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公元一九八七年,东北,渤海之滨,一座小县城里,一个婴孩呱呱坠地,这个婴孩,叫萧浪。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其中在全球范围内知名度较高的事件就是地球人口总量突破了50亿大关,而萧浪为了凑这个热闹,罔顾人类给地球母亲带来的日益沉重的压力,火急火燎地出生了。   据说当年黄帝之母、阿斗之母以及历史上各种“名母”在生下这些名人之前都曾有过一些奇怪的感应或做过一些怪梦,黄帝之母“感而孕”(也不知黄帝他爹对此说法有何看法),阿斗他娘梦中惊现北斗七星,反正就是这些或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的名人出生前,其母都会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一些异象,也可以说是这些名人在高调地宣布他们或NB或SB的一生的开始。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意思各位看官可能早都明白了,那就是,萧浪的娘在生他之前,也经历了一件怪事。   话说公元一九八六年底的一个晚上,萧浪娘正在深度睡眠中与周公探讨未来儿子应该长到多高,忽听家中院儿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萧浪娘睁开睡眼,向窗口望去,发现窗帘上映着一个弓着腰的黑影,看身形是个男人,他手中似乎还托着一个类似于烛台的物体,这个身影从窗外一闪即逝,速度颇快,但竟没发出丝毫动静。   萧浪娘见这窗外定是一毛贼无疑,当时萧浪家是独门独院,一间大瓦房分成三段,两间卧室中间一个厨房,院子不大中间还种着一棵大枣树,另外在院子的大门对角还有一间小库房,作为存放日常用品及食物之用,看那黑影的方向是冲着家里存东西的库房而去。刚好家里白天买了两盘冰冻的对虾放在库房里,准备给萧浪娘补身子,顺便促进尚未出生的萧浪脑部发育什么的。   那年头儿国家还没有实行严格的定期禁渔政策,经过数十年的破坏性捕捞,渤海湾的生态环境受到了较为严重的破坏,鱼虾的种类和产量急剧减少,两盘对虾还真算得上是挺值钱的玩意儿,要说这小贼偷打点枣,萧浪娘此时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可能也就得过且过了,但一想这两盘对虾我儿子还没吃上岂能便宜你个不劳而获的混蛋,一念至此,萧浪娘便挣扎着想起身叫醒萧浪爹抓贼。   可此时却发生了意外,萧浪娘发现自己不但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一根儿小指头都动不了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萧浪娘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瘫痪了?”都说母爱伟大,的确,当时萧浪娘根本就没考虑自己万一瘫痪了后半辈子怎么办,而是先想到:“这要是瘫痪了,这孩子可咋生啊?”由于听说剖腹产会影响孩子的免疫力和智力发育什么的,萧浪娘早就决定一定要靠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可现在全身都失去知觉了,还生个球啊!   这一下急怒攻心,萧浪娘就感觉一股火“噌”地窜到了头顶,随即“呀”的一声大叫睁开了眼睛,那种无力感也迅速消失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萧浪娘这一叫把身边的萧浪爹和对面屋的萧浪爷爷奶奶都惊醒了,一家人很快都围了过来,都提心吊胆地问萧浪娘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萧浪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火急火燎地对萧浪爹说:“快,快去看看咱家库房是不是进去人了。”萧浪爹见萧浪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心想媳妇是不是做恶梦了,刚想再问问,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浪娘一把推了出来:“我没事,快看看是不是进人了,加小心啊!”   萧浪爹作为一个膀大腰圆的东北大汉倒也光棍,听媳妇这么说也就没再说什么,皱了皱眉头,顺手抄起灶台上的一把火钩子就冲了出去。   要说萧浪爹也算是一号身经百战的人物(具体事迹日后会详解),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库房门外,屏住了呼吸,把脸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听了一会觉得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觉得就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猛下决心,一咬牙,一跺脚,握紧火钩子,飞起一脚踹开了库房的木门。   只听“砰”的一声,库房里尘土伴着木门上掉落的木屑在空中飞扬,萧浪爹也如猛虎下山般杀进了屋里,可站定之后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库房里哪有半个人影?   在把本来面积就不大的库房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后,可以确定的是真的没藏人,萧浪爹还特意扫了一眼放在泡沫保温箱里的两盘对虾,只见两盘方方正正的冰坨整齐的摆在那呢,在确认其他东西也一样没少之后,萧浪爹虚掩上了库房的门。(很不幸地,库房的门是往外面开的,萧浪爹这雷霆般的一脚下去,连门锁带门框都报销了)   萧浪爹回到屋里,把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萧浪娘也明白了那一切不过是自己做梦而已,于是一家人都睡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萧浪娘琢磨着怕夜长梦多,张罗着把对虾都煮了,萧浪爹也正有此意,于是就到库房去取虾。   不一会,在炕上坐着的萧浪娘听得丈夫“哎呀”一声惊呼,忙喊到:“咋啦?你没事儿吧?”   很快萧浪爹提着那两坨冰块回了屋,只是脸上写满了迷惑和不解,萧浪娘见丈夫没事,放松了下来,道:“这不都好好的么,虾也没丢,你咋呼啥?”   萧浪爹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两手分别提起了两盘虾。   萧浪娘仔细一看,也忍不住“咦”的一声,瞪大了眼睛……   原来,两坨冰确实还在,可里面的虾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一个虾状的小坑,哦不,确切地说,里面的对虾只剩下一只,被死死地冻在其中一个冰坨最中心。   夫妇俩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愣住了,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屋里弥漫开来。   忽然,萧浪娘“啊”的一嗓子,吓得萧浪爹一个激灵,左手一突撸,还剩一只对虾的那块冰坨“啪”第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僵硬的虾尸(萧浪听爹娘讲这事的时候确实都是用“虾尸”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别扭,但爹娘都说当时不知怎么,脑中就是蹦出了这个词儿)也掉了出来,在地上弹了两下,滑到了墙角,不动了。   “哎呀,你看你,一惊一乍的,”萧浪爹边弯腰去捡那只虾,一边抱怨。   “喂,老萧,我……我想到了,我昨天晚上……应该不是做梦!”萧浪娘说出了心中所想,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   “啊……”萧浪爹也意识到了,也顾不上手里还抓着虾尸,忙接茬道:“那这小偷藏在哪了?我昨天仔细查过了啊,再说了,哪个小偷来偷对虾还有心情一个一个挖出来带走啊?这虾都冻在冰坨里,要挖那么短的时间也来不及吧?再说了……”   “得得得……”面对着丈夫一连串的疑问,萧浪娘白了他一眼,说:“别问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杜秋了啊?谁知道你怎么检查的,让你干点啥你都不上心。”   “我……”萧浪爹待要辩解两句,忽然意识到媳妇还大着肚子,生怕她着急动了胎气,连忙改口:“是是,是我马虎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反正现在也没啥大事,以后注意点,唉,我把这只虾给你煮吃了吧,这家伙还挺大,总比全军覆没强。”说完就抓着那仅剩的一只“独苗”走进了厨房。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吧,萧浪娘觉得这仅剩的一只虾特别香。   两个月后,萧浪呱呱坠地。   要说这萧浪,刚一出生就不那么顺当,首先,萧浪娘足足用了两天两夜才把他生下来,算是难产;其次,萧浪生下来的时候,把接生的护士吓了一跳:这整个一青面兽转世嘛!因为萧浪生下来时脸都是青的;最后也是最怪的——医生习惯性地拍了拍萧浪的小屁股,但是想不到萧浪吃力地张了张嘴,并没有哭!   这可就是大问题了,都说婴儿生下来之后,哭声越响身体就越健康,可这萧浪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不是就活不成了?   幸亏负责接生的一位老资格的护士经验丰富,一看这情形,心想八成是这孩子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于是她赶紧拿了根吸管,轻轻地伸到萧浪口中,然后含住吸管的另一头,小心翼翼地抿嘴一吸,果然,一块异物“嗖”的一声被吸了上来,护士顺势一口将异物吐在了地上。   “哇……”响亮的哭声终于响起,这次连打屁股都免了,看来这东西着实把萧浪憋得够呛,萧浪何等人也,这呼吸一顺畅,岂有不哭个够本之理?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都松了一口气,萧浪刚刚出生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整了这么一出大阵仗,似乎也预示着他的一生注定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   又过了一会儿,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萧家全家自是对负责接生的医护人员千恩万谢,萧浪母子也都转到了其他的病房。当医护人员纷纷收工离去的时候,那位救了萧浪一条小命的护士阿姨心中一动,转身那块被吐掉的异物,当她看清那是一块什么东西时,错愕的表情顿时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因为,那块异物,赫然是一块红白相间的虾肉!!       正文 第一章 开门黑 八月流火。   “呼……终于到啦……好热啊!!”   萧浪刚刚被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人流一口“吐”到了出站口,一股干燥的热浪便扑面而来,这让本来就在火车上忍受了十几个小时颠簸、并被上铺一中年大哥如陈年咸鱼般的“玉足”折磨得头晕目眩的萧浪差点战略性休克,看来凡事有利必有弊,座卧铺车爽了筋骨,可苦了鼻子啊!还好出站口人挨人、肉贴肉,萧浪虽然眼前一黑,但向后微微一靠,便借着后面一位大妈胸肌的强大弹性稳住了身形。回头一瞥正看见大妈也横了自己“千娇百媚”的一眼,萧浪“刷”的一声出了一身白毛汗,体温也随之迅速下降,除了心里,身体其他部位因燥热产生的不适也立即烟消云散。用大约两秒的时间定了定神,整肃了一下惊容,萧浪便拖着皮箱,施展在篮球场上练就的以自己大号命名的“浪步”闪出了人群。   这里是中原大都市郑州,这里缺水、缺投资、各种缺,唯独就是不缺“人”,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则肯定乱乎,因此,火车站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鱼龙混杂之地,工农商学兵、吃喝嫖赌抽、警匪扒手便衣……只要你能想到的各色“人才”,这里应有尽有。郑州有句老话:郑州三大乱,Z大、财院、火车站,Z大与财院都是郑州的知名高等学府,俗话说得好:当下哪个少女不怀春,如今哪个大学不yin乱,火车站能击败郑州其他知名学府荣膺前三,其险恶程度可见一斑……对了,顺带一提,萧浪来自东北渤海之滨的一个小县城,今年19岁,身高一米七二,体重六十公斤,小眼睛,戴一副黑框眼镜,白色半截袖配上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颇像个文艺小青年儿,而他考入的大学,就是那名列“三大乱”榜首Z大。   此时,萧浪已经占据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制高点,手搭凉棚四处寻找着传说中迎接新生的校车,要说这地方有一点真是不错,那就是视野极好,换句话说,以萧浪一米七二的身高,在东北的火车站想“极目远眺”什么的简直是痴人说梦,还记得在大连火车站下车的时候,看着一水儿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彪形大汉甚至“彪形大姐”们,萧浪只能徒呼奈何,而这里则明显不同,一米七二竟然也能算中上等身材,这怎能不让习惯了仰视别人的萧浪心中暗爽。   正暗爽间,冷不丁被从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拍了一下,萧浪打了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却发现一个身着花格子短袖,身材壮硕,约莫五十左右岁的面容憨厚的大妈正冲着自己憨笑,正纳闷着怎么学校派来接站的人员如此的“接地气”,这位大妈就用带着浓浓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娃啊,住店不?我们店里有新被子。”   啊?原来不是学校接站的啊?空欢喜了一场的萧浪礼貌地回绝了大妈热情的邀请,换了个位置继续寻找校车,心中嘀咕道:“幸亏哥们儿见识广兼之自制力强,要不然还真让你用这黑话给套成荒野大嫖客了。”心中却不免假设如果换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拉客,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定力呢?   十多分钟后,萧浪终于找到了被高举着的Z大的接站牌,走近一看,嗬!真够气派的,只见一排大约十几辆大巴车齐齐地列队等候,刚才看见还以为是公共汽车站呢,原来是自己学校接站的校车,看来Z大“郑州第一大”的招牌绝非浪得虚名啊!   就这样,萧浪被一位长发飘飘的学长(没错,就是学长)送上了一辆大巴,在登车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要如此多的大巴接站——车上那个人哪——还真就不比火车站出站口少,因为车上的不光有和萧浪同龄的大学新生,还有起码相当于新生人数两倍的来送孩子的家长,司机师傅则正声嘶力竭地嚷着让还没上车的等下一辆。   “唉,现在的孩子啊,显然都是被娇惯坏了嘛!”萧浪老气横秋地想着,全然忽略了自己从家里出来时听说爸妈不来送自己的失望与忐忑。   看了看几只正拼死从车里向外挤着逃生的苍蝇,萧浪只得暗叹一声,没办法,站在过道上吧!于是他向车里挪了两步,挤到了一个相对靠窗的位置,这样也能尽量呼吸到车窗外的新鲜空气,因为此时车里的味道还真没比刚才火车上那位大哥的化学武器强多少……看来有时候劣质香水和汗臭混合混合物的杀伤力要比汗脚还强悍呢……   不一会儿,大巴晃了三晃,开动了,随着车速的逐渐加快,车里的空气开始加速流通,相对也就没那么难熬了,萧浪这时才终于腾出了点注意力,开始打量起这座未来四年要和他相依为命的城市。   要说这郑州,虽然由于人口、区位等种种因素的制约,并且地处经济发展相对较为落后的河南,但这自古以来交通枢纽的地位还真不是盖的,从火车站走来这一路上,高楼鳞次栉比,街上熙熙攘攘,颇有典型的中国大都市的范儿,并且,建筑物上斑驳的痕迹和街道两旁看起来很是有些年头的大树将这座城市深厚的底蕴深深地出卖,确实,要比现代化,可能郑州与其他发达地区有所不及,但比历史和底蕴还真不含糊,毕竟黄河流域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而郑州地处黄河之滨,笑看中华数千年历史的变迁,自然是个相当有故事的城市。   “娘,啥时候才能到类?”萧浪入神的“怀古思今”被一个有着浓重河南口音的脆生生的娃娃音所打断,声音源头正是萧浪面对的车窗边,打眼一扫,原来这句话是坐在车窗边座位上的一个梳着马尾辫的、身材娇小的女孩所说的,只见她光着脚,凉鞋脱在地下,两手抱膝蜷成一团靠在椅背上,使得她看上去更加娇小。   呦嗬,莫非刚刚着陆就能碰见个萌妹子?萧浪猥琐地窃喜,但仔细一瞧他才意识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生活不是青春偶像剧,更不是YY的种马后宫小说,这个声音甜得发粘的妹子长相着实一般:单眼皮,小眼睛,鼻梁不高,皮肤也不白,而且脸上还有两堆淡淡的雀斑,连一个花骨朵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一颗……种子吧。唉,又一个被高考毁了容了好苗子啊,萧浪心中颇感遗憾,确实,高中那些年,因为疲劳和焦虑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毁掉了多少水嫩的萝莉啊!   不过很快,萧浪的遗憾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妹子根本不像是会被区区高考毁掉的类型,她自从突然蹦出第一个疑问句后话就没有停过,对着坐在她旁边一位貌似是她母亲的一脸朴实的农妇一个劲儿地提问。“娘,是不是快到类?”“娘,那个大楼是干啥的类?”“娘,那边的老爷爷打的是不是太极类?”“娘,你说我学校是不是很大类?”“娘,这里咋还堵车类?”“娘……”   整整五分钟,五分钟啊!这妹子旁若无人地问出了数十个毫无营养的问题,萧浪的头大了两圈,同时也不禁对这妹子到底是来上小学还是上初中产生了深深的疑问,更是对这妹子的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自始至终,这妹子口中的“娘”一句话也没说,始终微笑地看着女儿,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这娘儿俩着实强悍啊。要知道萧浪琢磨着如果自己是这位阿姨的话,早就崩溃了,是不是会把这小姑娘叫“娘”都难说……   正当萧浪这句“娘,你能不能别问类?”将要脱口而出之际,这妹子终于问出了自萧浪听到她开口以来最靠谱的一句话:“娘,这是到哪类?是不是走错类?”   此言一出,萧浪也是一愣,目光不自觉地望向窗外。   窗外,一派荒凉萧瑟,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几间破败的土房,哪里还有半分城市的景象?   “我艹,这是……”如此诡异的一幕让萧浪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而当他收回注意力时,更为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原本嘈杂的车里,现在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与普通的安静下来不同,这种静是绝对的静,连窗外的风声,汽车的发动机声都完全消失了,而这辆大巴车,却还在笔直地朝前开!   哪知道这还不算完,当萧浪屏住呼吸回身看车里的情况时,他全身的汗毛顿时“刷”地一声集体立正,一股凉气从后脊梁直冲到脑瓜顶——车里的所有人,除了萧浪自己,竟然全都静止了!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某一个瞬间的姿态,就仿佛在某一刹那,有人按下了“暂停”键,而且,似乎连这些人的呼吸都停了,这就把这一车人突发奇想大玩集体行为艺术的可能性直接枪毙了。   此时,萧浪混乱的脑海中窜出了几个选项:   A、自己变成了超人,外界一切事物的运动速度在自己眼中无限放慢;   B、此车误入空间裂缝或空间褶皱,或凭借着国产的神级发动机达到了光速,造成了时间的相对静止;   C、自己站在车上睡着了,现在是睁着眼睛在做梦;   D、见鬼了。   凭借着仅存的分析能力并结合实际状况,萧浪迅速排除了前三个选项,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哥们儿见鬼了!可为什么偏偏就自己没受什么影响呢?   “那个,哥,这是咋了类?”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在安静得诡异的车厢中响起,并不高的音量在这近乎于绝对无声的环境中却无异于平地里的一声惊雷,萧浪先是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却一阵狂喜,原来还有活人啊!定睛一看,嘿,真是巧到姥姥家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让萧浪烦得要死的那个“疑问妹”,但刚才怎么就没觉得原来她的声音这么好听呢,简直就是天籁啊!只见妹子两手抱着膝盖坐在座位上,大睁着本来并不大的眼睛看着萧浪,竟然让萧浪产生了这双小眼睛“忽闪忽闪”的感觉。   疑问妹见萧浪惊疑不定的脸色,以为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于是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哥,你咋类?没事吧?”   听到疑问妹这句话,萧浪松弛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这一句话解除了他的两个疑虑,一是还有个正常人,不是自己疯了;二是原来这妹子说话也并不全是以那个传神的“类”字结尾。唉,话说这妹子舌头上的肌肉肯定十分发达,每天说这么多“类”,这舌头老是一弹一弹的,想没肌肉都难啊!   这念头在萧浪的脑海中一闪即逝,随即他感到有点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这怎么还有心情和自己贫呢?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萧浪原本慌乱的心情冷静了下来。   “啊、咳,妹子,我没事,”怕疑问妹着急,萧浪赶紧答了句话,因为说急了差点呛着,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妹子,别慌,这事儿……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啊?”   萧浪本来想安慰一下妹子,毕竟说啥自己也是个爷们儿不是?可话一说出口,在周围这诡异环境的衬托下就变了味儿了,一下子就把萧浪心中的不安卖了个底儿朝天。   疑问妹见到萧浪这个表现,竟然“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她伸出两脚一蹬穿上了凉鞋,小心翼翼地从妈妈身边跳到了过道上,来到萧浪面前,又脆生生地说:“这位哥哥,你问俺,俺问谁类?”   萧浪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又凌乱了,妹子啊,你到底是要有多淡定啊?这突然间和世界时间脱轨,跟日本著名大片时间静止器系列似的,而且最关键的是连她自己的亲娘都定身在那了,可她竟然还有心情来卖萌?人都说女人的智商上下波动区间巨大,看来这女孩更甚,该说她聪明好还是迟钝好呢?   “哎我说……妹子,你稍等啊,让我想想。”   今天,算是萧浪迈入大学门槛的第一天,他没有奢求“开门红”什么的,只求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就行了,哪知道这咋还整了个“开门黑”呢!?   静下心来想了想,萧浪长叹一声,唉,看来有时候,“命”这个东西还真是挺操蛋的,虽然临走前老爸郑重其事地强调了自己这个“命”,但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这玩意来得这么快…… 正文 第二章 车祸(上) 此时情势危急,萧浪自然没有时间去想老爸的谆谆教诲。   “哥哥,哥哥,你想啥类?”   “疑问妹”这句招牌式的“类”瞬间把萧浪彻底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中,萧浪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死一般沉寂的四周,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面前正睁大眼睛冲着他卖萌的“疑问妹”身上。   “呃……这个,基本上,妹子,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呢,就目前咱们这的状况来说,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咱们见鬼了!”   ………………   一阵沉默。   连萧浪自己都对自己这毫无建设性的解释感到有些无奈,不过眼下这个状况,你想用科学解释也说不通啊!况且萧浪一文科生,你让他拿出纸笔写个方程研究一下究竟是平行宇宙还是异次元空间什么的也真是难为他了。所以,当遇到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状况时,“封建迷信”的大树下还是有凉可乘的。   显然,这个解释根本无法令好奇宝宝似的“疑问妹”满意,她见萧浪一时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便再次发挥出了“十万个为什么”的看家本领:“哥哥,不对类,你说见鬼了,可这车上哪里有鬼类?大家都在车上呢,也没有啥恐怖的事出现不是?俺咋感觉像哆啦A梦的错乱表类?”   妹子你太有才了,萧浪想,连小叮当都整出来了,你咋不说我戴个眼镜像野比康夫呢,不过对于萧浪这个铁杆机器猫粉来说,她说的这个“错乱表”造成的效果还真和现在的状况有点像……不过此时萧浪的脑海中竟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岛国某娱乐公司出品的“时间静止器”系列……不不不,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这么猥琐呢?再说了,现在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能随便活动,哪能“时间静止器”里面那么自由?哎我都想什么呢,萧浪啊萧浪,你虽然不是什么社会主义十大杰出青年,但也算是高中入党的先进分子,怎能如此轻易就被资本主义骄奢淫逸的糟粕思想所腐蚀呢?   用十数秒的时间在思想斗争中战胜了“暗•萧浪”并进行了自我批评后,萧浪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来,毕竟想到如何脱困才是当务之急,   “疑问妹”见萧浪皱起了眉头,以为他不懂“错乱表”是啥东西,待要张口解释,忽见萧浪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嗖”地转身向司机奔去。   原来萧浪恢复了正常思考能力后,忽然想到无论如何,先把车停下来肯定没错,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先保证安全才是王道。   萧浪虽然还没有拿到驾照,但毕竟已经通过了理论考试,找个刹车想来不算什么难事。大巴的驾驶座倒是宽敞,为避免乘客拥挤影响驾驶,还设计了一圈围栏,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瘦小男人,此时正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档杆,嘴里还吐着烟圈,开车还抽烟,安全意识真心不高。   等等……烟圈?   烟圈!萧浪如遭雷殛,这个司机还会吐烟圈!那就是说……他还“活”着!   这个发现着实令萧浪又惊又喜,所谓正愁没人教驾驶课,天上掉下个舒马赫,司机还“活”着起码能把车开回人多的地方,到时候就有救了!   “师傅,您……您没事吧?”萧浪试探着问道。   “没~~事~~,怎么,有事么小朋友~~?”司机应道。   见司机真的有反应,萧浪终于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似乎哪里有些不妥。   对啊,刚才上车时听这司机说话声挺沙哑的,现在怎么还变得瓮声瓮气的了呢?而且,他怎么能一边说话一边还吐着烟圈?   正疑惑间,只见那司机缓缓扭过头来,真的是“扭”,因为司机的身体根本没动,脑袋却向后面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   萧浪听着司机扭头时候骨头发出的“咔咔”声就觉得不对劲,待见到了司机的尊容,纵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萧浪也睁大眼睛大呼了一声“我艹”!   司机呲着牙,两边的嘴角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翘这,甚至可以说是把嘴裂到了耳朵边,连腮帮子都扯破了,还淌着血呢,正是一副在日漫中常见而在现实中不可能见到的“笑容”!   这一惊非同小可,萧浪“蹭蹭蹭”连退了三步,这司机是怎么了?怎么笑得跟小丑巴基似的?可哥们儿顶多算是个乌索普,我上哪给你找路飞去?   也不能怪萧浪大脑短路,这司机脑袋瓜子一百八十度的神龙摆尾恐怕连自己的脖子都弄断了,但还抽着烟满脸日系淫笑,发出的声音却是港漫似的“桀桀”声,这一切显然已经使他脱离了“人”的范畴。   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萧浪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显然把本来在车中部的“疑问妹”也吓了一跳,她循声探头,正看见司机那血淋淋的笑容,虽然没有和萧浪一样直接爆粗,但也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一件更震撼的事,随之而来。   萧浪的注意力本来全被司机那副恐怖嘴脸吸引着,但猛然间,眼角余光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扭头看去,只见一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大货车正迎面冲来!   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车迎面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在两车相撞的一刹那,时间和空间仿佛彻底凝固了,萧浪惊诧的眼神,“疑问妹”震惊的表情和那司机恐怖的脸都瞬间定格。   完全的静止似乎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紧接着一股狂暴的力量仿佛蓄势已久般猛然爆发,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两车的玻璃都在瞬间碎成齑粉,大巴内原本一动不动的乘客们再也无法保持原状,都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出,有几个运气不好的还直接被甩出了窗外,一个穿着短裤的男生由于个子太高,被卡在了窗框里,腰直接被向后折断,后脑勺几乎碰到了脚跟……   然而更惨烈的还在后面,只听“唰唰唰”几声,几块钢板从货车的车斗里飞了出来,其中一片戳到了大巴上,巨大的加速度让钢板变成了死神的镰刀,大巴右半部分直接被锋利的钢板切开,右半部乘客们的身体被“噗噗噗”地拦腰齐刷刷的砍断,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混杂着断肢和脏器的地狱血雨。   更加诡异的是,站在中间过道上的萧浪,在一波又一波夺命的袭击中,竟然安然无恙!   不过此时萧浪的状态也比死强不了多少,这一幕一幕如地狱般的惨状疯狂地冲击着萧浪的神经,在已经停下来的大巴上,看着如修罗屠场一般的周围,听着尸山血海中余温尚存的残肢抽搐的轻微响动,闻着刺鼻而浓重的血腥之气,萧浪的精神已接近崩溃的边缘,此时,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咕咚”一声掉在了他脚边。   萧浪低头看去。   竟然是一个人头!   轱辘了几圈后,人头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嘴角上扬,牙床外露,正是刚才那个恐怖的司机!   “小~朋~友~,和正在开车的司机说话会~出~车~祸~的!”这个人头,竟然还能说话!   “啊……“萧浪终于再也抵受不住,这颗人头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双手抱头,嚎叫着跪在了已经被血水淹没的大巴地板上。   “萧浪!”   正当萧浪的意识已趋近空白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倏然响起,萧浪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全身一震,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来,只不过仍是一脸茫然。   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疑问妹”,此时的她身上也沾满了点点鲜血,不过看来也没受什么伤,但她的表情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满脸严肃,眼神也变得异常坚定。   见萧浪除了抬起头来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且双眼空洞无神,“疑问妹”这次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迈步走到了萧浪面前,接着她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然后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萧浪,发现他仍然目光呆滞地看着她,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小手将手里的东西贴在了萧浪脑门儿(额头)上。   萧浪对于这一切都没有过多的反应,愣愣地看着“疑问妹”将手里的东西贴了过来,在脑门儿接触到那东西的一瞬间,萧浪只觉得一阵清凉,紧接着眼前一黑……   萧浪猛然睁开了眼睛。   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车里,大巴还在颠簸着前进,车里仍然一片嘈杂,扇风的阿姨、抠脚的大叔和挖鼻孔的男生,汽油味、汗臭味和劣质香水味,一切一切都说明,这里才是现实。   几分钟后,萧浪才“呼”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连站着都能睡着,还做了一个这么恐怖这么血腥的噩梦。   噩梦……噩梦……等等!为什么噩梦里会有那个“疑问妹”? 正文 第三章 车祸(下) 想到这里,萧浪不由得向“疑问妹”的座位看去,见“疑问妹”还在叽叽喳喳地向她娘提问,没有任何其他的异状,萧浪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被她那极富听觉冲击力的“类”字脱口秀给震撼到了,还真是“日有所见日有所梦”啊!   正当萧浪放松下来,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只见“疑问妹”忽然毫无征兆地将目光转向了萧浪,同时嘴角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目光盯得萧浪“虎躯一震”,还没容萧浪细想,“疑问妹”又冲萧浪挑了挑眉毛,并冲着车前往努了努嘴。   这下可真把萧浪整糊涂了,“疑问妹”这一连串举动显然是另有深意,但从上车到现在自己也只是暗暗地注意她,她甚至都没有像自己瞅一眼,照理说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她“脱口秀”的关注啊,可她刚才这一套动作……就好像之前认识自己似的,既然如此,那唯一的解释就是……   刚才那个“梦”,有古怪?!   想到这儿,萧浪瞬间又出了一身白毛汗,不自觉地扭头向车窗外看去。   窗外,一派荒凉萧瑟,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几间破败的土房,正是刚才自己在梦中看到的景象!   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我艹”,萧浪马上收回目光,莫不成车内也……   所幸的是,车内仍然是一片嘈杂,人们倒是没有像那个诡异的“梦”中一样静止不动,但对于车窗外的异状,大家却都恍若浑然不觉。   这是怎么回事?外面这情况都跟《社戏》里那几间破落的小房似的了,大家竟然都没有发现?说好的大学城呢?说好的超大规模现代化校区呢?不会在这里吧?   萧浪带着一脑袋的问号正迷茫间,下意识地又望向了“疑问妹”,见她还在对他使眼色,一个劲儿地朝着车前面努嘴。   对了!一道灵感划开了萧浪混乱的思绪,司机!司机是关键!   身随意走,萧浪迅速地转身,伸手拨开过道上的人群向司机冲去,全然无视身旁自己抽风般的动作大发抱怨的人群。   好容易挤到了司机旁边,司机正正襟危坐,似乎是在专心开车,看着和怪梦中一模一样的背影,萧浪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这司机的脸不会也变得和那个梦中一样吧?   可无论如何总得开口问问,萧浪使劲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道:“师……师傅,请问您……”   司机忽然全身哆嗦了一下。   萧浪也随着哆嗦了一下。   “咋,说啥类?”哆嗦之后只是略顿了一下,司机侧过头来有点不耐烦地应到。   听到了司机的说话声,萧浪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和刚上车时的声音一样,而不是怪梦中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待到司机扭过头来,萧浪又踏实了一点,司机的脸也没有变化,虽然牙齿有点泛黄还一口烟味,但总好过那血淋淋的“血盆大口”。   “那个……师傅,请问您,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嗐,急啥,”司机见萧浪问这个,更显得不耐烦了,这又不是公交车,两头直达的,有啥可问的,“快到了快到了,这不就是……咦?”   司机看到车窗外的景色后,也愣住了。   司机的表现显然意味着事有蹊跷,萧浪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   “这是……这是……我咋开这边儿来了?”   这下把萧浪气乐了,大哥你是司机你问我一新来的生瓜蛋子,我上哪知道你开哪来了,我说你开我梦里来了你信么?   司机显然也有点发懵,于是靠边停了车,在一车乘客疑惑的目光中开门下了车,过了两分钟又回来了,其他乘客都以为司机去方便了,也就都没说什么,但谁料到司机一上车就直接猛打方向盘,看样子是要原路返回。   这下车里的大叔大妈们都不干了,“哎你这是要干啥?”坐在最前排的那个抠脚的大叔率先发难。   “啊,各位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开错道了,方向开反了,这就折回去,对不住对不住啊!”司机这才开口忙不迭地道歉,刚才和萧浪说话时那股不耐烦的劲儿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下轮到车里的人都愣住了,有几个本地人这才想起看看窗外,发现确实开错地方了,Z大在西北郊,这里显然是东南郊啊!   这回车里可是彻底炸了锅了,有几个脾气暴的大叔大妈甚至开始破口大骂起来,“这咋回事?你司机干啥吃的?”“就是就是,会不会开啊你,这学校找的啥球人开车啊?”“告诉你要是耽误了俺家孩子上学我弄死你!”   开始时还好,但面对着排山倒海般的埋怨、谩骂甚至威胁,司机也忍不住了,他回头扯着嗓子嚷道:“吵啥吵啥,你们不也有本地人么?咋也都没发现走错类?谁也别吵了,再吵我不开了!”   别说,这句话还真有效,本来吵吵嚷嚷的车里噪音一下小了下来,有几个本地人还真皱着眉头纳闷起来,其中一位大妈小声嘀咕道:“是类,俺咋也没发现呢,刚才也没睡啊,不过好像是有点迷糊呢……”   在一片嘈杂之际,这件事的“导火索”萧浪却悄悄地退到了一边,他没有理会司机和乘客们的争论,而是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全面分析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上这辆车以来,车里就一直挺乱,开始自己还有空去欣赏一下街景,但很快注意力就被“疑问妹”神一般的“类”吸引了过去,再回过神来发现车已经开到了荒凉的东南郊,然后就发生了那场似在梦中但又无比血腥无比真实的车祸,再然后就像梦醒一般发现还在车里,但在“疑问妹”的示意下发现情况不对,接着就是去找司机,司机似乎也撞上了“鬼打墙”还是什么的鬼使神差地才把车开到这条路上来,现在想想,司机那一哆嗦是当年多么熟悉的动作啊!相信大家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上高中的时候上课困了但又不敢睡,精神往往会进入一种亦幻亦真的迷离状态,虽然睁着眼但大脑跟睡着了似的,此时老师一个精确制导的粉笔头袭来,我们便会一个哆嗦,从迷离状态中醒来,看来司机当时就是这种状态了。   可怪就怪在,司机困了也就算了,但车里的那么多乘客怎么都没发现车的方向不对劲?不至于都迷离了把?还有,如果自己那个“怪梦”真的是梦,那“疑问妹”怎么会对自己使眼色?难不成在梦里“联网”了?   正当萧浪苦思冥想间,忽然感觉到车子一震,又停了下来,原来大巴到路边的一个加油站里加油,被暂时打断思路的萧浪下意识地扭头往另一边的路上看去——   “唰”——一辆载满货的大卡车飞驰而过,卡车上拉的,是一车钢板!!   萧浪又愣住了。   这辆卡车,就是怪梦中那一辆!   萧浪感觉脑子中“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通了,奶奶的,原来那个不是梦!是预感,是预感啊!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当了一把《死神来了》的主角!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疑问妹”,是怎么回事?   随后这一路上,萧浪的注意力就没离开过她,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寻找到答案,但“疑问妹”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她那耐性堪比佛祖的娘倾泻着唾沫星子,再没有瞧萧浪一眼。   一小时后,大巴终于到达了正确的目的地——位于郑州西北郊大学城中的Z大新校区。   下车的时候倒是省事儿,啥也不用想,只要被身后的一辆辆“人体推土机”推下来就行了,可萧浪下车后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车门旁等,等着“疑问妹”下车,因为这一路上的事确实太诡异了,萧浪怕下车分开后就找不到她了,疑惑烂在肚子里的滋味可着实不大好受。   好容易等到“疑问妹”搂着她佛祖一般好脾气的娘的胳膊出了车门,萧浪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在了母女俩面前。   可是……该问点什么呢?   萧浪忽然发觉,自己虽然满肚子疑惑,但却真不知道从何问起,问你刚才是不是和我做了同一个梦?还是你看没看见刚才那场惨绝人寰的大车祸?要是“疑问妹”真的有点门道还好,要是刚才这一切都不过是巧合或者是自己的错觉,那岂不是会被人家当成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逃出来的?   于是,萧浪杵在那,憋红个脸,尴了个尬。   苍天有眼,萧浪设想中的情况都没有发生,“疑问妹”显然知道些什么,她看了看傻不拉几愣在那的萧浪,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似乎看出了萧浪的尴尬,便张口道:“这位同学,我叫张晓怡,数学系的,你有什么事类?”说完,她笑吟吟地看着萧浪。   “呃……你好,我叫萧浪,法学系的,请问……报到处怎么走?”貌似除了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呵呵,萧浪同学,你咋问我类,咱们坐的是一辆车类。”   “啊……啊对啊,咱们是一辆车,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尴尬得受不了了,萧浪陪了两句笑,迅速转身像逃难似的开溜了。   还好刚才“疑问妹”的佛祖老娘保持了一贯的淡定没有说话,要不然萧浪当着人家母亲的面和人搭讪就更显得不靠谱了。不过现在也不算白丢人,毕竟问到了一些信息,数学系的女生本就是凤毛麟角,要用四年时间找个张晓怡还愁找不到?   想通其中关窍,萧浪释然,心情也随之开朗了起来,这时才收拾心绪,仔细打量起这座期待已久的“自由、平等、博爱”之城。 正文 第四章 猥琐学长 话说萧浪回过神来,往学校大门这么一瞅——好家伙!真够气派!这西北郊经济发展较为滞后,人口也不甚密集,可称得上是地广人稀,Z大新校区就坐落于此。当时地价还没有飞涨,且Z大作为省内首屈一指的重点高校,资金自然是不成问题,这新校区耗资数十亿,雕梁画栋,秀美异常,正门更是直奔凯旋门的标准而去,端的是气势磅礴,霸气侧漏,整个校区的占地面积更达数千亩。   数千亩啊,快赶上我们县城区的大小了。萧浪想,心中不由得渐渐兴奋了起来。   这里顺带一提,萧浪此人,对于“大”有着特殊的偏好,总感觉地方小了不够他折腾似的,人家报志愿的时候都是看什么大学排名啊,优势专业什么的,他则不然,他先挑占地面积大的,Z大虽然算不上全国顶级高校,但新校区面积却号称全国前列,总算达到了萧浪心中的一项标准。   本来萧浪由于种种原因(后文会提及),对Z大并没抱多大期望,但眼见这所学校看上去如此气派,心下稍安,对自己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竟也隐隐产生了些许期待。   “行了,就这么地吧,哥们儿这四年就算交待这了!”片刻过后,萧浪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彻底认命,迈步向那座雄伟的大门走去。   “哎哎,同学同学……”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不畏酷暑,一身正装但身材瘦小,穿西服打领带戴金丝边眼镜貌似白领的青年男子拦了下来,“同学,你过来,过来一下。”   看着与他这一身正装颇不相符的尖嘴猴腮的鬼祟样,萧浪不禁有些好笑,脑海中条件反射般浮现出当年去秦皇岛遇见的论斤卖爱情动作片的猥琐大哥,此时看来到颇有些亲切感,好奇心加一些不知道什么“心”的驱使下,萧浪迈步跟了上去。   走到了路边花坛处,西服男转过身来,脸上那一副猥琐神气竟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可称之为“慈祥”的微笑:“同学,你是不是刚入学的新生啊?呵呵,我是机械系大二的,我叫魏惢(音同索),你好。”说的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萧浪哪知道那么生僻的字,心想诶我去,哥们儿你这名儿也太到位了,人如其名你不猥琐谁猥琐,但姓名父母所取,没得选择,倒也不是他的问题,想到这,萧浪动了点恻隐之心,于是也微笑着搭腔道:“呃……学长你好,我叫萧浪,是法学系大一的新生。”   见萧浪确实是新生,又是一副标准的生瓜蛋子样,魏惢眼中悄悄闪过一丝得色,但旋即又摆出了一副佛光普照的面相,肃容道:“萧浪学弟,你初来乍到,既然你叫我一声学长,那肯定不白叫,你人生地不熟的,有啥疑问尽管问,学长一定帮忙。”   这下倒是萧浪感到有些意外了,这哥们儿偷偷摸摸把自己拐到这来,就是为了给我答疑解惑的?现在都八月了,学雷锋月早都过了啊?   见萧浪疑惑着没搭茬,魏惢明白了,赶忙说:“萧浪学弟,不用担心,学长帮学弟那是应该的,我可不是骗子,你看你看,这是我的学生证。”说着掏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子递了过来。   萧浪接过来打开一看,还真是这哥们儿,不过学生证上的照片没戴眼镜,但猥琐依旧,再看姓名,魏惢,我靠,这么多心原来念索,看来这哥们儿心眼少不了。   这是魏惢又道:“是吧,我就这学校的,其实啊,我也没别的意思,新来的谁没有个迷茫啥的,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确实想趁这机会赚点学费。”   果然,还是卖东西嘛,这下萧浪反倒松了一口气。   只见魏惢学长转过身去,在自己裤兜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扯出一摞反射着阳光的小片片。萧浪见状心里一突,暗想:“果然!好像真的是……嗳?”   魏惢拿出来的,不是萧浪心中所想的那种圆圆的小盘子,而是一摞长方形的小卡片,上面都写着“中国移动”四个大字——原来,他要卖的手机卡。   没来由的,萧浪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魏惢看本来有点兴奋的萧浪又蔫了,不由有点纳闷,心想这小兄弟怎么神神叨叨的呢,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于是保持着“慈祥”的嘴脸道:“怎么样,学弟,刚到这还没买本地卡吧,来张本地卡,各种价位各种套餐都有,准有你满意的,比营业厅直接办还便宜。”   萧浪还真需要一张本地卡,但离开家的时候老妈再三叮嘱,当今社会,世道纷乱,人心不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子你太单纯太善良(绝大多数母亲眼中的孩子都这样,实际上……),可别上了别人的当。想到这,萧浪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问道:“啊……这个,学长你这比营业厅还便宜?那你这卡……”   “嗐,学弟啊,怕学长忽悠你是不是?我跟你说吧,学长这卡是之前买的,有活动,现在新生入校这活动没了,你看那边。”魏惢伸手一指,进校门口不远处把遮阳伞,下面摆了两张桌子,伞面上“动感地带”四个大字甚为醒目,“那是他们官方现在的活动,说白了就是忽悠新生,咱学校大,每年新生一万多人,他们不挣你们钱挣谁钱?”   难怪了,原来这魏惢学长卖的是“活动卡”,便宜点也算正常,而且这有他学生证,想来也不至于上当,就冲着人家官方买卡的都穿短袖短裤站遮阳伞底下,而这“猥琐”学长却一身正装人模狗样在这挨晒,买他的卡吧!受老爹影响,萧浪颇有点扶弱济贫之心。   “那好,学长,你把卡拿过来我挑挑号。”   见萧浪这么痛快,魏惢大喜,赶紧把一摞卡都递了过来:“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哥在咱学校是出了名实诚人,你挑个好号,完了哥帮你登记上,保证顺利过户,以后有啥事尽管开口,有哥呢,解决!”言语中直接把“学长学弟”都置换成“哥哥兄弟”了,这关系可是又近了一层。   对于魏惢的自来熟,萧浪只是淡淡一笑,倒是没什么反感,说到底,萧浪本身也是个性格外向的人。   低头挑了一会儿,萧浪发现了一点问题,于是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魏惢一眼。   他这一眼,魏惢脑门可就见汗了,连忙赔笑问道:“呃……怎么了兄弟,有啥问题?没事没事,咱自己人,有啥说啥。”   见魏惢说得似乎还挺敞亮,萧浪轻轻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猥琐学长,这个……这些电话号码……怎么都带‘4’呢?”   一些中国人的传统习惯,电话号码车牌号什么的都不愿意带“4”,就是因为那个讨厌的谐音,萧浪本来性格比较像老爹,尽管曾亲眼见过“灵异事件”,但对于这些谐音暗喻什么的还真是满不在乎,可萧浪娘不成,老娘对这些玩意在意着呢,萧浪平时说话开玩笑说点不吉利的话都会被老娘教训两句,这要是买个犯忌的手机号,打电话的时候老娘还不得唠叨死?萧浪最怕的就是老娘的唠叨,有时候甚至觉得还不如直接挨打来得痛快呢,因为老娘的唠叨每一句话都能直击他的痛处——想来大多数人也都如此吧?   见萧浪发现了问题,魏惢脸上悄然闪过一丝尴尬神色,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巨厚加舌灿莲花,眼珠一转,早已经想出应对之法,于是故作深沉道:“这个萧老弟你有所不知,咱们明人也不说暗话,我这些号码确实都带‘4’,为啥呢?这也正是我这卡比官方还便宜的原因,营业厅也知道带这个的号不好卖,因此对于这类号码都有优惠,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新新人类那还那么迂腐计较这个,你没听人家说这是你的地盘听你的么,这‘4’你说它不好就不好,但你说它好它还真不赖,音乐学过吧,简谱里‘4’咋念啊?”   别说,萧浪还真认真学过一段音乐,听魏惢一问,条件反射地答道:“念‘发’啊,怎么……啊!”   原来还能这么解释呢!萧浪也豁然开朗,倒不是他被这猥琐学长侃懵了,而是他发现这还真是个对付老娘的好说辞,想到这,哪还犹豫,买就买吧!啥也没有省下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   那魏惢还怕萧浪没下决心,接着道:“再说了,老弟啊,你说咱管那没用的干啥?还是省下钱来干点有用的实在,你刚来不知道,在这学校里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看老哥我这号码,办的时候就交了几十块钱开户费,里面返还的话费两千多呢!”   啊?这么多?这一听萧浪还真有点好奇了,心想这是啥号啊送这么多钱。   彻底勾起萧浪的兴趣后,魏惢见目的已达,便抛出了这最后一招杀手锏:“嘿嘿,不信啊?要说哥哥这号啊,那是相当拉风了,1XXX7424994。”   我靠!萧浪彻底被镇住了,这也太拉风了吧?妻死儿死舅舅死?这号也敢要,真不愧叫猥琐,虽说号码什么的无所谓但你这号也太霸气了吧?为了两千多块钱话费就把一家人都给搭上了?看魏惢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萧浪再次无语。   紧接着萧浪实在没敢再往深聊,生怕魏惢再放出什么爆炸性消息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于是匆匆挑了一个还算比较顺眼的号码,只带了一个‘4’,而且还是654连号,也算不错了,给了魏惢60块钱,道了声谢,又看着魏惢不知给谁打电话给他名字登了记,就急忙向又开始口若悬河的魏惢告辞而去,走出老远魏惢还在喊:“兄弟,别忘了有事找我啊,记住我电话号码!”   想到魏惢的电话号码,萧浪心头又是一阵恶寒。    正文 第五章 漂亮学姐 Z大巨型校门前,萧浪又小小地震撼了一回。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远看校门像凯旋门,这走近一看才发现……更像凯旋门了,不过就是没有顶,通天的,这可比凯旋门又大气了许多,萧浪想。   看着右侧门柱上挂着的硕大的Z大的校名,锈迹斑驳,古意盎然,还真有点底蕴深厚的意思。   掏出手机留了张影,萧浪抬腿迈进了这令他百感交集的地方。   一进门,又被震了一下,面前是一个大型的广场,绿柳成行,绿草如茵,广场后矗立着一栋气势比校门还磅礴的大楼,渊渟岳峙,如巨人般俯视着他们这些诚惶诚恐的新生。   这阵势让自认为见惯大场面的萧浪也愣了神,心想这学校果然霸气十足,这大楼,光从外面看估计就值上亿了,恐怕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   广场前有一幅学校平面图,图前人头攒动,许多家长和新生都在上面找报到处,萧浪也凑了过去。   图上表明,Z大新校区占地面积5000亩,坐北朝南,校内分为居住区、中心教学区和办公区三大区域,居住区与办公区分居东西两侧,中间是一个叫雪湖的狭长人工湖将居住区与教学办公区分开,有校门前广场和中心广场两大广场,体育场则在最北端,各类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   萧浪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法学院办公楼所在,于是没有继续在这耽误时间,拖着皮箱向学校西侧赶去,毕竟要详细了解学校以后有的是时间,先报到才是王道。   学校内的道路倒是颇为宽阔,道旁绿树草坪与一些雕塑、灯饰交相辉映,充分展示着学校的文化气息和雄厚财力。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终于看见一座方方正正的三层“大”楼,上书“法学院”三个烫金大字,之所以说“大”楼,是因为这楼楼层虽然不多,但楼的占地面积却不小,再一次印证了Z大“不差钱”或西郊地价确实便宜的说法。   看见楼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进出,萧浪心里又小小地激动了一番,终于找到组织了!想到这,他加快脚步,向楼门口奔去。   果不其然,楼门口旁立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报到处”三个艺术字,门口有许多穿着印有“Z大法学院”白色T恤的男男女女在忙碌,看来是迎接新生的学长和学姐。   正张望间,有个浑厚的男声从身旁响起:“同学,你是来法学院报到的新生不?”竟是明显的东北口儿。   乍一听见乡音,萧浪心中一喜,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约一米八五,穿着法学院白色T恤的彪形大汉站在身边,黝黑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面向颇为憨厚。   俗话说,相由心生。一见这大汉长相萧浪心里就生出一股亲近之感,再加上他口中的乡音,萧浪瞬间就把因为魏惢而产生的对学长的鄙夷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是,学长您好,我是法学院大一新生萧浪,来报到的。”萧浪赶忙回答。   听出萧浪口中的东北味,大汉面上闪过一抹惊喜:“哎呀兄弟,你也东北人啊?我也东北地!老乡啊!我叫张贵仁,法学院大三的,来来,赶紧哥带你报名去!”说着伸手就来提萧浪的皮箱。   萧浪这叫一个感动啊!当年品读“十年久旱逢甘露,千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老童金榜题名时”这首诗时,实在是难以完全体会个中滋味,今天遇到的虽非故知,但总归是老乡,心中激动自不必说,再说这学长名叫“贵人”,也是够吉利的。   可自己也是个大老爷们,哪能让学长拎包自己空手呢?萧浪刚欲推辞,不想张贵仁力大,竟一把把皮箱夺了过去,嘴上还说着:“兄弟,别跟我整那些用不着的了,赶紧了,来跟着我,先报到再说!”   萧浪见状也不再客气,再墨迹反而显得自己扭捏了,于是便道了句谢,跟着张贵仁走进了楼门。   进了楼,瞬间感到一阵清凉,看来学校的中央空调也颇给力,门厅里摆着一排桌子,桌上立着“报到处”的桌签,桌后也坐着一群穿白T恤的在忙碌。   张贵仁道:“就是这了,你拿好录取通知书和材料,从右边第一张桌办起,办到最后一张桌,就OK了,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包。”   于是,萧浪翻出一摞材料,走到桌前排队,一项一项开始办理入学手续。   很快办到了最后一张桌,需要登记身份证,萧浪头上早已见汗,毕竟这也是他头一次自己办入学手续,心中既有些紧张又有些长大成人的激动。   递过身份证,想着终于完事了,可没想到面前负责办理的人突然问了一句话:“这身份证上的是你么?不对吧?”是一道颇为甜美的女声。   “啊?哪里不对了?”萧浪一愣,向发问人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萧浪的小心脏忽然“砰砰砰”地狠狠跳动了几下,眼前这位学姐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琼鼻微趸,尤其是皮肤红润水嫩,再加上一头飘逸的长发,竟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似是见惯了别人惊艳的目光,那学姐倒是没有怪萧浪无礼的注视,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又说了一句:“喂,这位学弟,问你话呢。”   这一下轻嗔薄怒,自有另一番妩媚风情。倒是让萧浪有些紧张起来,只觉得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了一下,额头上也见汗了,暗骂了一句自己咋这么没出息,萧浪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口说道:“嗯……学……学姐,这就是我啊,怎么,是不是现在比以前帅了?”   这句话一出口,连萧浪自己都是一愣,这话怎么说得如此轻薄呢?萧浪虽谈不上谦谦君子,但也自认为是个正气凛然、坐怀不乱的大丈夫,怎么刚上大学就能蹦出这么一句话呢?   这位学姐到是没觉得什么,可能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调侃,毕竟美女遇到搭讪的几率要比普通人大很多,听萧浪如此说,她也只是微微一笑,接口道:“呵呵,还真是有点呢,你比照片上胖了不少哦。”   多么随和体贴的学姐!多么温柔善良的美女!一瞬间,萧浪只觉得阳光灿烂、春暖花开,美好的大学生活正扑面而来。   正陶醉间,忽然感到似乎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如冰魄银针般划过萧浪的脸,刺得他一个激灵。   嗯?萧浪被这一道寒光刺得抖了一下,迅速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连忙探头去寻找这道寒光的出处,但入目之处只有忙忙碌碌的迎新人员和新生,哪里还有什么寒光?   算了,也许是错觉吧,萧浪收回心思,赶紧办理好了最后一道手续,领了入住通知单和一串钥匙,礼貌地和漂亮学姐道别,并没有再多耽搁,反正来日方长,再说了还有个学长替他拎着包等着他呢!   走到张贵仁身旁,发现他正和一个个子不高,体型十分敦实的同样穿着白T恤的人在聊天。   见萧浪走来,二人停止了谈话,张贵仁介绍到:“萧浪,这位是咱们法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宋顶天,黑龙江的,也算是咱们老乡。”   没等萧浪说话,宋顶天微微一笑,先伸出了手:“萧浪同学,你好。”白净的脸上有一股与他敦实体型不相符的斯文气息。   萧浪赶忙伸出手去:“宋学长,您好,以后还得跟您多多学习。”   “呵呵,好说,咱们法学院是学校大院,给你学习和展示自己的机会很多,如果对学生会有兴趣,就来找我,咱们共同进步,贵仁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有他关照你,入学这点事应该很顺利的。”   没等萧浪说话,宋顶天接着道:“贵仁啊,你们俩快去寝室办入住手续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咱们有空一起喝酒,先帮小兄弟把正事办好啊!”   张贵仁连声称是,两人目送宋顶天走向报到处接新生去了。   萧浪正感叹着人家宋顶天这才叫成熟,回过头来,却见张贵仁正盯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气。   难道刚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想到这,萧浪不禁有些尴尬,脸皮上有些发热。   “嘿嘿,兄弟,怎么样,咱法学院有美女吧?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柳杨可是咱法学院第一美女呢,而且还是艺术团团长,倾慕者多了去了,多看两眼也正常嘛,连刚才这宋副主席都是追求者之一呢!更何况还有别人,你争不过人家的,她你就甭想喽!”   怪不得,原来是院花啊!萧浪恍然大悟,随后又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齿,想来自己当年在幼儿园和小学时也是与园花校花颇有纠葛的人物,到这小小的一个法学院就蒙圈了?再说人家都有主了。   自我警醒之后,萧浪总算恢复了常态,连说我可没那想法,说着就要从张贵仁手中接过皮箱去寝室,谁知张贵仁仍然不撒手:“兄弟,你哪个寝室,哥送你去。”   “这个……不用了吧张哥,你看你还这么多事要忙呢,我自己去就行。”   “那哪行?迎新迎到底,不把你安顿好了那咋行?再说咱都是老乡,应该的,别墨迹了,走走走!”   事已至此,萧浪也无法再推辞,心中充满了对张贵仁这个老乡学长的感激。   二人走到门口,萧浪下意识地又回头向柳杨坐的地方望了一眼。   忽然,与之前相似的一道寒光再次扫过。   似乎是一道目光,一道如吐信毒蛇一般的目光。   向四周又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萧浪不由得晃晃脑袋,看来今天有点神经过敏。   这时张贵仁已经在门外叫他了,萧浪放下心事,快步走了出去。身后,一声冷哼淹没在忙碌的人群中。 正文 第六章 入住 随着张贵仁出门,一路向西,穿过教学区和雪湖,来到了居住区。   居住区主体是并列着的几排六层板楼,从学校南门一直延伸到最北端,一水儿红色的外墙,看上去不下几十栋,颇具规模。此时居住区里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刚入学背着铺盖卷的新生和晃晃悠悠刚返校的老生熙熙攘攘。   看到了铺盖卷,张贵仁忽地一拍脑袋:“对啊兄弟,我看你没带铺盖啊!是不是得弄一套啊?”   “哎对,也是啊,张哥你不说我都忘了,这怎么买,是不是学校统一卖啊?”   “这倒不用,学校统一卖的贵,不划算,走,哥带你去买。”   就这样,萧浪跟着张贵仁走入了一栋宿舍楼,鬼鬼祟祟地到一个外面看毫不起眼可屋子里处处堆满了无数被褥的男生宿舍里,花了二百块钱买了一套号称官方卖二百五的被褥,情形与毒贩接头略像。据张贵仁解释,学校对于学生这种抢生意的行为是严厉打压的,被抓住不仅要受处分,连所卖被褥都会被没收。   背上铺盖卷,萧浪猛然有一种少小离家、从军入伍的感觉,心中突然浮现出些许淡淡的忧桑。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张哥的背影,忽然倍感亲切。   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就找到了入住通知单上写的“荷园五号楼A单元12户”。顺带一提,Z大居住区大致分为荷、柳、松、菊四园,以示风雅。   A单元其实就是一单元,每层有两户,那么12户自然就是最顶层的六楼,发现这萧浪又暗叹了一声,顶楼啊顶楼,正所谓冬天冷夏天热,地震来了没法活……不过也罢,记得小时候看一篇文章说,每登一级台阶能多活四秒呢,这四年下来能比住一楼的多活不少时间,就当锻炼身体了吧!   背着大包小骝,晃晃悠悠地杀上了六楼,衣服早就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见12户的门开着,萧浪赶紧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心想终于到了,屋子里肯定有空调吧?肯定有的,这城市号称火炉,没空调让人怎么活?   穿过12户那象征性的木门后,萧浪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悲戚地发现“墨菲定律”再次准确无比地在自己身上得到了论证——大多数事情绝对会向着自己所期待的相反方向发展——这屋子里真的没有空调!   荷园宿舍楼是整户型,每户三室一厅,配有单独的水房和卫生间,户型是不错,可是……这也太TM热了!   萧浪进门处是客厅,客厅倒是不小,可空空荡荡啥也没有,自然也就没有他所期待的一点五匹强力大空调,只有天花板上的管灯和一架被热气流冲得摇摇欲坠的吊扇。   倒是随后进来的张贵仁看出了萧浪的失望,他放下手中的行李,抬起手抹了抹汗,笑道:“兄弟,别泄气,荷园就这样,再说这里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这么热的,最热也就那么几天,挺过去就好了,等冬天冷了你就不那么想空调了。”   这话一下把萧浪安慰愣了,萧浪心想哥你真会安慰人,我这还没在盛夏炎热的泥沼中挣扎出来又提前陷入到对冬天的恐惧中了……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大家都一样,别人能挺我有啥不能挺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行再想办法呗!   自慰完毕,萧浪面对三个紧闭的卧室门,拿出了入住通知单,入住通知单上介绍荷园宿舍楼每户三个卧室,两个四人间一个六人间,四人间有阳台有储物柜有书桌,六人间没阳台没储物柜只有书桌,六人间的房租每年比四人间便宜300块钱。   看完介绍,萧浪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还是四人间舒服点。可随即他就后悔了——因为那该死的墨菲定律……   打开入住通知单,上面赫然写着“123”三个大字,萧浪抬头看了看,伸手推开了写着“123”的门。   六张,六张坚挺的小板床呈现在了眼前,可萧浪还没来得及遗憾,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屋门正对面就是窗户,午后两三点钟的阳光从窗户中射进来,颇为刺眼,眯缝着眼睛看去,屋子里的一切都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闪烁的金粉,跃动着奇异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中,左右两排床铺的中间,正对着门摆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男人,他的一条腿还叉开支在下铺床沿上,由于背光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轮廓,但仅从黑影那虬结的肌肉和敞开的衣扣上就可以感受到这个男人那强悍的气势……   我去,这是拍电影么?我是不是走错门进了哪个堂口了?萧浪心中暗道。   这时,对面的男人说话了:“哎,你也是住这个宿舍的?”声音浑厚沙哑,似乎颇有些沧桑。   听到这话,萧浪疑虑尽消,从这话上来看这男人也是这个宿舍的,也就是说是同学嘛!这气氛让他搞得,跟拜堂口见大哥似的,不过这哥们儿这体型这身段不混黑道还真可惜了。   瞎想归瞎想,萧浪嘴上可没耽误:“啊,是啊,我也是这个宿舍的,法学院的,兄弟你好。”说完迈步进屋,向男人伸出手去。   黑影也已经站了起来,伸出了手,他的手很有力,而且打满了厚厚的老茧。   这时萧浪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看身形这哥们儿像是三十岁的人,想不到看到长相……简直就像四十来岁!   绝不是萧浪有意黑他,对面这哥们儿身高比萧浪略矮,估计一米六八左右,皮肤黝黑,目测比寻秦记里的古天乐还黑百分之五十,剃着极短的平头,加上一张方脸,配上不系扣子露出两块健硕胸肌的大花衬衫,如果胸口再文上个青龙白虎什么的那简直就是一标准黑社会底层渣fit人形象。可神奇的是,他那两只不大却很有神的眼镜上戴了一副大黑框的玻璃眼镜(不是树脂,那厚度那质感绝对是玻璃),这副大眼镜把他从人民的对立面一把拉回到了无产阶级队伍中,使他看上去“善良”了许多。   萧浪再次神游物外,对面的哥们儿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挺整齐的大白牙:“我叫潘森,来自武术之乡河北沧州,以后多指教啊!”   呦嗬,还真是江湖中人啊!难怪难怪。   这时张贵仁走了过来,和潘森打了个招呼便要道别,萧浪想请张贵仁吃晚饭,可张贵仁说自己现在实在太忙,有空再说,留了电话就下楼继续接新生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萧浪和潘森,两人就坐下聊开了,这一聊萧浪发现两人还挺对路,潘森看着很凶残,但脾气挺好,人也蛮幽默,还真有些江湖侠士的感觉,俩人倒是越聊越投机。   原来,12户的其他人都还没到,潘森是第一个到的,萧浪是第二个,至于为什么出现刚才那背对余晖煞气冲天的一幕,纯粹是个误会,潘森那会也是刚刚上来不久,又累又热就扯了把椅子坐下歇会,顺便琢磨一下到底选哪个铺位好,所以才显得那么神秘深沉。   说到选铺,萧浪也意识到了,趁着没人先选一个好床位才是硬道理啊!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的格局,六张床,两张下铺四张上铺,依萧浪的习惯,首选当然是下铺,因为经常出去旅游火车坐多了,脑海中早已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下铺观念”,而且听说住上铺掉下来就有直接领盒饭的,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选下铺绝对是必然。   可潘森不这么想,他思考了一下,很坚定地选择了靠近房门的上铺,单手拎起铺盖卷就甩了上去,萧浪见状也不好说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于是自己选了靠近窗户的下铺。   不一会儿,两人都铺好了床,又出了一身大汗,萧浪咽了口唾沫,刚要提议去楼下买点饮料解解渴,忽然见潘森下来扯出一个大包,“轰”地一声甩到了床上,然后自己又翻身上床,看他上下床时那兔起鹘落的劲儿,还真是个练家子。   萧浪很好奇潘森还有什么东西要布置,刚要开口询问,没想到潘森倒是痛快,“哧”地一下拉开大包,“仓琅琅”抽出一样东西。   “我去!”萧浪低呼一声。   只见潘森手中提着一把长剑,没有剑鞘,剑身精光四射,在阳光下极为晃眼。   “哎……我说兄弟,你上学带着这玩意儿干啥?”萧浪弱弱地问。   潘森闻言回头一笑:“呵呵,我从小喜欢武术,这刀枪棍棒的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啊!这回离开家舍不得,就都带来了。”   听这意思他还不止带了这一把武器!果不其然,在萧浪呆滞的目光中,潘森又从包里拎出了一根纯钢制的双截棍、一根可伸缩的长棍、两个沙袋绑腿,最后甚至还夸张地抽出了一条别满了飞刀的腰带!敢情这哥们儿不是来上学,是走江湖卖艺来了啊!   像是配合萧浪心中所想,潘森对早已目瞪口呆的萧浪道:“行走江湖,家伙要带全,必须的!”   看着潘森将他的“武器库”整理完毕,萧浪盯着被潘森挂在上铺墙上的宝剑,心中暗想不知道住在潘森下铺的倒霉鬼会不会在今后的某一天人品爆发睡觉时身体的某个柔软处被此剑捅穿。   倒是潘森不以为意,似乎认为大学宿舍就应该这么布置,一切停当,他跳下床来,扯起衬衫擦了擦汗,对有些茫然的萧浪说:“走走,下去买两瓶饮料凉快凉快,我请。”   两人到楼下买了两瓶可乐,趁机在楼下的超市里吹了会空调,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里有两个哥们儿正在潘森床前发呆,看来也是被这架势镇住了。   看来这两位也是舍友了,上去打了招呼,这两人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叫吕斌,一个中等身材斯斯文文带着眼镜的叫姚改革,二人都是本省人,吕斌来自三门峡,姚改革家住周口,都是省内生源。   见两人的注意力始终没有从潘森的“武器库”中移开,潘森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忙上前解释情由,如自幼练武爱好刀枪棍棒云云,好半天才让俩人认识到这些兵器不是作案工具。   闲聊一会,互相都有了初步了解,吕姚二人也各自选了铺位,姚改革选择了萧浪的上铺,正式成为了睡在他上铺的兄弟。   随后,这个寝室其他房间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不过萧浪他们这六人间一直也没再来人,直到临近晚饭,才有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嫩、戴着眼镜、略显腼腆的小伙子进了123。   这对中年夫妇还挺惹眼,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两人反差略大,男的身材壮硕,穿着花格子衬衣,板直的西裤,腰间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大皮带,颇有些暴发户气质;女的穿着却极为普通,一脸朴实,典型的的劳动人民形象。从外形上来说,二人实在不像两口子,可看男的在前面走女的默默拉着孩子在后面跟着的情况,还真应该是货真价实的老夫老妻。   几人见来了家长,正要起身打招呼,不料男人只是瞟了他们几个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宿舍,却直接回头对后面的母子二人说了一通话,说的是方言,语速极快,有些“叽叽喳喳”的感觉,有点像日语,萧浪凭感觉判断应该是南方的某种方言。   那女的也说了一通,二人好像争论着什么,倒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一直没言语。   那夫妻二人聊了一会,好像出了结果,男的这才转头对听得两眼发直的萧浪四人说:“几位,请问这铺位是谁的?”说着伸手指向了潘森的“武器库”。这次说的是带着挺浓口音的普通话,但好歹能听懂。   听出对方语气有些不善,潘森倒也没犹豫,向前一步,拱了拱手,沉声道:“叔叔您好,这铺位是我的,您……”   没等潘森说完,中年男人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小兄弟,你在上铺挂了这么多东西,万一掉下来砸着下铺的人怎么办?”听那意思是想让儿子住在潘森下铺。   “呃……这个……”别看潘森长得成熟,可是这事不是你长得着急就能解决的,何况中年男人说得确实有理,人家儿子要在这睡觉,你天天弄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在人家脑袋上像个什么玩意儿?   潘森一时语塞,别人也不好插嘴,场面迅速冷了下来,气氛颇为尴尬。   倒是那个腼腆小伙儿先说话了,他拉住中年男人的胳膊说了一通,可惜用的还是是方言,不过从肢体语言上看,意思应该是我住另一边的那个上铺也行,不要为难别人。   嘿,别看他老爹气场挺强,这白净小伙儿心还挺善,萧浪暗想。   可这样一来,连一直没说话的中年妇女都忍不住了,她拉起儿子的手,叽叽咕咕又说了一通,应该是在批评儿子过于单纯过于善良。(果然天下父母都一样)   潘森见场面着实尴尬,新见面的舍友还没说话就可能结下梁子,这让自诩为“江湖人”的他情何以堪!他倒也果断,立马拍着胸脯向一家三口保证,马上收拾家当,不再这么霸气外漏,给新来的兄弟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居住环境。   潘森的表态显然让中年男很满意,态度也明显好转了,屋里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中年男解决了儿子的居住问题,显然心情大好,趁着腼腆小伙母子俩收拾床铺的功夫,坐在椅子上和萧浪几人聊了起来。   原来中年男和他儿子都姓皮,(不一样可就出事了)家住江西,腼腆小伙叫皮思甜,(这名字怎么这么甜美?萧浪想)年龄比同届的人都要小,差一个月就90后,(看来还是个小神童)从小没怎么离开过家,今后还要靠大家多多照拂。   见腼腆小伙竟是个如此粉嫩新鲜的小弟弟,几人的父爱顿时泛滥,纷纷没口子地答应必须把小皮照顾好,帮助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将来做一个高尚、纯粹、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这几个人胸脯子拍得咚咚响,老皮同志显然更开心了,于是态度进一步改变,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直到小皮母子俩把床都铺好了,几人还谈性正浓。小皮娘等了一会,瞅个机会轻声提醒了一句,老皮这才停口。   夫妇二人见差不多该走了,便起身告辞,分别之际,小皮娘拉住皮思甜说个不停,边说边抹眼泪,皮思甜也眼眶通红,一副诀别的场面。   老皮同志还真是条汉子,见状上去拉住媳妇,叮嘱了皮思甜两句扭头便走,临到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却没有对皮思甜说话,而是对着萧浪几人道:“小哥儿几个,我见你们都是好孩子,就多说一句,这个铺,你们谁也别住,不能住!”最后三个字加大了音量,说完伸手一指,赫然指向剩下的那个正对门口的上铺。   几人一愣,想要细问缘由,老皮同志已拖着小皮娘推门而去,留下后面欲言又止的萧浪几人和泫然欲泣的皮思甜。   大家看了看门,又扭头看了看那个空铺,回想起刚才老皮同志最后严肃甚至略有些狰狞的表情,后背都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微微的凉意。   这段插曲暂且不提,几人随后结伴去食堂吃饭,吃完回来发现空铺依然没来人,莫非这哥们儿不来了?倒是12户另外两个卧室的人都到齐了,121的四个人看上去都比较低调,默默地收拾床铺,默默地抢占着公共行李柜;122的四个人明显就high了许多,不仅话多且形貌突出:大腹便便、憨态可掬的叫唐泰忠(好霸气的名字!),戴着眼镜、操着一口川普书生范儿十足的叫汪若谷,一双凤眼、面泛桃花(没错,萧浪看见第一眼就这感觉)、面相俊朗的叫江大鹏,还有身形瘦小、相貌与声音都像极了地精(玩魔兽的你们都懂的)的纪建军,这几个家伙钻进123一通狂聊,很快就和萧浪他们混熟了,期间121的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来找萧浪想换房间,萧浪看了看潘森的武器库,坚定地拒绝了,这免费的保镖哪找去啊!   就这样,在兴奋、新奇、期待和些许疑虑中,萧浪的大学同居生活开始了。 正文 第七章 那年,那老道 刚开学的两天,所有人都在忙着安顿下来,学校也没有急着组织集体活动,男生们的东西一切从简,萧浪更是简中之简,因此早早地闲了下来。 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再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萧浪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想起了临来的时候平日总是乐呵呵的老爸特意找了一个机会,十分严肃地对自己讲起的故事…… 十几年前的那天,萧浪满月,萧家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在自家门口的一个小饭馆里摆起了满月酒。萧浪爹酒量有限,被大伙儿起着哄灌了两杯小烧,脸就红到了脖子根,他怕一不留神把刚吃下去的好酒好菜都吐在饭馆里,就找了个借口跑到门口吹吹风缓口气儿。 那时候萧浪家离县城的火车站很近,平日里门口的大街上颇为热闹,挤满了卖鱼、卖肉、卖水果、卖小吃的各类小摊,而从火车站刚刚下车的旅客们也都愿意顺便来到这里转一圈,买点小吃歇歇脚,因此这条街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县城里来自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等各色人等的聚集地。 萧浪爹溜达了两步,看到不远处的老吴熟食摊满满当当地围了一圈人,还传出了吵闹声,就习惯性地凑了上去,想瞧瞧热闹。 凭借着壮硕的身板再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萧浪爹三拐两蹭就挤到了圈里,只见卖熟食的老吴双眼通红,正伸出双手死死地拉住一个邋里邋遢、道士打扮的高瘦老头。 这个老头,姑且叫他老道吧,这个老道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青灰色道袍,道袍上东一块洗一块分布着不知是油渍还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污渍,头戴一顶破了几个洞的青灰色布制道帽,帽顶软塌塌地倒向一边,满是皱纹的老脸黑得好像能搓出泥来,只有两道白眉和三缕长须有着那么一点仙风道骨,可惜眉毛和胡子的“成色”实在不敢恭维。实际上,这老道与寻常的流浪汉最大的区别是:有些流浪汉会身背一根火钩子或木棍,以便于在垃圾堆中翻检生存必需品,而这个老道身背的是一把油光锃亮、质地看上去颇为不错的木剑,当然,木剑上还挂着一个与木剑卖相颇不相符的破旧布袋。 不过此时这个老道的着实是没有一点“高人”形象:右胳膊被老吴扯得簌簌发抖,左手却死死地攥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老吴这里卖的羊杂碎,而老道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又摇头又叹气,又吹胡子又瞪眼,可以说是既无赖又透着些许无奈。 由于萧浪爹在这一片儿也算是一号人物,因此见他出现,老吴好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忙扯着嗓子冲萧浪爹喊道:“哎,老萧老萧,你可来了,赶紧的,过来帮我评个理,你看这老头什么玩意,哪有这么办事的!” 萧浪爹见状皱了皱眉头,迈步走上前去。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自觉地聚焦到了萧浪爹身上,那老道也扭过头来。 “啪嗒”一声,那袋羊杂碎从老道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这回轮到其他人都愣住了,这老道刚才攥着这袋羊杂碎跟攥着救命稻草似的,怎么萧浪爹一出场就怂了呢? 萧浪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本来想好的两句开场白也咽回了肚里,本来乱哄哄的场面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倒是老吴率先缓过了神来,想想也是,无论是被这老道攥着还是掉在地上,反正这袋羊杂碎算是白瞎了,和这老道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于是又喊道:“哎我说萧哥啊,你就别愣着了,赶紧来给我评评理啊!”抓着老道的手随之更紧了。 他这一喊,萧浪爹和周围的人也都回过了神来,萧浪爹晃了晃被酒精麻醉的脑袋,又走上前两步,开口问道:“呃……老吴啊,这……这咋回事啊?这老……老道抢东西?” “对,就是这老道,让我给他幺一斤羊杂碎,我看他挺困难的,还多给了他一两,可这老家伙竟然拿了就想走,说送我一句生意兴隆就当给钱了,你说有这样的事儿么,糊弄鬼呢啊?你说一个出家人吃荤也就算了,怎么还抢劫呢?” 听了老吴的解释,萧浪爹觉得心里大概有数儿了,他理了理思路,开口对老吴道:“老吴,放心,我给你评理,这么着,你先把他松开。” 老吴见萧浪爹答应替他出头,心里才算踏实了下来,转头狠狠地剜了老道一眼,这才松开了双手。 见局面缓和了下来,萧浪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因为这一袋羊杂碎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话,也确实没什么必要。打定了息事宁人的主意,萧浪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以最平和的口气对那老道说:“那个……这位道长,您看因为这一袋羊杂碎,闹得挺不愉快的确实不大合适,要不这样,您把这袋羊杂碎的钱给了,要不我帮您给了也行,完了你给老吴道个歉,咱们这事儿就算了了,咋样?” 周围的人,包括老吴听了萧浪爹这一番话,都不禁暗暗点头,心里都想那怪人家老萧在这一片儿这么有威信,看人家这事儿办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再看那老道,却还是傻傻地愣着一声不吭,因为自从萧浪爹出现后,老道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那眼神就如同看见了太上老君下凡一般。 老吴见状,还以为是老道想继续耍赖,赶忙又抓住了老道的一只袖子。 这一抓倒是把这老道抓醒了,老道身子一颤,好像刚刚回过神来,只见他突然一改之前呆滞的形象,以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敏捷瞬间甩开了老吴的手,然后迅速回过右手摘下包袱,左手同步插入了包里抓出一把精确到分的零钱塞到了老吴手中,紧接着右手拎着包袱,左手一把拽起萧浪爹的手腕,羊杂碎也不捡了,扯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老萧就冲出了人群,留下了身后一群目摸不着头脑的围观群众,特别是数完了手中一把零钱的小吴……因为,这一把零钱正好是一斤一两羊杂碎的价,分毫不差! 话分两头,这老道拽着萧浪爹一路狂奔,一百四十多斤的萧浪爹在这个看起来年纪足有七十多岁的干瘦老道手上竟无丝毫反抗之力,萧浪爹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心想这老道莫非是武侠小说中的“大隐隐于市”的绝世高手?是不是我骨骼清奇他要传授我武功?还是他大限将至要将毕生功力尽传于我? 胡思乱想间,两人进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小胡同,老道见四下无人,就松开了手,靠在墙上咳嗽起来,萧浪爹虽然经过这一惊一乍酒醒了不少,但也累的气喘吁吁,同样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缓了过来,萧浪爹扭头想再次仔细打量一下这老道,想不到老道也扭着头在打量着自己。见萧浪爹转过头来,老道先是咧着嘴冲他一笑,一张老脸绽开得如同菊花一般,附带着一口与他整体形象极不相符的整齐的白牙,然后用一把沙哑的嗓音和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兄弟,你是本地人?你叫个啥?” 老道这语气和这句话让萧浪爹有点不爽,犯错误的好像是你吧?怎么你还查起我的户口来了?但碍于这老道上了年纪,一向尊老爱幼的萧浪爹只能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我姓萧,我们家就住这边上。” “哎呀,那我可得去你家看看了。”老道接下来这句话让刚刚把情绪稳定下来的老萧瞬间又凌乱了,老哥你这是有多不见外啊,五分钟前你在别人眼里还是个老无赖呢,现在就要直接到我家去了?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啊? 见萧浪爹面色阴晴不定没说话,老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这要求有多唐突,于是他赶紧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这位小友,贫道张道剩,今日云游到此,见小友与我有缘,因此才斗胆相求往家中一叙。” 这老道突然收起了那副惫懒神态,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再结合他前后的一系列表现,觉得他并非什么奸恶之徒,萧浪爹的神色缓和一些,半信半疑地问:“那……道长请问咱们有缘在哪?”心想你既然敢叫“道圣”,那必然仗着些掐算的本事,看你如何回答。 岂知天下道士也并非个个都是算命先生,而且老道的缘分之说也不见得就是真的,但这老道也不着恼,而是伸手轻捋长须,高人模样做了个十足十,萧浪爹向来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见这老道的架势与那些装神弄鬼之辈如出一辙,心中不自觉地已经将其划归到“骗子”之流。但老道接下来了一句话,彻底地把他震住了。 只见那老道不疾不徐地道:“剩下的那一只对虾,好吃么?” 正文 第八章 传道解惑 这句话真可谓是石破天惊,以至于一向颇为冷静了萧浪爹出现了短暂的失神。说来也是,这对虾的事,除了家里人外人应该不可能知道的啊?而且怕老人们心疼,甚至连萧浪的爷爷奶奶都没告诉,这老道怎么会知道的?那时候窃听器针孔摄像机这种高科技装备根本还没有进入人们的观念中,因此对于像家中隐私被外人知晓这样的状况给萧浪爹造成的恐惧可想而知,这下倒好,刚才狂奔出的热汗还没干,转瞬间一身冷汗又出了个通透,酒也随即彻底醒了。 酒一醒,萧浪爹的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忽然间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那个贼!” 要说萧浪爹有一封号——“火车站战神”,这称号绝非浪得虚名,身随意走,瞬间使出了名闻遐迩的神龙岛“英雄三招”,双手前伸,变掌为爪,两手同时抓住了老道胸前的衣襟。 老道只是愣了一下,但却没有躲闪,任由衣襟被抓,盯着萧浪爹的脸,冷静地问道:“小友你说什么?什么贼?” 见老道目光诚挚不似作伪,萧浪爹便先松开了手,但身体却有意无意地堵住了胡同口,那老道应该也是个练家子,见状也不慌张,而是微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硬纸片,伸手递了过来,并解释道:“小友,我是今天早上才到贵境,这火车票上写得明白,你看是不是其中有些误会?” 听老道如此说,萧浪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车票,果然,这张字迹已有些模糊的车票上明确地写着到站时间是上午的七点,出发站却是看不大清了。 眼见证据确凿,萧浪爹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谅你这瘦骨嶙峋的老道也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那天在库房看得明白,连只耗子都没有,除非你能变成那只对虾,还已经让我媳妇给吃了。 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消除了疑虑,老道明显也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道:“萧居士,贫道绝无恶意,只是发现咱二人有缘,想到居士家中叨扰片刻,为你家公子祈福,至于能知你家事,只是一些掐算的微末道行而已,居士无需疑虑。” 见这老道说得客气,并且连自家生了儿子都知道,萧浪爹虽然不信鬼神,但想这老道怕还真有些本事,而且这老道东一个“小友”,西一个“居士”,再墨迹下去自己都该成神雕大侠了,又转念一想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地头上这老道要出什么幺蛾子也应该翻不起多大的浪,大不了就让他白喝两杯茶水,儿子满月讨个好彩头也不错,于是终于点点头,开口道:“道长您也不用那么客气了,叫我小萧就行了,既然咱俩有缘,那就请道长到我家中喝口热茶,顺便给我家小孩端详端详。” 费尽口舌终于达到了目的,老道的高人形象又瞬间崩塌,满脸赔笑地凑了过来,伸手牵过萧浪爹的手,忙不迭地道:“好好,呵呵,小萧同志,咱们走,事不宜迟,事不宜迟啊!” 对于这老道德翻脸速度大于翻书和自来熟,萧浪爹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人要不然是个高人,要不然就肯定是个精神病,不过即使是精神病看样子也不是狂躁症之类的,应该没问题,于是只能叹了口气,领着老道向家中走去。 为了避免遇上熟人太尴尬,萧浪爹特意带着老道从家后面的小胡同“走后门”回了家。刚一进院里,老道就“咦”了一声,萧浪爹对老道的一惊一乍已经完全适应了,本不想搭理他,但一回头看见老道仰着头盯着自家院子里那歪脖子大枣树发愣,只得没好气地问了一句:“我说道长,又怎么了啊,我家这枣树又有讲究了?” “正是,”老道又拿出了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死样,“家中种枣树本颇为吉利,但树干如此模样却值得商榷,你瞧此树枝桠箕张,如同铁爪握住整个宅子,加之此树树龄颇长,恐怕已成妖孽啊……小萧同志,你家中就没有什么生意难做或工作不顺之类的事?” 萧浪爹一听这话火又上来了:“我说道长,你说咱俩有缘我才让你上我家来,可你咋净整些用不着的呢?这刚一进门就咒我家生意和工作的,按理说客人来了不让进屋门有点不讲究,但你要还这样我可真撵了啊!这枣树在这好几十年了,我就是吃着这树上的枣长大的,要说特殊,就是这树上的枣特别甜!你说的别的事啊,没有!” 这一番话说得颇不客气,但老道依然保持着好脾气,听完家里从没感觉不顺之后,老道又露出了一副“奇哉怪也”的神情,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枣树,然后扭头看了看萧浪爹,突然又换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在萧浪爹怀疑这老道脸上的那么多褶子是不是由于表情过于丰富而被“抻”出来的时候,老道又拿出了那副猥琐的笑脸,说道:“对对对,这树好啊,好,是我看错了,来来来,小萧同志,快进屋里坐吧!” 老道的这一计“反客为主”取得了完胜,萧浪爹思来想去,发现这话自己都没法接,只能再次气运丹田长叹一声,推开屋门把老道请了进去。 由于萧浪娘还在西屋坐月子,虽然老萧家乱七八糟的讲究极少,但萧浪爹还是把老道请到了萧浪爷爷奶奶住的东屋暂坐,东屋是当时标准的东北卧室配置,从窗户到门口半间屋子是一个大炕,剩下的半间摆着茶几、椅子、衣柜和电视等家具。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请他进来了,也不在乎热情一点,泡了一壶单位发的基本由茶叶渣子构成的“茉莉花茶”,抓了一把瓜子堆在茶几上,算是“有吃有喝”了,俩人就在茶几两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萧浪爹发现又尴尬了,因为他觉得和这个刚认识了几分钟的老道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倒是老道依然淡定,用油乎乎的脏手抓起两粒瓜子就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地大嚼,连皮也不吐,怎么看怎么像吃炒豆,紧接着将一搪瓷缸子还没泡开的水面上浮满了茶叶末子的“茶水”一饮而尽,其敞亮程度连一向自诩为“不拘小节”的萧浪爹都为之咋舌。 就这样,瓜子三把,茶过五缸,老道终于闭着眼睛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又伸手从嘴里抠出一片没嚼碎的瓜子皮,用两只手指捏住一头惬意地剔起了牙。 老道这一连串自由度极高且极其娴熟的随机动作再一次挑战了萧浪爹的感官极限,老萧同志又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道长……那对虾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老道听了这话,继续动手剔牙,斜着眼睛瞥了萧浪爹一眼,道:“那个事啊,自然是算出来的喽,至于那虾嘛,怕是有点问题,你先把小娃娃抱出来给我瞧瞧。” 老道“文白相间”的语言习惯着实有些诡异,搞得萧浪爹又有了一些迟疑,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来都来了,让他看看也无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儿子真有点问题啥的,让这老道帮忙破破也好,反正给他看看看不好也不会看坏了。于是就到西屋把萧浪抱了出来,正赶上这回萧浪母子俩都在睡觉,到也没费什么口舌,萧浪被裹在一个白底红花的小褥子里,连醒都没醒,嘟着小嘴睡的正香。 那老道本来还在悠然地尝试用那片瓜子皮刮舌苔,可一见萧浪爹手中抱着的萧浪,竟“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不顾因为用力过猛扎在舌头上的瓜子皮,大叫起来:“哎呀我的乖乖,今天我这他妈是怎么了啊!” 他这一吼不要紧,萧浪爹一惊,差点把萧浪扔地下,小萧浪显然也不能再保持淡定了,猛地张开了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嘴一撇,用非常之不满的语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吓得萧浪爹狠狠地剜了老道一眼,又扭头赶忙连拍带哄,生怕把萧浪娘惊醒继而惹出更大的麻烦,要知道且不说别的,萧浪娘有那么一点洁癖,要是看见了这个老道……恐怕是萧浪娘先崩溃紧接着她就会让这个老道的精神和肉体全部崩溃,对于萧浪娘的杀伤力,萧浪爹还是深信不疑的。 还好这老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反而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一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用了约莫五分钟,终于把小萧浪的怒火平息了,萧浪爹却已经出了一身大汗,喘着粗气抱着孩子一屁股就坐在了炕上,老道也没好意思再坐回椅子上,也跟着做到了炕上,眼睛却依然紧紧地盯着小萧浪的小脸,小萧浪也睁大了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老道,毕竟老道这个外形与他出生之后这一个来月所见惯的“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喘匀了气,萧浪爹终于又开口道:“我说道长啊,咱不带这么一下一下的了好不,咱们大人还都好说,要是给孩子吓坏了可咋整。” 这次,老道竟然出奇地没有马上猥琐地笑着说“对对对”,而是又摆出了那副宝相庄严的神情,盯着小萧浪若有所思。 正文 第九章 本命神 还别说,面对着突然正经起来的老道,萧浪爹的心里还真有点慌,酝酿了一下,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这个……道长,我儿子……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你看这……” 老道全身微微一颤,似乎回过了神来,这次却没有马上换上那副市侩神情,而是对着萧浪爹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他这一套动作下来,萧浪爹是真慌了,忙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老道满是油污的衣袖,又一次急切地问道:“道长,你说话啊倒是,再这么整你可要把我憋疯了。” 老道又抬起头,用与他惯常形象极为不符的颇为睿智且深邃的目光深深地看了萧浪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小友,你也不必太过惊慌,今日之事,咱们算是一场缘分,贫道自会全力为你破解,但此事的来龙去脉却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你要听贫道解释么?” 话说到了这份上,萧浪爹已经能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了,虽然他平日是坚定不移唯物主义者,但事关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宁可信其有了,于是,他坚定地对着老道点了点头:“道长,请讲吧,我听着。” 见他如此坚决,老道也点了点头,似乎也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讲了起来。 “这位小友,你的身上,附着一位神佛。” 饶是萧浪爹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听到一些光怪陆离之事,但老道这一句又把他刚刚勉强构筑好的心理防线冲开了,这也太扯了吧?神佛附体?这是电影还是小说啊?这都哪跟哪啊? 似乎早已料到萧浪爹的惊讶,老道没有停顿,直接说出了下一句令萧浪爹完全蒙圈的话。 “你今世的本命神,叫斗战胜佛。” 什么?斗斗斗斗战胜佛?萧浪爹本来就有点短路的脑袋这下彻底断电了,斗战胜佛是谁?那是大师兄啊!西游记难道是真的?那金箍棒到底是什么金属制成的?老萧同志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根正苗红的革命青年,当年就对金箍棒产生了异常浓厚的兴趣,这要是在当年大炼钢铁的时候,还用得着把锅碗瓢盆都熔了吗,直接把金箍棒变大后上秤一幺,那肯定不只一万三千六百斤啊,什么超英赶美的小小目标还不是旦夕之间即可实现? 胡思乱想一通,萧浪爹终于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道貌岸然地等着自己元神归位的老道,他终于彻底肯定了自己心中之前的那个想法——这老道……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啊! “你肯定以为贫道精神出了问题,是不是?”没想到老道的猜测比萧浪爹的结论更深刻,直接把自己打成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科研人员了。 “呃……”老道这句话倒是把萧浪爹整没词了,只能愣愣地盯着老道,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唉……罢了罢了,今天这事贫道看来得管到底了。”老道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 说完,老道回过左手从背后摘下了包袱,又探出右手从包袱里扯出一张黄色的道符,然后,在萧浪爹的目瞪口呆之中,扬手那么轻轻地一甩,那道符就“呼”地一声燃烧了起来。 就在萧浪爹正思考电视上是否曾经解密过此类骗术时,老道右手紧握住还在燃烧的道符,两手重重一拍,随即又“呼”地一声双掌平平拍出,轻轻地排在了萧浪爹的胸脯上! 一时间屋里飞满了符纸灰,面对着老道这突如其来的“咸猪手”,萧浪爹显然准备不足,竟然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待得回过神来,老道早已收回了双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眼见老道率先出手,萧浪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心想我这火车站战神这次算是栽了,顾不得寻思这老道刚才那一下是失传已久的“寒冰绵掌”还是恶名昭著的“化骨绵掌”,只是奋起神力迅速提气,右手抱紧儿子,力透左臂准备给这老不死的一记右勾拳,管他何方神圣先秒了再说,保护妻儿要紧。 就在这老道的脸被一记重炮轰成瘪包子前,纸灰散尽,萧浪爹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本能地偏过头去,却看见了一张满是金毛的脸! 一只猴子!竟然是一只骨瘦如柴的猴子! 这猴子显然对萧浪爹没什么兴趣,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扭过了头去,又懒洋洋地瞥了老道一眼,显然老道对它也没什么吸引力,于是这猴子又低头去看小萧浪。 看见了小萧浪,这猴子似乎来了兴致,竟然伸出毛乎乎的手向也瞪着眼睛看着它的萧浪的小脸一把抓了过去。 这回萧浪爹的父爱本能再次爆发,眼见这猴子想抓自己儿子的脸,萧浪爹想也没想,抬起右手一把拽住了猴子的尾巴,把它倒着提了起来。 见到这个情况,刚才一直笑吟吟的老道却突然跳了起来,仿佛被抓住尾巴的是他一样,嘴里还连说:“快快,快放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侧头看了看这既没挣扎也没“吱吱”乱叫的猴子,萧浪爹还真有点惊讶于这畜生的淡定,但见这猴子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性,他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着老道。 老道也明白萧浪爹的意思,赶忙点头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和你说,你……你先把手里这位放下,不,不是你儿子,是你右手上这位!” 见一直很宠辱不惊的老道为一个猴子这般紧张,萧浪爹心里也犯了嘀咕,这猴儿莫不是老道平时用来耍猴戏讨生活的?可他刚才把猴子藏在哪了?这猴儿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不小,这老道身上能藏下猴子的部位除了包袱就是裤裆了,但看来……这都不大可能吧? 见萧浪爹的目光围着自己的包袱和裤裆打转,老道也明白了,忙说:“小友,这位可不是我带来的,他就是你身上的本命神啊!” 这句话把脑筋一向很灵光的萧浪爹又整楞了,这一天发愣的次数赶上以前一年的了,这次还没等萧浪爹回过神来,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快把你的臭手松开,再不松手老孙可往你身上尿尿了啊!” 说这句话的,竟然是右手的那只猴子! “哎我X,这也行啊?”萧浪爹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爆了粗口:“猴子也能说话了?达尔文说得看来是真的啊!”眼见猴子说话,很明显是《进化论》的伟大胜利,猴子在智商上已经开始奋起直追了!萧浪爹这么一想,右手自然就松开了,既然是高等智慧生物,那就得提高待遇规格了,再抓着人家的尾巴就确实说不过去了。 猴子在快落地的时候伸出两只前爪轻轻一撑,一个跟斗就翻上了茶几,旋即重重地“哼”了一声,抓起一把瓜子就往嘴里塞,嘴里含糊地咕哝着“不好吃,不好吃”,但还是将瓜子流水价地往嘴里塞。 这猴子的一系列举动把萧浪爹的抵抗意志完全摧毁了,他抱着孩子,颓然地坐在了炕上,这半天的经历之怪之奇,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现在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看老道,又看看猴子,嘴也大张着合不上了。 见局面稳定了下来,老道总算恢复了常态,清了清嗓子,缓缓道:“那现在贫道就给小友讲一下这前因后果。”说完用眼角偷偷地瞄了那蹲在茶几上的猴子一眼,见猴子正吃瓜子吃得专注,似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呃……张道长,您说慢点,小……小生资质鲁钝,一时半会怕是反不过花儿来……”萧浪爹吭哧瘪肚地应了一句,这颇具古风的谈吐充分说明萧浪爹已经完全进入了准备收听传奇故事的状态。也由不得萧浪爹不信,眼前这场面,估计就算是打惯了牛鬼蛇神的红卫兵来了也得蒙圈。 “嗯……这……这位,”老道对着猴子恭敬地做了个手势,“这位就是你身上的本命神,大名鼎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古烁今战无不胜的斗战胜佛。” “哦。”似乎已早有心理准备,萧浪爹这次出乎意料地淡定……或者可以说麻木了。 老道在说起这猴子时似乎也十分紧张,顾不上对萧浪爹的淡定表示赞赏,像是怕耽误人物介绍进度似的赶忙接着说了下去。 原来,所谓的本命神,这世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本命神有的为神佛转世,有的为人类各种情感聚积而成,在母亲十月怀胎的过程中,某个契机一到,这本命神就会从天上地下人间等各个地方附到胎儿体内,点燃胎儿的一缕神识之火,从此二者一体共生,至死方休,其过程约等于人们常说的“投胎”,所不同的是本命神并不等于寄主本人,二者只是共生的关系,大部分人甚至终其一生都不会感觉到有本命神的存在。本命神的使命似乎就是为了经历轮回,用人话来说就是天上派下来或者地下派上来体验生活的,估计是为了以后提职封神什么的来积累基层经验而已。 原来上边的干部制度也是整这一套,萧浪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