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所嫁非人 寂静的长廊通道尽头,是早已枯萎的一片梅林,一路走来的长廊道上,亦是铺满了积累成堆的残枝败叶。 而此时,破败的长廊里,一位穿着华衣锦服,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带着一众宫婢奴才缓缓走来,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姐姐,四年了,妹妹已经照顾你四年了,也该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锦衣女子来到院中那口废弃的破井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井内那衣衫褴褛,消瘦得不成人形的人儿,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苏清婷,你不得好死。”井内的苏清宁发疯般嘶吼着,恨不得将这高高在上的女子撕成碎片。 她今日的一切,皆是拜眼前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好妹妹苏青婷所赐。 “姐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妹妹我这四年可是尽心尽力的在照顾你呢,你以为没有妹妹我,你能活到现在么?”苏青婷好不得意的说道。 呵,四年,这四年,她不仅被毁了容,还日日受着这女人的折磨,活的生不如死,苟且偷生,还不如不活。 苏清婷闲闲挑着指尖蔻丹,笑吟吟,“姐姐,今天辰儿被立为太子了,而明天将是妹妹登上后位之日,妹妹心情很好,所以决定特来送你去见见浩儿。” 一句话,让苏清宁的情绪沉静了下来,她双臂抱着自己,瑟缩在角落里,喃喃唤道,“浩儿。”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若不是当年自己心软,同意这贱.人入宫,也许就不会有四年前的陷害,那现在的她应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那太子之位也必定是浩儿的。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错信了贱.人,是她害死了浩儿。 苏清宁疯狂的抓着自己脏乱的头发,整个人紧紧的缩在一起,脑海里不停的闪过四年前的画面,眼中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四年前的她,还想着要给那人绣一双鞋垫,却不想传来了浩儿被罚跪在那寒潭水中,险些丢了性命。 当她火急火燎的去找楚凌云,浩儿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受得住这寒潭之水。 可她看到的却是曾经和她海誓山盟,直言后宫佳丽,只爱她一人的心上之人,正搂着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床榻之上颠鸾倒凤。 当他上前央求他免了浩儿的刑法的时候,竟然只冷冷的换来了一句,“婷儿进宫才多久,他竟在茶水里下毒谋害亲姨娘,朕的爱妃,这般歹毒,留他何用?” 这么些年,她始终想不通,她为了他,刚下嫁,便陪她到了南平那荒蛮之地,陪他一步一步的建立势力,为了他,当二皇子举兵谋反之时,她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剑。 她苏清宁从未对不起他,为何他竟是如此的狠心。 如果说是因为苏青婷比她貌美,因而对她这般狠心,她认,可浩儿终究是他的骨血,他何至于这么狠心,竟是硬生生的让浩儿冻死在了那寒潭里,他的心,难道是那石头做的吗? “姐姐,你知道为何皇上当初会对浩儿如此心狠么?”苏青婷看着苏清宁这副疯癫的样子,继续笑道。 “为什么?”苏清宁猛地抬头,看向井口。 “不知姐姐还记得你当初假意被抓,深入敌营刺探消息的事情么?” 苏清宁闻言,浑身一颤,满脸的不可置信,苏青婷满意的看着苏清宁这一反应,反正今日这一切就要结束了,那自己就最后乐一乐吧。 她还记得那一年二皇子举兵攻城之时,兵临城下,为了刺探二皇子兵力的虚实,她以自身作为诱饵,深入敌营,及时将情报传递给了楚凌云,这才收住了皇城,而浩儿就是在那之后没多久怀上的,难道…… 就在苏清宁还没消化完这一消息的时候,苏青婷语速加快,有些幸灾乐祸的继续道:“对了,一会儿姐姐下去,要是见到了大夫人,可一定要记得替我和娘亲还有父亲跟她问好,毕竟,当初我娘勒死她的时候,父亲可是在门外看着她咽气的呢。” 这一番话,仿佛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苏清宁的脑袋嘭的一下一片空白,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双手紧紧的抓着胸口,快速的呼吸着,宛如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原来娘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而是被这对贱.人母女给害死的,苏清宁抬头,狠狠的瞪着苏青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宛如一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厉鬼,看的苏青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苏青婷,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苏清宁在井底使劲的挠着井壁,朝苏青婷嘶吼着,努力的想要爬出井壁,和她同归于尽。 “呵,不得好死?姐姐好像搞错了呢,现在不得好死的人,可是你啊!”苏青婷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被这快死的女人吓了一跳,不由得心里一恼。 转而再次冷笑道,“你以为你嫁给五皇子是冥冥中天意,不过是我跟我娘设计,从头到尾,蒙在鼓里的是你,若不是你还有些小聪明,你真觉得楚凌云会留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嫡长女在身边。” 她的话音刚落,下方井底的苏清宁尖声喊道,一双污秽不堪的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一双眼满是恨意,“你们不得好死。” “话也说完了,便没有必要留你了。”苏清婷笑,人朝后退了退,离井口远了些。 苏清宁痛苦的哭喊着,嘶吼着,没一会双手便握成拳状,一个劲的捶打着自己,哭喊着,“娘,浩儿,我错了,宁儿错了,母后错了。” 她不应该太信任这些人的,她不应该一昧的把那个男人奉为天,她不应该不去探究娘亲的死,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自己的至亲。 苏清宁尖叫着,还欲喊出话来,没想到抬头便被从上方扔下的石头砸中,她身子晃了晃,眼前腥红一片,她开始墙角退,可怎么也逼不开石头。 头上扔下的石头从小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她的人也开始昏昏沉沉的,望着面前血红一片的景物,她唇边笑意清冷,眼底却是不甘和恨。 “苏清婷,楚凌云,若有来生,今日你们加诸我的一切,来生我定让你们千倍百倍偿还。” 层层石子堆积的井底,就这般突兀的传来这一番话,带着怨毒和恨意,在这漫漫深宫中经久不散。 正文 第二章 重活一世 苏清宁觉得自己头很沉,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脑海中翻覆不断的,是过往往昔,她替楚凌云算计别人的,最后是自己如同无用的棋子般被舍弃,最终乱石砸死。 面前一片腥红,她在茫茫血色中看到了娘亲和浩儿的身影,心如绞痛,可任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娘。”她忽的大声唤出声,声线干涩而沙哑,带着一丝哭腔,整个人就这么从床上坐了起来。 另一头传来一个柔和的妇人声音,带着急切的步子赶了过来,“醒了?” 苏清宁见到来人,双目一怔,脸上满是不敢置信,鼻子泛酸,整个人猛的就掀开被褥下床往着来人怀里而去,唤道:“娘,宁儿错了。” 林氏爱怜的拂了拂她乱了的发,嗓音带着一丝无奈,“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可别带着你妹妹到河边玩,要是再掉下去可就不好了,本就不识水性,怎么就偏生就去了。” 她的话让苏清宁环着她腰身的手一松,身子稍稍退离了她的怀抱,整个人有些错愕看着自己周身房间的布置。 她这时候才晃过神来,自己现在身处的一切似乎太过于真实,这里是她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苏府闺房,眼前也是真实的娘亲,一切好像真的从头开始了。 苏清宁伸出双手,双眸死死看着自己的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没有为那人洗手作羹汤而不小心烫到的疤,没有冷宫磨砺四年的脏污,她心中大骇,面上满是不可思议。 见她呆呆的,林氏好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慈爱:“这才刚醒就下床,会着凉的,回床上去。” 听到她的话,苏清宁才回过神来,清眸中带着一抹光,双手收起,在袖中却是紧握成拳。 既是重活一世,那么她就不会再犯错,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 她很是听话的上了床,看着那头张罗着汤药的林氏,笑问,“娘,我怎么在床上的?” 林氏听罢,柳眉拧着,面有严肃,“你还说,你这个做姐姐的净带着你妹妹胡闹,明明不会水性,却还在河边玩,真是的。” 落水?苏清宁沉默,她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经历了很多,她的落水,娘亲的死,还有她开始疯了般喜欢追逐楚凌云。 想得越发深,她胸腔中就愈发火大,忍不住连连咳了几声,她将头往后仰着,望着床顶的双瞳中带着一丝冷意。 她记得她落水了,是苏清婷推的,却是楚凌云救的自己,后来有了苏清婷的撮合和撺掇,她开始盲目的去喜欢,甚至因为落水的事跟娘亲吵架,然后置气一个月后,她见到的就是娘亲冰冷的尸体。 苏清宁伸手接过林氏递过来的手,看着她,满脸认真的道,“娘,以后宁儿不会胡闹了。” 这一世,她只为至亲活着的,那些欠她的人,她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听到她的话,林氏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便不说什么的退下了。 有了几天的休养,苏清宁的身子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而因为落水的事,现任尚书大人苏青远当下便禁足了自己这个女儿,甚至打从苏清宁醒来到现在都从未来看望。 “昨儿个二小姐那边请了个教舞蹈的婆子,甚是严格,听说二小姐被吓哭了。”贴身婢女蕙兰捂着嘴绘声绘色的说着,面上表情也有些生动。 苏清宁看着她,笑,不答,目光略有些深远的看着院墙的另一头。 她的娘亲出身寒微,比不得出身京中豪门世家的二姨娘颜氏。 当初父亲赶考,高中状元,风光回家时却带来了颜氏。虽说颜氏是家中幼女,且是旁出,可偏生就是能把当时还是在小镇小乡中做县官的爹给捧到今天的尚书大人,也因为这样,娘亲虽为主母,却风头和受宠不如颜氏,外加她那不爱争抢的性子,也就这般忍过来了。 苏清宁叹了口气,心里却是冷了几分,她记得,再过半月,是祖母李氏的生辰。 苏清宁看着那墙瓦砖外的碧蓝天色,轻轻道,“蕙兰,这几天,你帮我看着妹妹那边,过阵子可是祖母生辰,我也得准备着,可不能输了妹妹。” 蕙兰面有不解,却仍是回答道,“是。” 这夜,苏清宁特地去了趟小厨房,亲自炖了乳鸽汤,命了蕙兰端去给了在书房的苏青远,并写了认错的文书一篇,苏青远也就不对她禁足了。 次日,苏清婷便闻讯而来,一脸甚是委屈般,双眼泛着泪,人未到,那声就先到:“姐姐,妹妹来跟姐姐道不是来了。” 苏清宁执着茶盏的手一顿,双眸微抬,目光中便瞧见那从晨曦中走近的曼妙女子,姣好的容颜上涂了点脂粉,却更添一抹娇艳,最是吸引人的便也就是那双楚楚动人的眸,背光走近,那般的美好。 然而,苏清宁的眸色深了深,望着走近的人,她若记得不错,当年的落水后,苏清婷除了认错外,更多的便是鼓动她去追逐楚凌云的心思。 这般好看的皮囊下,如此令人作呕的心,倒真是别有另类。 苏清宁抿唇,不答。 “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妹妹当时也就是不慎摔了一跤,没想到倒是连累了姐姐,害得姐姐……”苏清婷话语一顿,满脸愧疚的看着她。 苏清宁唇边划过一抹冷笑,不去接她的话。 果然般,苏清婷忽的拍掌,面上笑靥如花,道,“姐姐,幸亏那日三皇子路过救了你,要不然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来做什么?”苏清宁笑,语气冷淡道。 “姐姐,三皇子气度不凡,这些年游历在外,前些阵子才回的朝,不到一月就帮着皇上平定了西北蛮夷部落的纷争,算是风头正盛的了。”苏清婷道,一双眼却是紧盯着那头顾着品茶的苏清宁,见她无动于衷,面上有些急切,话开始不着边了,“姐姐,按话本子上说的,照你们这样子,姐姐你以身相许,没准就是佳偶一对了。” 话说着,她的两根手指也在苏清宁的面上比划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似乎真没有城府一样。 苏清宁看着她的脸,忽的伸手去摸着她的双颊,唇边淡笑,道,“小姑娘家的,口不择言的,别叫人听了去,道了是非。” 她的样子太过于沉静,沉静的苏清婷心有不适,总觉得面前这个向来顺她拥护自己的姐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聊没两句,苏清婷便下去了。 她人一走,苏清宁的神色便有些倦怠,看向走进的蕙兰,状似闲聊般问,“二妹妹那舞学得可怎么样了?” 蕙兰闻言,很是愉悦的说,“学是学得差不多了,差不多老夫人那天寿诞的时候就能跳上了。” 苏清宁轻笑,目光遥遥看着外头碧蓝的天,状似自语般道,“那舞倒确实是不错。” 若是记忆没错,那舞她看过,可偏生就不是跳给祖母看的,冲的不过就是那日受邀而来的大皇子楚凌风罢了。 楚凌风母妃是皇后穆氏,外加背后穆家母族势力,在朝中威望向来就颇高,在百官中的叫好声一片,储君位子可谓是众望所归,几乎每个人都认定了这个事实。 想到这点,苏清宁唇边划过一丝讥讽,皇上现下龙体康健,上位者自身就介意有人觊觎着。 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即便是自己的儿子,皇上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要不然就不会有后来大皇子远调塞北的事了。 在府里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苏清宁便领着蕙兰出了府前去采买寿礼。 轻简的马车一路从南城巷口逛到东城门,苏清宁都没看中一件适合做寿礼的。 蕙兰在边上看着,不经建议道,“奴婢记得城东那里有个百宝阁,里头那个老板倒是喜好收藏一些奇物,听人说,但凡从他那里拿出来的,都绝对是拿得出手的。” 她的双眼泛着光,苏清宁笑,也觉得再这般盲目逛下去也没什么好的,便点头认可了。 就这样,马车一路往着百宝阁而去。 待到马车停下,苏清宁在蕙兰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便见着面前这幢两层楼的房子,摆设与一路逛来看到的铺子别无一二,只是看着有些清冷。 苏清宁抬脚迈进的时候,看到的是柜台处一老者正敲着算盘翻着账本,她走近,开口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可有什么物饰能当寿礼,我祖母做寿。” 老者闲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回道,“在我百宝阁里,可是什么东西都有的,又怎么会缺了你那小小的寿礼。” 他这样傲慢的语气听来让蕙兰面有不悦,翻了翻白眼,低低冷哼一声。 苏清宁步行近前,低首看着他敲着算盘清点账目,随即目光在货架上一转,转而看向老者,面上浅笑,道,“能烦请掌柜将那曾放在货架上的物饰给我吗?” 听她的话,老者提笔的动作一顿,转目望去,手一抖,墨水在纸上晕染,他看向苏清宁,开始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那里曾放着物饰?” 正文 第三章 采买寿礼 苏清宁看着他惊讶的样子,道,“那里有个灰尘的印子并未擦拭去,且放在那上头玉饰堆里,且你柜上还留有沾了灰尘的锦缎,想必是不久前拿下的,又或者今早拿下的吧,你那凳子上不还有你踩上去的脚印子吗?” 话说着,苏清宁对着他身后的凳子看了看,面上笑痕淡淡。 这百宝阁中的所有她也只是一一看过而已,之所以会去在意一处空了的灰尘印子,只不过是刚好看到那放着的锦缎,上好的蚕丝暗纹明锦,能拥有这等布匹的可是皇家所有,那么这百宝阁的背后是皇室某个人了。 老者面上有为难,眉头蹙得紧紧的,强笑道,“姑娘,不好意思,那东西有人定下了,要不你再选选别的。” 苏清宁一双眼再次将货架上的东西一一看了遍,满脸嫌弃道,“还以为百宝阁是多稀罕的,没想到也就这些俗物,倒还真是我看走眼了。那东西我不看了,你爱怎么藏着掖着都随你。” 话一说完,她便抬脚就想走。 老者听着这话,面上满是不悦,出声便叫住她,一双眼看了她停在门外的那辆轻简马车,面上起了一丝不屑,气哼哼的道,“姑娘想看便看,反正像你们这等小门小户,怕也是买不起。” 言罢,他便不理主仆二人,独自一人上楼去了。 蕙兰听着那话,嘴上忍不住嘟嘟囔囔着,心里盘算着等会无论是什么稀罕物,她都让小姐要买了,好搓搓这没眼珠子的老头子的锐气。 苏清宁看着他上去了,一双眼四处环顾着,最终看向楼梯口处的布帘,想必通往的是百宝阁的后院吧。 她心上对这百宝阁幕后老板身份有疑,便想着留蕙兰在这里,自己去看看。 嘱咐了蕙兰后,她便轻手轻脚越过布帘进了后院。 从外头看,百宝阁似乎很小,也就两间平房大小,却没想到另有玄机,单单这后院,就大得出奇。 苏清宁看着面前有些看不到边的竹林,面上掀唇,这百宝阁果然不同。 她顺着面前石子路一路往前走,步子有些快,她必须在那掌柜的还没下楼前将百宝阁中的一切摸个清楚。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从竹林不远处传来,紧随而至的是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三哥打算请缨前去平陵山剿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大哥也替他跟父皇说着这事,可偏偏因为最近大哥风头太甚了,父皇怎么都不给个答复。” 苏清宁的步子顿住,双目一睁,双眼里满是错愕。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前世楚凌云最是忌惮的不是对储君之位志在必得的大皇子楚凌风,不是生性直爽拥军天下的二皇子楚凌恒,而是性子捉摸不透城府深沉的七皇子楚凌轩。 当初宫廷斗争中,在手足相残中全身而退并保全自己的楚凌轩,在她被幽禁冷宫四年里盘踞一处,自立为王,一直是楚凌云的心腹大患。 单单这一点,就可见这男人有多不简单。 苏清宁抿唇,她前世跟楚凌轩相互算计过,最终这男人还是很成功的离开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清宁正想悄声离开,却听另一人低喝出声,“谁在那里?” 苏清宁心上一凛,转身就想走。 谁知才刚没跑几步,头顶一抹月白色身影而过,那人腾空越过她就站立她面前,生生就阻了她的道。 日光从竹林上头顶枝叶缝隙中透进,就这般撒在男人清俊的五官上,透着一种朦胧感,绣着暗纹的月白色长袍,在清风浮动间隐隐可见那绣功完美的纹感。 他站在那,面上薄唇轻笑,丹凤眼眯着,就这么看着她。 “主子。”月影跑了上来,看到苏清宁,蹙眉,手不由自主的握上了腰间的剑。 楚凌轩看着那边毫无畏惧之色的女人,音色没有半点起伏,“姑娘就这么想走了?” 主仆二人这样前后夹攻,苏清宁细眉凝起,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男人,她忽的一笑,语气不疾不徐道,“你要杀人灭口?” 楚凌轩睨了眼月影,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转而对着苏清宁道,“姑娘姓甚名谁?” 对于他的问题,苏清宁不作答,忽而反问道,“若是我给七殿下献上良策,不知道还能不能从殿下手中换回一命?” 她一下子转换下来的对自己的称谓让楚凌轩的眸华转冷,丹凤眼微眯着,拉长音调的轻声哦了一下,似笑非笑的咀嚼着两字:“良策?” “是的,良策。”苏清宁笑,今生,但凡能让楚凌云不痛快的,她都乐意之至。 女人一脸的自信让男人低声笑出了声,不接话。 “七殿下可知平陵山是何地?”苏清宁看着他,接话道,“平陵山地临榆城,又因靠近藩王封地,所以常年匪类出没,可好就好在,平陵山地形尚佳,山路也不崎岖,单这周遭山峰遮蔽,自是不错的一处地方。” 听着她的话,楚凌轩沉吟许久,有意想为难她,忽而呛声回话道,“所以那里土匪肆意,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三皇兄去了,自是理所应当。” 他的回答让苏清宁面上露了些许不喜,站在那的身子不懂,深深凝视着他,才道,“殿下可能不明白,一个地势险峻,常年土匪作乱的平陵山里有着多少好处。试想,光这地势,若是有心人会做打算,那么便会自立军队,常年打着土匪的名头驻扎于封地交界处,那样的长久下去,过个三五十载,怕是这也会是一个威胁两地邦交的隐患。” 女人说着,亦步亦趋的走着,一字一句的组织了说辞,似乎有所隐瞒,又似乎再尽可能有所详细。 楚凌轩好笑,他自然是不会忘记这女人刚刚那副有点小瞧自己的失望和不喜。 只是,若说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平陵山确实也是不错的地方,至少对于一些善于谋划的人来说。 想到这里,楚凌轩深幽的瞳仁中浮现一丝光,飞快掠过,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道,“你可知,揣测诬陷皇子可是重罪?” 苏清宁看着他,自知说出这些话必须要有让他信服的筹码,她又是活过来一世的人,对于楚凌云这个枕边人,她又是怎么可能不知。 前世平陵山便是成了楚凌云私立军队的地方,且那里还有着被开采的金矿,今世楚凌云的每一步棋,她都会毁的一干二净。 “殿下可以去调查榆城县官,到时候你便会知,为何这常年滋事的土匪为何会除不掉了。”苏清宁道。 她这样镇定自若站在那,没有急着走,也没有因为生死控于他人掌心的慌乱,楚凌轩笑,这女人,倒是有点不同。 就在这时,远处布帘被掀起,掌柜老者挣脱身后拉扯着的蕙兰,对着这头苏清宁怒然吼道,“谁让你进来的。” 楚凌轩回头,淡淡瞥了眼那方的一切,眼尖的看着老者手上捧着的盒子,眉宇蹙了蹙。 待到老者走近,未等他有所问,老者率先告罪,将苏清宁怎么故意激怒自己,怎么非要看那玉饰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头蕙兰自然是看到这边被人堵着的小姐,急得团团转,想上前,又畏惧于那方月影腰间要出不出的剑,净是站那哆嗦着腿颤声喊着:“你们……大胆,我家小姐可是尚书大人苏青远的嫡长女,你们惹不起的,识相的,放过我家小姐。” 她的话喊得低,倒也是让在场所有人听得真切,老者本就一肚子火,当下就想反驳,“你们才大胆,我家主子可是七……” “既是苏小姐想要的寿礼,那便给她吧,”楚凌轩冷冷打断老者的话,伸手拿过他手上的盒子,对着苏清宁一递,接着话道,“我也不收小姐半分钱,就当是交了小姐这个知己,值了” 看着面前的盒子,苏清宁也不客气,伸手便接了,她今日说的话,不管这男人采用不采用,都已经做了,要看的,不过是这男人懂不懂得把握时机。 东西拿了,苏清宁便绕过他们,直径就领着蕙兰离开了。 看着她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老者有些不忿,“这么个值钱的宝贝,殿下就这样大方给了出去?” “值钱?”楚凌轩看向他,笑了笑,往着竹林深处走去,悠悠接话道,“比起苏清宁,这个宝贝可以不值一提了。” 老者心里一鄂,对于主子如此高评价于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些不知所云,忙是道,“可这件东西不是你备好打算送人做寿的吗?” 楚凌轩的步子一顿,不答话,反而是示意他下去。 老者闷声应了,便离开了。 待人走远了,楚凌轩才对着身侧月影道,“你明日派人去查一下榆城的县官,另紧盯着三皇兄和大皇兄的动静,只要那方平陵山有异动,你便告诉我。” “是。”月影点头应是。 楚凌轩笑,这若是真的,那么他倒是小看了大皇兄这随着吹捧而膨胀的心了,竟能如此大胆啊。 正文 第四章 暴打贼.人 苏清宁回府的时候,正好是午时,下了马车她便领着蕙兰一路回自己的清荷院去。 谁知,她本是为避免碰上自己不喜的人,故而选了小径绕着小花园回房的,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是在小花园处被人给唤住了。 那人嗓音清朗,似乎夹杂笑意,可偏生让她听来心里直犯恶心,“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重活一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楚凌云的声音,还没见到人,她便只觉心上卷过漫漫浪涛,将她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恨全都卷起,她不想回头去看那张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杀了。 身侧蕙兰察觉到自家主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便转而替她回答道,“小姐身子不舒服,正要回房歇息呢。” 哪知,楚凌云还没接上话,那头绿植拐角处便走出一娉婷女子,身姿窈窕,妆容艳丽,嗓音轻柔而关切,“姐姐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叫人请大夫看看?” 苏清宁脑海中满是空白,她记得前世从未有这一出的,难道就因为自己并未表明心意,苏清婷便病急乱投医的给她把人给请来了。 想到这点,苏清宁的眸底浮起一丝怒色,却是回头,对着那方两人笑了笑,“请大夫倒是不必了,姐姐要回去歇息着了。” 楚凌云对于她忽而的冷淡有些不明所以,目光看向身后的苏清婷,眸华中带着点点光,唇边笑容很是谦逊。 看着这样的他,苏清宁只觉自己前世真是瞎了,这男人眉眼中所含的野心和志在必得,自己竟从未有所察觉。 气氛僵持中,一抹深紫色人影从拐角处走出,哈哈大笑几声,上前便是道,“我说怎么就找不到人呢,原来是跑这里来了。” 来人一出现,苏清婷动作带着些拘谨,微微福身,唤道,“大皇子。” 美人娇娇弱弱站立于日光下,一身素色着装显得犹如仙人,看得楚凌风有些愣怔,许久才夸赞道,“清婷小姐许久未见,倒是长得愈发娇艳了。” 苏清婷被他这么一说,面上一红,低首不言语。 看着两人这样,苏清宁心内嘲讽,怕是楚凌风不会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毁在了美色身上了。 三人站那,苏清宁也不想多逗留,开口便说,“清宁身子不适,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她便在众人视线中率先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苏清婷冷笑,也不做挽留,当下便领着两位皇子去了书房。 这一次楚凌风和楚凌云的到访,不过是与苏青远商议平陵山的事,苏清宁自然是清楚,自己这个利欲熏心的父亲,早已经站好队了,哪怕拿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儿去当铺路石也是预料中的。 苏清宁回到房的时候,正巧林氏走了进来,看着她回来,从袖中取出丝帕替她擦了擦汗,开口道,“你可算回来了,刚刚你姨娘吩咐了人过来请你去前院赴宴呢。” 赴宴?苏清宁放下手上茶盏,抬手抓住林氏的手,看着她和颜悦色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娘亲可知今日府上来了谁?” 林氏听出她话语中的无奈,很是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两位皇子。” 听着她毫不计较的话,苏清宁唇抿得紧紧的,这招待贵客,向来是主母做的,现下虽明着掌家的是娘亲,可偏生颜氏样样插手,而自己的父亲却从未替娘亲说过话。 在这一点上,苏清宁是不会喜欢这个唯利是图的父亲的,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都无法去跟苏青远和睦的相处下去。 “我不去了。”苏清宁道,回头交代蕙兰去小厨房带点点心过来,自己动手沏茶给林氏喝,母女两人攀谈着。 两人相继用了晚膳,林氏便离开了。 离开没一会儿,从门外便走进一个眼生的丫鬟,一双清水眸子骨碌碌的四下看了看,见苏清宁从里屋出来,忙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纸递上,柔柔说道,“夫人道有事寻小姐,让小姐去小花园一聚。” 苏清宁心里起疑,一双眼打量着她,眸色冷了几分,语气淡淡,没有半丝情绪,“娘亲可有什么事?” 刚刚明明林氏就是从自己这屋子里离开的,现在无缘无故来这一出,未免太多此一举了吧。 丫鬟被她这一问,有些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最后还是组织着话语道,“夫人说有东西要给小姐,想说些体己话,让小姐一人过去便是。” 话完,丫鬟便聪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头垂得低低的。 苏清宁一眼就认出那是林氏的随身玉佩,她目光一闪,她伸手便拿过那玉佩,手指摩挲间触及一处凹痕,她细目一看,这块娘亲平日里宝贝的玉佩,今日竟是有一处被磕着的痕迹,玉佩周遭纹路也是裂痕明显。 摸着那块玉佩,苏清宁的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等到她再次抬眼时,那望向丫鬟的目光带着清冷的光,她轻笑,嗓音柔柔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到院门外守着,我让蕙兰给我换身衣裳,今日出去采买寿礼,一身汗味,这样去见娘亲不妥。” 听她愿意去了,丫鬟也就不催了,横竖就是把事办妥了,便听话的去院门守着了。 蕙兰进来一关上门便嘀咕道,“夫人怎么刚离开就要见小姐了。” 听着她的话,苏清宁笑,声音低而没有半分起伏,“因为她不得自由。” 一直以来都是,这府中所有人都在压制欺负着娘亲。 听到她的话,蕙兰满脸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转身就去里屋里挑衣服了。 “前院的宴席可是散了?”苏清宁瞳仁中有着怒气,手紧握着玉佩,问道。 蕙兰挑着衣服,有问必答,“倒是散了,不过两位皇子还没走,老爷今儿个喝高了,邀了两位皇子今晚宿在府上了。” 苏清宁冷笑,今日她没有依言受邀去赴宴,恐怕对于有所谋划的苏清婷母女来说就难免有火气,现下又让人假借林氏的名义让自己去,也不怕自己不下套,偏就拿了娘亲的贴身之物来威胁自己。 理清一切,苏清宁怒然便手握玉佩重重的拍了下桌案。 蕙兰从里屋出来,捡到这仗势,身子抖.了抖,手上衣服险些拿不稳,就这么站在那不敢说话。 一看她那样子,苏清宁便收敛了怒气,双眼微弯,唇边冷笑,她可不是前世那般傻乎乎一个劲任人摆布的苏清宁了。 既然他们想闹,她就陪着,她倒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院门外本是等着的丫鬟掐着时辰觉得有些晚了,正想再次进去里头催的时候,就见苏清宁只身出来了。 蕙兰看着苏清宁的目光中有些闪烁,竟是现在院门呆呆看着两人走远。 随着丫鬟走着,苏清宁看着周围路过的景物,这里的小花园倒是略显偏僻,倒是离前院近的很。 走得有一会的时候,丫鬟借口腹痛,光是指了路子便匆匆离开了。 苏清宁也不喊住她,视线在周遭扫了眼,她前世因痴迷楚凌云,苏清婷便借故让楚凌云与她私会,可偏生那夜惹来了处事严谨的祖母,她好一顿受罚,她们母女二人在府中也便受人非议。 只是现下倒是有些令人好笑,她不追逐那个男人了,反而被人强行给往那男人身上凑,想来,这出戏是根本就会上的,不论她喜不喜欢。 看着那头凉亭上的烛光,苏清宁笑,她若当真去见了,想必没一会儿便会有人后脚进了院子看见她跟那男人的私会了。 就在这时,蕙兰领着一众家丁从偏门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棍子的她有些哆哆嗦嗦的,一双眼四处瞄了瞄,颤声问道,“小姐,真要这么做?” 苏清宁笑,目光悠悠转向那头的凉亭,那里的有人影晃动,似有脚步声从那处而来。 就在远处拐角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苏清宁嗓音发颤,满脸惊恐的说,“快,把那贼人抓了,给我打。” 最后三个字一出,蕙兰娇小的身子一颤,脑海中忽而浮现刚刚给小姐更衣时小姐说的话,“蕙兰,在我走的一刻钟后,你便找来前院的家丁去东院后门最偏僻的小花园里,不管是谁,都给我打。” 她不明白,明明是去见夫人的,为什么就变成打人了,可小姐有吩咐,她也不得不做。 想到这里,蕙兰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对着手拿麻袋的人叫道,“上,抓贼人。” 话完,一群人风风火火便上去打人了。 楚凌云今晚喝的酒有些多了,本来打算睡下的,谁成想那头苏清婷的丫鬟来报,说有事找他,他便来了,哪想左等右等硬是没见到人,他酒意上来,也就想回去了。 可他未料到这还没到房中,就蒙头被人套住了头,随即便是被人一阵拳打脚踢。 苏清宁看着,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便往楚凌云怀中塞去,挥手就制止了家丁们的行为,从袖中掏出丝帕捂着脸,开始低泣着。 蕙兰莫名,周遭家丁是依命来的,自然是不知前因后果,只觉眼前这打的贼人欺负了小姐。 正文 第五章 幽会皇子 可蕙兰却是明白的,可跟了小姐久了,自然是不点破的,只是心里直觉不说破最好,对小姐好,对自己也好。 果然,苏清宁的哭声刚起,那头院门就呼啦啦一群人簇拥着跑了进来,领头的便是苏清婷和姨娘颜氏,而苏青远酒意尚在,一路由着母女两人搀扶着过来了,跟在三人后头的,便是大皇子楚凌风,外加几个护卫和家丁,这零零总总的,看戏也就有二十多人了。 苏清宁见了,心里冷笑,手上玉佩握紧,面上却是挂着泪珠子,一副委屈模样,对着那头脑袋昏昏沉沉的苏青远唤道,“爹。” 她这一声唤带着哭腔,一下子就就让苏青远有些清醒,抬眼看她那样子,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哭哭啼啼的。” 苏清婷却是对于面前这一干人的场景有点错愕,低头一看地上那套着麻袋的人,心中更是大惊,转而眸子一转,倒觉得这也不是不好,面上神情一下子又满是喜悦,带着看好戏的模样。 苏清宁抹着泪水,抽抽搭搭的说着,“爹,女儿这夜睡不着,出了院子闲逛,倒是没想到在这小花园中碰到个贼人,鬼祟得很,不免受了惊吓,吓哭了。” “贼人?”苏青远嘀咕着这两字,低眸看见地上确有套着麻袋的人,面上转为怒色,对着身后家丁道,“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他这一下令,苏清婷只觉不妥,开口便道,“爹,不可。” 三字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苏青远看着她脸上表情,只觉内有蹊跷,转而对那头抓着人的家丁道,“带到近前,让我看看。” 家丁依言两人拖到面前,将那麻袋撤了,灯笼上前一照,那人一张脸一看清,所有人都呆了。 那头还醉得迷糊的楚凌风一见那张脸,当下什么酒意都消失了,惊呼出声,“三弟。” 一听打的是皇子,蕙兰手上棍子啪嗒一下就掉地上了,整个人就傻了,那刚刚一同出手的家丁也傻了,身子也开始哆嗦着。 苏青远这下怎么样都清醒了,当下就大怒,对着那头的苏清宁吼道,“逆女,你看你做的好事。” 他这吼声一出,苏清宁的腿一下子软了,当下就跪在地上,又是哭了出来,话语满是自责,“我怎么就打了三殿下,我怎么就打了三殿下。” 话说着,她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一阵哭着,“我看那身形不真切,本就害怕着,哪想那么多,要是早知道是三殿下,怎么可能还出手打人。” 话完,她又是一阵抹泪,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阵发颤着,似乎吓得不轻。 蕙兰看她那样子,当下便跟着也跪下了,开口道,“刚刚小姐本是走到这里,见那头有人影晃动,受了惊吓,才差了奴婢去带人过来的。” 现下她不能把所有事实都说出来,否则什么都完了。 楚凌风看着,面有怒色,“荒谬,即便不识人,怎可当了贼人就打,这事我一定上报父皇,绝不轻饶。”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颤了颤,苏青远当下就携着一干人等就跪下了,告饶间仍是不忘回头指责苏清宁。 苏清宁低垂的眼里浮现着一丝不屑,身子却是被他一番指责给吓到般,越发抖得厉害,开口道,“三殿下曾经救过清宁,清宁又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声从那头昏迷的楚凌云口中传来,他的身子动了动,站姿有些不稳,家丁搀扶不及,整个人便又栽倒在地。 楚凌云又是一声闷哼,连连倒抽气,一睁眼便见面前景象,还有些犯迷糊的没回过神,四下看了看,最终定在那头看着自己的苏清婷面上,开了口,“二小姐来了啊。” 一句摸不着边际的话让气氛一下子转得紧绷,所有人看向那头苏清婷的目光多有复杂,心中纷纷开始揣测起这事儿。 楚凌风自是闻出这各种的味儿来,当下脸色有些阴沉,刚刚还一副为兄弟打抱不平的模样,现下却是闭嘴了。 看他那样子,苏清宁笑了,这薄凉的皇室情义,若是摆在权势美人身上,恐怕就不一样了。 苏青远虽说是个三品尚书,可学生众多,又因这些年积累而下的人脉和品行,深受皇上倚重,现在朝中年轻被提拔上来的官员,大都都是苏青远的门生,若是拉拢了这个人,那么又何忧这朝中风向难控于手。 苏清宁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讥嘲,大皇子虽生性虽直率,可在皇后庇护下却很患得患失,很是多疑,若是现下得知自己向来看重的兄弟也是觊觎苏家,不论是倾慕还是另有谋算,他都不会乐意的。 现下局势翻转得让苏清婷有些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个作壁上观的看戏人就这么因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成了这事的关键,心中有些愤愤,早知如此,她便不借自己名义邀楚凌云出来了。 看她懊恼的样子,苏清宁自然是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倏然便开口,目光看向那头从楚凌云胸前一角微露的纸张,语有惊异道,“三殿下这胸前是什么?”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思又再次拉向了楚凌云的胸前,眼尖的自然是识得那是一张纸张,只是上边写着什么便是不知了。 楚凌云这才回神,手撑着脑袋想起身,忽而听到苏清宁这一句,低首就看到自己胸前那冒了一角的纸,只觉莫名,伸手就抓出,正欲打开,便被人劈手一夺。 还没等他开口,楚凌风语气阴沉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三弟藏着掖着的到底是什么。” 话落,他便摊开了纸张细看。 楚凌云觉得他这语气不对,剑眉拧了拧,却仍是不多做动作。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着,虽说每个人心中都有定数了,不论是什么,这今晚这事就绝非简单,定是跟这二小姐脱不了干系了。 苏清宁笑,她虽莽撞打了堂堂三皇子,可这世家小姐深夜写私信私会三皇子,而三皇子密会中不慎被人误认为贼人打了,这是若是传出去的,恐怕皇家的体面和苏清婷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楚凌风一见那纸上的字,当下就气得扔了,目光看向跪着的一干人等,冷声道,“今日之事,谁若是敢透露半个字,我定要你们苏家上下陪葬。” 这意思就是不管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苏清宁笑,抬眼便与那头楚凌云看向这边的目光相撞,男人那双深黑色的瞳仁中带着一丝怒气,显然,他是看到她这脚边的一干武器知晓了她这个始作俑者了。 被他看着,苏清宁倒是不怕,反正今生今世,她是断然不会跟这个男人有多友好了。 虽说是不怕着,可这自己的歉意也得表表,省得这事就这么被揭过了,她福了福身,对着那头楚凌云道,“清宁夜深有眼无珠,误把三殿下当成贼人打了,还望三殿下莫要计较。” 楚凌云听她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她那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怎么看都觉得有猫腻,可又怎么找不出半个不是。 碍于众人在场,楚凌云也便不好计较,抬手便摆了摆,道,“小伤而已,无妨。” 谁知,他的话一落,苏清宁又是看了眼那头的苏清婷,笑了笑,继续说道,“清宁不知殿下在这等的是妹妹,一下子便把贵客给叨扰了。” 这一句话说得很是直接,可偏生就这么口不择言出来,一下子就像捅破了天窗般,将所有人心里明白的事儿说出,有的人尴尬,有的人怒气,更有的是看好戏。 苏清婷恼羞成怒,本是在所有人注目下就倍感煎熬,现在又听这话,当下就反驳,“姐姐胡说,妹妹根本就没有邀三殿下在这里。” 楚凌云这才反应过来这事的严重性,一双眼危险眯起,看了眼那头强自争辩的苏清婷,又是看了眼对面跪着一脸无辜的女子,自顾强笑道,“清宁小姐说笑了,我只是今夜酒喝多了,出来醒酒罢了。” 他这般不认栽,苏清宁也就不继续说下去,只是现在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怕是他再怎么瞎,也是清楚自己现下就是被自己那个好妹妹给摆了一道吧。 楚凌风似气不过,当下便也不多言,挥袖便离开了。 越多大的怒气和猜疑,对于往后来说,楚凌云便得加倍去平复这诸多的猜忌。 苏清宁笑,一抬眼便看到楚凌云那满是审视的目光,她便低首,不去看。 很好,苏清宁是吧,他记住这个女人了。 楚凌云自是也不多逗留,回身便离开了。 两皇子一走,苏清宁刚要站起,就听得那头颜氏带着尖锐的声音传来,“给我跪着。” 然而,她四个字一落,那方院门便传来一个苍老却满是肃然的声音,“这又是做什么呢,大晚上不睡觉聚在这里做什么。” 苏清宁双膝很是自然的跪回地上,那隐于这墨夜中的,是她那唇边毫不起眼的笑。 正文 第六章 远房亲戚 边上蕙兰见着那笑,心中微微一震,却仍是叩首不做声。 没一会儿,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身穿着雍容的苏家祖母叶氏便在两个丫鬟搀扶中走了过来,低眼一看那头跪着的苏清宁,面上就起了一丝不悦,目光看了眼那头颜氏一眼,冷声呵斥道,“这家什么时候是你做主了,慧娘还没给了你掌家的权利,你倒是先寻了宁儿的不是。” 这慧娘说的便是林氏,林氏生性软弱,向来便不好争什么,在叶氏那头虽是不见有多喜爱,但比之颜氏这半路顶着娘家背景作威作福的样子,叶氏见久了也就多为厌烦,自然的也就偶尔会拿着林氏母女撑撑当家的权搓搓颜氏的锐气。 苏清宁低首,不言语,偶觉有两道视线紧盯着自己,稍稍一抬眼,便与那头的苏清婷撞着了,那般含怨含怒的眼光和神色,她是看得真切。 颜氏自然是见不得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当下也就不依了,张口便呛声反驳道,“老夫人,这可不是我的不对,明明是清宁打了三殿下,还将这污水泼我们婷儿身上。” 似怒到心上,颜氏连连大喘气好一阵,才稍稍缓了气便又是回嘴道,“是,我们婷儿没她嫡出的娇贵,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平白招人非议,背了这个黑锅吧。” 话到最后,她似觉得委屈,当下就哭了出来,手上丝帕抹着泪,低低呜咽着。 苏清婷这时一双泪眼看着颜氏,轻声唤着,“娘。” 连着被顶回来那么些话,叶氏只觉得被气着了,当下就问苏清宁,“到底怎么回事?” 苏清宁低首,抽抽搭搭的说,“清宁本是夜里出来走动,没成想在这儿碰到本是等着姐姐的三殿下,误把他当成了贼人,便差了人打了,谁成想闹成今日这局面。” 哪知她话音一落,苏清婷就当下辩驳,失声喊道,“姐姐还狡辩,妹妹我分明就没有约三殿下在这里。” 她最后一个字余音尚在人耳,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啪’,那白嫩的脸蛋上一下子就被人印上了鲜红的五指印,苏青远那沉怒的声音在她上头传来,“你这不知羞耻的下.贱胚子,当真是没了礼仪教养了不成。” 话完,那张本是被人遗忘的纸被苏青远捏成了一团,兜头就对着苏清婷砸下。 虽是那举动一看力度不小,可偏就是一张轻薄的纸,无论怎样也是伤不得人,就这么直直的砸在被打得有点蒙的苏清婷面上。 苏清婷一双眼泪花闪闪,没一会儿眼泪就决堤了,捂着那被打疼的脸,开始哭了起来。 颜氏当下就急了,上前就抱着女儿一阵细瞧着,“你做什么,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的婷儿的。” “有谁会栽赃她?你又不是没听见三殿下醒来说的话,”苏青远怒不可遏,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母女二人,接着话道,“难怪了,为什么刚刚我要人将贼人拉下去的时候她劝阻我,分明就是清楚那套着麻袋的人是三殿下,这般不知检点,简直败坏我苏家的门风。” 苏清宁看着那头的戏,目光清冷,苏清婷之所以会阻止,这本意也就是想让她被以殴打皇子而被治罪罢了,可偏偏这个父亲就是不会想啊。 颜氏听了,当下就拿起地上的纸团,不由分说便撕了起来,嘴上骂骂咧咧,“都是这污秽的勾当,害人啊。” 撕完,她双手就环抱着苏清婷,开始哭嚷道,“婷儿,你怎生就那么不懂人心险恶,白白就遭了这罪过。” 她这样的指桑骂槐苏清宁倒是没计较,人心险恶,她上一世就见识了,这一世只是活个明白罢了。 然而那头的叶氏却是冷哼一声,对于那纸上的话也不追究,回身便过来搀扶起跪着的苏清宁,语声柔和的道,“好孩子,夜也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下一次可莫要再鲁莽了。” 苏清宁脸上泪痕未干,点了点头,由着蕙兰搀扶着离开了。 她这走着,自是感觉得到来自身后那毒辣怨毒的目光,只是她也不回头,直径便往前走着,这往后的日子还远着呢,这些也只是刚刚开始。 而这苏家的闹剧也随着那东方徐徐而上的旭日而落幕,只是在无人发觉的屋上房檐上,一抹月白色身影悠闲倚坐着,一双丹凤眼半眯着,透着这微微光亮的夜色,看着那抹越过重重绿植而离开的倩丽身影。 倏然的,一声富有磁性的低笑从他口中而出,男人的话夹杂着丝丝笑意传来,“月影,我就说吧,她果然不简单啊。” 月影自然听出他话语中那畅快劲,忍不住也应道,“恐怕三殿下到头来怨得最多也就是那二小姐,反而对于今日这被打的事也就没往深处想。” “不,三皇兄这人向来就计较,甚至对于得到东西这事上很上心,苏清宁虽说触不到他的底线,但是这般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的把他跟大皇兄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怕是记仇上了。”楚凌轩笑。 话顿,他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道,“走吧,这戏也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我可是很期待过些日子苏府的老夫人寿宴。” 听他的话,月影一愣,语有惊讶的说,“主子你这是想去了?” 在他印象中,素来不爱参与这酒宴的主子是能不去的绝不去的,这次怎么会好端端想去。 楚凌轩看他那样,笑了笑,低首回望那处早已空无一人的小院,喃喃道,“难得碰上一个有趣的人儿,不去见识见识怕是要抱憾终身了。” 话完,自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夸张,楚凌轩当下就哈哈笑了两声,率先便跳下房檐离开了。 苏清宁一路被蕙兰搀扶着回了院子,一进房门,还没等她说什么,蕙兰就将门一关,转身就一脸严肃的对她说,“小姐,你太过分了。” 苏清宁一愕,对她这没来由话感到莫名,忽而转念一想,笑了笑,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蕙兰气呼呼的坐下,一双眼看着她,开始张口就问道,“小姐平日里不是跟二小姐挺和睦的吗,怎么好端端这几日就寻二小姐的麻烦了?” 对于她的问话,苏清宁自然是不会把什么重活一世说给她听,只是道,“蕙兰,姨娘母女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我那次落水,其实真的是清婷推我的。” 她的话让蕙兰惊讶的捂住嘴,有点不敢置信的说道,“平日里见二小姐觉得柔弱得很,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没想到竟是如此狠毒心肠。” 然而她话音又是一停,再而将视线看向苏清宁,道,“可是小姐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把三殿下打了吧。” 苏清宁自然是知道这个中弯弯绕绕是不能跟这个丫头说得太过通透,毕竟说多了,一这丫头的单纯心思自然会犯浑。 想到刚刚她那吓傻的样子,苏清宁也只能笑笑的对她说,“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早些去歇着吧。” 而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府中的事情依旧,每个人都忙碌着,而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没有人提起半个字,似乎这事就这么被人淡忘。 苏清宁笑了笑,这不是谁说淡忘就淡忘得了的,别人是不说,可这多少每个人都心里有底。 而那夜后,苏青远便以身子虚而责令苏清婷闭门休养,说明白点便是禁足了。 自那以后,府中也逐渐变得祥和了起来,只是这表面上的氛围中暗藏着的个中算计,亦是没人不懂的。 随着日子的推进,苏府上下开始着手办着老夫人叶氏的寿宴,这请帖也开始一一分发出去。 这几日颜氏那边倒是沉得住气,竟是意外的没有来寻苏清宁的麻烦,苏清宁也乐得自在,连着几日在小厨房中学着做糕点,一分为二的往着祖母叶氏和娘亲房中送,倒是在叶氏那里受宠了几分。 这日苏清宁学着做了糖酥,想及叶氏患有消渴症,也便不好将甜食给她那里送,便就直接来了林氏这屋子来。 林氏喜静,屋子便在最是安静的一处,苏清宁过去也没用上多长时间,手上端着的糖酥也仍是热乎着,这才还没进院子,就听得里头有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慧娘,你这些年可过得还好?” 苏清宁手指抖.了抖,前世那幕四个家丁抬着娘亲冰冷的尸体的场景晃过脑海,她手指发白,只觉有些不安。 前世娘亲是被颜氏勒死的,可为什么爹会袖手旁观,还有,她似乎记得,当初娘亲死后,府中上下对她的态度很是冷淡,个中缘由,似乎都跟着那一场草率的下葬而深埋进土里了。 苏清宁不想让自己想太多,当下便走了进去,一到院子便见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与娘亲对坐着,面上神情有些倦怠,一见她进来就有些紧张,笑呵呵的对她说:“慧娘,这是宁儿吧,倒是几年不见,生的越发水灵了。” 正文 第七章 表亲陈远 苏清宁蹙眉,她本能的就不怎么喜欢面前这个直呼娘亲闺名的男人,可又碍于那头的林氏,只得笑了笑,看向那头还沏着茶的林氏,“娘,他是?” 然而林氏还没作答,男人却是拍着大腿笑道,“这孩子,倒是不见了十几年,记不得我了。” 这话一说完,男人便站立起身,行至苏清宁的面前,很是亲近的说,“我可是你陈远表舅,也是你母亲的表哥,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可是抱过你的,你才那么小呢。” 说话间,他的双手一阵比划着,一个劲的对苏清宁亲近着。 苏清宁只觉不适,目光看向林氏,见她点头了也知道是真的,只是一时半会不太适应,便退了半步,喊一声:“表舅。” 这一声一喊完,她就绕过陈远往着林氏身边一坐,将手上端着的糖酥往她面前一放,说道,“这是宁儿亲手做的糖酥,祖母那吃不得甜食,便今儿个全放你这了。” 林氏笑了笑,认可了,伸手便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张嘴便称赞着。 而那头的陈远很是尴尬的找了一会儿,便寻了林氏身边的位子坐下。 当看到他坐下的那一刻,苏清宁本能的便去看林氏的表情,她眼尖的看到林氏难得的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没说什么不妥。 苏清宁的心里当下便沉了,她看向那方所谓的表舅,状似闲聊般的问道,“娘亲平日里也就在府上操持着,打宁儿懂事以来,倒是很少看见娘亲的亲人过来做客,今日倒是难得见到表舅来了。” 她的话很明了,倒也不怕对面男人听不明白。 而夹杂两人间的林氏倍感不自在,自然是闻得出女儿这话中的含沙射影,一双眼有些忧虑的看着她。 那头男人呵呵笑了笑,一双手搔了搔头,略是腼腆的道,“这不是你娘亲嫁的太好,我们这些穷亲戚不好意思认亲吗?今日过来也是没法罢了。” 男人憨厚直爽的模样让苏清宁看来好像没什么,可偏生就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当这个男人对娘亲直呼而出的闺名和这毫不客气直接坐下的动作。 太过熟络,太过直接,这般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做出来的举止虽是寻常无比,可苏清宁就不自在,很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像是喉咙中噎着什么东西般,虽是不痛不痒,可就是难受得真切。 她看着那个表舅,继续道,“表舅今日为何会来呢?” “我……”陈远被问的有些支支吾吾的,双眼闪烁,面上有着一抹心虚,许久才冒出一句,“我就是想你娘亲了,过来看看。” 苏清宁听着,微微眯起了眼,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了,竟是坐那里一个劲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两个长辈的交流,时不时插上一句,虽说不会过分冷场,倒也是让三人中氛围有着紧张感,很是窒息。 陈远最终在苏清宁的冷待中告辞了,临走前还说会下次再来拜访的。 送走了人,林氏一回屋就看到苏清宁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刚刚怎么那样,这若是搁在外人眼里,岂不是要数落你没教养了。” 苏清宁拍了拍手中染上的糕点渍,说道,“娘亲,下次他若来了,可要通知我,让我过来,千万不要与他独处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清宁满脸严肃,一双清水杏眸中有着还未敛去的戒备和怒气。 林氏看着,面有丝丝疑虑,目光有丝丝晃神。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似乎变了,可这般一个如假包换的人儿在,她就怎么也没办法去质疑到底哪里变了。 在林氏那边小坐了一会儿,苏清宁便起身离开了。 次日午时日光暖和,苏清宁便搭了个躺椅在廊下看书。 边上递着茶水的蕙兰看着她,面上笑了笑,说道,“小姐这几日闲在院里不出去,整个人看着有些气色,估计那日落水也没落下什么畏寒的根了。” 苏清宁听着,闲闲翻过手上书本一页,面上一柔,淡笑,说道,“若是再不好,我娘那边就估计又要急了。” “那奴婢下午便去回绝了夫人那边送过来的鸡汤。”蕙兰道,伸手就欲拿桌案上的桔子。 忽的,苏清宁很是清晰的便听见那一次箭弩声,远处一抹冷光直射而来,她心下一骇,忙是扯过身侧浑然未觉的蕙兰,冷声呵斥,“趴下。” 两字一出,那遮蔽她们的桌案上紧跟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直直定在了这桌面上,就连桌子都震了震。 苏清宁心中一寒,脑海中一下子飘过所有人的面孔,谁会想要害她? “小姐,怎么了?”蕙兰的头被苏清宁死死的摁住,有些不舒服的问道。 然而,苏清宁不答她,她的目光直直看着箭羽射来的方向,待见到那头的人,心中无数念想和揣测烟消云淡。 那里,一身黑衣劲装的月影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跃下房檐离开了。 待人走后,苏清宁才收回摁着蕙兰的手,整个人率先就从桌底下出来,低头一看,桌面上直勾勾插着一个箭头,箭头的尾端用红绳绑着一张纸。 看见箭头,苏清宁的唇边划过一丝笑,看来,那个男人果然是相信了自己。 她抬手拿过箭头,将纸张摊开,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五字:陈远,飘香楼。 苏清宁看到那五个字的时候,面上双眉拧紧,她最近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人盯上了,这一点,让她很不喜欢。 “小姐,怎么了。”蕙兰从另一边桌底爬出,扭着脖子说道。 苏清宁将手上纸张收进袖中,面上情绪不变,转身便吩咐道,“我要去飘香楼。” 这一世,苏清宁怎么也不愿让林氏出事,当年的林氏在祖母的寿宴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也就在寿诞的三日后,林氏便被对外说是身染恶疾死去的。 日子一旦越来越近,苏清宁就越来越紧张林氏,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蕙兰被她这突然一时兴起的安排搞得一愣,回过神来后便忙是跟上去,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桌案上深深凹进去的洞。 待一切梳洗换装完后,苏清宁便带着蕙兰出了门。 两人前脚刚走,苏家府门内便走出两人。 苏清婷理着自己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髻,一双眼冷冷看着那头早已走远的主仆二人,对着身侧颜氏道,“娘亲,这一次绝对不能让苏清宁好过,我要她身败名裂。” 说这话的时候,苏清婷的双眼因为愤怒而睁得大大的,面目也有些扭曲。 颜氏看她这样,伸手便拍了拍她的手,面上带着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女儿,过不了多久,就是你把她踩在脚下了,她也快活不了几天了。” 听到她这些话,苏清婷面上的情绪才有所缓和,看着早已见不得人影的街角,她唇边划过一丝得意。 苏清宁,过不了多久,你这个好贵的嫡长女身份就是我的了。 她从小到大在这个嫡庶之分中被人指指点点,哪怕是择良婿,都要靠这个身份去分清,没有人看到她的好,弄到最后得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她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吗? 竟然什么都要看这个身份,那么她就去抢好,反正这个身份本来就应该是她自己的,苏清宁和她那个低.贱的母亲,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苏清宁一路领着蕙兰进了飘香楼。 一进去,未待她找人,那边上揽客的店小二便很是熟络的上来招呼,“小姐可算来了,楼上厢房可准备着呢,你上去便是。” 苏清宁挑眉,一双眼看了店小二,掀唇淡笑,抬脚便往楼上去。 她这刚踏上楼梯,身后就传来蕙兰有些着急的喊声,“小姐。” 苏清宁回头,就见那丫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着面前拦着自己的店小二,又是跺脚又是转圈的。 见到小姐回头了,蕙兰一下子就来劲了,整个人就势就想扑,面上气哼哼的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苏清宁自是知道背后男人的安排,也就只是对着蕙兰吩咐道,“蕙兰,你去给我买下南门的糕点,回头回府的时候好可以给娘亲吃。” 话完,她便上去了,对于身后的抗议声置之不理。 当上了楼的时候,整个廊道上都有些静,比起这楼下的热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苏清宁的心上不自觉便有些紧张,她抬脚走着,脑海中开始浮现于前世的记忆。 楚凌云登基当日,她高居城墙,俯首便看到站立于船头的楚凌轩,船只若是顺着城下那的护城河一路而去,怕是以后若要再见,恐怕就难了。 当她在考虑要不要调动弓箭手将这个男人射杀时,那久站船头的男人却是淡淡回眸,一双清幽冷锐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同情,就这么看着自己。 就因为这样一个眼神,苏清宁那次便失了良机,由着他走了。 然而若只是一个眼神也就罢了,可那男人却在远隔数十米的地方上忽而朝天大笑,嗓音清朗却铿锵有力,“苏清宁,本王若是三哥,当上皇帝了,首先要杀的,也一定是你。” 正文 第八章 前世今生 前世苏清宁从来都不会小瞧了楚凌轩,若非时机在自己这边,恐怕两两对弈之时,她真的会是输家。 之所以会记得深刻这么一句话,苏清宁只不过是赌气,可以说是向来奉楚凌云为天的自己在跟这个不知世间情爱的冷酷男人赌气,她自负的觉得,楚凌云不会负了自己。 想到后来的一切,苏清宁低眸轻笑,有些自嘲,前世,怕看得最是清楚的,也就只有楚凌轩了吧。 就在这时,长廊尽头的一个厢房门开了,月影从里头走出,抬头一见到走来的她,将本是要关门的动作一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嗓音不轻不淡,“小姐请进。” 苏清宁将心神拉回,迈步便跨过他往着里头进去了。 里头桌上摆着美酒佳肴,而男人却是端坐在那靠窗的榻上,墨发高束,垂着丹凤眼望着窗外风景,外头日光西斜,拂在他那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些隐晦不明,一身月牙白的宽袍着身,显得越发闲散恣意,与前世那个挥毫指点江山的人想比,似乎这一刻多了那么点亲和力。 就在苏清宁的思绪游走与前世和今世时,男人带着微微调侃的话传来,“看够了?” 三个字,一下子让苏清宁回神,望着那男人带着笑意的眉眼,她抿唇,不知怎么的,前世为敌手今世去要去与他纠缠,怎么都有点让苏清宁不自在。 见她不回话,楚凌轩便转了话题,华眸在窗外闹市中逛了一圈,嘴上笑说,“苏小姐上次出的良策确实不错,今日这桌上佳肴便是我请了,就当谢礼了。” 他的话说得很是轻巧,那仍是不回头只顾外头风景的样子却让苏清宁看得有些不爽,胸腔中积攒着丝丝怒气。 楚凌轩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了自那日她说了那些话,这男人肯定又去探讨平陵山的一切,外加前日她便听到了皇上下派了楚凌云前去剿匪,现下楚凌轩能这么安然无事的坐在这里与她闲聊,就足够说明平陵山的一切,已经胜券在握了。 想到这些,苏清宁垂眼,她那日没说金矿的事,这男人事后怕也是知道了,现下楚凌云去平陵山,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待到时机成熟,单单这私立军队的罪名就足够让楚凌云永远翻不了身了。 可偏偏就面前已凉了大半的菜外,这男人却是连半个谢字都没有,而且还派人盯着自己。 一想到这点,苏清宁就想到了那个过分亲厚的表舅陈远,开口便问:“殿下给我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然而,那个倚坐窗前的男人却是没回答她,反而是蹙着双眉看着她,“你这一路赶来,不吃点东西?” 苏清宁怎么觉得面前这男人不如前世来的做事果断利落,反而有点拖沓了。 她不看他,道,“若是殿下不说,那我便走了,也烦请殿下以后不要在我这边做什么小动作。” 她的话说得很缓,配着她那生性有些低柔的声线,显得格外的柔,可偏生这般毫无波澜的语调,无端就变得生硬且冷锐。 许是她这般样子,楚凌轩这才无奈转了头正视她,沉吟少许,恍惚间才明白般,看着她道,“你是觉得我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苏清宁别过头不看他,寻了对坐坐下,不言语。 见她这样子,楚凌轩笑,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苏小姐误会了,我之所以会知道你那个陈远表舅,只是因为我闲来无事时看到罢了。” 苏清宁抬眼,看着他,目光紧盯着他不放,隔了很久才收回,问,“那不知殿下寻我来作甚?” 话完,她伸手便拿过桌上茶水,倒了一杯便喝下了。 “除了这面前冷了的菜,我想,还是得给苏小姐你另一份谢礼。”楚凌轩笑,看着她这般举止,一双眼里更添几分欣赏。 现下这各个世家王侯中,比面前可人娇艳者有之,可惜,若是比起谋略,怕是那些识文断字女红绣花的千金小姐只会不懂吧。 果然,自己面前这特立独行的女子还是比较特别的。 楚凌轩唇边笑意深了几分,许久见她不问,便也接话道,“本王前日上街,可是见着苏府的颜姨娘给了他一包东西和几锭银子。” 当说到颜姨娘的时候,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苏清宁那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那一双水眸中掠过了一抹杀意,楚凌轩唇边笑意深了几分。 厢房中陷入一片沉寂,隔了很久,女人清冷的嗓音在屋中响起,“这份谢礼,苏清宁谢过了。” 话完,她便想起身离开。 看她动作,楚凌轩略带讶异的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陈远在哪吗?来个先发制人也不错。” 苏清宁深吸了一口气,转眸看向他,唇边冷笑,“殿下喜欢先发制人,可我不一样,我能忍,待到时机成熟,千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她的话让楚凌轩愕然,一双丹凤眼看着面前女子决然转身离开。 当月影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坐在那沉思的主子,开口便问道,“主子,怎么了?” “没事,”楚凌轩笑,耸了耸肩,目光看了眼窗外那穿梭于闹市人群中的女子,接话道,“我以为她会让我带她去见陈远,没想到却是这么走了。” 月影看着他,语气有些刻板,声调无起伏,“主子管太多了。” 若是搁在以前,楚凌轩是绝不会管这些破事,像什么出个街就碰见一些不对劲的事也不会让他去查,可偏偏苏家的事就去掺了一脚,还很是多此一举的告诉了苏清宁。 想到刚刚苏清宁走出门时那一脸的阴沉,月影便觉得,主子似乎管太多了,且别人很不领情。 被他这么一说,楚凌轩哈哈笑了笑,手指指了指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月影,也难怪花颜要说你木头了,你倒真是挺像木头的。” 月影眼睛一转,仍是回道,话中添了抹嫌恶,“那个女人,无理取闹。” 楚凌轩起身,对他的话不作下文,自顾自便走出了厢房。 快下楼的时候,他回身对身后的月影道,“苏家老夫人的寿宴,我要去,你放个消息出去,让花颜回来。” 月影不答,步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苏清宁回府的时候,草草用了晚膳后,因心内有些忐忑不安,她便起身往着林氏的院子去。 到院门口的时候,就与林氏院中一个丫头撞上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摩擦,哪知丫头见到她却是满脸惶恐,整个人重心不稳的便往后一栽,双腿就这么一软的坐在地上了。 随着那丫头的一栽,便听得一阵哗啦啦声音,一堆首饰珠子在这夜色中就这么散了一地。 苏清宁目光一冷,在那丫头还没有动作时,弯腰便拾了地上的珠子,一颗上好的珍珠,若她没记错,林氏是有一条这样的珠子的,可为何会在一个丫头的身上。 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苏清宁冷然呵问,“好大的胆子,竟敢偷主子的东西。” 丫头被她这一句话吓到,忙是附身叩首,嚷着,“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 苏清宁看着,视线却是很冷,接话道,“这些东西是夫人的,你当我不识?” 丫头被她这质问给弄得低低哭了起来,趴地上一阵抹泪,口中来回竟是说着不是。 就在这时,里头传来脚步声,林氏有些急切的语气从里面传来,“出什么事了?” 她人一出现在院门处,便见着那跪在地上的人,当下就上前要搀扶,嘴上说道,“怎么跪地上了,快起来。” “娘亲,到底怎么回事?”苏清宁上前,看着林氏,手上珍珠呈现在她面前。 林氏这才看着是她,面上划过一丝慌乱,忙是摆手道,“没有,没有事。” 看她这不愿说的样子,苏清宁有些火气般将手上珍珠扔了出去,脑海中算着日子,是的,快了,离前世林氏死期的日子近了,她必须防着。 被她的动作吓到,林氏身子颤了颤,伸手抱着丫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就是一些无用的饰物,我让她拿到外头当了。” 苏清宁瞳仁倏然转冷,声音清冷,“府上可是克扣了你的月银?” 听她提起月银,林氏支支吾吾的硬是回答不出半句,只是来回说着没有二字。 苏清宁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下便开口,“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拿去当了。” 自觉瞒不过又生性不会说谎的林氏只得开口全盘托出,“是你表舅那边出了事,家乡那边今年颗粒无收,娘亲想把这些饰物换了银子好交托给你表舅带回家乡去。” 苏清宁低头看着地上那些饰物,全都是林氏平日里最喜欢的,现下却是要拿去外头当了,而且还是给那个没安好心的男人的。 想到这一点,苏清宁心中越发不安,她弯身捡着那些饰物,开口道,“娘亲,你可知,若是父亲知道这些饰物当了会怎么样?” 正文 第九章 劝阻娘亲 林氏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下意识伸手想去抓被苏清宁捡起来的首饰。 却被苏清宁冷冰冰的瞪了回来,林氏心中惊惧,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儿,声音也微微颤抖着,“清宁。” 苏清宁察觉到林氏的惧意,眼中的冰冷才稍微褪去,松了一口气,神情放松,叹道:“娘您可知我那舅舅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您一定还要给他填。” 她一面将捡起来的首饰交给丫鬟,并且嘱咐丫鬟,道:“将这些首饰都收起来,以后不许交给夫人。” 林氏猛然瞪大眼睛,怎么都没料想到苏清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心中却仍旧还是犹豫着,“那毕竟是你舅舅,娘在家里也用不上这些首饰,不如就拿去给你舅舅换银子。” “住嘴!”苏清宁猛然间瞪大眼,其中暴怒的语气让林氏就是一阵哆嗦,再不敢说什么。 她狼狈的躲避着苏清宁的目光,显然是不敢去看这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女儿。 苏清宁看着林氏的模样,只感觉阵阵头痛,不由按住额头,声音嘟囔道:“算了,娘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此刻的心里头还惦记着林氏死期那件事,但现下却也没个好的法子能够阻止,不由余光看眼林氏,眼中有的都是茫然。 林氏身体哆嗦着,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惧,再不敢说啥。 终于,苏清宁感觉那隐隐疼痛的头稍微缓和些,这才有气无力的说:“娘您别怕,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林氏天生怯懦,此刻被苏清宁这么一吼,已经是满眼泪水,却不敢再做什么别的事,那眼神之中还真的是无法确定。 那隐隐的痛还存在着,也让苏清宁想起那件事心里就愈发的烦躁,只对着还手忙脚乱的丫鬟说:“你先去将珍珠拿回来吧。” 她到底还是没有法子对林氏狠下心,但今日既然瞧见发生了这么件事,那就一定不会在让这种事发生。 想起那远房舅舅,苏清宁眼中就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意,定定的看着林氏,用最后的耐心说:“您这些年一直都在给他填补窟窿,现在还准备将爹留下的这些东西卖了,您真的明白自己这样做的价值吗?” 林氏抬头看到苏清宁眼中隐隐闪烁着的水光,便是一顿,旋即心中有些懊悔。 她的性子本就怯懦,这号容易将清宁养大,却都是这孩子在一直保护她,不由低下头去,声音很低:“娘,娘再不会这么做了。” 看着林氏那怯懦的模样,苏清宁也是叹息的摇摇头,看来这件事还是没那么容易能够让娘亲真正明白其中的严重性。 苏清宁抓紧时间嘱咐了几句后,转身就走了。 看着苏清宁离去的背影,林氏伸出手想要去抓,却抓了个空,眼泪已经从眼角快速落下,张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 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发现苏清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开始忍不住后悔,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苏清宁走到长廊下,身体有些乏力,就靠着柱子站着,低下头,任由头发遮掩了她的脸,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看到小心翼翼走过来的丫鬟。 丫鬟有些怯懦,不敢主动上前打扰主子,也是被方才苏清宁的举动给吓到,真准备要离开,苏清宁却已经低声开口:“你来找我有事吗?” 丫鬟连忙摇头,脸上也升腾起绯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容平静的苏清宁,慌忙的说:“奴婢想问问主子,夫人的这些首饰怎么处置?” 苏清宁一笑,笑容中更夹杂着些许疲惫,道:“收起来,以后夫人问就说在我这里。” 她不可能将这些首饰主动交给母亲,以此来防止这种事的发生。 更在这关键地方能够发现某种不同,苏清宁正因为想到这点,自然是不可能再给林氏任何反应的机会。 且就在这个时候,丫鬟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释然,低声嘟囔:“小姐终于把夫人这件事给阻止了。” 苏清宁疑惑,眼中透着不解。 丫鬟忙解释,说:“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夫人以前经常那自个儿的钱去填补娘家的窟窿,这次也是几天前送来的那封信,说要让夫人送去一百两银子才能解决麻烦。” 一百两! 苏清宁眼中迸射出森然的光,牙齿森森的磨着,道:“还真被养的胃口大了,寻常的那些钱财已经不够他们的贪心,想要从我娘这里弄更多的钱。” 仔细的想想,就算是林氏将所有的首饰全部卖掉也无法筹到一百两的银子,若是到时候,林氏还打算用什么法子将其他的缺口给凑上。 当即,苏清宁对丫鬟严肃的嘱咐:“从今儿起你给我瞧着夫人的一举一动,任何事情都留心,若是还有什么信就送来给我。” 丫鬟怔愣的看着眼前才十二岁的主子,心中一阵动容,脸上也带了些许的期待,也许这次小姐能够让夫人过的稍微好些。 她甜甜的应着,自然是没注意到苏清宁那冷冰冰的目光,这哪里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应有的眼神。 丫鬟匆匆离去,只剩下苏清宁一个站在这里沉思,再不知该怎没去形容。 苏清宁还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能够帮助林氏度过眼前这即将逼近的死期。 她仔细的想着,很快就想起生前发生的种种,手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鼻子也算了。 娘,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苏清宁心中暗下决心,不论发生什么都要保住娘亲的性命才行。 想到这里,她已经眼中恢复镇定,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不带有一丝的迟疑。 若是她不提前的做好准备,那即将死去的便是她和林氏,另外那件事时间也愈发近了,没有多少时候让她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 这次她目标明确,还是要去找那个人才行,并且趁着这个时候提早做好准备才行,顺北背地里瞧瞧,到底是谁想要弄死林氏。 正文 第十章 猝不及防 花园中。 苏清婷咯咯的笑着,目光扫过对面的颜氏,亲昵的说:“娘,女儿前些日子瞧见一串珍珠手串,想买回来。” 颜氏葱玉的手指捻着盘中的龙眼,闻言一顿,丹凤眼上挑,其中莹光流转,唇角扬起笑容,道:“你若是喜欢去买,何必还要同为娘说上一遭。” 那苏清婷一顿,旋即脸上露出羞恼,眼中更有深深地怨毒划过,不甘的扯着手中帕子,全然没了平日里尊贵小姐的模样,愤道:“还不是那苏清宁,仗着自己嫡女身份打压女儿,还抢了那串珍珠串。” 那日说来也好笑,苏清婷本打算买了那串珍珠串,不想却被苏清宁给抢去。 颜氏何其聪明,瞧着女儿这幅模样,已经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一顿,将茶杯递过去,漫不经心的说:“不过一串珍珠串,娘的女儿能配上更好的首饰。” 她随意的说着,也不甚在意一串珍珠。 那苏清宁也不过如此,为一串珍珠手串却能做到和婷儿争抢的地步,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只要能把那件事做好了,还用担心林氏和苏清宁在自个儿眼前阻碍吗? 苏清婷却是将此事惦记在心里头,不甘的说:“娘,手串正配我那件鹅黄色衣裳,再过几日便是祖母的寿诞,女儿还想讨老妇人欢心呢。” 颜氏自然明白女儿心中的心思,起身将苏清婷抱在怀中,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轻缓的开口:“莫怕,娘再去给你找合你心意的珍珠串,定让你在老妇人那里能够讨得欢心。”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可惜是因着庶出的身份,反而变得在苏家抬不起头来,若非她比那怯懦的林氏更会讨老爷欢心,还不知她们母女在府中会有什么地位。 可就在这个时候,匆匆走过的苏清宁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在花园中坐着的母女二人,停下脚步,听了一阵,脸上已经浮现出冷笑。 他们二人还真是时刻都没忘记打压她们,不过这样也好,也能教苏清宁稍微对他们注意点,尤其是在听到苏清婷提起的珠串。 仔细想了片刻后才猛然想起,忽而嘴角扯出笑意,抬脚就朝着他们二人走了过去。 苏清婷本打算再说几句,却发现那缓缓走来的苏清宁,脸色立马就变了,手中的帕子也紧紧的捏住,再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警惕的看着她。 颜氏不经意的端起茶杯,也不说话,正襟危坐,余光却是在注意着苏清宁的动作,仔细的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颜姨娘,清婷妹妹。”苏清宁站定,唇角的笑容也依旧温柔,在这双眼中实在看不出丝毫异样。 苏清婷手中猛然发出一声清脆的丝绸撕裂的声音,有些错愕的低下头不去看苏清宁的那张笑脸。 心中时刻都惦记着珍珠手串的事情,自然也是对苏清宁没有丝毫好感,却不敢当着娘的面真的和对方对上,只能匆忙的低下头,躲避对方的眼神。 却在这个时候,那苏清宁忽然间将袖子撸起,将一串手串露出。 颜氏在看到珠串后也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方才我经过的时候听到妹妹说起这珠串,恰好也正忧心珠串没个好些的衣裳能配,既然妹妹喜欢,那就将这珠串送与妹妹了。”苏清宁自顾的说着,利索的将那珠串褪下,放在石桌上。 说罢,苏清宁若有所思的看眼颜氏,其中的光芒让颜氏没来由的打个哆嗦,却依旧还要维持着自己脸上完美的笑,道:“劳烦清宁记挂你妹妹,其实这珠串……” “娘!” 苏清婷忙快速的出声,打断颜氏的话,有些恼怒的看着苏清宁,抓住已经撕成两半的帕子,就是没将心中的怒火给发泄出。 眼前的苏清宁到底还是苏家嫡系,她不敢真的和苏清宁对上,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她就能够容忍苏清宁对她的施舍。 苏清宁一笑,道:“既然珠串已经送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姨娘和妹妹。” 她说完转身就离开花园,只剩下两个脸色各异的母女,他们心中个有思索,却谁都没主动开口。 颜氏神情严肃,若有所思的看着被苏清宁留下的珠串,手指也在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确定这件事上到底有什么不同。 正准备继续动的时候,忽而瞧见苏清婷猛然间站起,快步上前,直接抓住了珠串。 颜氏心惊,连忙伸手要去阻止,就听到清脆的碎裂声音。 苏清婷已经将那珠串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一片厌恶,“苏清宁居然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看着女儿那愤怒的模样,颜氏哑然,无奈的摇头,但心中却仍旧还是有些恼怒,不免斥责苏清婷的夸张,“婷儿这怎么说也是价值不菲的珠串,你便这么摔了,平白还要花钱不是!” “我宁可没有,也不要苏清宁的施舍!”苏清婷气鼓鼓的说着,脸上都是怒意。 方才若非是娘亲在场,苏清婷真恨不能将苏清宁那虚伪的笑容给撕破,看看藏在这面具下的到底是怎样的虚伪表情。 颜氏本打算开口在宽慰下,却还是强行忍住,毕竟这件事她也不好过多插手,但方才苏清宁的那张脸上却是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仿佛真的是在关心她这庶出的妹妹。 她的目光落在那摔碎的珠串上,旋即脸上露出森冷的笑,慢条斯理的对着苏清婷说:“婷儿你急什么,想要让老夫人对你喜爱,只需要一些手段就足够,你也用不着迁怒苏清宁。” 颜氏的心中分明已经是有了计划,提早将一切都做好准备,定然能够在老夫人寿诞那日让苏清宁母女受尽侮辱。 届时还有什么人能够让苏清宁继续回复清白,尤其是在苏清宁清白都不再的时候,这苏家最后宠爱的不就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吗。 想到这里,颜氏眼中的笑意更甚,其中隐隐夹杂着深深的怨恨,也有着那丝贪婪。 只要计划能够成功,她便距离那个未知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