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就是不走  耳边嘈嘈杂杂,似乎隐约还有哭泣的声音。   陈沐沐揉着发烧没好涨疼的脑袋,满心火气睁开眼睛。   “大清早嚎什么嚎,哭丧不成,再叫就把你们家天花板都拆了!”   怒气冲冲的话从胸口荡出去,却生生在喉咙间卡住,勉强发出轻微的一道呻吟。   “唔。”   虚弱到变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陈沐沐捂着嘶哑干涸的喉咙,待看到自己枯瘦如鸡爪的手时,盈满怒气的眸光微微一滞。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没有这么细这么小。   再环顾四周,漆黑潮湿的屋子虽说不上四面漏风,却只能堪堪避雨。屋里的摆设简单,几乎除了她躺下的这张床以及一张歪歪晃晃的桌子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这是一夜之间……被绑架打劫了么?   可这具比她本尊稚嫩不下十来岁的身子,显然不是她的。   沉吟间,脑子涨疼得更厉害了,她晕乎乎摸着脉门给自己把脉。   严重感冒发烧没好的后遗症,估摸着至少也要喝两三天的药才能下地行走。   这家徒四壁的破草屋,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哪来的感冒药给她治病?她现在可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吱呀。”茅草屋的木门伴随着声音开启,颀长消瘦的少年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见她睁开眼睛,便将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汤碗递过去。   “醒来就好,喝碗粥暖暖身体,免得又晕过去了。”   少年声音轻柔温润,像是一阵春风拂过,轻轻挠动人心。   可是,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好听声音的少年?跟她现在的处境有关联?   陈沐沐抬眼,虚弱地朝少年的面部看去。   本是被烧得有些昏沉,目光落到少年脸上,却蓦地顿住。   好丑。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密密麻麻的雀斑像是一张蛛网趴在面上,争先恐后大小不一的黑色脓包一个挨着一个堆到一起,竟是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第二眼。走出去,说能把三岁小孩吓哭都是轻的。   但是这样丑陋的一张脸上,却有着一双清亮如夜空繁星的眸子,纯净明媚得叫人心悸。   真是好矛盾的一个少年。   许样貌是他最大的忌讳,陆锦丰瞧见她目光毫不掩饰盯着自己的脸,心底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手一抖,米汤差点溅出去。   “你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真是愚蠢,她陈沐沐何许人,需要他来施舍一碗粥?   陈沐沐嗤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两分不屑,随后牙一磨,“不喝”两个字就从喉咙间甩了出去。   然而落在陆锦丰耳朵里,却是“唔唔”两声。   “唔唔?什么意思?你是哑巴?”陆锦丰脸色更黑。   你才哑巴。   如果她有力气,绝对一巴掌飞过去。   但她确实浑身没有力气,别说揍人,连抬抬胳膊都有难度。   为什么会这样?她本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睡觉,怎么一觉醒来不但感冒发烧,身子换了,还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地方,眼前这黑不溜秋的丑男又是谁?   陈沐沐心思飞快转动,最终定格在“穿越”这个消息上。   鬼神之说滑稽不可信,但除了穿越,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穿古装可以用拍戏解释,破茅屋可以用绑架解释,但身子都换了,还能怎么说?   刚这么想着,一连串的信息倏尔闯入脑海中,陈沐沐微微一怔。   她是真的穿越了,刚才闯入脑海中的信息,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生平。   也是叫陈沐沐,只不过比她本尊年轻大半个岁数,刚迈过十二的门坎。亲爹好赌,没钱了要把她卖给花楼做姑娘,而她八字刚好冲和陆家陆锦丰的八字,便被他娘三两银子买来冲喜。   成亲那天,陆锦丰那极品叔叔婶婶来闹事,不仅收罗了家里仅剩的一点东西,还把小女孩给推下河塘。   这一推,小女孩瘦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发烧了个三天,然后一命呜呼了。   眼前这个丑不溜秋的少年,便是她那传说中命不好身体差克爹克爷爷克亲人的小丈夫陆锦丰。   她命运倒是够好,别人穿越成公主千金,她小小年纪穿越成丑八怪的小媳妇。   而这丑八怪,似乎对她,态度也不怎么友好。   “我可告诉你,你这身体好容易从鬼门关回来,若不吃点东西,必死无疑。”见她神色发怔,陆锦丰当她被吓到了,语气微微温和下来。   但温和的神情,是跟他那奇丑的五官格格不入的。   陈沐沐的表情一噎。   “真是个讨厌的女人。”陆锦丰蹙眉,思忖再三,把碗再递过来,带着命令的语气。   “喝了。”   她哪来的力气端碗。   陈沐沐沉默地望了他一眼,神色中流露出几许的嘲讽。   这少年并不在意她这媳妇,不然怎会一点诚意都没有。   “真是欠你的。”被她眼神看得发咻,再瞧着她那虚弱的样子,少年嗤了一声,倾过身子坐到床沿,端碗给她喂起米粥来。   士不食蹉来之食,可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要志气做什么。   陈沐沐很清楚自己想要活下来,抿了抿唇,沉默地接受了他的帮助。   粥很清淡,淡得可以数的清楚里面有多少颗米粒,与其说是粥,还不如说是白开水。   但胜在还算热腾,她体质虚寒,热气能够驱赶寒气,这一碗下肚,陈沐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好上许多,那种眩晕的感觉淡了不少,喉咙舒服了,僵硬的四肢也在回暖。   她张了张嘴,看那面无表情的丑男一眼,正要说话,陆锦丰已经站起身子,不咸不淡瞟向她。   “等下你就回去吧,家里米不够,养不起你一个大活人。”   陈沐沐闻言愕然,不可思议瞪着他,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干哑的词语:“姓陆的,你既养不起媳妇,那娶她回来干嘛?”   不知道是因为热粥还是激动的缘故,陈沐沐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   她倒不是想嫁给这人,但现在她无依无靠,若是离开这里,也必死无疑。   “我没跟你拜堂你就昏死过去了,我们并不是夫妻。”陆锦丰默然片刻,收拾床头的碗。   “买你是我娘的意思,现在我娘自己都病了,家里粮米有限,便不跟你讨要那三两银子的聘礼了,就当发发善心做了回好事,你自己回去吧。”   陈沐沐嘴角一抽,讨要聘礼,做善事?娶媳妇还有这门道,这丑男心思真够活络的。   她扯了扯唇角,眼中泛上一丝无奈的憋屈,却道:“我不走。”   陆锦丰想都没想哼了一声:“不走也不行,我不认你。”   “不认又如何,村里人都知道我进了你家的门,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反正我清白没了,你得负责。”   死皮赖脸不是她一贯作风,可她现在又病又饿的,下床摔个跤只怕都爬不起来了,能到哪里去。   回家,让那重男轻女有虐童癖的挂名老爹再卖一次?还是病死路上?   想都别想。   在她身体没好利落前,她哪里也不去,有种把她丢出去。她可记得这古代人的思想保守,绝壁做不出来这么丢脸的事情。   这陆锦丰要真敢做,以后他就别想讨媳妇儿了,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品行还那么烂,哪家的姑娘还敢嫁他。   没想到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腆着脸不走,陆锦丰皱起眉头:“你跟我耍赖没用,家里没米养你。”   “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媳妇都养不起,那是你没用。”陈沐沐毫不客气撕裂他的伤疤。   陆锦丰脸色越发不好看,冷哼道:“你不是我媳妇。”   “你说不是就不是,十里八乡那些见证的人承认吗?”陈沐沐反唇相讥。   “你等着。”陆锦丰脸色古怪,扭身走了出去。   陈沐沐怔然,有些摸不清这人用意了。   该不会真把十里八乡的亲朋都喊过来解释吧?   这似乎不太可能,这身体嫁过来的时候,沿途她可是听说了,这户人家跟村里的人关系并不怎么好。   思考不过半会儿,出去的陆锦丰又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张:“这下可以走了吧?”   陈沐沐扫一眼,顿时一口气憋在喉咙里。   居然是撇清关系的声明书,为了彰显大度,这人在声明书上把买她的银子都写上去了,并表示不要回。   简直为了赶她走,不择手段。   陈沐沐不是愿意受折辱的人,但她现在,只能捏了捏拳头,把这口气咽下去。   随手将纸对折成小块,收好,看向陆锦丰道:“我现在这状况是真走不了,容我住三天,身体好了之后你就算不赶我也会走的。”   陆锦丰一怔,随后摇头:“家里没米没面,你身子太虚熬不住,没有供给,你三天都撑不过。”   “就住三天,三天到了我就走,若你介意,我喝白水也行。”   “你……”陆锦丰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陈沐沐没好气:“有话就说,无耻到你这境地,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陆锦丰一噎,不是听说陈家二姑娘胆小懦弱,跟人话都不敢说两句吗?这牙尖嘴利的。   不过她这样子,倒省了他嘴毒的顾忌:“你要是死在这里,晦气。”   “滚。”陈沐沐被他这一损来了力气,挣扎着从枕头下的干草中扯出一把,揉成团朝他砸过去,“你诅咒谁呢,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陆锦丰个头不壮,反应倒是灵敏,一边躲一边道:“悉听尊便,反正我事先提醒你,我这边没有草席,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有东西裹你。”   回应他的,是陈沐沐更大的一团干草。   陆锦丰心疼不已:“这干草是用来垫枕头的,你丢了晚上我还得再去抓一些来。”   这个小气巴拉的穷鬼。   陈沐沐气得表情都抽了:“大不了等我身体好了给你抓几把过来。”   陆锦丰不以为然:“谁知道等不等得到那时候。”   陈沐沐眼一瞪,再次捞起枕头下垫的干草,陆锦丰见得不偿失,赶忙扭身出门。   陈沐沐粗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   算他识相。   木门晃动,门口有妇人的声音响起,啜泣中带着一丝喜悦:“沐沐那丫头醒过来了?”   陆锦丰见她要进来,赶紧拉住她:“娘,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你身子还虚着,别乱走动,小心被病气给过了。”   陈沐沐听着,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尖酸刻薄的丑男人,能好好说话么,还过病气,他才得了传染病!   不过,感冒确实有传染性,身体弱的人不进来是对的。   “说什么傻话,你从小体弱,我不知照顾你多少回了,也没见过了什么病气。如今沐丫头正病着,说这种话,你也不怕她听了伤心。”陈氏没领情,反而教训起儿子来。   陈沐沐心头一动,丈夫迫不及待赶人,婆婆倒像个亲娘,母子两人的角色跟寻常的家庭伦理剧比起来,似乎换了位子。   陆锦丰大不以为然:“伤心了更好,早离开早解脱。”   陈沐沐还没暴走,陈氏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混账小子,瞎说什么话,媳妇是用来疼的,你再这么倔我可饶不了你。”   陆锦丰赶忙服软,苦哈哈抵着陈氏的手:“娘,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您消消气,陈沐沐这边我照顾就好,您身子不好,别太累着了。”   陈氏也不是真心要打宝贝儿子,叹了口气,朝里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小声道:“沐沐这丫头也是命苦,既然嫁过来了,作为丈夫你要担着点。”   陆锦丰弱弱争辩,“娘,我们还没拜堂,不算夫妻。”   陈氏眼一瞪:“我说是就是。”   “好,您说了算,您先去休息,这边有我呢。”陆锦丰不敢顶撞,连哄带骗把人送走了。   陈沐沐看着门口伫立有些发呆的男子,轻嗤一声:“虚伪。”   她声音不低,陆锦丰显然听到了,目光凉凉朝她这边瞥一眼:“省点精力,病好了点赶紧从我家滚。”   马勒戈壁,说得她好像有多么喜欢呆在这里似的。    正文 第二章、他吐血了   陆锦丰嘴贱归嘴贱,晚饭时候,倒也没真饿着她,锅里熬的粥,心不甘情不愿给她端来一份。那黑漆漆的脸,生怕她一秒就把他给吃穷了似的。   陈沐沐心里恼火,环顾一下除了一张断了一截腿的的衣柜以及布满坑坑洼洼洞的四方桌外没多余东西的房间,嘴一撇。   “都穷成这样了,还能再穷一点?”   陆锦丰狠狠剜她一眼:“反正不是你家,劳你费心啊!”   陈沐沐喝着碗里的粥,没好气回道:“在别人看来,就是我家。”   粥里还是没有多少米,不过倒是多一把碎青菜,比起白天的有味道多了。   感冒是身体里有寒气,热粥能驱寒,本来就病了,没钱买药是肯定的了,肚子还一直空落落的,只怕对病情有弊无利。感冒这病说大不大,一个搞不好,留个严重后遗症或者一命呜呼不是没有可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休息一个晚上有了些力气,她一定得起来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得着的东西。   陆锦丰被她的无赖折腾得没脾气了,夺过她手里的空碗,转身往厨房去了。   隔壁隐隐约约传来那娘俩细碎的说话声,陈沐沐没有顺风耳,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她也不怎么关心。她现在除了保命,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反正没力气下床,索性闭目养神,顺便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不会无缘无故就穿越的,既然穿越过来了,自然不会轻易就能回去,在这地方,她所有的根基倘然无存,还要想想怎么解决温饱,压力颇大。   恍恍惚惚间,几乎要睡着了,不想身侧突然一塌,一个人形生物滚了过来。   陈沐沐吓得小心肝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瞪着身侧,怒目圆瞪:“姓陆的,不是说咱们没关系吗,还敢爬我的床,要脸不?”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点蜡烛,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送来几许光明。   饶是这样,也没人看清陆锦丰黑漆漆扭曲的五官上是什么表情。   明知她看不清楚,陆锦丰呼吸还是乱了乱,“你瞎说什么,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怎么就不能睡了。”   “因为我躺在这里,病人优先!”陈沐沐说道,继而想起这家伙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理解的,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跟我成为真正夫妻,就别碰我,否则我清白被毁,我死也不走了!”   陆锦丰眼眸闪烁,呼吸微微一慌,沉默几许,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我照顾你三天不眠不休,再不睡,熬不住。”   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堪,话声微微弱下去,“在我们之间放杯水,谁越界都能及时发现。”   陈沐沐最是吃软不吃硬,陆锦丰要是强硬扑上来,她也没办法但一定会趁他睡着搞点动作,但他这一说,她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   在她那个年代,一夜情之类比比皆是,她又不是跟这丑男真啪啪,家里没多余被子,跟他共挤同一张床,好像也没多大问题。再且,这里是他家。   陈沐沐嘴唇动了动,正要答应,陆锦丰已经抢先一步宽慰道:“你放心,就你这又丑又瘦的小身板,我压根没半点兴趣。”   泥垢了!究竟谁丑了,再丑也没他惨绝人寰吧,她还没嫌弃他,这厮居然抢先挑刺!   陈沐沐感觉自己胸口荡漾的一口气不断胀大,几乎要蹿出喉咙来了。她磨着牙齿,阴沉沉瞟向他,嘴唇一勾,深呼吸口气,气沉丹田。   “非礼啊,有人耍流氓啊~”   嘭!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陆锦丰一个哆嗦,没把持住直接滚落下床,然后手忙脚乱爬起来,捂住她嘴巴。   “好好好,你自己睡床上,我怕你了。”   还算识相。陈沐沐点点头,眼睁睁看着他搬了小凳子趴在床头,想起他跟陈氏的对话,忍不住揶揄:“话说你身体也挺单薄的,就不怕被我过了病气?”   黑暗中陆锦丰趴着的姿势微微一僵,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睡吧。”   陈沐沐惊诧于他那一瞬间的失落,眼睛眨了眨,灵光闪过,没再多话,拉上被子合上眼睛。   床板很硬,但陈沐沐病弱又嗜睡,也没挑太多,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不用上班,陈沐沐便也懒得起床,反正她需要调理身体,多多休息。   陆锦丰进进出出忙了好一会儿,给她端来一碗热水。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哼了一声:“有得热水喝就不错了,还挑。”   陈沐沐剜他一眼,还真不是她挑,只是病人整天喝这没营养的东西,能好得过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跟她无亲无故,能给碗热水已经不错了。   陈沐沐抿抿嘴,端起热水慢慢喝下去,听得院子的静谧,漫不经心问道:“现在应该差不多午时了,难道伯母还没起床?”   “谁跟你一样犯懒,我娘卯时就起了。”陆锦丰没好气回答。   “那怎么不见影子?”   “进城去了。”陆锦丰回道。   “进城?”陈沐沐好奇打量他,“是要去买米吗?”   “给富人家洗衣物。”陆锦丰眸光暗了暗,“你还记得家里没米?” 陈沐沐无语了:“我才来几天啊,吃了你几餐饭,至于这抠汉表情吗?” 想到昨天听到李氏那莫名的哭声,刚想问一句。   陆锦丰已经将空碗收拾好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在院子里扛起了背篓:“我上山去摘点野菜,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小心被进村的野猪撞到。”   “摘野菜,有野猪?”陈沐沐眼珠子咕噜一转,掀开被子爬起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上山。”   有野猪的山头,基本上都不会太贫瘠,要是在山上抓到几只野鸡,她就不用饿肚子了。   陆锦丰误会了她意思,哂然:“女人果然贪生怕死,外面有围栏困着,你不出去野猪咬不死你。”   “白痴。”陈沐沐懒得跟他解释,翻身下床。   印象中她被买到这边来时候,除了身上这套衣服一点嫁妆都没有,这会儿外衣还穿在身上呢,倒省了她换衣服的麻烦。   发烧了三天,休养了一天,下床时候已经不会头晕目眩,除了肚子饿得慌,脚步已经能稳稳踩到地上了。   陆锦丰盯着她那小身板一直看,欲言又止。   陈沐沐横了一道眼光过去:“怎么,突然发现我天生丽质身材婀娜,被勾住眼神了。”   “不要脸。”陆锦丰摇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陈沐沐出了屋子,看到墙角有个漏了边缘的烂背篓,犹豫半秒,背起来。   十二岁的个头不高,加上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的人看起来都没背篓一半大。   陆锦丰无语了半会,道:“你还是别背了,省得跟不上脚步拖了我后腿,我可没时间看着你。”   “我喜欢,要你管。”陈沐沐呛了回去。   这一家子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也就只能去山上打打牙祭,背着背篓上山,好歹能多带东西回来。他不怕饿肚子,她可怕着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山上路陡,小心从上面滚下来。”陆锦丰道。   “你就巴不得我出事,然后缺一张吃饭的嘴巴是吧,不好意思,我命大得很,只要我不愿意,阎王都别想抓我。”陈沐沐轻笑一声,不无讽刺上下将他打量一眼,“一个男人家家,抠门小气到这程度,也是旷古罕见。”   “你……”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自古以来男人养家,你养不活老娘跟媳妇难道不是事实?”   “哼。”陆锦丰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头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小心点,掉队了走丢被山里野狼叼走了我可不负责。”   “尼妹的乌鸦嘴,就你那仙人板板的竹竿身子,我还怕你掉队给我丢人呢!”   两人一路互呛着,穿越一片农田和山地,很快到了山上。   杏雨村的山头普遍都不低,连绵起伏像绵延的山岭,把杏雨村包围其中,就像是扔在盆地里的山谷。时逢初春方过,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生机勃勃,你红我绿,争妍斗艳好不精彩。   好容易爬上半半山腰的陈沐沐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气喘吁吁道:“这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爬个几百米的山头都要死要活的。”   陆锦丰凉凉奚落她:“才知道自己身体差,还以为你当自己是神仙了呢。”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陈沐沐瞅着他那红透的耳朵,不无哂然,“我是女人,体力比不上男人正常,倒是你,就爬了这半个山头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真丢人。”   “我还可以走,你行吗?”陆锦丰道。   “不信。”   “不信拉倒。”陆锦丰说着径直往丛林深处走去,“这山上野兽很多,就你那破 身子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别动,省得我回来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他令堂的,这人怎么说话呢。   陈沐沐对着他背影啐了一口,恶狠狠说道:“你才破 身子,还诅咒我,你被野兽叼走我都不会。”   她可不是城里长大的温室花朵,经常去乡村老家跟爷爷相处,那些野外的生存技能她一个不缺。   身子是弱了点,休息了好一会儿,也缓过来了,陆锦丰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半响回不来,陈沐沐不愿意瞎等在原地,也跟着一头钻进林子里。   春季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前天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春笋扑棱棱争先恐后破土而出,陈沐沐一路走过去,不过一个小时,已经摘到了小半篓笋子。   似乎鲜少有人采摘,漂亮的蘑菇一簇挨着一簇,陈沐沐没费多少工夫,已经摘到大半背篓的嫩蘑菇。   陈沐沐也不贪,这东西是山上野生的,春天是发芽的好季节,一场雨过后,又会冒出来,摘多了她这小身板也背不动。   把背篓背回原地,再等半天,依然没看到陆锦丰人影。   “这家伙不会是怕我把他吃穷,然后把我丢在山上自生自灭吧?”   这就渣到没边了。   陈沐沐嘀咕着,但潜意识又在告诉她那丑男嘴毒归嘴毒,这种灭绝人性的一面还是沾不上的。   那人呢?   陈沐沐霍地从地上站起来:“那乌鸦嘴一再强调山上野兽多,不会被野兽给叼走了吧?”   这就悲催了,这古代脑子迂腐的人那么多,陆锦丰跟她山上被野兽给叼走,村里那些人还不把她当成克星灾星拖出去火化了?   心思过出,陈沐沐不由打个激灵,急忙忙再次往密林深处跑去。   一路寻找,终于发现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的陆锦丰。陈沐沐嘴角一抽:“怎么,突然想不开,要吸收天地寒气修炼成仙了?”   陆锦丰没理她的揶揄,细小的眼睛里破天荒地露出一抹笑意,璀璨得像那夜空中星辰,朝她咧开一口白牙:“看我抓了什么,晚上有肉吃了。”   呃?陈沐沐被他笑容恍了一会儿神,抬眼细看,这才发现他身下正压着一只肥硕的野山鸡。   那山鸡毛发红亮,体膘肉肥,一看就是上好的食材。   油炸山鸡,闷煎山鸡,大补鸡汤,叫花鸡,佛跳墙……   一连串菜谱从脑中飞窜流逝,四天没好好吃过东西的陈沐沐喉咙咕噜一下,重重咽了口水。   肉啊,补身体的东西到了!   赶忙屁颠颠朝他跑过去,还没靠近,陆锦丰身体忽地一阵抽搐,哇的一声,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来。   手上控制不住力道,那山鸡叽了一声,扑着大翅膀扑棱棱往密从深处窜进去,眨眼间不见踪迹。   “我的鸡腿!”陈沐沐哀嚎一声,笑容僵滞脸上。    正文 第三章、谁是倒霉蛋   现在的情况,山鸡是别想了的,她也就只有一个选择,去看看那坑爹的丑男怎么突然吐血了。   陆锦丰吐的血量倒是不多,可浓稠程度,好比一锅熬糊了的米粥。   陈沐沐只扫一眼,眸子便黯淡下去。   抬手抓过他手腕,两指搭在脉搏上。   “我,我没事。”顶着满嘴的黑血,陆锦丰虚弱笑了笑,似乎怕吓着她,宽慰道,“最近老是睡不好,一时上火了,没什么大事,你别说出去。”   睡不好,上火到吐血?   大哥,麻烦你找借口也找像一点的吧。   陈沐沐沉着脸,睨他一眼:“你老实告诉我,吐血这种情况多久了?”   “都说了没什么事,你别一惊一乍……”   “我没瞎。”陈沐沐淡淡说道,一句堵住了他的话头。   原来她看得出来啊。陆锦丰苦涩一笑,眼眸中细弱的光芒黯淡,道:“已经有小半年了。”   小半年,那么情况非常糟糕,只怕毒素已经开始渗透内脏,兴许都无力回天了。   瞅得她面色凝重,他扯了扯唇,“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但对于你,应该是好事不对吗?”   “那当然,你长得这么矮挫丑,脾气又臭又硬,你死了我肯定不会守寡,自然会高高兴兴改嫁的。”陈沐沐毫不客气接过话头道。   “咳咳。”虽然是事实,但她这么直白说出来,简直不能忍!   “你说你,身体不好还气量那么小,活该短命。”陈沐沐两手再在他脖颈处探了探,扒开嘴巴敲了敲舌头,心里有了底。   这毒积累在身体里估计有十几年了,能量暴走,都开始从毛孔里钻出来,那脸上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黑脓包就是毒素凝聚成的。   毒素开始腐蚀内脏,就算毒性不烈,这么长时间的侵蚀,陆锦丰的身体也已经呈负荷状态,再这样下去,只怕只能坐着等死了。   不过,好在他遇到她。爷爷是中医里的翘楚,承接爷爷衣钵的她再不济也有点三脚猫本事,这点毒多花点时间,也不是大问题。   “女人,有你这么咒丈夫的?”陆锦丰连咳几声,差点没被她气晕过去。   “那有什么,反正我跟你没什么关系。”撇清关系的那张纸还放在她怀里呢,想赖门都没有。   “你。”陆锦丰瞪着她,语结。   “瞪什么瞪,眼睛本来就小,这么一瞪,更是只看到眼皮子了,你就不能经营点自己的外在形象,没得把这山上的野鸡兔子都给吓跑了。”   “咳咳咳。”陆锦丰捂着胸口咳嗽连连,嘴里又喷出一大口黑血,瞧得触目惊心的。   陈沐沐眉头动了动,默然转身朝西边的灌木丛走去。   知道他死不了,她也就是气气这嘴贱的家伙。再怎么说这人也算得上在她无助时候送上热粥救了她一命,她陈沐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陆锦丰只是虚弱难以动弹,眼睛还是锐利的,见她毫不犹豫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心头血气越发翻涌,嘴角扯出一抹凄楚的笑意来。   果然,天煞孤星命格,注定孤苦无依。作为他妻子,生死关头,还不是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任由他自生自灭?   不过,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不是已经习惯了么?   他微微合上眼睛,一声喟叹从喉咙间溢出。   认命吧陆锦丰,你注定只是个灾星,何必想那些有的没的,多活着的几天,都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他缓缓神,等着骨子里的那种无力感退却。   恍惚间,感觉一人走到身边,抬眼,看到那又瘦又丑的女人,诧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心肠好,不忍心把你扔在这荒山野岭里被野兽叼走。”陈沐沐说道,一边将手里已经揉成一团渣的叶子继续搓揉。   “呵,什么心肠好,你是不认识路,一个人无法下山吧?把自己说得跟观世音菩萨似的。”陆锦丰冷笑。   我勒个去,这人嘴巴怎那么欠,早知道她就把人扔下走了!   这种人,死了活该。   陈沐沐恨恨磨牙,把一手黏巴巴的烂草团塞到他嘴里。   “呕!”陆锦丰瞪大眼睛,下意识就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这黏巴巴的一团是什么,好恶心的样子,这女人心肠也太歹毒了,他都这境地了,她还想着折腾他!   “给我吞回去,你当我采它容易啊。”陈沐沐捏着他下巴,一手顺着他脖子,逼他咽了下去。   虽说恰巧遇到这种能解毒的药草之一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但这草药也不是遍地有,再嫌弃毒死他算了。   “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恶心的感觉让他不住干呕,陆锦丰捏紧拳头,胸口气促颤抖。   然而东西已经入喉,怎么也抠不出来了,陆锦丰恼怒盯着陈沐沐,火大道:“陈沐沐,你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等你做鬼了再说。”陈沐沐把手在地上戳了戳,嗷呜,好像把他脸上的黑脓包给挤破了,好晦气啊啊啊啊,她要去洗手,洗手!   陆锦丰瞧见她这动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给我滚远点!”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女人!   “滚就滚!”好像她很乐意粘着他似的。   陈沐沐搓着手,苦着脸往西边走去了。   刚刚采草药的时候,隐约听到有水声,应该是有小溪河流的,先洗手再说,不然她都要把肚子里的酸水吐出来了。   深山里有天然坑洼,汇聚了天然的雨水和清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形成一个洼面较大的山涧下游水流积聚地,俗称山间小潭。   山里的水很清冽,陈沐沐洗完手之后,顺带也洗了一把脸。   泉水清冽的感觉凉沁心扉,刚好缓和了因为生病带来的口干舌燥。   “呼,活过来了。”陈沐沐往后躺在石头上,重重喘气。   从高烧中醒过来才休息一天,肚子里没什么存货,又爬上一座山,这干扁瘦弱的小身板根本跟不上节奏,这会儿正虚脱着。   山村的环境就是比城里的好,仰望天边飘逸的流云,嗅着空气中混合着泥土花香的空气,浮躁的心神似乎在瞬间平静了许多。   陈沐沐轻嗅着空气里的芬芳,微微合上眼睛。   蛐蛐鸣叫声,黄鹂叽叽声,风吹过山林呼呼声,水里不时的咕嘟声……   真是悦耳动听,宛若天籁,要是在吃饱了的状态,就更好了。   等等,水里有咕嘟声?   陈沐沐心头一跳,蓦地睁开眼睛,朝那潭水望过去。   春风吹拂水面,荡起一波 波的涟漪,一条两指大的无名鱼甩着漂亮的剪刀尾,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深处,躲在一块大石头后。   再一会儿,见没动静,又摇头晃脑浮上水面,张嘴吐出一个个嘟嘟的小泡泡。   鱼,鱼,鱼……   有鱼吃了!饿得树木都想啃的陈沐沐眼睛一亮,赶紧翻身站起来,努力吞咽口水,眼巴巴盯着水里的游鱼。   不止一条。   不过稍许,平静的潭水中竟然不知打哪里游来一群鱼,扑腾甩尾,摇头晃脑的,好不自在快活。   跑了山鸡来了鱼,陈沐沐使劲掐着掌心,嘴巴里口水泛滥成灾。   肚子很是时候咕嘟一声,好饿。   “你在这里干什么,水边湿气重,你想死也不要连累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陆锦丰嘶哑难听的声音轰炸开来。   陈沐沐吓了一跳,蹲了一会儿的身子本就有些麻木,冷不丁被人一吓,重心不稳就往后倒去。   “丑女人!”陆锦丰看着笨拙,这会儿倒是眼疾手快,赶忙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往回拽。   然后,他跟着她一起摔进了不大的水潭中。   “你这倒霉蛋,胖的拉都拉不住!”陆锦丰在水里手脚并用扑腾着水花,一边嘴里不留情讽刺道。   “呵呵。”陈沐沐从水里湿 淋淋站起身,双手环胸嘲讽地看着他站起来的身子狼狈地又跌倒在水中。   水从大开的嘴巴里灌进去,呛得他头胀眼花的,扑腾着叫道:“救我,我不会水。”   陈沐沐嘴角一抽,抖 了抖身上的寒气,睨他一眼,转身往岸上走去。   “丑女人,我不会水。”手忙脚乱呛水的男人抱住她大腿,把她再次拖进水潭中。   扑通!水花四溅,镇定的陈沐沐也被呛到了两大口水,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鼻子,陈沐沐也火大了,一把掰开他的手。   “有病啊,这水都没能淹没我,你鬼叫什么!”   咦?听得陈沐沐那一喊,陆锦丰发现自己竟然在水中踩到了实地,他站起身,那水堪堪没过他小腹,顿时愣了。   “倒霉蛋,这水好浅。”   “你全家都是倒霉蛋。”一阵寒风吹过,冷得陈沐沐不由打个激灵,想到自己感冒还没好,急忙往岸边走去,一边道,“好浅就赶紧上岸,也不知道欠了你什么,几次都把我的口粮给弄丢了。”   她的野鸡,她的游鱼,她的晚餐!   算命的一定算错了,她哪里是跟陆锦丰八字相合,分明是相克,遇到他,就没好事。    正文 第四章、被蛇咬   陆锦丰很快跟着上岸,看着她那乌黑的脸,识相的没有开口。   从她刚才的话里,他已经大致明白她靠近小水潭的用意。可以说,是他把她推下水的。   陈沐沐见他上岸,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陆锦丰追上来,犹豫半响,才道:“刚才你是想捉鱼的吧,那鱼可不能吃。”   水潭中的鱼不能吃,难道是只能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不成?   她读书少,别忽悠她。   陆锦丰见她神色,摇头道:“你别不信,这潭水中的鱼有毒,吃了轻则腹泻不停,重则高烧不省人事,被村子里的人称为噩鱼。”   顿了顿,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不然你当村里壮青是白痴,有这等鲜美的鱼肉,竟然不去捞来吃?”   相处一天多,对这人嘴贱的毛病已经有些免疫了,陈沐沐没理他,浑身湿透,料峭的春风吹过来,冷得直打阿嚏。   陆锦丰犹豫稍许,脱下身上外套递给她:“要不,将就着穿下?”   “谢了,我还是这样穿着比较好。”两件湿衣服加在一起,除了叠加寒冷也不会多点别的,这份没必要的好意她还是省了吧。   陆锦丰目光古怪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嘴角一扯:“给你衣服不是怕你受寒,而是再不披件衣服,你就相当于没穿了。”   陈沐沐一怔,低头看一下自己身上。   初春时期,亚麻布的衣服明显单薄,加上被水湿透,很轻易就把女孩子窈窕的身材给勾勒出来了。   虽说比不上透视装,在思想保守的古代,穿成这样子招摇过市,估计是要被浸猪笼的。   陈沐沐还在思忖,陆锦丰以为她嫌弃,哂然一笑:“虽然就你这干巴巴的身材走出去也没人看,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名声要是没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大爷的,说谁身材干巴巴呢?   陈沐沐眼一瞪,挺起胸前的两个旺仔小馒头朝他挪去:“干巴巴吗,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它干巴巴了?”   陆锦丰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吓得往后窜了两步,两只耳朵都红透了,磕磕巴巴说道:“你、你还是不是女人,真不要脸!”   “是不是女人,你摸摸不就知道了?”陈沐沐瞧他那反应,就知道这是一只纸老虎,虽然嘴贱不正经,其实脸皮薄得跟纸糊似的。脸皮薄的人,跟她这老江湖比流氓,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陈沐沐抓过他的手,作状往自己胸口按去,陆锦丰一张脸登时就烧红了,像是触电了一般,身子猛地打个激灵,再往后窜两步,厉声道:“你,你不要过来……靠!”   扑通!有人掉水了。   “哈哈哈,活该!”陈沐沐没忍住,乐不可支笑起来。   没想到这嘴贱男还挺单纯的,她只是小小耍个流氓,就把他吓得落水了。   陆锦丰落水后,惨叫一声,四脚朝天扑腾着,水花四溅,画面极其激烈。   陈沐沐看不下去,出声道:“差不多就行了,赶紧上岸吧,天气那么凉,再赖在水中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陆锦丰依旧扑腾着水,力气越来越弱,嘴唇青紫,眼白都开始上翻了。   陈沐沐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拉他:“陆锦丰,你怎么了?”   步子还没迈出去,陆锦丰手一抖,一样东西呈完美抛物线掠过当空,径直掉落在她肩膀上。   陈沐沐回头一看,膝盖一软,差点没摔下去。   挂在她肩膀上的,正是一条绿灰色的眼镜蛇,那黑色的剪刀形信子一伸一缩,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喉咙,仿佛随时准备攻击。   窝靠,这陆锦丰简直是个灾难集合体,野外遇到蛇也就算了,还偏偏遇到剧毒蛇王!而且他自己遇到也就算了,还把蛇朝她甩过来,这明摆着是要跟她一起做对鬼夫妻,做鬼都不放过她!   陈沐沐一边咒骂着,一边屏住呼吸,不敢乱动,麻痹自己是死人。   一般情况下,蛇不会主动攻击人,她要是表示出自己的善意,它应该不会把她当成下酒菜的对吧?   完全不可能,都被甩到她肩膀上了,给眼镜蛇十万个理由都没找到一条不咬她的。   陈沐沐满心沮丧,没想到刚穿越就这样悲催死掉了,真是不甘心,也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到现代,如果不能回去,她估计就只能跟陆锦丰一起做对鬼鸳鸯了。   心念着,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陈沐沐怔愣片刻,小心翼翼瞅了肩膀的那蛇一眼。   “咦?竟然自己死了?”   那叫人心悸的生物此刻两眼紧闭,嘴巴也合得紧紧地,正像一团湿透的棉花般软绵绵趴在她肩头。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陈沐沐疑惑地伸手挑起眼镜蛇尸体,左右上下扫了几眼,待看到那半截身子处的黑色牙印时,嘴角一抽,将蛇尸丢弃到地上。   “厉害了陆锦丰,你把眼镜蛇都给咬死了!”   被点到名的人没有回答,并开始停止挣扎,往潭水底部沉下去。   “不会淹死了吧?”陈沐沐嘀咕着,跳下水,把他的身子从水潭中拽到岸上,并帮他挤压肺部灌进去的水。   “啊!”双眼紧闭的人忽然爆吼一声,浑身不停抽搐,牙齿紧紧磨到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五官扭曲,场面吓人,显然正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安分点。”陈沐沐眼尖,一下子看到他胳膊上红肿泛黑的两个血洞,稍稍踟蹰,低下头要给他吸出毒血。   虽说这男人嘴贱让人恼火,但本性不坏,而且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这年代没有血清,吸出毒血再送到乡村大夫那里,或许还能救一条命。   至于她的后果,管不了那么多了。   中毒的时间过长,而眼镜蛇的毒素又太烈,纵然她吸出大半毒血,陆锦丰的呼吸还是逐渐虚弱下来。   眼神倒是清明了少许,像是回光返照,看到她给自己吸 毒血,微微一怔。双手动了动,想要推开她却没有力气,嘴巴一开一合,也吐不出一个字。   大山里的孩子,毒蛇还是认识那么一两种的,他是活不长了,但她还有路要走,不需要跟他一起死。   陈沐沐从他的唇形里读出让她滚的信息,摇摇头,低喃道:“我倒是想走,但走不了啊。”   刚吸了毒血,她也晕着呢。   没有什么比一条鲜活的人命在眼皮底下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郁闷了。   但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呼吸虚弱,眼睁睁看着他面色黑紫,眼睁睁看着他眼睛闭上。   陈沐沐重重叹口气,有些不忍别开头,不想这一扭头,眼角余光突地瞥见十步开外有一种罕见的解蛇毒的草药,赶忙走过去抓了一把,放在嘴巴里咀嚼几下,心情沉重朝陆锦丰走过来。   毒入肺腑,纵然现在有解毒的草药,也没什么作用了。   回去之后,她该怎么跟李氏交代,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坐在地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躺着不动的尸体忽然手指一动,眼皮子也抖 了抖,逐渐睁开。   “诈尸?”陈沐沐眼睛眨了眨,一动不动。   不是她淡定,而是坐得太久腿麻,没力气站起来。   “我没死?”陆锦丰醒过来,看着躺在平地上的自己,有些发怔,随后看到一边的眼镜蛇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麻利爬起来,走到陈沐沐身边,“那是条毒蛇,你不要靠近。”   “居然没死?”陈沐沐反手扣住他手腕,两指探上脉搏。   在她那一辈子,科技时代已经屏蔽了有神论者,诈尸什么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既然人还能站起来,就是没死透的。   “丑女人,你干什么?”陆锦丰忸怩着挣扎,蹙起眉头,“你还是不是女人,怎么动不动就非礼男人?”   “我不是,你是。”陈沐沐嗤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挣扎的手上,“给你把脉,安静点。”   听说是把脉,陆锦丰眼神古怪瞅她一眼,耳朵泛红,倒是不挣扎了。   陈沐沐观察半天,终于琢磨清楚其中原因,嘴角一扯,目光若有所思扫过陆锦丰:“原来是这样,你运气倒是不错。”   “怎么?”陆锦丰听不懂,直白问话。   “恭喜你,眼镜蛇是剧毒蛇,它的毒液可以毒死一头牛,而你身体里正在爆发的陈毒,跟它冲和到一起,负负得正,刚好抵消了。”这么好的运气,不去买彩票可惜了。   “你说我身体里有陈毒?”陆锦丰眸光一闪,凝着面色问道。   “大概有十来年了吧,熬到最近才爆发,也是你命好。”陈沐沐拍拍他肩膀,“这么好的事情,晚上吃蛇肉庆祝一下。”   说着声音一顿,“不对,那蛇咬了你,又被你咬,已经被毒死了,不能吃。”   估计她是天生没有吃肉的命。   抓到山鸡,山鸡跑了,想要抓鱼,鱼跑了,想要吃蛇肉,蛇被毒死了。   她一脸的纠结遗憾,陆锦丰神色却是闪烁不已,再度问道:“这么说,我以前的虚弱都是陈毒造成的,现在陈毒消去,我不用死了?”   “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中毒那么久,心肝脾肺肾都熬坏了,能不能恢复过来还是个问题。”   “我的内脏有多坏?”陆锦丰不依不饶追问。   “不知道,反正暂时死不了。呼,太阳落山了,这风冷死我了。”陈沐沐搓搓手,不客气抓过他摔在地上半干了的衣服披在身上,催促道,“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黑野兽出没,我们俩都得死。”   一边说着,随手抓了两把解蛇毒的药草,往外边走去。          正文 第五章、没有田地   陆锦丰倒没做作,径直追上来,只是走了两步,身子晃了晃。   陈沐沐眼尖,走过来扶他:“怎么了?”   “胸口有点闷,脚步虚浮,歇一下就好。”陆锦丰晲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轻轻挣扎。   这矫情的,好像她真在非礼他似的。   陈沐沐翻个白眼,一把加重了手边的力道:“行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我能占你什么便宜,有本事你自己走啊。”   就算她想吃豆腐,就他这尊容,她下得了嘴吗?   陆锦丰被她问得喉咙一堵,闭紧了嘴巴。   陈沐沐见他识相,也没再计较,背起他的小背篓,半拖半拉带着他往外走,一边吐槽。   “忙活半天,就摘了这么点野菜,都不够吃两餐,真够笨的。”   “土地贫瘠,村民经常上山摘野菜,能采到这么多,已经是幸事了。”兴许是感念她奋不顾身救过他,陆锦丰难得的回复道。   “那是因为你蠢!”陈沐沐毫不客气数落。   陆锦丰嗤她一声:“你这么厉害,难不成你摘到很多?”   “反正比你多。”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她放置自己小背篓的地方,陈沐沐努努嘴,得瑟望着他,“怎么着,崇拜吧?”   陆锦丰面色古怪,沉默几许,抬眼看她:“你吃竹子?”   “你才吃竹子,你全家都吃竹子!这是竹笋,很嫩的,可以当菜,没见识。”陈沐沐忍不住吐槽道。   难怪山上这么多竹笋,她还当是山林资源丰富,原来是村里的人不知道竹笋可以吃!   “可以吃?”陆锦丰拿起一根竹笋看了看,摇摇头,“也罢,反正都到吃树皮的地步了,竹子吃点也无妨。”   你才吃竹子,又不是国宝!陈沐沐都懒得理他了。   陆锦丰却犹自不休,拿起背篓里的蘑菇就往外丢。   “这些蘑菇是有毒的,不能乱吃。”   “打住,再扔我剁手了!”陈沐沐按住他丢东西的手,一张脸又红又青的,“亏你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连蘑菇的种类都分不清,丢尽了村里人的脸。”   这蠢货,快气死她了。   陆锦丰脸色铁青,辩驳道:“村里人都不吃这种蘑菇。”   “那是他们不是我。”陈沐沐把被丢弃的蘑菇捡回来,白了他一眼,“晚上当菜,你不吃我吃,挺多也就是毒死我!”   陆锦丰无奈:“由你吧。”   心好累,跟这女人完全无法交流,她喜欢吃竹子和毒蘑菇,就吃去吧,吃出后果,就知道不听话的代价了。   天色渐黑,下山的路不好走,两人负重花了不少功夫,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家里。   李氏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两人,半是嗔怪半是欢喜迎上来,上下打量。   “怎那么晚才回来,在山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野兽了,你们俩的衣服,怎么湿了?”   这是陈沐沐第一次见李氏,古朴的妇人模样,一头长发用布巾盘在头上,五官很平凡,典型的扎到人群里都找不到影子类型,眉眼温和怯弱,因为疼爱在眼中化开,瞧得很是亲善。   陈沐沐对李氏印象不错,刚想回话,陆锦丰突地掐了她一下,抢先开口道:“没遇到野兽,就是想抓一只山鸡时候被草绊住,掉进了水里,可惜的是,山鸡也跑了。”   “我们也没那个吃肉的命,跑了就跑了,身体要紧,下次可不许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李氏赶紧把两人推进屋里,“快去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没得生病了。”   跟陆锦丰在一起换衣服?   陈沐沐眉眼一抽,拉住李氏的胳膊:“娘,我没有衣服了。”   娘?陆锦丰眉头一跳,看向她的眼睛。   陈沐沐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扯着李氏的胳膊,可怜巴巴卖惨:“娘,我就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   “瞧我这脑子,你就这么一套衣裳,还没来得及做新的,跟我到我屋子里,先穿我的旧衣服吧。”   “好的,麻烦娘了。”陈沐沐嘻嘻一笑,跟着李氏进了另一间屋子。   她都快冷死了,脸面什么的,先放一边去。   李氏早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陈沐沐和陆锦丰换好衣服出来,就能吃到。   依然是只有三四粒米的一碗稀饭,米和水的比例是以一比千万为单位计算的。   陈沐沐嘴角一抽,从背篓里拿出蘑菇和竹笋,洗净了切好放到锅里。   李氏目光奇怪地追随她的动作,有些疑惑:“沐沐,蘑菇有毒,竹子也不能吃,你这是饿昏头了?”   陈沐沐一抚额头:“娘,这是竹笋不是竹子,可以吃的。而蘑菇,并不是所有的蘑菇都有毒,色彩鲜艳的那种才不能吃。”   李氏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陆锦丰却是睨了她一眼,拉住李氏的手,道:“随她去吧,反正我们也就只能吃这东西了。”   饱死总比饿死强,而且看她那神态,也不像是在找死,她会一些医术,或许有些他所不知道的认识?   李氏很认同儿子的观点,表情虽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戚,倒没再说什么,见陈沐沐笨手笨脚地生火,便过来打下手。   很快,一锅香喷喷的蘑菇炖竹笋汤飘出热气,陈沐沐深嗅一口,感觉肠胃如同吹过一阵春风,舒畅得都雀跃起来。   然后,肚子更饿了。   拿了一双筷子准备夹一块蘑菇尝尝味道,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有人喊道:“小丰娘,小丰娘在家吗?”   听声音,应该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   “在的,王嫂子你怎么来了?”李氏听到喊声,急急忙忙出去。   陈沐沐也凑着脑袋往外一瞧,看到院子里站着个妇人,一手拿着小半袋东西,一手挎个菜篮子,篮子里面装着两颗水嫩嫩的大白菜。   大白菜?水嫩嫩的?陈沐沐怪异的投向陆锦丰。   是谁说村里土地贫瘠不好种植作物的?是他们一家子不种而已?   自己懒,怪土地,活久见。   陆锦丰对上她的目光,眸光微闪,佯装没看到,径直夹了一块蘑菇放入口中。   “咦,味道还不错?”   废话,当然不错。吃了一阵子差不多白水的稀饭,别说是鲜嫩的蘑菇和竹笋了,就算是树皮,味道都得是顶呱呱。   陈沐沐也抢着夹蘑菇放入口中,一边侧起耳朵听外边的对话。   “王嫂子,这怎么使得,我们一家子经常叨扰你已经很不安了,怎好再拿你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李氏推拒道。   “我家里还有,我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你们家已经没米了,你不吃,两个孩子也要吃。”王大娘叹口气,硬把东西塞到李氏手上,“这里面还有几块生姜,沐沐那丫头又是发烧又是生寒的,这生姜煮了熬汤喝下去,对病情有好处。”   话说到这份上,李氏也不好拒绝了,只道:“那我代两个孩子多谢嫂子了。”   说话间,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两人都是一怔,王大娘吸了吸鼻子,有些诧异:“什么味道这么香?”   “两个孩子白天去山上采了些笋和蘑菇回来,正熬着汤呢。”李氏望向厨房一眼,“看来沐丫头说的也没错,这东西也可以当菜吃。嫂子也进来喝上一碗吧?”   “不了,灶上还烧着水呢,我得赶紧回去了,两个孩子身子都不好,你也辛苦了。”   送走王大娘,李氏走进厨房,被满鼻子的香味给勾了神,陈沐沐和陆锦丰把蘑菇鲜笋汤盛了三碗出来,陆锦丰笑道:“娘尝尝,还从未吃过蘑菇和笋,这味道还不错。”   李氏端起碗喝了一口汤,也赞叹不已,问道:“沐丫头,你怎么知道这笋和蘑菇可以吃的?我记得东平村的人也不吃这东西的。”   陈沐沐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穿越的,越是封建的地方人就越是迷信,万一要是没弄好,直接把她当妖怪给烧了可就划不来了。于是笑笑道:“家里条件不好,父亲老是不归家,我饿的时候去山上找食物,无意中发现的。”   陆锦丰若有所思看她:“你运气似乎不错。”   关你什么事。   陈沐沐没理他,埋头喝汤。不得不说,这蘑菇和笋熬的汤喝下去,空荡荡的肚子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吃饱的感觉如此美妙,让她幸福得满脸都是笑意。   陈氏却是相信了她的说法,道:“村里的野竹子很多,蘑菇也鲜少有人采,明天我们一起再去山上采些回来,到月底的口粮就不用发愁了。”   陈沐沐眉头一挑,这提议倒是不错,只是……   目光瞥到灶台一边王大娘送来的大白菜,问道:“娘,野菜迟早会吃完的,您就没想着自己种一些吗?”   “你当我们不想种?哪来的田地给我们种,以为我们是你,有手有脚好吃懒做么。”闻言陆锦丰似乎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下子就炸了。   陈沐沐停住筷子,目光里有着疑惑:“半亩田地都没有?”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农村里的人没有田地,下场就只能是活活给饿死。   她终于明白了陆锦丰为什么要赶她走了,没有田地,娘儿俩一个个病鸡似的,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加上她,只会加快饿死的速度。   不过,她记得陆锦丰是陆家的子孙,陆家算得上村子里大户人家,不说大富大贵员外郎,小康之家是绰绰有余的,作为陆家一份子,陆老爷子那帮人,就没给自己儿媳孙子留一块田地? 正文 第六章、跟我合作     李氏神色有些讪讪:“小丰他爹还在的时候,是还有三亩田地的,他爹去世后,陆家就把田地收走了。”   看来儿媳和孙子都不算陆家人,那些人竟是连一丝活路都不给。   陈沐沐摇摇头,没有详问陆家怎么抢走田地的,想到自己刚醒来时候的感冒发烧,眸色暗沉。   那些人明里暗里欺负孤儿寡母也就算了,但敢把手伸到她头上,这笔账有机会她一定要讨回来。   李氏见她表情黯淡,叹口气,安慰道,“沐沐你放心,虽然家里没有田地,但娘在镇上安家做一些杂活,每年约莫还是有半两银子的,不会让你和小丰饿死。”   陈沐沐抚额,一年半两银子,目测都不够塞牙缝,而且一年发一次,她这身子板,病还没好呢,再吃不饱,等死吧。   她可不想继续过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看来得早点谋出路了。   吃过晚饭,李氏把新鲜的竹笋和蘑菇给清理了,分了一半给王大娘送去。   陆锦丰也没闲着,熬了姜汤,端过来时候瞥一眼缩在被窝里的陈沐沐,招呼道:“过来喝点姜汤,本来就生病,今天还落水,要是病情恶化我可没钱给你医治。”   这乌鸦嘴是吐不出好话来了是吧?   陈沐沐白他一眼,不过他说的是事实,因此也不矫情,接过他手里的碗,将姜汤一口喝干。在他转身离开之际,突然问道:“陆锦丰,你打算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   虽然这小子嘴巴臭长得不好,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智商不算低。   人不笨,就应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再这样食不果腹下去,他们都会饿死的。   而且,“你知道,就算少我一张吃饭的嘴,你们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多少。”   陆锦丰身子一僵,微微一叹。   作为家里的男人,他自然也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凭什么?   瘦弱的身板,做不了苦力活,即使能做,谁愿意聘用他?他这样一张脸,白给人家打工都没人要。   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可以写写画画为生,而他,也不过只识得几个字。   陈沐沐听得他的叹息,知道他是无能为力,眼珠子转了转,勾唇一笑:“陆锦丰,要不咱们合作吧。”   “合作?”陆锦丰不明所以望着她。   “跟我一起做生意,得到利益咱们七三分,保准你不会饿死,而你,只需要服从我就行。”陈沐沐提议道。   对于分成陆锦丰倒是没有多大意见,只是做生意?   他眸光一瞥,似笑非笑看向她:“就你?”   被质疑的陈沐沐心口好似中了一箭,没好气说道:“你管我,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做?”   生意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至少她这病蔫蔫的小身板以及办事人生地不熟,必须得有一个伙伴帮衬着。   而这伙伴,她只认得李氏和陆锦丰,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跟。”陆锦丰没有犹豫。   这爽快利索的,她都还没回过神来。陈沐沐默了一秒,“你确定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陆锦丰反问,目前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他有得选择的余地?   陈沐沐哑然,她多此一举了,反正她只需要一个劳动力而已。   “那就这样定了,你赶紧睡吧,明天早起,有事情要忙。”   “好。”陆锦丰回了一声,拿着脏碗出去了。   木板床又硬又硌人,陈沐沐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明日的计划。   白天她已经看过了,那山上确实没有什么可糊口的作物,但野生的各种药材却有不少。李氏和陆锦丰母子没有田地,无法种植,也没有本钱做生意,她能做的,只能是带领陆锦丰一起去山上挖些草药去卖。   好在药材普遍比米粮蔬菜贵,多采一些,至少温饱问题能解决了。   第二天李氏早早出门,陆锦丰和陈沐沐照旧上山。   陆锦丰聪颖,有昨天的经验,不用陈沐沐带,已经自己采了些蘑菇和竹笋。回头一看,见陈沐沐正在拔一株绿色白花的草,诧异问道:“这草又丑味又苦,难不成你还想拿来炒菜?”   陈沐沐直接赏他一个白眼:“你都说它味苦了,还是草,用来当菜,你吃?”   陆锦丰倒不在意她的讽刺,眼珠子滴溜溜转,转了两圈,有些过回神,试探问道:“药材?”   “还不笨嘛。”陈沐沐将手中拔下的草递给他,“这是莎草香附子,也叫雷公头,别看它不起眼,能治的毛病多着呢,比如未老先衰,偏正头痛,心腹刺痛等。”   陆锦丰半信不信点头接过,瞥见她手里的另一株奇怪的草,问道:“这是?”   “黄芪,羽状复叶,可以入药,这东西性喜凉爽,怕热怕涝,那边土层深厚透水力强,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这东西也能治病?”陆锦丰有些不信。   陈沐沐哂然一笑,目光有些古怪:“这可是好东西,保肝利尿抗衰老,不但能补气固表增加人体的免疫力,还能治肾虚。像你这样各种虚的人,最需要它了。”   “什么是免疫力?我肾虚?”陆锦丰神色有些茫然,却也隐隐觉得这不是好话。   陈沐沐没打算详细解释,挥了挥手,“跟你说也不懂,你先把它拔了,不会看就对一下你手中的植物,别拔错了。”   陆锦丰点头,依言去采集药草。   陈沐沐目光偶尔追随他的步子,倏忽眸光一动,赶紧跑过去:“竟然是铁皮石斛!停停停,就在你脚边,别踩了,这东西消炎去热、明目强腰,是比较罕见的珍贵药材呢。”   “这种干燥菌核叫做茯苓,也是药材。”   “有什么药用价值?”   “利水渗湿,健脾宁心,可以治水肿尿少,便溏泄泻,心神不安失眠等。”   “那这个呢?”   “半夏。”   “有什么功效?”   “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别问了,快采,再磨磨唧唧天都黑了!”   ……   两人一通忙活,太阳快下山时候,各自的背篓都塞满了各种药材和笋子蘑菇。   太叫人喜出望外了,小小山村,土壤贫瘠,却满山都是宝。   陈沐沐心情好,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喜笑颜开的。   陆锦丰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风格。”陈沐沐逮到他眼神,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挑出来。   陆锦丰还是保持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沐沐有些无语:“这么难为情,该不会是质疑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能治病吧?”   陆锦丰摇头:“你那么誊定它们可以入药,就一定能入药的。”   认药容易,说出药用效果难,她找药草时候,基本上眼都不眨就说出了药用功能,就连经常接触药材的大夫也不过这样。   他对她的认药能力没什么可质疑的,但……   “那么相信我,那你在怀疑什么?”陆锦丰毫不犹豫的回答惊讶了陈沐沐。   “你的阅历和见识,似乎不是一个乡村丫头能拥有的。”陆锦丰沉吟道。   又被怀疑了?陈沐沐暗暗吃了一吓,表情却是一派哂然:“我不是乡村野丫头的话,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娶到一个千金小姐或者皇宫里的公主?”   这人观察入微,挺难搞定,她以后要小心一些了,可不能让他看出什么来。   “我陆锦丰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陆锦丰也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不以为然一笑,提醒她,“还有你别忘了,我们不是真的夫妻,别动不动就拿婚事来消遣我,等你病好了,没有赚钱,你还是得走。”   嘢,这人哪来的脸,还嫌弃起她来了!要不要她给他送上一面镜子?   “你当我稀罕。”陈沐沐耸耸肩,扭开头专心走路,“放心,等我病好,别说蹭你口粮了,就是你求我我都不会留下来。”   “呵呵。”   呵呵你妹啊,现代嘲讽专用词都精通,猴子派来的逗比都比不上了!   背着重担远远看到家门口,陈沐沐和陆锦丰都有些虚脱,气喘吁吁的。   “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陆锦丰提议道。   “休息个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听说过吗?家也不远了,你这时候停下来,累死你!”陈沐沐断然反对,“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我这小女人都还没喊累,你就衰了丢不丢人?”   “废话真多。”陆锦丰睨她一眼,顾自紧走几步,甩开距离。   陈沐沐的负担也不轻,不过见陆锦丰先走了,也咬咬牙,激勉自己坚持到底。   脚下加快,前面的陆锦丰却突然停下来,眉头皱了皱。   陈沐沐没看脚下,惯性使然,脑袋差点就撞上了陆锦丰的背篓,眉头一竖,正要骂人,陆锦丰突地嘘了一声。   “你听,有吵架的声音?”   陈沐沐一怔,侧起耳朵听一会儿,表情一凝:“好像……是我们家?”   “糟了,我娘!”陆锦丰惊呼一声,脚下仿佛加了马力,一口气窜出去好几步。 陆锦丰一阵风般卷走了,陈沐沐不敢耽搁也赶忙追上去。 正文 第七章、当一回悍妇   在陆锦丰家里住了几天,对他们一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就李氏那懦弱不争的性子以及穷得叮当响的家底,别说串门的亲戚了,就是阿猫阿狗都不愿意过来游玩,除了王大娘,哪里还有人会进他们家。   吵架声从家里传来,只能说明出事了。   心里有事,负重一下子就忽略了,陈沐沐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家门口。   还没站稳脚跟,刻薄的尖锐声就传了过来。   “你个懒婆娘,平日里不耕作不缝补,好吃懒做的,哪里来的米面,这分明是从我家拿来的!”   “偷东西你还有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贱 人!”   陈沐沐抬眼看去,只见院子中央陈氏一脸悲戚摔在地上,脸上是两个红肿的巴掌印,她身前站着一个牛高马大的妇人,妇人身侧则是一个脸上挂满戏谑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瞧着有点眼熟,陈沐沐思忖着梳理记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姓罗的,你别欺人太甚!”陆锦丰看到自己母亲被打,把背篓一丢,急忙冲上去抓住罗氏扬到半空的手,怒骂道,“这是我家,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陈沐沐点头,不错呀,这陆锦丰表现得够爷们。   然而罗氏反应更快,下一秒就一巴掌拍掉陆锦丰抓着自己的手,尖着嗓门大嚎。   “你这不要脸的丑八怪!就你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敢非礼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你也好意思!”   罗氏说着重重一推,把陆锦丰给推到地上,然后把手往腰上衣服擦了擦,一脸被恶心到了的模样。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居然碰到你这晦气的东西,回去得好好洗手,不然隔夜饭都得吐出来了!”   非礼这女人?   陈沐沐目光掠过,在妇人的大饼脸上停留一秒,眉角忍不住一跳。虽说陆锦丰长得确实那么了点,还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这长相两人比拼起来,半斤八两难分伯仲,真亏她自恋得出来。   “你!”陆锦丰脸色煞青煞白,眸光黯淡,咬着下唇,扶住李氏,扭头恶狠狠说道:“没人邀请你来我们家,怕晦气就赶紧滚,我还怕你们脏了我们的地盘!”   陆锦丰的反击让罗氏脸色一阵青紫,掐着腰哼了一声:“哟,小畜生,给你脸了是吧,还冲着老娘咆哮!你娘没教你什么叫做尊老爱幼,什么叫做敬重长辈吗?也是,就一个小野种,能指望你懂得什么礼数,粗鲁没教养,连王大虎家的猪都比你懂事!”   这话似乎戳中了陆锦丰的死穴,陆锦丰一下子就炸了,寒毛根根竖起,两手捏成拳头。   “死八婆,你才是野种,你个外嫁过来的女人,根本不是村里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整天胡说八道,小心我爹从地底爬上来找你!”   罗氏咯咯笑,像只下蛋的老母鸡,目光极其轻鄙嘲讽。   “活着都是个憋屈汉,死后还想翻身,真是笑死人了!你个小杂种,你有脸提你爹,他根本是被你这畜生给气死的吧,长得这么稀奇古怪的,说不得是你娘跟哪个肮脏汉子偷情生下来的,我要是你,早没脸去死了。”   这话太伤人了,陆锦丰气得两眼冒出凶光,如同一头猎豹猛地朝罗氏扑去。   “臭婆娘,我撕烂你的嘴!”   一直坐着看戏的男人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浑厚的力气落于双掌,一下子就拽住陆锦丰的领子,将他往地上摔去,抬脚就是一通狠踹:“小畜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连你婶婶都拽,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今天老子就替你那短命的龟爹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敬重长辈!”   陈沐沐嘴角一抽,打狗还得看主人这话,是把罗氏当狗了?   “奸男浪女,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根本不配当长辈!我爹活着被你们各种欺辱,现在他死了你们还践踏他!好好好,反正我也活腻了,早就不想活了,拖着你们去死也是一种福分!”   陆锦丰突然发疯,凶狠地张嘴狠狠咬在男人大腿上,那架势,非得把男人的腿肉撕下来一块不可。   男人嗷嚎一声,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畜生,快松嘴,否则老子打死你!”   男人巴掌乱挥,直接落到陆锦丰脸上,一轮又一轮的巴掌,响亮的在空气中回荡,听着都疼。   陆锦丰依然抱着男人大腿,死死咬着男人。男人发了狠,但依然没能甩开陆锦丰,力气渐渐弱下来,见罗氏愣着看戏,更加恼火。“丽丽,还不来帮忙,小畜生要咬死人了!嗷,骨头,我的骨头!快松口!”   发怔的罗氏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加入战局,去撕扯陆锦丰的头发抓他的脸。   “不要皮的小畜生,赶紧松口!再不松口老娘打死你了!”   李氏本性懦弱,可自己儿子被打,这口气哪忍得下,扑上来抓挠罗氏,但体弱的她怎是罗氏的对手,被罗氏一脚踹翻在地。   “小贱 人,你还长脸了,信不信我打得你亲娘都不认!”   “陆大全,罗丽丽,我平时敬你是亲人,你们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叫我们母子俩都活不下去了。好好,既然我们娘俩活不下去,那么你们俩个畜生也陪着我们去吧!”   从地上爬起的李氏又扑上来,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绕到背后抓住罗氏的头发,没再被踹飞。头发被扯,罗氏嗷嗷叫,只能放弃对陆锦丰的殴打,跟李氏扭打到了一起。   “场面真是混乱啊。”陈沐沐摇摇头,对目前的情况心里有了底。   原来是陆大全夫妇,这极品亲戚真是没几天消停的。   抢东西抢到别人家里来,倒打一靶不说,还跟主人家拼命,何止是不要脸,简直欺人太甚。   陈沐沐微微眯起眼睛,这陆大全夫妇推她下水害她感冒发烧的事还没完呢,正好今天新仇旧帐一起算了。   把背篓往院子里一放,冲进厨房,操了把菜刀就满脸煞气奔出来。   明晃晃的菜刀在光线的折射下闪出耀目的白光,刺得跟李氏扭打到一起罗氏一个哆嗦,猛地推开纠缠的李氏,踉跄往后退去,磕磕巴巴说道:“你,你个疯丫头,你想干什么!”   原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呀,果然越是凶蛮的人就越是怕死。   陈沐沐冷笑一声,步步朝她逼近,两眼泛着寒光,不断晃着手里的菜刀:“你说呢?”   罗氏神色不住变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推积越来越多的恐惧,厉声道:“死丫头,我告诉你,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吖哟,威胁她?偏她最爱折腾这种小婊砸了!   陈沐沐唇角一扯,手中菜刀扬起,劈手就朝罗氏丢去。   “啊,杀人啦!!!”罗氏尖叫一声,秒蹲地上,竟然尿崩了。而那把菜刀因为她的下蹲,堪堪擦着她头皮飞过,稳稳砍在她身后的老愧树上。   “沐沐!”陆锦丰咬陆大全,本是存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这会儿见陈沐沐也豁出去要砍人,反而吓出一身冷汗来。   陈沐沐目光若有若无从他身上掠过,嘴角一勾,却没有理会他,径自把菜刀从树身上拔出。   陆锦丰已经松开了咬陆大全大腿的牙齿,此刻陆大全却来不及趁机报复,见陈沐沐手拿菜刀凶神恶煞状似要砍罗氏,唬得三魂七魄都飞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个小贱 人,村里有规矩不能忤逆长辈,你敢乱来,我我我我告诉村长,让你再也无法呆在这个杏雨村,让你娘三个浸猪笼!”   “是吗?村长难道是个不分是非的人,容许你强抢别人东西,欺负孤儿寡母不成?”陈沐沐森森一笑,拽住罗氏的衣领把她丢到陆大全脚边,“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地步,我们一家子怕是活不了了,那么我有什么道理放过你们?”   白闪闪的菜刀在夕阳的余晖中折射出亮目的光辉,瞧得陆大全和罗氏心惊胆颤,整个人抖个不停。   “沐丫头。”李氏怕她做傻事,刚要说话,又被陆锦丰摁了回去,摇摇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陈沐沐能拿捏得住分寸——如果真要杀人,早就动手了,何必废话一箩筐?   罗氏还没说话,陆大全已经怂了,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大侄女,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对吧?”   “这抢劫都抢到家里来了,还打我相公和婆婆,闹的还不算僵?”陈沐沐目光环过一圈,眼神里冷厉掠过。   李氏那荏弱身子哪里是罗氏的对手,两人打起来,这会儿脸上身上都是抓伤打伤,而陆锦丰更惨,虽然差点咬掉陆大全一块肉,却差点没被陆大全打死。   这不,脸上密密麻麻黑色的脓包都被陆大全拍碎了,一脸破败的皮肤和黑水,瞧得触目惊心的。   本来就够丑的了,这下更没眼看了。 正文 第八章、想怎么私了?      “不,不,这是误会,刚刚只是个误会。”陆大全瞥见陈沐沐眼里的凶光,怕她一怒之下真杀了人,赶忙缓和气氛。   “误会?我们这一家子伤的伤,残的残,你说误会?我们家穷成这样子,没钱医治,伤势要是恶化,就是两条人命,你说是误会?”陈沐沐唇边的笑意更加讽刺了。   看来是无法善了了,陆大全和罗氏对视一眼,脊背莫名生出寒气。   陆大全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大侄女,消消气,大不了医药费我们出了。蝼蚁尚且偷生,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也不希望一下子就没了五个人是吧?”   “呸。”她才不想死,还五条人命,真看得起自己!   不过出医药费,这个可以有,这家子穷成这样子,饭都吃不饱,现在还受了伤,不是她危言耸听,真会挂的。   心思转动,反手菜刀一甩,狠狠劈在一边的木桩上,她用了大力气,径直把那木桩给劈成了两半。   “说吧,想怎么私了?”   “私了?”陆大全和罗氏面面相觑,估摸着理解了她的意思,“赔偿?”   “嗯。”陈沐沐抬了抬下颔。   “我,我早上去镇上卖瓜,这里有十五个铜板,你先拿去用吧。”罗氏一脸肉疼,心不甘情不愿从兜里拿出一个布包,数出十个铜板出来。   瓦擦,十五个铜板,两条人命!   陈沐沐抓起菜刀:“那你们还是去死吧!”   “别别别,这都给你,都给你!”罗氏吓得一个哆嗦,把布包朝她丢过来,整个人抖成个筛子,“里面还有150个铜板,多的我也没有了。”   呵呵,一百六十五个铜板?   陈沐沐冷笑,晃着手中菜刀:“叔叔,婶婶,要知道,你们是在买自己的命。难不成你们真的觉得你们俩的命只值得一百六十五个铜板?当然,你们要是这样认为,我也只能对不住了。”   “我这里还有!”陆大全被她那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吓傻了,解开腰间的布袋,哭丧着脸丢过来,“这是半吊钱,多的我真没有了,不信你搜。”   “陆大全!”罗氏两条眉头差点跳起来,“你敢背着我藏钱?”   “我我我……我就藏怎么了。”陆大全呛回去,眼看两人就要对骂,陈沐沐咳了一声,顿时安静了。   “我的姑奶奶,全部家底都在这里了,今天刚从镇上回来,就只剩这点了,多的我没有了。”罗氏哭嚎着,“你嫌不够,你自己搜,多搜出一个铜板你就砍我一刀。”   这么狠的誓言,有菜刀作证,不怕是假的。   陈沐沐还沉吟着,罗氏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不大侄女,我家里还有三两银子,你等等,我回去拿?”   让你回去告状么?   陈沐沐哂笑一声,抬脚踹了两人一下:“行了,我也不贪心,拿够医药费就好,你们赶紧滚,趁我还没后悔。”   “好好,我们这就走。”陆大全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罗氏了,急吼吼就往外跑。   罗氏啊了一声,忙不迭从地上起身,骂骂咧咧追上去:“陆老鬼,你个不要脸的,等等我!”   “等等。”陆锦丰忽然开口,门口两人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大侄子你还有什么事?”陆大全此刻还能好好跟陆锦丰说话,完全是因为陈沐沐转移的速度太快了,这一眨眼,就跑到门口他们前方去了。   菜刀拦路,敢不好好说话吗?   陈沐沐挑眉,配合陆锦丰。今天这家伙受了气,只要不闹得过分,她就陪他演一场。   陆锦丰微微一笑,一嘴从陆大全腿上咬出的殷红液体,模样极其狰狞,他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米袋:“叔叔,你不说这是你的东西么,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误会而已,你们自己留着吃吧。”陆大全胆颤心惊回答,瞥陈沐沐一眼。   “那个大侄女,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沐沐也不废话,收了菜刀,冷冷扔出一个字:“滚!”   陆大全和罗氏如蒙大赦,赶忙低头灰溜溜打开院子的门跑了。陈沐沐眸色清冷,见两人离开,反手就把院子的门给关了。   听得那关门的声音,罗氏回头,眼中满是阴鸷:“小贱 人,你给我等着!”   “快走吧,我们不是对手。”陆大全拍拍她肩膀,眼里有怨毒掠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当她能笑多久。”   “也是。”罗氏阴测测笑了,“敢拿我罗丽丽东西,今天落下的羞辱,得叫她加倍吐出来!”   “别吐了,你身上好sao,不会是尿裤子了吧?”陆大全突然怪异转头看她,吸了吸鼻子。   罗氏更加恼恨,狠狠拽了他胳膊:“要你管,走!”   陆大全和罗氏离开后,陈沐沐松口气靠在身后木桩上。她这感冒还没好呢,哪里来的大力气,这逼再装一会儿,就露馅了。   陆锦丰扶李氏走过来,见她正把受到的银钱聚在一起,眼神一动。   李氏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沐丫头,你太冲动了,刚才不应该拿他们东西,这下麻烦大了。”   “他们打了您和小丰,不跟他们拿钱,怎么治伤?”陈沐沐一脸无所谓,陈氏这优柔寡断的性子让她有点心塞。   好心帮忙出头,还被怪多事?   要不是她,这两母子估计已经跟陆大全和罗氏同归于尽了,哪里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训她。   “估计不用半个时辰,村长他们就被带过来了。这杏雨村,哎。”李氏摇摇头,心事重重叹口气。   原来是怕被报复。   陈沐沐微微一笑,道:“娘,刚才情况本来就不好,就算我不拿他们的钱,我们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精彩。”   跟那两口子打架,不管打赢打输,让他们活着回去,这笔账一定会被翻出来算的。她就算不拿菜刀砍他们,陆锦丰母子也不会躲过这一劫。   “沐沐说得没错,人善被人欺。娘,我们今天打了他们,这事根本就不能善了,能拿到点钱,这是最好的方法了。”陆锦丰难得苟同陈沐沐的意见。   他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一直憋屈那么久,看到陈沐沐拿着菜刀逼得那俩龟夫妇怂成那样,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不管后果怎样,至少这一刻,他心里很高兴。   陈沐沐睨他一眼。这陆锦丰瞧着有些正经,其实也是个小心眼又幸灾乐祸的人,真是……好对胃口的性格。   不过,“作为男人,也就只能凶我,对欺负自己和亲人的人,怂成那样,鄙视你。”   这女人真是不放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   陆锦丰摇头,不过这会儿高兴,也不跟她计较了,只道:“娘,您受了伤,我进去给您包扎下。”   “你这脸伤成这样,也得处理。”李氏摸摸陆锦丰的脸,眼里满满的心疼,“很疼吧,忍忍,我们这就去处理。”   说着瞥见一边的陈沐沐,顿了顿,提醒道,“那钱赶紧丢了吧,等下被村长的人搜到,我们就惨了。”   怕什么,放到嘴边的肉哪里能丢,六百六十五个铜板,能买多少东西啊!   陈沐沐将手里的铜板聚合到一起,眸光闪了闪,拦住李氏和陆锦丰的脚步:“娘,辛苦您了,但你和小丰脸上的伤不能处理。”   这话提醒了陆锦丰,他拉住李氏的手,补充道:“那些人很快就过来了,得留作证据。”   这小子不赖,心思够灵活。   陈沐沐满意点头,将手里的钱袋丢到他怀里,“用最快的时间把它处理好,别让人看出痕迹。”   “我?”陆锦丰怔愣住。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陈沐沐拍拍他肩膀,咧开一口小黄牙。   肩膀上的手仿佛有火,一下子烫到了心口。陆锦丰盯着她眼睛恍了恍神,抓过钱袋转身进了里屋:“放心。”   李氏有点理解不过来:“沐丫头,你?”   “娘放心,这事能处理的,有我呢。”陈沐沐宽慰道。   事情已经坏到这程度了,已经不能更糟糕,李氏叹口气,心事重重的没有说话。   陈沐沐没有安慰她,李氏再怎么愚蠢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一些事情不需要她提点也能明白,而今天的事情闹得没有退路,也是逼李氏去仔细考虑一下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再懦弱无能下去,怕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母爱是强大的,李氏会让自己想通的。   陈沐沐把采摘来的药草分类整理,选了一些治伤的出来,准备给李氏和陆锦丰敷在伤口上。今天的架打得激烈,李氏和陆锦丰的伤都不轻,如果不处理的话,只怕两人都得毁了容。   陆大全和罗氏也是狠角色,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们则是专门挑着人的脸打,逼得人门都不能出。   陆锦丰藏好钱袋,过来帮忙打下手,陈沐沐正要教他分类药草,院子里的大门轰的被人踹开。   陈沐沐抬眼看去,一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最显眼的正是陆大全夫妇,而走在他们前面的老人,一派威严,瞧着挺有气势,难道是村长? 正文 第九章、反咬一口   “果然把村长请来了。”陆锦丰唏嘘叹道,脸上却没有慌张的神色。   陈沐沐有些诧异:“来了这么多人,你不怕?”   还是陆大全夫妇请来的人,肯定是说辞一面倒,这帮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他竟然没有慌乱,也是稀罕事。   “有什么可怕的,光脚的何曾怕过穿鞋的。”陆锦丰哂笑一声,“我陆锦丰都这般境地了,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陈沐沐啧啧称奇,这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赖中之王呀!   不过她挺好奇,“这村长为人如何?”   陆锦丰道:“算不上公正,却很要面子。”   这世上能绝对公正的人也没多少,死要面子的话,就好办多了。   院子本来也没多大,两人说两句话的瞬间,那群人已来到了两人面前,为首的老人皱眉道:“陆锦丰,听说你和你娘不但偷了陆大全家的米和菜,还打伤了他们夫妇?”   一照面,便是下马威。   陆锦丰还没回答,罗氏已经叫了起来:“没错,就是他们打的我和大全,村长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自从大哥去世后,我们就没少贴补小丰家,没想到这是真实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喂了蛇,不但不懂得感恩,还咬起人来。”   罗氏指着自己脸上的抓痕,咬牙切齿贴上前说道:“村长您瞧瞧,我和大全被他们打的!嫂子是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点也就不说了,自己不管教好儿子,还怂恿儿子打人,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   媳妇都这么委屈了,陆大全自然要趁热打铁诉苦:“村长您是我们村最公正最有正义感的人,您得帮我们讨个公道,刚才他们母子三人还勒索了我们一两银子!”   哪里来的一两银子?陈沐沐挑眉,这是趁机敲诈了?   然而陆大全夫妇那话一出,围观的村民顿时哗然一片,议论声叽叽喳喳响起来。   “我早就觉得这家人不对劲了,孤儿寡母的,没有田地,家里又没个男人,哪来的米钱口粮,要不是偷的抢的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估计早给饿死了。”   “村里有几户人家最近老是少东西,说不定是被他们偷的,这一家子老的不正经,小的丑成那样,一定是作孽做多了。”   “没听罗丽丽说嘛,这李氏在丈夫去世后孤寡寂寞难耐,一直勾三搭四作风不检点,不然你看陆锦丰,哪点长得像他爹了。陆大义虽然一介酸儒,但长得还算俊俏呢。”   “这家人的存在简直丢尽咱们杏雨村人的脸,照我说,直接赶出村子,或者浸猪笼算了。”   围观的人多,八卦之声也响亮,然而一句比一句难听,从李氏早年丧夫品行不端到陆锦丰长得丑,极尽人身攻击,充分的展示了人性中的丑陋一面。   这些人内心真肮脏,孤儿寡母生存本就不易,还这么抨击,存心不让人活了。   陈沐沐皱起眉头,捏起拳头就要出去教训那些人,却忽地听到一个干脆清澈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乡里乡亲的这种缺德话都说得出口,难道家里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下去吗?活人有手有脚,难道非得饿死你们才开心?小丰白日上山挖点野菜,李婶又在镇上帮人洗衣服,怎么就养不活自己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姑娘,长得健康秀气,此刻一脸义愤填膺跟身后的村民对峙。   陈沐沐眸光闪了闪,有些好奇打量着这女子,这种情况下还敢出头替陆锦丰母子讨公道,是正义感使然还是?   瞥一眼垂着头不吭声的陆锦丰,就那小模样难道还有人暗恋?   一个姑娘出头,看不惯的男人自然壮起腰板:“白秀林,关你什么事,这陆大义家媳妇儿子手脚不干净,品行不良,我们说他两句怎么了,敢做还怕被人说?”   白秀林凛然不惧,大着声音说道:“你说小丰一家手脚不干净,你看到了吗?证据呢?平白玷污人家声誉,你也好意思!”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有白秀林出头,也有女人小声议论道:“对啊,李氏天天早上去镇上帮人缝补,怎么就养不活母子俩了,有些人说话太恶心,就见不得他们孤儿寡母好吧。”   “没错,这陆家的人什么德行,大家都看在眼里。小丰他爹还在的时候就各种欺压,人一走田地什么的都抢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认为他们善良,别忘了这可是小丰家里。”   “这母子俩一个病一个弱,日子过得本来就不容易,这陆大全家分明是逼得人活不下去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欢心,村长并没有阻止,一言不发看着陆锦丰。   李氏低头挪过来,小声说道:“村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小丰,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您有什么疑惑和生气都冲着我来吧,是我这个娘做的不好……”   此话一出,陈沐沐绝倒。   李氏的脑回路似乎跟别人不一样,这种情况下别人都是赶紧把责任撇开,她倒好,把责任全揽了。   问题是,现在是揽责任的时候?明明他们占理的好么,她这一揽责任就变成他们这边弱势理亏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都不忍吐槽了。   “娘,你说什么!”陆锦丰也听不下去了,拉开李氏,“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您这样一说岂不是承认了?我们什么时候偷过大全叔的米菜了,您看看我们脸上这伤,还是他们揍的!您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会要人命的!”   两人这时候走得近了,情绪闹起来,头也抬起,众人看到李氏和陆锦丰的模样,都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李氏鼻青脸肿发髻散乱,陆锦丰则是脸上的黑脓包都给抓破了,黑色的脓水和腐皮混在一起趴在脸上,那模样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有胆小的妇人赶紧别开头,不敢再看。   李氏望着村长,讷讷开口:“村长,您可不要只听他们胡说,我们没有偷东西。”   村长转头,看向陆大全夫妇:“这是被你们打的?”   李氏母子模样太惨烈,陆大全也被吓着,磕磕巴巴说道:“村长,不是我们乱打,您看我们脸上身上,也被他们抓破了,我们是被动保护自己的。”   “被动保护自己?”陈沐沐指着陆锦丰的脸,哂笑,“我娘和小丰一个病一个弱的,明知道打不过你们,还会自己冲上去找打?”   罗氏哼了一声,扯着嗓门:“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兴许是偷了我们东西怕被我们抢走,就急红眼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偷了你家东西,我们到底偷了什么?”陆锦丰怒问。   罗氏睨他一眼,啐了一口:“长得这么恶心别跟我说话,滚滚滚,我怕都吐了!”   围观的村民中不乏抱有恶意的,闻言哈哈笑起来。笑声传入陆锦丰耳中,双拳捏得死紧,骨节毕露。   再坚强的人也有不能触碰的伤口,罗氏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挑着弱点进行人身攻击,简直是一盆冰水泼人一身,叫他狼狈得无法立足。   陈沐沐将陆锦丰的难堪收入眼中,有些不忍把他往身后一扯,哂笑一声道:“婶婶,小丰毕竟是你晚辈,你这做长辈的当这么多人的面嘲笑他的样貌,合乎礼数吗?”   “本来就是野种,还在乎礼数?”罗氏有些畏她,但想到她现在没有拿刀,腰杆子又挺了起来,“你问问大家,跟畜牲你们会讲礼数吗?”   这就太侮辱人了。   陈沐沐眸色一暗,还没出声,李氏已经像护崽的老母鸡冲过来,朝罗氏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罗丽丽,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野种,谁是畜牲!”   “你敢打我,敢做不敢当是吧,村里谁不知道你不守妇道勾搭野男人,你也不瞧瞧你儿子长的那个鬼样子,哪里像我大哥了!”罗氏哪里肯吃亏,扭住李氏,就要打回去。陆锦丰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怒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啊,非礼啊,你个畜牲,连你婶婶也不放过!”罗氏尖叫着,不断拍打陆锦丰。   “闹够没有?”陈沐沐被她闹得头皮发麻,直接怒斥,“一个长辈动不动就言出侮辱,这也是德行?口口声声说我娘不守妇道,你有证据吗?还有,别说陆锦丰已经娶媳妇了,就算没娶,你都这把年纪了他图你什么,你还当自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不成!”   说着不顾罗氏铁青的脸色,径直对村长行了一礼,道:“村长,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都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可叔叔婶婶并没有丝毫敬重兄嫂的意思,还把我们打成这模样,如今更是反咬一口,还请您公道处理,替我们做主。”   “你个小贱蹄子,胡说什么!你们要是不偷我们家的米和菜,我们会打骂你们,而且,还是你们先动的手!”罗氏尖叫起来。   尖锐的嗓门让村长眉头不可微见一蹙,斥道:“先安静下来!” 正文 第十章、让你有苦说不出        罗氏虽然嚣张,但在村长面前也不敢放肆,狠狠瞪了陈沐沐和陆锦丰母子一眼,嘟嚷着闭上嘴巴:“村长一定会让你们好看的,咱们走着瞧!”   陈沐沐不可置否,丝毫不惧望着村长。   村长饶有兴趣看她一眼:“你就是陆锦丰那新娶的媳妇儿?”   “……是的。”本来想回答不是,顾全大局还是点了头。   “好胆色。”村长莫名其妙夸了她一句,然后环顾四周,“陆大全说你们偷了他们的米菜,你们说没有,但那米菜呢?”   “在这里。”陈沐沐料到会有人来查看,把屋檐下的袋子拉了过来。   罗氏一见,眼睛一亮,喊道:“就是它,这是我们家的东西,被李氏给偷走的!”   陈沐沐无语了,也就半袋米和两颗白菜,也不知道这女人纠结个什么劲。她从他们身上捞到的那半两多银子,不说多,买二三十袋白米都绰绰有余吧?   为了这半袋米和两颗白菜,竟然把村长都惊动了,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但姑且不说这女人脑子是不是短路,陆锦丰家这米菜怎么说都不能输了的,她将米菜往地上一放,微微一笑:“婶子,你说这米和菜是你家的,你有证据吗?”   罗氏一愣:“这东西是死的,又不能开口说话,能有什么证据,你分明是狡辩,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它就是我们的。”   陈沐沐就呵呵了:“没证据你也乱说,那我可不可以说米和菜本来就是我们的,是你们来抢,你才是强盗?”   “放屁!你说它们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也不看看你们家穷成什么样子,有钱买得起白米和白菜?”罗氏眼珠子一转,看向李氏,“难道说,这东西是李氏的奸夫送的?”   李氏面色煞白,两唇直打哆嗦,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陆锦丰眉头一皱,怒喝:“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满嘴喷粪,你不是女人吗?”   “哟哟哟,这么焦急是恼羞成怒了?”罗氏咯咯怪笑,“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李氏真有奸夫,你是奸夫的儿子?哈哈,大家都明白的,别不好意思承认,反正我那可怜的大哥也去世好多年了,把奸夫说出来,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岂不是更好?”   这疯婆子嘴巴太欠了,她都想抽她两巴掌了。   陈沐沐看向村长,这位才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村长,婶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们家的东西,却污蔑我们偷窃,希望您可以帮我们做主,不能让我们平白担了污名。”   村长目光在一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身上:“可罗氏也没说错,你们根本没有钱买白米和白菜,你们怎么证明是你们的东西,或者说,李氏真在外面有人?”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带了点凌厉的意味。   乡下人思想保守,加上古代男尊女卑思想严重,要是真有女人背着男人出轨,那是得去猪笼逛一圈的!   这村长也是阴险,亏得她还觉得他勉强算得上公正。   陈沐沐暗自吐槽,形势严峻,她倒也不慌,只是手一指,对人群中刚刚听到热闹走过来的王大娘说道:“王大娘,辛苦你为我们做个证了。”   虽然刚到场,但热闹的情形,三言两语也能听懂大概的事情,王大娘走出来,看了一下那米和菜,肯定地对村长说道:“村长,这是我送给李家娘子母子的。”   王大娘有个儿子在城里做事,虽然她一个人住在乡下,生活并不寒渗,会拿出米和菜送人,也不是不可能。   村长却是轻笑一声:“可是王婆子,你和李氏一家分亲非故的,怎么突然送他们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米和菜算贵重了?陈沐沐诧然。   “乡里邻居的,本就该相互照应,何况他们就住在隔壁,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王大娘反问。   村长有些哑然,这话倒是把在场的人都给讽刺了。大家都是乡里邻居,怎么就没那个觉悟和好心?   罗氏见众人默然,不干了,尖着嗓门哼道:“假惺惺,我看他们根本是一伙的,算好了要对付我们。王婆子,你说是你的东西,你有证据吗?”   东西是死的,要证据简直为难人。   王大娘嗤笑一声,弯腰在米袋的一角拍了拍,白色针线绣的“陈”字清晰夺目:“我家的物品都有特定记号,你要是不信,去我家里看看?”   绝对证据面前,真相呼之欲出,众人讨伐的目光纷纷看向陆大全和罗氏,目光里尽是鄙视。有八卦的妇人已经小声讨论起来。   “这罗氏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这回踢到铁板了,没想到抢人家孤儿寡母的东西,人家还能有证人吧?”   “活该,这罗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还占了我山上一棵树,非要说是她家的,我呸!”   “没人性的东西,连兄长的遗孀遗孤都不放过,李氏和小丰的生活本来就苦了,她还来雪上加霜!”   听得议论声,罗氏和陆大全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紫的,村长摇摇头,瞪两人一眼:“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回去吧,丢人现眼。”   “等等,村长,事情还没完!”罗氏拦住村长的去路,哭丧着脸,“李氏那小贱 人刚才拿了我一两银子,我总得要回来吧。”   村长掉头:“不问自取谓之贼,李氏,你要是拿了她的钱,就还回来吧。”   “没有一两银子。”李氏否认,“我们……”   这乌鸦嘴一看就是要坏事!   陈沐沐赶忙抢过话头:“村长,您不能偏听偏信,我们根本就没拿他们的钱啊,这个冤枉的名头我们不背。”   没拿一两银子跟没拿钱差几个字,意思可相差几万里。   “你胡说,你刚刚敲诈了我们六百六十五铜板!”罗氏气呼呼说道。   “到底是一两银子还是六百六十五个铜板?看来婶子也分不清了。”陈沐沐叹口气,“虽说婶婶记性不好,但我们总不能背这个黑锅吧。村长要是不信,可以搜。”   罗氏点头:“对,搜他们身上,搜他们家!我们才出去没多久,钱肯定就在院子里,一搜就知道他们有没有拿了,反正他们自己肯定是没有那么多钱的!”   村长别有深意看了陈沐沐一眼:“要搜吗?”   李氏目光闪烁,抓紧陆锦丰的胳膊。   罗氏一见,更加坚信钱还在院子里,催促道:“刚才不是还说要搜吗?这会儿不敢了?不敢分明就是抢了我们的钱!”   陈沐沐无奈瞥了猪队友李氏一眼,点头:“搜吧,我们深信自己是清白的,老天一定会开眼!”   “大牛二牛,春花,你们三个去搜。”这三人是村长的旁亲,跟陆大全一家和李氏母子都不算亲近,去搜查最合适。   大牛二牛进了屋子,春花则负责搜身。当然,陈沐沐三人穷得叮当响,肯定一个子儿都搜不出来。   但屋里……   陈沐沐瞅着李氏那紧张巴巴的样子,心里也揪起来。   李氏和陆锦丰是亲母子,李氏都信不过陆锦丰,那钱,不会真的藏不住吧?   几人心思各异,屋子本来就不大,不大会儿功夫,大牛二牛就出来了。   “村长,没有找到一两银子。”大牛说道。   “这家人也太穷了,别说一两银子了,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二牛吐槽。   陈沐沐和李氏母子都暗暗松了口气。   罗氏跳脚:“不可能,他们刚刚拿了钱,一定是你们没搜到而已,是你们故意放水!”   二牛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呛道:“你觉得我们办事不力,那你自己去找。”   “去就去。”罗氏哼了一声,招呼陆大全一起进屋。   然后几分钟后,空手出来。   “这不可能,一定是小贱 人把钱藏起来了!”罗氏精神有些崩溃,抓住李氏胳膊,“你说,你把钱藏哪里了,快还给我,还给我!”   李氏体虚,被她一阵晃动,差点没摔到地上。   “你有完没完!”陆锦丰不客气推了她一把,“要发疯回你家去,我们不是你的出气筒!”   “够了,大全媳妇!”村长脸色难看,“这么多人看着,丢不丢人,事情真相已出,还不回去!”   罗氏再气愤,还是被陆大全拉走了。   但他们肯走,陆锦丰可不依:“等等!”   陆大全停下步子,目光不善:“还有什么事?”   “叔叔婶婶大老远跑来冤枉我们,这委屈我们认了,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家这么穷,你们把我和娘打伤得这么严重,要是不给点钱治病,病情恶化,我和娘只怕都熬不过这几天。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村长可不能不管。”   噗。这小子够腹黑的,陈沐沐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罗氏更是暴走:“姓陆的,你别得寸进尺,你还敢跟我拿钱,你欠我的还没还……”   “够了!”村长怒喝一声,“请我来裁判,就得听我的,把人打伤还平白污蔑别人,我们杏雨村就没有这个恶习过!赔偿二两银子,这事儿就过了!”   “村长!”陆大全惊呼一声。   “赔偿!”村长冷脸怒喝。   陆大全顿时怂了,“我回家拿钱。”   “大牛二牛,跟他去。”村长吩咐道。   这就不怕人跑了。陆大全顿时哭丧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