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深宅贵府   “别以为你们这些下贱胚子做的事可以瞒的过我,想要毒死我,没那么容易!”一双纤瘦到没有力气的手,指甲上朱红的颜色已经斑驳,颤抖着打翻了一只青釉描金的药碗。   两个丫头垂手低头,还有一个急着去清理地上的碎片,都不敢说话。   正值盛夏,庭院正中间那颗梧桐树,枝叶繁茂,长的格外好。府里的人都说,是因为沾了喜气的缘故,才让这株原本已经要枯死的老树,在几场雨后长了新芽,起死回生。   但也有人说,枯树发芽,恐生不详。于是忙叫丫头扯了几尺红绸,绑在那树干上,以求用此法化解。   并叮嘱了底下的人,不许再把这枯树开花当做新奇之事到处宣扬。   七月,暑热。   连着几日艳阳高照,空气闷热,人心躁动。偏那树上的蝉,煽动着薄如羽翼的翅膀,一刻不停。   聒噪的厉害。   “你们两个出去,把那聒噪人的东西给我收拾干净,晚饭之前如若在让我听见一声蝉鸣,就罚你们三天不准吃饭。”   刚打翻了药碗的手,转而开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依旧使不出多少力气。盈盈弱弱的病体本就呼吸不畅,再一动了怒,呼吸就愈发的困难。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唇色已然惨白,再过一会儿只怕就要背过气去。   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皆是神情慌张,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其中一个稍微高一点的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剩下的一个也急忙走上前来,按摩着胸口帮助她顺气。   大婚的典礼才过去两天,阖府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位刚刚过门的大少奶奶,自小在官宦之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阴泽兰,染上了奇怪的毛病。自入府以来,每天中午都要吃一剂汤药,而每次吃药都要闹一场脾气。   失心疯一般,吵吵嚷嚷的,非说是有人要蓄意谋害她,那些精致描金的药碗杯盏已不知被打碎了多少。   好在这深宅贵府的,也不缺这些个东西。想要摔多少都由得她去,少不得在叫人换了新的来用。   “你们这些下贱蹄子,打量着谁不知道呢!害死了我又与你们有什么好处?左不过是在寻了新人娶进来。”侧身倚在软塌上的人,脸色煞白,连气都喘不匀了,嘴上却还是不肯罢休。   软塌之上又格外放了红色织花锦的薄被并两个软枕,瘦弱的身躯陷在里面,白净的肌肤在红色的渲染下,更萌生出许多苍白的凉意来。   吓得在她跟前的丫头连忙收回了手,叠声的劝慰着,又把不敢的话说了好几遍。   如她这般在府里伺候主子的,或是从爹娘开始就一直是府里的下人,孩子出生在府里,自然也同爹娘一样,是伺候人的。又或是被府里的人花了一点钱从外面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总之,都逃不过下贱的命。   跟了好主儿,年纪稍长一点,在外面寻了人,嫁过去。不过是凑合着,过了后半辈子。哪里还敢有什么痴心妄想呢?   “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温润的声音自院中传来,软塌跟前正惊慌的丫头听见这个声音,勉强算是舒了一口气。   大少爷回来了,少奶奶的心里一舒坦,脾气消了,自然也就无事了。   倚在软塌上的人,在丫头的搀扶下正欲起身。说话的男子也就是秦家的大少爷秦桑枝已经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的,是刚刚跑出去的高个丫头。   两人身上皆被蒙了一层暑热,一看便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   桑枝头顶的黑色礼帽还没有顾得上摘,领口的领结也来不及松,便快走几步到泽兰所在的软塌前,亲自握了她的手搀扶起来。   柔了声音说道:“如此闷热的天气,你这般大动肝火,等一下只怕是又要不好过了。”   软塌上的女子便望着他的眼睛,久久的不说话。再张嘴却已经心平气和起来:“晌午的太阳最毒,你又赶回来做什么呢!”   说话间刚才的丫头已经端了茶过来,桑枝抬手接了,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便搁在面前的红木矮桌上。随手脱下了头上的礼帽,交到丫头的手里。   刚刚被帽檐遮住的,是一张处变不惊的素白脸庞。脸庞之上,星目剑眉。   “你们这些丫头真是没用,连个汤药都服侍不好,还平白无故的惹了少奶奶动怒,少奶奶若说不罚你们便也罢了,否则看我怎么处置你们。”   桑枝说话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会让人在他面前生出畏惧。况且主人说话不管对错,做丫头的都得听着不能回嘴。   这是规矩。   两个丫头,穿着打扮皆是一样的。白底蓝花的短衣配黑色的裤子,脚上同样黑色的布鞋。一根长辫子到腰间。高个的是张锥子脸,稍微矮一点的是圆圆的鸭蛋脸。   越是高门大院,规矩也就自然要比别处多。主子如此,底下的人更甚。   同样都是供人使唤的,却也因为伺候的人不同,做的事情不一样,有着特殊的划分,穿衣打扮,走路说话都要按照府里的规矩来,错了,就是要受罚的。   至于受什么样的处罚,自然也由主子说了算。   “罢了,你也休要责怪她们,都是我自己脾气不好,怨不得旁人。”苍白的双唇逐渐恢复了颜色,柔声细气的。   虽是在病中,到也难掩风韵和姿色。   时下最流行的烫发,脖颈间佩戴一条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鸡心链子,和耳朵上垂的长耳坠,以及手上的宝石戒指有异曲同工之妙。打眼一看便知绝非市面之物。   在看身上穿的,斜襟短衣并一条长裙,领口和袖口的滚边做的极为精致,裙摆的最下端坠了一层流苏,衣服的正中间,并两个袖子和裙身绣着同样的牡丹花纹。   因着大婚头三天的习俗,皆是嫣红之色。   细嫩的手指被男人握在手里,又是喇叭管的袖子,刚好露出一大截玉腕来。那手腕之上又带了一只赤色的玉镯子,更显得肤白如凝脂。   不管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出神的。   “既然少奶奶说绕了你们,那也就罢了。要是再敢有下次,决不轻饶。”   两个丫头齐声的回答一句知道了,不敢在过多言语。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在煎一剂药来。”桑枝似对下人的蠢笨有些不耐烦,加重了语气呵斥着。   不只是两个丫头,其他的下人也都很识趣儿跟着退了出去,前厅里就只剩下软塌之上的两个人。   不远处,雨过天青色的香炉里,一股幽香正袅袅升起。   庭院里,那梧桐树上的蝉,却还不合时宜的聒噪着。 第一卷 第2章:郎情妾意   “兰儿醒醒。”桑枝低着头,轻声的唤着怀中的人。   不过是重新煎一剂汤药的功夫,柔弱的身子就已经枕在他的腿上,沉睡过去。他亦贪恋这熟睡中的美好面容,不忍心叫醒。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从她下巴滑到红润的嘴角,最后停留在她浓密而卷曲的睫毛上。   成婚以来,她就在病中,原本丰润而白皙的脸颊此刻稍显瘦削,他的心里在一阵阵悸动的同时又稍显心疼。   桑枝的手轻柔的拨弄着她沉睡中的睫毛,怀中的人儿便动了一下嘴角,转个身将自己的脸又往他的怀里蹭了一蹭。女人的绅、体,柔软香甜,慵懒的小猫一样,让他在炎日的午后心里痒痒的,体内顿时就有了想要把她占为己有的冲动。因为只有那样,她才真正是他的女人,才不枉费他等了这许多年,终于把她迎娶进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要娶她为妻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刨除那高人一等的家世和绝色的容貌,冥冥之中觉得,她这辈子就该是自己的女人。   大婚的第一个晚上,他顾念着她刚受到惊吓绅、体孱弱,并不曾要求她尽新婚妻子的义务,结果从嫁入秦家开始,她的绅、体竟一直都没有好过。   已经两天了。他很想和自己钟爱的女人,有一次夫妻之实。手指离开她浓密而卷曲的睫毛,越过她坚、挺的鼻子,再一次停留在她红软的双唇上。   他最终没有忍住,在她沉睡之际,偷吻了她的唇瓣。刚刚成熟的蜜桃一样,柔软香甜,那味道,险些让他把持不住。好在还顾念着现在并不合时宜,只能作罢。既然早晚都会成为他的女人,他等着便是。有心让她继续睡,又唯恐汤药凉了不好,忍不住又柔着声音叫了两遍:“兰儿,兰儿。”   还是刚才退出去的两个丫头,分别端着汤药和用来漱口的清水,毛巾之类的器皿,听到里间有人说话方才走进来立在身侧,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睡梦中的人醒来。   常日里,两个人谈话或者嬉闹,大少爷唤少奶奶乳名,倒也是寻常,只不过今日不知为何,听起来到比寻常日子里又多了一股子柔情。   新婚夫妻之间,才有的柔情蜜意,真比那罐子里的蜂蜜还要甜。身边的两个丫头听见,都不自觉的红了脸,心里火烧一般。   少不得要想,大少爷果然是这世间顶好的男人,对少奶奶又这般的痴情。自己将来若有福气,也遇上这么一位,即便是要短命个几年到也是愿意的。都是自小在这府里长大的丫头,又到了嫁人的年纪,见了这番场景,免不了在心里思春起来。   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熟睡中的人儿缓慢的睁开了沉睡的双眼,看到男人正痴痴的望着自己,耳根一红竟不好意思起来,忙扯了怀里的白纱手绢遮在面上。   隔了一层白白的薄纱,和他说着话。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里,今天外面不用忙的吗?”   “是要去忙的呀,不过要等你吃了药我才走的。”   懒懒的从他怀里坐起来,覆在脸上的手绢刚好落在男人的手旁,那白纱的绢帕上绣了一枝并蒂的海棠。阴泽兰撒着娇说道:“既是这样,我索性就不喝那药了,你便能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了,是不是?”   “可是又说傻话了!。”桑枝皱了一下眉头把自己的手伸到一边,丫头也激灵,连忙把药碗放到他的手上。   桑枝接过之后亲自试了温度,才端着送到她的面前:“来,先把药吃了。”   她锁了眉头,抿着嘴。   “等你的病好了,我们自然会长相厮守。难道你舍得让我一直为了你的病忧心不成。”说着亲自用小汤勺盛了药送到她的嘴边。   阴泽兰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的苦药。   丫头一直细心的看着,药一吃完就立即送上漱口的清水来,然后是毛巾,最后才是刚刚沏好的香茶。短短几日的时间,机灵的丫头们就已经熟知了女主人喝茶的习惯。茶是茉莉香茶,水一定要是滚、烫的山泉水。   躺在桑枝的怀里小憩了一下,身上还是乏力,精神却好了不少,正欲把这几日憋闷在心里头的话和他说说,却听有小伙计在外禀报。   “大少爷,老爷听说您回来了,正叫您过去呢。”   这小伙计年纪不大,却是府里的老人儿,知道规矩。因记挂着他们是新婚夫妻,唯恐冒蒙闯进去有什么不便,所以只在门外站着。   后见有丫头端着东西从里面出来,才放了心。挪步到门口的位置,等着大少爷的回话。   桑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你瞧,真是一会儿也不安生,我少不得要去一趟,晚点在回来陪你。”   说着从软榻上下来,却顺手将从她脸上滑落的绢帕绕在手指上,笑着送到自己的鼻子下面嗅了一下,方才揣到自己西裤的口袋里。   她看着桑枝如此暧昧的举动,抿着嘴,笑而不语。   “如今你刚入府,少不得要到各处走动走动,具体怎么样也好有一番了解,以后掌管起家事来也就更妥帖,尤其是母亲的面前,她素日是喜欢你的。”   桑枝出门前,又拉着她的手,仔细的嘱咐了一番。临走时还不舍的在她的脸上捏了两下,滑腻腻的。   桑枝是秦家的大少爷,掌管并且经营着家里的生意,如今秦老爷年纪大了,一应事情都交给桑枝接管,他也算的上是一家之主。而泽兰既然嫁给了他,就是这个家里的大少奶奶,以后自然要帮着婆婆处理府中的大小事情。不管是高门大院还是寻常人家,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是不会变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婆婆那张稍显恶毒的脸,还有自己公公的各房姨太太们,她就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桑枝走后她又继续歪着身子,闭了眼睛躺在软榻上。丫头们都以为她是睡着了,也不敢惊动,站在一边轻轻的摇着扇子。   庭院中那个梧桐树上的蝉依旧聒噪着,她此时也无心去计较。   哪里睡的着呢,不过是闭着眼睛养养精神,心里正琢磨着近几日来放生的一连串事情。变化之快,让泽兰在被迫接受之余,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仔细的考虑。   就连她嫁给桑枝,从阴家千般宠爱万般呵护的千金小姐变成秦家的大少奶奶,也仿佛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外人眼恩爱的一对璧人,几乎相当的门楣,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隆重的婚礼过后,这显然成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自己府里的下人也是如此。   可对泽兰而言,别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一切,又都是陌生的。在她的脑海中,有很长一段记忆都是缺失的。 第一卷 第3章:婆媳相见   泽兰想的出神,闭着眼睛去怀中掏手绢,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那方并蒂海棠的白纱手绢被自己男人揣走了。心里的那泊湖水,便轻轻荡起了一层波浪。   被桑枝这一腻,不知不觉已经午后,日头偏西。泽兰虽然仍旧有些神思倦怠,想到桑枝临出门前的叮嘱,少不得要起身到大太太也就是自己婆婆的房中去请安,顺便见一见府里的其他人。   她这几日生病,不过是偶尔脾气暴躁了些,就已经被底下的人诟病是中了邪,现下要是在拖着不去给长辈请安,日后还不知道会被说成怎么没有教养的人。总不能让人以为阴家教女无方。   何况像秦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长幼尊卑由为重要,各房虽然都有自己的月例银子以及小厨房,但早饭还是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的。泽兰身为这个家里的长媳,自然不能例外。不过这两日,都迁就着她的病,才暂时免了每日和家人一起吃早饭的礼数。   她和桑枝相识的早,没有正式成为秦家的大少奶奶前她也是隔三差五的到秦府走动,对这个关系复杂的家庭倒也不算陌生。秦家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又在国外留过洋,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一起一众姑娘的注意。或许是因为这个关系,身为秦家的独子,不仅没能把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发扬光大,还在他的手上日渐凋零。。   如今人上了年纪,脊背佝偻着,不似当年的风采,可无奈风流的本性比年轻的时候还要超出几分,生意上的事情全都交给长子桑枝却接管,自己乐的整日逍遥自在。早有的三房姨太太不算,又找了几个丫头做填房。就连桑枝的母亲秦家的大太太也不能劝阻一二,还隔三差五的要听丫头姨娘们闹上一顿,不得安生。   泽兰从娘家带过两个陪嫁丫头,都是自小跟在身边的。瑞香机灵,木香憨厚。她近身的事情几乎都由她们二人打理。出门的时候自然也总是带着她们两个。   “瑞香”泽兰从软塌上起来,随口叫了一声。很快便有一个穿了白底蓝花衣服,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丫头从门外跑了进来。   “小姐哦,不对是少奶奶,瑞香一早按照您的吩咐去城外的水月庵进香,还没回来呢。”进来的是木香,在阴家的时候称呼小姐习惯了,到了秦家这称呼也就没改,依旧称呼泽兰为小姐,桑枝为姑爷。。   不过也有叫错的时候。两个人成婚前,桑枝也经常到阴府上去,那个时候下人们都称呼他为桑枝少爷,所以木香和瑞香现在偶尔也会改不过来,已经先叫了少爷,立马又改口称呼姑爷。偶尔也会闹得啼笑皆非。   “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带上,陪我到太太房中去吧。”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与旁人自然有几分差别。   泽兰也每每对她们稍微宽容一些。只是这瑞香,越发的贪玩。一早出门,这都午后了还不见回来,她心里倒是有些不愉快。要是连自己带过来的人都如此,那以后如何治理这么大的家业。   好在木香忠厚,做事勤勉,到也不需要她费心。不多时便抱着一个檀木的小箱子,来到泽兰的面前。   泽兰也不伸手,只是用眼睛过了一遍,都是出嫁之前就准备好的要送给各房的礼物。投其所好罢了。   “哦,你去把那串玉石的佛珠带上。”泽兰站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下,突然想起自己的嫁妆里有那么一串佛珠,留在那里闲置着反倒是有些可惜了。,这府里的二姨太是常年礼佛的,倒不如送给她。   木香答应着转身回去拿佛珠,泽兰就站在梧桐树的影子下等她。原本已经准备了一套莲花暗纹的帷幔,如今又多出一串珠子来,似乎显得有些特意了。   不过二太太膝下也有一子,又在这府里生活了多年,除了大太太以外,也就她的身份要高出许多。东西上多了一样,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木香取了东西便和泽兰一起到大太太所在的上房中来。。   大太太今日午觉睡的晚,这会儿刚醒来,正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喝茶,身后一个丫头正摇着手中的扇子。泽兰领着木香走到近前,先行了礼然后恭敬的叫了一声“母亲!”   “嗯,你进门以来一直绅、体不好不曾出来走动,如今可好些了?”大太太又喝了两口茶才放下茶碗,用手绢擦着嘴角,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泽兰。   大太太是富贵人家出身,又生了秦家的长子桑枝,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身份自然不必说。但凡是房间里的桌椅家具都用的上等红木,一应摆设也是非金即银。苏绣的衣裙配一套祖母绿的首饰,越发的雍容华贵。   “多谢母亲关心,本应早点来给您请安的,无奈我身上不好才一直拖到现在,还请母亲不要怪罪。”泽兰在她的面前愈发显得恭敬,同时回身打开木香手中的小箱子取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这是媳妇的一点心意,还请母亲不要嫌弃。”   泽兰说完将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并一副珍珠耳环。   珠子颗颗光泽饱满,都出自南浦。   带着绿宝石戒指的手取出项链握在掌心轻轻掂了两下,如此炎热的天气,却还能触手生凉。肃穆的脸上有了笑意:“难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绅、体不好就别总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泽兰把珍珠项链和耳环连同首饰盒一起交到大太太身后的丫头手上,,自己方才她下方的椅子上坐下。不多时便有新沏的茶送上来。泽兰因不喜六安茶的味道,只淡淡的抿了一口,搁在一旁。   “去把其他几房都叫来,让她们也见见新人。”大太太吩咐着,送茶的丫头应声退了出去。   “你平日时常到府里玩,和她们也不算生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既是我们秦家的大少奶奶那自然要拿出大少奶奶的威严来。管理这么大的家业,只一味的心慈手软是成不了的。”   “母亲说的是,媳妇都记下了,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到的还请母亲多多费心指点。”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少不得再多嘱咐你几句。想必这府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一点,你公公年纪大了,身边的人也不如从前安分,桑枝是长子,如今又管着秦家的生意,少不得要遭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算计。,你是他枕边的人,以后要多帮衬着他才是。”   ,大太太又叮嘱了许多,泽兰都一一答应下来。态度诚恳,并没有一点不耐烦之色。   媳妇家世不俗,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如今肯在她这个婆婆面前如此恭顺,大太太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想到要守住秦家的这份家业,,除了桑枝意外自己身边又添了得力的住手,心里更比以往畅快许多。   婆媳两人的谈话才刚结束,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是悦耳的笑声。。   “早就想去看你的,无奈你身上不好也不便去打扰。”三姨太穿一件枣红色的旗袍,脚下穿一双时下最流行的红色高跟鞋,一进门便亲切的拉住泽兰的手。   看她这一身装扮,红衣红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也是新婚没过三天的新娘子呢。   “不敢劳烦三姨娘,应该是我去看您才对。”面对她的过分亲热,泽兰也只能是满脸的陪笑,说了两句客套之词。   “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不需要这般客气。”三姨娘说完又拉着泽兰的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摇着头感叹道:“看你,病了这几日愈发的清瘦了,可要好好调养才是啊。也好早点给我们秦家添一个长孙。”   三姨太的话说的泽兰当众红了脸,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们是新婚的小夫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在说了,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些,让她怎么好意思。。”最后还是一向待人温和的二姨太主动开口帮泽兰解了围。   三姨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立即松开泽兰的书,扭头大太太说道:“太太倒是给评评理,我这话说的有错吗?桑枝是咱们秦家的长子,管理着这么大的家业,如今既然已经成亲了自然要早点为秦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说着一双眼睛不满的盯着二姨太:“难不成要和桑耳一样整日的在外面胡闹不成?” 第一卷 第4章:弄巧成拙   秦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姨太是个菩萨心肠,平日里话也不多。而一直没有生育的三姨太却是个泼辣的,仗着自己年轻还能讨老爷子的欢心,便有恃无恐起来。,被逼急了在大太太面前偶尔还要甩个脸子,何况是这个一向不怎么受待见的二姨太呢。不管对错,也不分场合,抓到机会总要数落二姨太一番。二姨太也总是容忍着,并不和她计较。   “好了,都是这府里的老人了,一见面就吵,像什么样子!。”大太太脸上有不悦之色。   三姨太便不再多说,复又转头看着泽兰:“姨娘一向是心直口快的,和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受了挑拨生姨娘的气啊!”三姨太拉着泽兰的手一同坐下。   泽兰却是连忙起身,笑着道:“姨娘说笑了,泽兰怎么敢生姨娘的气呢。”然后招手让木香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亲自接了双手递到二姨太的面前:“小小心意,还请三姨娘收下。”   按照顺序,泽兰应该先向二姨太送礼物的,结果为了应付三姨太,她一时就把长幼尊卑忘在脑后了。等意识到的时候礼物已经捧在手里,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大太太和二姨太也不曾怪罪。   泽兰送给三姨太的礼物是一枚团花胸针,玫红的颜色,正好符合她稍显年轻又追求时尚的张扬性格。   三姨太想必也是喜欢的,连忙接过笑着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竟这般懂规矩,真是叫人疼爱。我这么多年膝下无有所出,亏得太太和桑枝照顾,如今又有了你,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三姨太从进门到现在说的都是一些恭维的话,说桑枝当真是好福气,娶了她这么个懂事乖巧的。泽兰心里清楚,她表面上是在恭维自己,实则是借着她恭维大太太的。   “二姨娘,您虔心礼佛,这套帐子是西番莲花的纹理,正适合您用。”泽兰只把床帐摊开在她的面前,并不曾提到碧玉佛珠的事。   “你这孩子有心了。”二姨太看着她笑笑,亲自手下礼物,也不多话。。   “太太之前还担心泽兰那阴家掌上明珠的骄纵性子,不知道该如何照顾人,怕委屈了咱们家的大少爷,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放心了。。”三姨太说完看着泽兰:“我看你这性子倒是和之前在娘家的时候相差不少,可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   这三姨太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在大太太面前张口姐姐闭口太太的,一副尊敬的模样,转眼就把大太太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的不满意抖搂了出来,想让她们婆媳不和的目的一开始就表现的毫不避讳。   倒也难怪三姨太会如此心急的露出手脚,她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她嫁给秦老爷做三姨太也有七八年了,几房里面唯独她嘴甜会哄人,老爷子对她的宠爱也就最多。却不知为何,一直都没能怀上个一男半女的。眼看着老爷子上了年纪,那身子骨,在想要孩子也是不可能的了。   三姨太没有大太太那样配得上的家世门楣,又不能和有儿子的二姨太比,她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现在还年轻,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在这个家里,三姨太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一个。。   “多谢姨娘的关心,因贼人半夜闯入房中,我的确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但经过这两日的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泽兰在家虽然骄纵些,也是懂得道理的,母亲也时常教导我如何为人妻为人媳,照顾丈夫侍奉公婆泽兰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泽兰的一番话,让大太太听着十分舒坦。她的儿媳妇就应该有这样的本事,也好让三房和那些觊觎家业的人知道,这个家里以后到底是谁说了算。   “哎呦,瞧瞧你这张小嘴儿,越来越甜了,难怪要把我们秦家的大少爷哄的非你不娶的,连我也喜欢的很。以后有时间了要多来姨娘的屋子里走动走动。咱们在一出说说话,也热闹些。”三姨太见挑拨不成恐怕在继续下去真的要碰一鼻子灰,便讨好卖乖起来。   泽兰只能满口的答应着。   大太太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等到三姨太自讨了没趣儿闷声不语,才开口说道:“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又赶上你父亲刚刚升了官,老爷特意准备了礼物让你一起带回去,改日必定亲自登门道贺。”   “多谢父亲母亲。”泽兰依旧起身恭敬的道谢。   大太太如果不提,她倒是有些恍惚了,明天是大婚之后的第三天,按照习俗她是要带着桑枝一起回娘家去的。不交心的人在一起,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说,无非是东拉西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泽兰于是又陪着坐了一会,方才散了。   既然要回门,她少不得还需要准备一番。   原本她以为多送二姨太一串佛珠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刚才亲眼看到三姨太的架势,泽兰只能作罢。姨娘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岌岌可危,她犯不上在赶着去火上浇油,自己的一番好意反倒成为诟病的对象。   那串佛珠只有留在二姨太的手上,才算是真正的体现了它的价值。再者说,刚才在上房的时候,二姨太先是因为主动替自己解围被三姨太出言刁难,又对她在送礼物之时错了礼数没有怪罪,单是这两点,泽兰也应该要对这位二姨太表示一番感谢。   ,如此想着,便吩咐了木香将碧玉佛珠单独送到二姨太的房中,自己先回了后院。路过小花园的时候,见池塘里面的莲花开的正好,正应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便忍不住停下脚步,坐在那池塘边多看了几眼。   她这一坐便被那池塘里成片的莲花遮住了半个身上,迎面走来的两个丫头并不曾看见,还以为四下无人,便放心的立在岸边的树荫下讲话。   “咱们这些伺候老爷太太的丫头里面还就数水仙的运气最好,她昨儿个和我说话,老爷已经答应了要去和大太太说娶她做四姨太呢。”   “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大太太不答应,要是被三姨太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大闹一场呢。同样都是跟了老爷的丫头,你看之前的那几个不就知道了,争到最后也只是个填房。,怎们偏到水仙就是个例外呢。”另一个丫头说的虽然中肯,嘴里却也透着点酸气。   同样都是伺候人的,如今有人却攀了高枝,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她心里自然是有些过不去的。   泽兰只当做是两个小丫头在宣泄不满,嚼舌根子,便依旧坐在那里,也不出声。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水仙的口气,倒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再者说,即便是大太太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终究还是拗不过老爷。要不是仗着大少爷,只怕大太太在秦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放眼望去咱们府里这几位主子,哪有一个是省油的。”   “说起咱们家大少爷,当真是可惜了,娶了这么一位大少奶奶,之前就张扬跋扈的,如今又添了奇怪的毛病,听她院中的人说,每天到了吃药的时间就发疯,比之前更加难伺候。”   “我听说太太并不喜欢她,不过是看中了她阴家大小姐的身份,指望着日后能在生意上……”   “少奶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呀,大少爷回来了正到处找您呢。”瑞香说着已经走到泽兰的跟前来。   树荫下说话的两个丫头听到瑞香的声音皆是唬了一跳,看到随后在瑞香搀扶下站起来的泽兰,更是慌张的要命,战战巍巍的走上前来,低着头齐声叫了一句:“大少奶奶!”   “你们既然是太太房里的丫头,那对这个府里的规矩就应该更加的了解,我如今到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你们。”   “大少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在我们阴家,底下的人要是胆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主子的不是,起码要在廊下罚跪一天。我现下刚过门,不知道咱们秦府对待这种目中无人的下人是怎么个管教方法?”泽兰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脸上也并没有恼怒之色,可声音听上去却让人心里发凉。   两个丫头吓的当众跪在地上:“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少奶奶不要责罚。”   瑞香来的晚,并没有听到这两个丫头的谈话,可见自家小姐似乎话中有话,知道是必然是说了什么惹她心里不痛快,便赶着走上前来劝道:“这毒日头下的,少奶奶犯不着和这两个不懂事的一般见识,既然做错了事那不妨就让她们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大少爷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还等着您呢,我先扶您回去吧。”   “既是这样,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你在这里看着她们,不跪满两个时辰不准起身。”泽兰说完便一个人转身走了。 第一卷 第5章:丫头惹是非   瑞香这丫头,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可以算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聪明伶俐,泽兰顾念情分每每对这个丫头也是很偏疼的。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瑞香在阴府里的时候就比其他的丫头婆子们傲慢一些,没成想作为陪嫁跟着泽兰到秦家之后,她这老毛病不仅没改最近越发的不安分起来。早起出去到水月庵进香,磨磨蹭蹭没有按时回来不说,居然还在泽兰训斥太太房里丫头的时候擅自做主,这已然超越了身为一个丫头的本分。   泽兰才刚入秦府,还没有正式的接管家事,不过早晚都会有那一天。而且既然已经嫁给了桑枝成为了大少奶奶,就要替婆婆分忧一起管理好这个家。身为丫头到处嚼舌根,在高门大院里是最不能纵容的。各院主子之间,不知有多少的矛盾都是这些下人们背地里嚼舌根子嚼出来的。   因此,为了这个家里日后的和谐,泽兰才不得不摆出少奶奶的架势来,,也顺带着给瑞香点警醒。   “听说你到母亲房中去了,可还好吗?”桑枝已经换下了西装,穿上一件浅灰色的家常大褂,见到泽兰回来,便赶着上来携了她的手,在软榻上坐下。   “给母亲请安,又见个两位姨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来了。倒是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你在家里,我怎么敢怠慢,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赶着回来了。”桑枝说笑间一双手已经扣住泽兰纤细的腰身,稍微用力将人拉到自己的怀中,耳语道:“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你可准备好要做秦家真正的大少奶奶了吗?”   泽兰听桑枝这样问,又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子成熟的男人气息,心里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婚礼的前一晚,阴家突然闯入了贼人,幸而被下人发现的早,并不曾让其得手。逃跑间那小贼慌不择路,突然闯入泽兰的闺房,并且将其打晕。泽兰醒来之后,便惊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很多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包括对眼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秦家大少爷桑枝。   她记得桑枝是要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男人,却忘记了他们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以至于,她对眼前的这个人,还处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阶段。眼下被桑枝如此暧昧的一问,整个人便有些慌乱了。   若是从她生病的这两日来看,桑枝待她倒是极好的,温柔体贴不说,只要他在家必定是亲自端水喂药,又总是亲自试了温度之后才送到她嘴边的。泽兰虽尚有抵触之心,可既然已经嫁给他,这夫妻之实是推脱不掉的。而且她相信,过去的事情虽然变的模糊,可她自己的选择应该不会错。。   她嫁给桑枝,成为秦家的大少奶奶,必然是因为爱这个男人才嫁的。想通了的泽兰在桑枝的面前,红着脸点头应允。   用过了晚饭,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桑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将丫头婆子都打发下去之后正拉着泽兰准备回房,却见瑞香慌慌张张的捂着脸走了进来。瑞香平日里虽然性子跋扈了一些,倒也不是个不懂规矩不长眼色的,如此情况下进来必然是有缘故。   泽兰松开桑枝的手,稍微走近一点,才发现瑞香已经哭红了眼睛手掌下的半边脸也红红的有些肿,于是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是被谁打的?”   瑞香继续捂着脸啜泣着,刚准备要开口在泽兰面前说出个原委来,另一个陪嫁丫头木香也紧随其后的匆忙跑了进来:“少爷少奶奶,大太太过来了。”   话音刚落,泽兰和桑枝看了彼此一眼,错愕之余同时向门口走去,结果才走到前厅的中间接,大太太已然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母亲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桑枝扶着自己母亲的手到主位的椅子上坐下,泽兰则是亲自端了茶奉上。   大太太板着脸,将泽兰送到面前的茶碗往旁边一推,厉声道:“这就要问问你娶的好媳妇了,我还以为这大家闺秀会是怎么个孝顺的孩子,没想到才过门两天就已经开始教唆着身边的人给我脸子瞧了,这以后的日子还如何是好?可见我秦家以后就是她说的算了!”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泽兰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教导便是,泽兰如何敢给您脸子瞧呢。”泽兰只得先将茶碗放到一侧的桌子上,双手交叠在身前恭顺的立在自己这位来势汹汹的婆婆面前。   “你是阴家的掌上明珠,秦家的大少奶奶,这份家业以后都要靠着你呢,我这个做婆婆的哪里还敢教导你。”   泽兰眼见自己在长辈面前的忍耐和恭顺并没有换来一点温柔的言语,反倒是被更加严厉的斥责。。大太太一向是得理不饶人,即便是还有自己的儿子在身边口风也是一点都不松,,盯着泽兰的眼睛步步紧逼。   “母亲,您就算是生气,好歹也要先让我们知道错在哪里吧。”桑枝心疼泽兰,知道她在婆婆面前不方便发问,便自己率先说出口。。   儿子要护着媳妇,当母亲的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可又无法言表。恼怒之余抬手将手上的扇子摔在桌子上,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不赶紧滚进来还等什么呢!!”   一声令下,两个同样穿着的丫头唯唯诺诺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低头垂手立在屋子中间。泽兰一眼便认出正是刚才在小花园中被自己罚跪的那两人。在偷偷看向一边抹着眼泪啜泣的瑞香,仿佛是一个不安的猜测在此时得到了验证,心凉半截。。   “我屋子里的丫头自然都是些没有教养的,比不上你娘家带来的激灵会说话,丫头们得罪了你,你训斥两句也就罢了,犯不上让你身边的下人也如此放肆。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哪里是在教训下人,分明就是让我没脸。”大太太越说越气,捶胸顿足的。   “母亲如此说媳妇着实担当不起。我方才路过小花园这两个丫头不守规矩在背后嚼舌议论主子的不是,恰好被我撞见了,就让瑞香看着她们罚跪两个时辰,何曾说过什么不敬您的话。”泽兰抬起头来,看着正襟危坐的婆婆态度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母亲可曾亲自问过她们二人,我为什么责罚她们?又几时教唆丫头说不敬的话?”   大太太脸上稍有愠色,显然并没有仔细的盘问过事情的原委。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在丫头和媳妇面前失了颜面,厉声对两个丫头说道:“把刚才瑞香训斥你们的话在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少一个字我就让管家割了你们的舌头!”   泽兰无声的看了瑞香一眼,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会出在她的身上。瑞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可见大太太的气势,又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犯不上为了两个丫头无中生有。心里未免生了疑惑。   “少奶奶命我们罚跪,让瑞香姑娘看着。因为天气炎热,瑞香姑娘便不耐烦了,骂我们是不长眼色的下贱东西。奴婢心想同样是下人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骂人,就回了两句嘴,瑞香姑娘便怒了,说我们不知好歹,又说咱们秦家本就比不上他们阴家,如今阴老爷又刚升了官。以后秦家的事情都要仰仗着阴家,我们如今得罪了大少奶奶就是得罪了阴家,还说……” 第一卷 第6章:娘家的面子   “瑞香,这些话当真是你说的?”泽兰大怒,没有让两人继续说下去。   “小姐,我知道错了。”瑞香知道瞒不过,也看出来泽兰是真的生气了,希望她还顾念往日的情分不要深责,便叫了一声小姐而没有称呼她为少奶奶。   “你给我跪下!”眼下的情况,是瑞香无理在先,泽兰即便是真的想要偏袒也是不能的。她处罚瑞香,也是要给大太太看的。所以,是绝对不能有一点徇私的。   泽兰只是没有想到瑞香这丫头竟然糊涂至,惹怒了大太太。,。眼下为了平息大太太的怒气,也只能让瑞香吃点苦头了。   想起刚从大太太房里两个丫头口中听到的那些不像样子的话,泽兰当即被气的脸色发白,回身取出插在花瓶中的鸡毛掸子,来到瑞香的身前。   泽兰将鸡毛掸子高高的举在手中,训斥道:“你这个丫头真是越发的放肆了,居然背着我说出这么没有规矩的话来,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泽兰说完,手中的鸡毛掸子便重重的落在瑞香的肩膀上。大太太就亲眼看着,泽兰也不能太过敷衍,下手未免重了些。   瑞香毕竟是从小就跟在泽兰身边的丫头,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泽兰也没有办法,当着大太太的面,自己若不是先动手,或者是下手轻了,大太太不解气又觉得她是有心偏袒,要求亲自带了瑞香回去发落,她作为儿媳也是没有办法阻拦的。   到时候只怕瑞香还要吃更多的苦头。她只盼着自己这一番良苦用心,瑞香会懂得。   “不过是小丫头不懂事说错了话,一时冲撞了,训斥两句教训一番也就罢了,何苦动怒呢。身子才刚好一点,万一在气伤了,明日回门让家里人看见了岂不又要担心了。再者说这瑞香毕竟是你从娘家带过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总该绕过她这一回吧。”一旁的桑枝有些不忍心了,上前一步把泽兰的手里把鸡毛掸子夺了过去,又当着大太太的面把泽兰拉到自己的怀里安慰着。。   大太太心思缜密,自然也从自己儿子这番话中听出了另外的用意。她心里就算在不高兴,阴家如今的地位的确比自己家要高出许多,总不能让他们觉得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   更别提阴家老爷对这个女儿的溺爱是很早就出了名的,别的人家都是以生男为贵,他却偏生是个例外,正房太太佟氏第一胎就给阴家添了男丁,在外人看来是见高兴的事。这位老爷却连长子的面都懒得见,只草草的娶了名字了事。   直到两年之后,佟氏又给他添了个二胎女儿。把阴老爷高兴的嘴都合不拢,整日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不说,女儿百天的时候还隆重设宴,招待亲朋好友,席间便宣布自己倒了终老那一日不管身后剩多少家产,都是女儿一个人的。   按照阴家的家谱,到了这一代取名应从泽,加上女儿又是在阴历三月初三出生的,阴老爷希望她蕙质兰心,顾取名泽兰。   泽兰也没有辜负这个好名字,不仅蕙质兰心更是灵巧可爱,把阴老爷以及佟氏哄的徐徐喜笑颜开。   即便是后来三姨太生了小儿子,也算是老来子,他依旧一眼不肯瞧。   自此,阴家老爷疼爱女儿就是出了名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各种目的千方百计的想要娶阴家的宝贝千金,攀这门亲事,无奈泽兰有桑枝这个青梅竹马。   “也罢了,到底是你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我今天要少不得要给你娘家些面子,教训两下也就是了。”大太太放下茶盏终于松了口,强硬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今日多谢母亲体谅,媳妇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下人。”泽兰被桑枝扶着,气喘吁吁,说话亦开始有些吃力。   大太太看了泽兰一眼,这病怏怏的样子着实让她心里堵得慌,倒不如趁早眼不见为净,起身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说完,带了两个丫头走了。   人都已经出了远门走远了,,泽兰心中的怒气仍旧未消,纤纤玉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瑞香:“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你的,竟让你说出这么没有分寸的话来。”   瑞香红着眼睛凄楚的看着泽兰,心虚抬起头来回答道:“小姐,瑞香这回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在也不敢了。”   “谁不知道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是让人以为是我教唆的不成。你让我以后在这个家里、在婆婆的面前如何自处。”   泽兰越说越气,一只手按在胸口,因为气息不畅通,脸憋的发红,一直蔓延的脖颈。。   瑞香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心高气傲的,最不愿意让别人抓到自己的错处。别看平日里也总是冷言冷语的,可多半都是佯装的不会真的拿她们怎么样。可一旦真的恼了,那便是铁了心的,无论如何求饶都没有用。   别说是和她们这些下人,就连自己的亲哥哥,泽兰生起气来也是不讲情面的,曾经就又一次,兄妹两个闹别扭,泽兰竟然整整一个月都没和哥哥泽漆说一句话。   瑞香看着泽兰,见她丝毫没有饶恕的意思,便把连微微一转,目光落在大少爷桑枝的身上:“大少爷,瑞香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瑞香以后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少爷和少奶奶,就请少爷帮瑞香说说好话,让少奶奶绕过瑞香一次吧。“”   泽兰在如何不讲情面,在桑枝面前却也是要有个例外的。,所以若是桑枝肯开口求情,泽兰碍于他的颜面,一定会既往不咎的。瑞香正式抓住了这一点,才可怜兮兮的开口求桑枝。。   瑞香是自小跟在泽兰身边的,桑枝对她并不陌生。也知道平日里泽兰对待她是有些纵容的,今天被母亲当面质问,泽兰是真的很没有面子,才不得已真的恼了。。被瑞香一双哭的红肿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桑枝绅、体里那种男性特有的保护欲被激发。既是为了瑞香也是为了泽兰。。   医生曾特意嘱咐过的,说泽兰这个病最忌讳的就是生气。一定要心平气和的慢慢调养才好的快,否则拖的久了,郁结于心,容易伤及根本。   桑枝于是低头握住泽兰的手,冰冰凉凉的,脸上不免有了些许担忧之色。当即说道:“瑞香已经认错了也挨了打,你就饶她这次吧,怎么说她也是你娘家的人,就当做是给我这个新姑爷一点面子行不行?”   说道新姑爷的时候,桑枝故意趁泽兰没有防备在她的手背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泽兰诧异的抬头看他,桑枝便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将嘴唇贴在泽兰的耳边声音低沉的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只顾着在这里生气,我这个空有其名的新姑爷,心里可是酸楚的很。”   桑枝说完双目含情的盯着泽兰,嘴边是意味深长的笑容。。泽兰本就被气的发红的脸,一下子火烧一般,娇、艳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   “当着丫头的面,浑说些什么。”泽兰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从桑枝的手里拉出来,却被桑枝故意抓住不放。   泽兰只能瞪着眼睛瞧着他眼中的浓情蜜意说不出话来。 第一卷 第7章:龙凤花烛   “看在大少爷帮你求情,今天就暂且饶过你,以后断不可在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情来,否则我绝不轻饶。”   瑞香红着红着眼睛,频频的点头,随后恭敬的低着头退了出去。   倒也不是泽兰心狠非要拿瑞香怎么样,今日这事只怕已经闹得整个府里人尽皆知了,她若是不发点狠心,以后在秦府的其他吓人面前也就彻底没有威信了。。不过幸而有桑枝求情,泽兰也就乐得给他个人情顺水推舟了。   “你就知道做好人,岂不知我以后要如何面对母亲呢。”泽兰在瑞香离去之后反握住桑枝的手娇嗔的说道。   “本也算不得大事,,母亲又不是小心眼之人,用不着太在意。”桑枝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丫头婆子们都已经退了出去,门也被悄悄的关上。   终于就只有他和泽兰两个人单独相处了,便一个俯身将身边的人拦腰抱起,嬉闹的说了一句:“为了娶你为妻,我已经等了太多年,上天眷顾,终让我得偿所愿,这回你可是跑不掉了。”   “我几时说过要跑的话了!”泽兰的脸贴在桑枝的胸膛上,一时间心跳加速,稍有些痴迷,满心以为桑枝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于是也玩闹着回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桑枝却是认真的,有些意外的看着怀中的人:“你这个小人儿愈发的爱胡闹了,自己说过的话缘何就不记得了呢?”   桑枝抱着泽兰朝里间的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一年你刚满十八岁,我们两家的孩子一起到郊外骑马,你才刚学会,就总是和桑耳两个人骑着马不听话的到处跑。泽漆哥哥开玩笑,说你这样不听话让不如让我早点把你娶回家好好管教,看你到时候还敢不敢胡闹。我还以为你会脸红,结果你倒好,扬起鞭子朝马儿的身上打了两下,嘴里喊着要想娶到你,就先追上你在说,扔下我们一众人等扬长而去了。就为了你这句话,这几年来我可是不辞辛苦啊!”   她当真说过这样的话吗?如果真的说过,那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呢?泽兰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奈何她受伤醒来之后就记忆混乱,越是心急的想要想起来,大脑里就越是空白一片。。不过好在桑枝也没有深究,把她的不承认全当做是她身为女儿家的忸怩和娇羞。   “怕吗?”桑枝小心的把泽兰放在朱红色的床榻之上,抬手放下了同样水红色的帷幔,俯身宠溺的注视着她,轻柔的问道:“怕吗?”   新婚那一夜,红烛高照,桑枝在喜娘的指引下,拿了称杆挑下她头上的大红盖头,她看着桑枝的眼神也是和现在一样,受惊的小鸟一般。   还未等泽兰回答,桑枝复又微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新婚那晚没有燃尽的一对红色的龙凤花烛再次点燃。霎时间,红烛摇曳,应着水红色的帷幔,愈发显的床榻之上的人儿娇、艳起来。   “这杯合、欢酒,在大婚那天就该喝的,奈何你绅、体不好。如今,可是该补上了吧?”桑枝亲自斟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送到泽兰的面前。   泽兰红着脸接过来,羞涩的抬头迎上桑枝深情款款的目光。胳膊慢慢的缠绕在一起,摇曳的烛光将床边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一杯酒下肚,泽兰只觉得自己的绅、体内好像燃起了一团火,烧的她脸颊发烫,意识混乱。   桑枝的手指轻柔的划过泽兰的脸颊,压在她的耳边低语:“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怕吗?”   烛光中,桑枝的双眸温柔如春风,璀璨如繁星,泽兰看的沉迷,一颗心深深陷在里面。双手缓慢的绕上桑枝的脖颈,带着尚是女儿家的羞涩呢喃着回答:“有你在身边,我不怕!”   桑枝灿然一笑,抬手拔了泽兰头上的白玉发簪,漆黑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身侧,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气。那香气伴随着呼吸侵入桑枝的体内,撩、拨着每一根神经。他再也把持不住,随即低头压了上去,一样的唇齿留香,   泽兰的身子在桑枝的怀里,瞬间软了下来。连白皙的脖颈处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如同黄昏十分,遥远的天边那总也散不去的晚霞。桑枝抬头之际,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出了神,即便这美好只是虚幻,他也沉沦的心甘情愿。反应过来之时,一只手已探入衣中,带着烫人的温度。   桑枝的手沿着泽兰绅、体的曲线一路向上,手指覆在肌肤上面如获至宝一般呵护的小心翼翼。与此同时全身肌肤绯红的泽兰经忍不住娇、喘着。   既然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这个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那就让他暂时忘却以后有可能出现的各种隐患,彻底享受绅、体交融的美好。桑枝在浓重的呼吸里闭上眼睛,不管是云端还是地狱,他都认了。   红烛即将燃尽之时,泽兰伏在桑枝的胸膛上,身上盖着红绸面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夏凉被,一只手和他十指紧扣。桑枝许是累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也不说话。泽兰便将自己的手小心的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慢慢的抚摸着他的薄唇。   桑枝双眼未睁,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容来。抓住她不老实的手强行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浓情蜜意之时,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彼此却都懂。   翌日清晨,因为要回门,两人早早的便起身收拾。泽兰今日换了一身斜襟的旗袍,因大婚未出三日,依旧是红色的。她尚且年轻,即便穿红色也是要选娇嫩的一种。为了不显俗气,便以红色做底色,上面以金线绣了盛开的牡丹,喜庆却不张扬。长发在脑后盘了时新的发髻,配一只同样牡丹花的白玉发簪。   脖子上和耳朵上是一套白色小粒珍珠的项链和耳坠,脚下穿了一双黑色的小羊皮的高跟鞋。   泽兰在未出门之前,最喜欢穿的是洋装,烫卷卷的头发,既能展现出她姣好的身材又透着时髦现在穿了这样一身旗袍,到在娇、艳的同时添了一点成熟的女人味道,甚至还比洋装更加凸显身材。桑枝在一旁呆呆的看了许久,终于在丫头出去之际一把将人抓了过来,箍在自己怀里,笑着道:“想不到我的泽兰妹子这么快就长大了,更像一个妻子了。”   泽兰窝在他的怀里笑而不语。   “少爷少奶奶,老爷和太太已经起来了,该过去用早饭了。”木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了,知道了。”桑枝回答着,顺手携了泽兰,一同到太太所在的上房去。   桑枝今日穿的是一套白色的西装,白衬衫,搭配一条红色格纹的领带,黑白相间的皮鞋。而泽兰则是一身红色,清晨的艳阳下,两个人携手走在一起,越发显的郎才女貌。到上房的这一路上,丫头婆子们正在准备早饭,一趟一趟忙慌慌的。   即便是这样,在路过他们二人身边时依旧忍不住回首驻足。大家私下下都传这位刚过门的少奶奶被吓出了怪病,时常发疯一样。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一个明艳的女子,温婉动人,并不似传闻那般。 第一卷 第8章:争风吃醋   “父亲、母亲。”小夫妻二人心有灵犀的跨过上房的门槛同时开口。   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们如此的恩爱模样,皆是抿着嘴偷笑。阳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温暖又明亮。   早饭桌上,桑枝亲手拨了鸡蛋放在泽兰的面前,嘱咐她多吃点。泽兰笑着当做回应。这一幕恰好被三姨太看在眼里,酸不溜丢的调笑了一句:“哎呦呦,果真是一对恩爱的人儿,太太当真是好福气。”   大太太对她这酸不溜丢的恭维不加理睬,继续吃饭。三姨太自讨了没趣儿,觉得没有面子又不敢直说,便把眼神又落在一向沉默少言的二太太身上:“桑耳虽然常年在外,到底也是二姐的儿子,只可怜了我,人老珠黄膝下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在这府里熬了一辈子,到最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三姨太说到了心酸处,也顾不上饭桌上的忌讳,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擦着眼角的泪花。   “在孩子面前,你这像什么样子。”秦家老爷放下手中的银筷子,阴着脸瞪着三姨太,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   要说以前,三房之中最受宠的就是这三姨太了,一个月的时间,秦老爷到有二十天都是睡在她的房里。不过这个月,秦老爷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到她的屋里去了。三姨太心中不满,这才借着刚才的话抱怨给秦老也听的。谁知秦老爷不仅不心疼,反倒还有些不高兴了。   “我就知道老爷最近看上了水仙那丫头,自然是瞧不上我了。我又没有儿子可以依靠,孤身一人在这府里还有什么意思。”面对秦老爷的训斥,三姨太不仅没有收敛反倒使起小性儿来。   “不过是看上个丫头,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犯不着在这哭哭啼啼的。”大太太最看不惯的就是三姨太这副撒娇的样子,可秦老爷却偏偏对三姨太这招很受用。   当着老爷的面,大太太心里纵有许多的不满却不好明说,心里正愁没有什么好大办法,乍一听说秦老爷看上一个丫头,还因此冷落了三姨太可算是正中自己的下怀。因此还不能老爷开口便率先呵斥了三姨太两句。   三姨太听她这样说,便立即丢了手帕,转头看着大太太正色道:“太太到现在还以为老爷只是想把水仙做填房丫头吗?老爷子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要三媒六聘的娶水仙做秦家的四姨太呢。”   这个消息可把大太太连同桌上的其他人都惊的不轻。如果只是喜欢上了丫头道不算什么大事,收在房里就是了。说道名分,那以后就必然涉及到家产。再者,秦老爷年纪大了,还左一房又一房的娶,传扬出去,还不知要被怎样笑话。   最先反对的自然是掌管着秦家内院的大太太:“不过是一个使唤丫头,老爷若是喜欢留在房里也就是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决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妇人插嘴。放眼看去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房四妾的,难不成各个都像你们这样。”秦老爷说着把目光落在一直没有言语的二姨太的身上:“你们两个也该和月桂学学,吃斋念佛静静心。”   别看二姨太同样给秦老爷生了儿子,平日里却是不受秦老也喜欢的,这个时候反倒想起她沉默寡言的好来。别人不说,三姨太自然是不服气的。   “二姐菩萨心肠自然是不必担心,说不定二少爷哪天有了出息,留洋归来,二姐从此就有了依靠呢!”   明知是讽刺的话,二姨太却也不言语,依旧闷声坐着。大太太当众被堵了嘴,还被拿来和二姨太作比较,心里自然也是不痛快,碍于在老爷面前不敢发作,阴沉着脸不说话。桑枝和泽兰是晚辈,父亲要娶新姨娘,他们也没有张口阻拦的道理。只剩下三姨太一个人还在喋喋不休。   虽然已经是民国,新思想提倡一夫一妻。可富贵人家男人三妻四妾已经变成了一种根深蒂固,尤其是他们这种人家。   秦老爷被三姨太吵的厌烦了,便丢下碗筷,直接出了房门。剩下一屋子的人也是大气不敢出,都悄不声息的或坐或立。“太太,这件事你可不能由着老爷的性子来呀,您可是大太太我们的主心骨啊!”三姨太起身走到大太太的身边,搅着手绢嚼舌道:“水仙那丫头你我都是知道的,分明就是个狐媚人的小妖精,这才没几日的功夫就哄着老爷许她做四姨太了,这要是真的过了门,以后咱们姐妹就没有容身之处了呀!”   三姨太也是个爱算计的,知道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成事,便趁机讨好大太太顺带着也拉拢她一向都不放在眼里的二太太,只是二太太在这个家里一直都是少言寡语的,加上常年礼佛,显得清心寡欲,并不为她的三言两语所动。   如此一来,三姨太就更加的着急了。这些年不管秦老爷如何风流,正经八百的太太就只有她们三位,她又是个最年轻的,嘴也甜,就算没能给秦老爷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到也还能在老爷的身边占个一席之地,甚至在鼎盛之时,连给秦家生下长子的大太太都不能拿她如何。   可眼下这情形就大不相同了,自从有了这水仙,秦老爷子已经半个多月不到她的房里了,眼下都对她这般态度,水仙要是真的变成了的四姨太,那她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了。   在说那水仙丫头,不管是模样还是身段,她都比不过。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管到了多大年纪都一样。若是真的等到那个时候,她在想去争宠,就是难上艰难了。   放眼看去,桑枝是秦家的长子,又掌管着生意,大太太自然不必担心。二少爷桑耳从小就无心生意,只在读书上肯下功夫,还未成年便到日本留学去了。即便是这样,到底二太太也有个依靠。就只她一个,是真正孤苦的,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秦老爷的宠爱上。所以为了自己的将来,三姨太还是费尽心思的让大家有共同的危机感。 第一卷 第9章:归宁   “母亲,今天是泽兰回门的日子,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两个就准备起身了。”作为儿子,桑枝并不赞成秦老爷的做法,上了年纪不说好好保养绅、体,反倒是左一个丫头又一个填房的。可作为儿子,他也不好明确的说些什么。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大太太本想在多嘱咐桑耳几句的,结果却意外的被三姨太搅了局,只能作罢。   新媳妇头一次回娘家,大大小小的礼物装了一车。从父母姨娘到哥嫂及不争气的弟弟,礼物准备的甚是齐全。当然这些都是出自桑枝的心意。   “回娘家而已,用不着如此破费。”泽兰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各种礼物塞满的车后座,回身对桑枝说道。   “女婿上门拜见岳父母,怎么能说是破费呢。再者说岳父大人刚刚升了官职,更应该去祝贺一番。”桑枝一边和泽兰说笑一边又亲自把已经装上车的礼物轻点了一回,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和泽兰两个人上了车。   丫头婆子送到门口,桑枝并不用司机,而是亲自开车。一路上两个人也是有说有笑的,泽兰的话虽然不多,可桑枝总能想着法子逗她开口。   “还记得吗,这里原来是一家糕点铺子,你最喜欢吃他们家的玲珑玫瑰糕。”桑耳指着路边的一家裁缝铺子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泽兰回答,便在开车的间隙扭头去看她,发现泽兰正双眼直直的盯着窗外,眉心紧蹙,似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桑枝便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抓住了泽兰交叠在双腿间的手。   “三姨娘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父亲上了年纪,人也糊涂起来。好歹还有母亲在,府里的事情你慢慢来就好。”   桑枝以为泽兰是在担忧秦府里的事情,一个婆婆加上两个姨娘就已经够让她心焦的了,现在又说老爷要娶四姨太,说起来水仙那丫头的年岁比泽兰还要小。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以后要管一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丫头叫姨娘,别扭程度可见一斑。。   泽兰闻言回过神来:“你放心,府里的事情自然还有母亲做主,我只要多帮衬些就是了再者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三房四妾的从小见到大,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泽兰自己的娘家也是这样,即便父母的感情很好,父亲还是在她出生之后又娶了一房姨太太,并且生有一子。   见惯了富贵人家享受齐人之福的生活,泽兰有的时候也在想,到不如生在一个普通之家,一夫一妻。生活上虽然艰辛点,可起码感情上是富足的。   桑枝捏了捏她的手,泽兰便笑着舒展了眉头。   泽兰没有办法告诉桑枝,她此刻的担心并不因婆家而起。而是,来自于即将见面的娘家人。。秦家的人对她虽也不陌生,却并不像自己娘家人那般了解,泽兰很担心自己受伤之后记忆出现的问题被娘家人识破,所以才有些心神不宁。   生养自己的父母泽兰是不担心的,之所以不告诉他们是不想他们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担心。泽兰不放心的,另有其人。   “你小的时候有一次到我们家玩,为了一块玲珑玫瑰糕还和桑耳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半个月都没有说话。你可还记不记得?”桑枝并没有发觉每次他一提到过去的时候,泽兰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到桑耳了,他打算一直留在日本吗?”泽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巧妙的岔开了话题。   而且岔开的顺理成章,并不显得突兀,连桑枝都没有察觉。   “早几年,父亲想让他学习经商,和我一起接管生意,他不愿意,非要学医,为此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没过多久就和朋友一起到日本去了。临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只留下一封信。估计他还在生父亲的气吧,走了这几年竟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桑枝说起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秦家的二少爷秦桑耳,语气里带着那么点不屑一顾。按照秦老爷的话说,他这个弟弟就不是经商的料,整天就知道研究什么进步思想,后来又突然说要学西方医学。所以,在从小就把秦家的家业但在肩膀上的心里,桑耳显得不求上进。   说来也当真奇怪,泽兰对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觉得陌生,却唯独对桑枝说的桑耳去日本的事情记得格外清楚。桑耳并不是偷偷走掉的。他离开的那天,泽兰不仅亲自把他送到码头,还悄悄的在他的皮箱子里塞了一沓银票。   桑耳生在阴历的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泽兰出生在那一年的三月初三,算起来,桑耳还要长泽兰一个月。可泽兰从小张扬跋扈惯了,非逼着桑耳叫她姐姐。桑耳到也不在乎,总是叫她兰姐姐。而桑枝却每次都唤她兰儿。   泽兰不记得为了一块玫瑰膏和桑耳吵架半个月不说话的事情,也不记得这条街上有一家她曾经最喜欢的糕饼店,却唯独把送桑耳走的画面记得很清楚。   就仿佛是她生命中永远不会褪色的卷轴,不管她走到哪里,一回头,都可以把那时离别的场景看的清清楚楚。   黑色的轿车拐了个弯,在两扇高高的铁门前停下,还未来得及鸣笛,眼尖的守门人便一眼认出桑枝的车牌号,迅速的开了大门。车子长驱直入,绕过一个一米多高的喷泉池子,一直开到正门口方才熄了火。   秦家住的是主上传下来的老宅院,虽也经过了几番休整,但大体上还是保留着清朝年间高门大院的模样,琉璃瓦,长回廊,朱门雕花的窗子。阴家则不同,阴老爷是民国政府的官员,迎来送往的都是新政府要员,思想上自然也要比旁人进步一些,府邸自然是现代化的西式洋楼,并一个气派的大花园。   听见车响早有丫头跑出来,一看是新姑爷带着大小姐回来了,便急着跑回去通报。另一边泽兰和桑枝下了车,已经吩咐了下人开始搬车上的东西。两个人并肩,刚走到门口,泽兰的母亲佟氏便在丫头的搀扶下忙着迎了出来。 第一卷 第10章:善妒   “我的宝贝女儿,快让母亲好生看看。”佟氏一把拉过泽兰的手,拉到眼前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可是比之前又瘦了许多!”   她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不在是小孩子,被母亲这样小心的看护着又是在桑耳的面前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低声叫了一声:“母亲!”眼睛却向身后看着。   佟氏这才把目光移到桑枝的身上:“政府里有公务,你父亲一大早便被叫去了,恐怕要中午才回来的。”   “家父听闻岳父刚升了官职本要来亲自恭祝的,可又担心岳父公务缠身不得空,故今日特意让小婿先带了贺礼过来,改日在登门拜访。”桑枝在佟氏和阴老爷面前,一向恭敬有加。   阴老爷倒是时常夸家他,只是佟氏,似乎对这个女婿并不大中意,对桑枝的态度也总是淡淡的。   “妹妹回来了,你哥哥早起还说要在家等你们的,这会儿又被他那般朋友拉了出去。”说话的是泽兰的是嫂子陆英,她身后另外跟着一个人,一身女学生的打扮。   青蓝色的校服,袖长七分,袖口处略宽半寸,恰好露出凝脂般的一截手臂,上衣紧身收腰,一对乌黑的鞭子遮掩住隐隐可见的胸部。藏青色长裙露出半截小腿,纯白的棉袜上套着一双黑亮的圆头皮鞋。泽兰被她这一身装扮吸引,便多看了两眼,只觉得眼前的人身形略显消瘦,一张细长的脸寡淡的很,却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脸上纵然也带着笑,可看泽兰的眼神却并不十分友善。   “这是我娘家的表妹,女菀,在崇文女子学校读书,今日是到家里来玩的,你们小时候见过的。”陆英说着把女菀拉到泽兰的面前,   或许是见过的吧,可泽兰现下却想不起来。   女菀看着泽兰勉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却格外热情的看着泽兰身边的桑枝甜甜的叫了一声:“桑枝哥哥!”   佟氏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陆英最善察言观色立即赶上前一步把表妹女菀拉到身后,笑着说道:“哎呀,如今要叫姐夫了。”   泽兰对这双姐妹的印象不似太好,因此并不主动搭话,挽了佟氏的胳膊:“母亲,我们进去说吧。”   佟氏见到女儿高兴过头了,这才惊觉哪有让新人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连忙带着一众人等进到客厅里。泽兰挨着母亲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桑枝坐在泽兰身侧的位置,对面则是陆家姐妹。   大小姐回门是大事,佟氏一早便吩咐过,阴家的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怠慢。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将事先预备好的水果点心送上来,其中就有玲珑玫瑰糕。   “知道你要回来,我今天早上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佟氏说着果然拿了一块玲珑玫瑰糕递到泽兰的面前:“快尝尝,要是不好我在吩咐他们从做。”   阴府里的人都知道,玲珑玫瑰糕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点心,所以厨房里的人也不敢不用心,做别的点心如何尚且不好说,这是这一道,绝对是非一般人可以比的。   泽兰从母亲手里把玫瑰膏接过来,缓慢的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唇齿间果然萦绕着一阵玫瑰花的香气。可终究是不是她爱的那个味道,却也是说不清的。她不仅忘记了人和事,就连味道,也是混淆的。   “多谢母亲费心想着。”泽兰娇懒的将头靠在佟氏的肩头。   “我的儿,你喜欢我就高兴了。”佟氏宠溺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别说是老爷,就连她自己也是对这个小女儿疼爱有加,相比之下同样出自她腹中的,阴家长子泽漆就被冷落了许多。不仅父亲不倚重,就连亲生的母亲也不疼爱。   尤其是他不顾家里的反对,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陆家女儿之后。在家里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泽兰的这个嫂子陆英,家境虽然殷实,无奈家族名声不太好。祖父是从黑道上起家的,即便是到了陆英父亲这一辈已经投身商业,可想要从黑道上全身而退,并且退的干干净净,说出去也是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的。   尤其这个陆英,陆家无男丁,只有这么个女儿,从小当男孩子一般养活着,除了骄纵跋扈更多了一份泼辣劲,一张嘴能把死人都给说的活过来,发起狠来更是得理不饶人,锋利如刀。   佟氏私底下已经和阴老爷商议好,要娶同在仕途官场的黄家的女儿做长媳,聘礼都下了,泽漆这个不孝的儿子竟然在酒后做出龌龊的事情来,陆家闹的不可开交。阴老爷在政府担任要职,也担心受到影响,只能把和黄家小姐的亲事作罢,匆忙的下了聘礼,娶了陆家的女儿过门。   有这层关系在,佟氏就更加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平日里连话也懒得说上几句。把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放在了小女儿泽兰的身上。   陆英自然气不过,对自己这个小姑子也是嫉妒在心。好不容易盼着她出了门,嫁了人,以为这下总该有人想起泽漆这个长子还有她这个长媳了吧,然而,不过是三天回门,就如此大的阵仗。   “要我说有几个人能有泽兰妹妹这么好的福气,在家有父亲母亲宝贝着,到了那边又有泽漆护着。你看看我,自从过门,跟着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陆英当着初次以女婿身份登门的泽漆的面,到也丝毫不避讳。   只恨不能把自己嫁到阴家这一年多来的心酸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一股脑的抖搂出来才算完。   还想在开口,却分明瞧见婆婆佟氏板着脸瞪了自己一眼,一时心虚,一肚子的话这才作罢。   女菀幼年时父亲做生意失败,赔光了家底,便被常年寄养在陆英的家中,虽是表姐妹,情分却远胜于亲生。亲眼见着自己的姐姐受到如此欺辱,也想要要替姐姐出口气的,无奈她们现在身在阴家,佟氏的眼光又太过严厉,竟也不敢开口。   佟氏拉着泽兰又询问了在秦家的生活是否习惯,绅、体可曾大好了,泽兰都一一回答了,她才放下心来。几个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便有小丫头进来说是老爷回来了。   沙发上的人刚一起身,还未曾挪动脚步,阴老爷已经拖着礼貌,买着健硕的步子进来了。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桑枝赶在众人之前,率先给阴老爷行了大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