尸袋里面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发黑发紫的手上肉里还翻滚着饭粒一样的蛆虫,我呕的一下扭身就要吐,而一边的警察赶紧上来把女尸的手从我手腕上取开,弄完之后还不断的跟我道歉说裹尸袋质量不太好,尸体一挣就破了。   我总觉得这个警察长得贼眉鼠眼的,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慌张。   眼见着那警察抬着尸体上了灵车,我还没有从那巨大的惊吓里面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一直到彧白怒呵了我的名字才把我给叫醒。   “在路边去打个车,跟上那个灵车。”彧白霸道命令我,我赶紧服从,搂着书包就往公路上狂奔。   很快的,我拦到了一辆白色的的士,抱着包包上车的时候能够明显的感觉整个车子都沉了一下,司机扭过头来看我,盯着我看了好半晌才扭头过去继续开车。我觉得他肯定在想我包着的是啥玩意儿,这么沉。   “那个女尸已经死亡数日了,腹中胎儿不过四五个月。”   “正是取阴胎的好时机。”   不知道为什么,彧白说着取阴胎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冷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在车上指挥着那个出租车跟在灵车后面跑,一直跟到了一个小巷子的巷口,挂着白布的灵车一下子拐进了小巷子,司机扭过头问我是不是还要跟上去,我点头。结果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下车打开车门一把把我从后座上拉了出来:“老子才不去那地方送死,下车下车,赶紧下车!一大清早的,真他妈晦气。”这个司机说变脸就变脸,我掏了钱给他,他立刻跟鬼撵上了一样的上了车调转车头一溜烟儿的跑了。 我被晾在了原地,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