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1)(2)
梅红冬雪,枝头迎春,别苑内仍旧是一片安静。两名女子立于庭院内,看着院内枝头上的红梅,双双陷入了沉思。
“霁妃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一女子突然开口道。她一身素装,衣料却是最好的。头上的鬓珠作衬,整个人显得稳重端庄。一双眼睛如星星般闪耀,脸上未见分毫胭脂水粉。说话间,有着世间少有的礼态,却不做作,可见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姐姐要回去了吗?”
身边的女子出声问道,不难听出话中带着的不舍和挽留。那少女穿着鹅黄色的外衫,她的肤色皓如白雪,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腰间,只是用一根丝带将头发稍稍扎了一下。一双秀目凝望着身边的人,有着深深的失落。
“纯儿,放心吧,你在这儿能过得很好。谨记,勿惹是生非。”
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变得空空的,唯一的寄托如此消失了……
姐姐,我记住了。少女转首望着满院的梅花,不禁在心中默念着。
——两年后——
“皇太后驾到。”刺耳的声音,却格外响亮。整个大殿内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再也寻不到其他了。
“这些……”一个女声传进了众人的耳内,很温和,很舒服,让殿中的人都舍不得回过神来。
“启禀太后,这些都是皇上专门召入宫来的侍女,让太后先行选择一个带回宫内的。”
“都是自愿来的吗?”被唤作太后的女人眉头皱了皱,有些不乐意的样子。这话一出,殿中的一个个女子倒是愣了,何时见过这么好说话的主子?于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启禀太后,都是自愿来的。”毫无表情的回答,毫无意义的回答。
沈均儿坐到殿内的正位上,道:“都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大殿内的女子怀着忐忑的心,都缓缓抬起脑袋看着这位太后。只见坐在正位上的女子一身红衣,精致而不失庄重,连衣裳的边幅也修饰的十分完美。修长的玉颈如凝脂白玉,被红衣半遮半掩,双手纤细,摆在腿上,满眼的笑意,看上去并不像外人说的那么难相处。
沈均儿虽身为太后,其实也只是长当今皇上四岁。先皇在世之时的最后一次南巡,遇到了江南女子沈均儿,那时正值她家中变故,先皇便将她带回了皇宫,封了昭仪。后来的两年里便不闻不问了,大多数人也开始对她不敬起来。沈均儿本就是个不计名利的女子,也是无所谓,谁知一次吵嚷中竟打扰到了先皇,先皇得知实情后将沈均儿封为四妃之一,照顾当今皇上。再后来,先皇更是不顾朝中众多重臣的反对,将沈均儿封为皇后,稳居后/宫。沈均儿也不负重托,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直至四年前先皇去世,新帝登基。但是当今皇上对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苛刻,以至于她现在仍住着坤宁宫,那个本应是皇后所居住的宫殿。
沈均儿一双秀目审视着殿中的每个人,忽然身子一震,停了下来,目光直视着殿中的一名素装女子。
“你,叫什么?”沈均儿的语气让人捉摸不定,身边的公公以为是不满意,将牧忆堇从众人中喊了出来,扯着嗓子问道:“太后问你话呢。”
牧忆堇向前走了几步,微微福身,后答道:“回太后,小女子姓牧,名唤忆堇。”
“牧忆堇,忆堇,忆堇……”沈均儿口中念了好几遍,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殿下的牧忆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尉迟木槿。她们两个人的气质很难让人辨别,除了容貌的差别外,几乎可以让人认为就是同一个人。连名字都如此相配。
沈均儿撇开脑袋不再去看,心中却已泛起了千层浪。尉迟木槿,你到底在哪儿?
尉迟木槿,御苠王朝的皇长公主,生性可人,聪明机灵,受到先皇的宠爱。只是,母妃早亡,尉迟木槿和沈均儿不过是差不多的年纪,却非要喊沈均儿“母后”,沈均儿起先还有些后怕,不知如何与这位长公主相处。可尉迟木槿丝毫没有刁难的意思,反而处处帮助沈均儿树立在后/宫中的威信,还经常陪着沈均儿散心聊天,说说心里话,倒是帮沈均儿解闷了。
整个后/宫里面,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主子比尉迟木槿更好说话的了。她将所有的人平等对待,对于那些做错事的人,却严厉打击,公事公办,从来不会怀有一颗私心。
只是在四年前,这位长公主突然身体开始变得虚弱起来,沈均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尉迟木槿安排到了皇宫外的一所别苑里修养。两年前,当今皇上娶了异国公主梅雪霁为妃,却在大婚之夜攻入了那个国家,使得梅雪霁成为了亡国公主,在皇宫里到处被看低、侮辱。
尉迟木槿得知以后立刻回到了皇宫,但是,在回宫的第二个月,尉迟木槿突然消失了,像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为了不让尉迟木槿失踪的消息泄露,沈均儿不得不与尉迟睿城商量,诏告天下,尉迟木槿病逝。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吧。沈均儿闭了闭眼,发觉竟连尉迟木槿的样子也记不得了。
“你留下吧。”沈均儿突然开口道,“其他人都回去吧,哀家不需要。”
沈均儿望向牧忆堇的眼睛,不见丝毫除了平静意外的感情,不论是喜悦,或是惊讶。沈均儿心里也明白,这种人便是最危险的,你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更难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看着牧忆堇的眼睛,沈均儿再次见到了尉迟木槿的影子。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伪装得太好?沈均儿顿时对这个长相不凡的女子有了好奇。来日方长,何愁等不到你露出庐山真面目呢?
牧忆堇默默跟在沈均儿的身后,走回了坤宁宫。
“你们全部下去吧,忆堇留下服侍哀家就可以了。”沈均儿出声吩咐道,“把门也关上,哀家累了,需要休息。”
身旁的宫女太监全都福了福神,道了声“是”,然后退了下去。当门关上时,那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屋内似乎回荡了许久。
“太后有何吩咐?”牧忆堇低声问道。
“你叫忆堇?”沈均儿半躺在贵妃椅上,盯住了正低着脑袋的牧忆堇,问道,“为何叫忆堇?”
“回太后。”牧忆堇答了句,头却愈加低了,“有一个对忆堇很重要的人,很爱木槿花。是那人给了忆堇第二次生命,但却在不久前病逝了,因此更名为忆堇,怀念那个对我如亲人般的人。”
牧忆堇的回答让沈均儿有些失落,终究不是她,即使再像又有什么用呢?沈均儿叹了口气,微闭着眼向后靠在椅子上,没有过多的言语。片刻之后,突然觉得身上一片温暖,随即睁开了眼睛看着,原来是牧忆堇在替自己盖上毛毯。
“你为什么会选择进宫?难道外面的世界不够精彩吗?”沈均儿出声问道。
牧忆堇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似乎还有一层水雾,她缓了缓神,轻声道:“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会有烦腻的一天。最重要的不是能乐些什么,图些什么,享受些什么,而是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更何况,外面,忆堇不适合,那些花花绿绿的,都是忆堇不该去触碰的。”
“嗯?”沈均儿睁开眼睛细细看着牧忆堇,才发现,原来她长得也不是用清秀便可以形容得了的。
牧忆堇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虽然表面上看去如此平静,但等到人们发现她眼里那一抹惆怅时,竟然会不自觉地跟着一起伤感起来。在她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初入世俗的女子。
“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看到牧忆堇眼里的疑惑,沈均儿只是微微一笑,“你对于所有的问题都对答如流,没有丝毫慌乱。若是些外面新来的宫女,恐怕看到哀家就已经需要好一段时间来适应了。可你不会。”
“回太后,忆堇只是来寻找一个答案。”牧忆堇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如此不好对付,也不再隐瞒,干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答案?”沈均儿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又是那个人的影子,为何,两人如此相似?
“是的,答案。”牧忆堇抬起头,正视着沈均儿的眼睛,回答着,“世间万物都在不停地变化。忆堇家中曾经虽说不上一派繁华,但还是有些名望的,只是家中不断发生变故,最后落漠了。人心冷暖又有谁能猜测?至少在这皇宫中,没有需要让忆堇去烦心的猜忌。”
沈均儿看了牧忆堇好一会儿,终是叹了气,她们的理想和信念都是不一样的。
至少尉迟木槿对自己在乎的人还是会用微笑,可在眼前的女子却不会,她似乎一直都是冰冷的。那颗心不知经历过些什么,只怕,已是伤痕累累了吧。牧忆堇不知自己的言辞是否会让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却心思慎密的女子相信,但她必须要努力,否则,她不会原谅自己。
“好了,你下去吧,哀家要休息了。”沈均儿站起身,拿着毯子,向内室走去。
空荡荡的宫室里面,牧忆堇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如当初的那个迷茫的自己,那么孤寂。关上了门,牧忆堇转过身,眼中闪过一道光,锐利。
“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尖锐的声音刺痛了牧忆堇的耳膜。牧忆堇情不自禁地踏出了脚步,朝着远处的一个假山后面走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一个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已经有一些红色的印记出现,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磕着。在她对面站着一名女子,她似昆仑美玉,散发着淡淡的华彩,让人不由一呆。但脸上残忍的笑容却让人的心从头凉到了底,女人,特别是在深宫中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是如此?在华丽的表面下隐藏着最黑暗的心。
“何人在此喧哗?难道不知附近是坤宁宫,太后休息的地方吗?”牧忆堇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厉声质问道。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而那华装女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反问道:“你是什么人?见了荷昭仪竟然不下跪、不请安,还在此吵嚷,成何体统?”
牧忆堇听着那丫鬟讽刺的话,觉得难受极了。这荷昭仪,她是知道的。荷昭仪,本名喻晚荷,是当今礼部侍郎的二女,入宫才刚几个月,却很受宠,所以虽然只是个昭仪,但后/宫不少嫔妃无论品级都开始向她靠拢。而她,也越来越大胆,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后妃,喜欢怎么整就怎么整。最可恨的是,尉迟睿城竟然不过问,也随她闹,使得她也越来越放肆。
“来,起来。”牧忆堇径直走过喻晚荷的身边,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宫女,可那宫女固执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身。
牧忆堇当然明白,这宫女要么就是在不得宠的后妃身边,要么就是宫中普普通通、连主子都没有的宫女,总之,没有人罩着就是了。
“我让你起来。”牧忆堇厉声喊了一句,她看到那宫女身子抖了一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放大了声音,“我倒不明白了,这宫中是一个昭仪大,还是太后大。若是打扰到太后休息,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待!”
宫女被牧忆堇硬是拉起了身,没有任何语言,牧忆堇拉着她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不难察觉,身后的冷光一束接着一束,但她什么时候怕过?虽是背对着她们,她的唇边还是绽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没有人可以左右她,因为她的心,只是她自己的。
“谢谢姐姐搭救。”春念在拐角处停住了脚步,对着牧忆堇说道。
“你叫什么?是哪个宫的?”牧忆堇望着她问道,语气还是冷冷的。
春念原以为那副样子只是给喻晚荷看的,没有想过,那是牧忆堇最原始的样子,不由得一愣,待回过神来,还是答道:“奴婢春念,是咸福宫霁妃身旁的贴身丫鬟。”
霁妃?牧忆堇觉得有些耳熟,灵光一闪,竟然发现,那女子就是……
“你怎么会和荷昭仪发生矛盾的?难道不知道这后/宫是非甚多,需要小心行事吗?下次小心些,回去吧。”牧忆堇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
风中,只剩一股淡淡的味道,很淡……
“皇上驾到。荷昭仪驾到。”
沈均儿有些奇怪地看着门外那抹黄色进入门内,他多久没来了?最近政事也没有闲到那个功夫吧?更让沈均儿不满的是,他竟然带着那个荷昭仪来了。喻晚荷的事情,她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虽然知道尉迟睿城不是那种为了美色就会服输的昏君,但沈均儿还是心有余悸的。
“皇儿今儿来得真早,刚下朝吧?”沈均儿笑笑,坐在椅子上问道。
“儿臣多日未来向母后请安,还望母后切勿生气才是。”尉迟睿城答道,却没有任何表示恭敬的举止。
沈均儿当然明白这是为何,在这宫内,真正对她好、能明白她的,只有那个长公主——尉迟木槿罢了,其他人,即使是恭敬,也都是表面上的。瞥了一眼尉迟睿城身边的喻晚荷,竟然没有要请安的意思,这让沈均儿更加恼火,却不好发作。
“听说,母后/宫中的一名宫女与荷儿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荷儿倒是想对那个宫女道个歉。”尉迟睿城笑着说道。
道歉?是兴师问罪才对吧?沈均儿不屑地问道:“哦?是吗?还有这等事?哀家怎么不知?是哪个宫女啊,找来向荷昭仪赔礼道歉才是吧?”
沈均儿看见喻晚荷唇边那抹绚丽的笑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制止了:“回禀太后,那日是忆堇顶撞了荷昭仪。”
沈均儿回首望去,牧忆堇已站在了门口。和当初的沈均儿一样,当尉迟睿城看到这女子时,也是一惊,虽然容貌不同,但气息却十分的相似。喻晚荷当然不知道此时的尉迟睿城在想些什么,却是仗着自己受宠,娇滴滴地叹道:“这位姐姐,当日是晚荷不好,不应在坤宁宫附近喧哗,还请姐姐见谅。”
“荷昭仪,你明白当然是好的。”牧忆堇毫不客气地接受着喻晚荷的道歉,还不忘加上一句,“荷昭仪回去应该好好学学礼仪了吧?堂堂后妃,怎可称一宫女为‘姐姐’?难道这就是礼部尚书教出来的教养吗?没想到,还真是没想到。”
喻晚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尉迟睿城开口道:“母后,没想到,你这新侍女还真是伶牙俐齿。”
“还要多谢皇儿呢。”沈均儿笑得灿烂,对着不明所以的尉迟睿城说道,“这是前几天进宫的那批宫女里的,皇儿应该不会记不得了吧?”
尉迟睿城猛然想起,正是那几日宫中新进了一批宫女,听说沈均儿只是挑了一个姿色稍好的,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如此像自己亲生姐姐的女子。
听到尉迟睿城的声音,牧忆堇才发现殿内还有一人,一身明黄色的衣裳,衣上的龙似乎想要跃出一般,可称得上是惟妙惟肖了。而他也的确长得俊美异常,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即使是现在一脸肃穆无甚表情,也仍然光彩夺目,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更重要的是,他与尉迟木槿,真的是有几分相似。
“是吗?晚荷在此附近喧闹打扰了母后休息的确不对,不过母后切勿忘了,宫女终究是宫女,若每个宫女都敢如此顶撞……”
“彩云郡主驾到。”尉迟睿城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来?牧忆堇不悦地皱皱眉头,她是怕麻烦,多一个人就要多倒一杯茶,她不是那种懒惰的人,但她很厌烦这种无用功。这些达官贵族,哪些人能把一杯茶喝完?恐怕茶水还冒着热气便匆匆离去了吧?
“太后奶奶,彩云来了哦。”未见人影却闻人声,一声清脆的童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也让牧忆堇充满了好奇。
在这个利欲熏天的皇宫内,竟然还有人可以保持这种纯真吗?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进入殿内,牧忆堇的眼睛便移不开了。她的眼睛没有焦距,脸上却挂着笑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彩云郡主不是皇家的人,只是她的爹,为了保卫御苠的疆土,自愿潜入敌军阵营,破坏了敌人的防线,却也因此牺牲。而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而然得使这个双目失明的女孩儿成了御苠王朝的郡主,而且是最受宠的郡主。
“咦,还有皇帝舅舅的味道呐。”宁彩云的脸上一阵流光划过,却顿时停住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姑姑……木槿姑姑,是你回来看彩云了吗?”
第一卷 第2章 (3)
宁彩云的话在宫室内听起来格外清晰,也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木槿姑姑?宁彩云的姑姑只有一个而已,那就是尉迟木槿。所有的人都没有怀疑过宁彩云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从小失明的缘故吧,她的嗅觉很灵敏,从不出错。
“唔?好像这个味道有点淡。”宁彩云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木槿姑姑的味道不是这个。”
“宝贝云儿,你可吓死奶奶了。”沈均儿走上前抱住宁彩云,叹道,“下次不可以这么胡来了。”
“没有呀,味道真的很像呐。奶奶,你这儿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啊?”宁彩云撅起小嘴,很不满地嚷道,“奶奶讨厌嘛,彩云又不是每次都能说对的。”
沈均儿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小人精,有些无奈地问道着:“奶奶这儿还能有什么人啊?每天都冷冷清清的,云儿最近也不来陪奶奶了,奶奶还觉得孤单呢。”
沈均儿话一出口,一边的咳嗽声便起了,回头望去,只见尉迟睿城正瞪着自己。沈均儿也不顾他,拉起宁彩云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地说道:“道歉的话也说了,难道皇儿最近政事不繁忙了吗?还是要以国家社稷为重吧。”
“母后说的是。”尉迟睿城本就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奶奶,今天彩云好不容易回来,陪奶奶一起用膳好不好啊?”宁彩云的小手拉着沈均儿的衣袖不停地摇晃,撒娇着,“难道奶奶还怕多我一双筷子?”
尉迟睿城望了一眼宁彩云,也知道这丫头是在缓和自己与沈均儿之间的关系,便说道:“晚荷,我们先回去吧,不用在这儿打扰母后和彩云郡主叙旧了。”
喻晚荷还想说些什么,但也不敢过于张扬,毕竟,对于尉迟睿城,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福了福身,道了声,便带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宫女跟着尉迟睿城一起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牧忆堇。虽然感受到了喻晚荷的敌意,牧忆堇仍是没有当回事,目光依旧注视着宁彩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好了,你们下去吧,这儿有我。”牧忆堇对着身边的一个小爆女说道,没有任何表情的。
而这一切,都落在一个人眼里。
“奶奶,你还没有回答彩云的问题哦。”宁彩云突然安静下来,松开了拽住沈均儿的小手,放在了身后。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三个人。牧忆堇才发现,刚才还充满童年色彩的孩子,如今已经换了一个模样。虽然她的眼睛没有焦距,但她身上的灵气足以让人折服。
“彩云,有什么事就说吧。”沈均儿望了一眼低着头的牧忆堇,继续道,“奶奶倒是很好奇,你刚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姐姐,你好啊。”牧忆堇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宁彩云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好。”牧忆堇简单地回答着,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一小步。
“姑姑,别玩了。”宁彩云转过身去,有些生气地说道,“姑姑的味道彩云又怎么会忘记?就算是淡了,还是有的。”
宁彩云一句话,让殿中剩下的沈均儿一愣。
“彩云,你什么意思?”沈均儿颤着声音问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起先她也如此怀疑过,但是,她们对人对事不同的态度,让她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今天宁彩云又提出了这个问题。
“不用说了,你认错人了。”牧忆堇咬下唇,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说道,“气味是不能代表一切的。不要用你的嗅觉去接触整个世界,用心去看,你会发现更多的。”
在一旁的沈均儿皱了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木槿?”
“我说过了,我不是。”牧忆堇无奈地回答着沈均儿,语气中藏着隐忍的不满。
“姐姐真的不是吗?”宁彩云回头望了望,一丝失落从心头划过,不消片刻又突然抬起头,喊道,“那姐姐的名字里面是不是有一个纯字?”
“她叫忆堇。”
“我叫浅纯。”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沈均儿的目光掠过牧忆堇的脸颊,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入宫到底有何目的?”
“纯儿姐姐,真的是你啊。”宁彩云不顾在一旁怒气冲冲的沈均儿,一下扑到了牧忆堇身上。牧忆堇怕摔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只好抱住了她。
“彩云,你认识忆堇?”沈均儿问道。
“奶奶,她就是木槿姑姑在离开之前让彩云找的人啊。”宁彩云笑得甜甜的,小手紧紧攥住了牧忆堇的衣角,问道,“纯儿姐姐,这两个月你去哪里了?人家好不容易拖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去姑姑的别苑找你,可是那里的侍女姐姐说你两个月前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害得人家好担心哦。”
“木槿姐姐去哪里了?”牧忆堇开口问道,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沈均儿,“我可不觉得彩云说的‘回来’是指什么鬼神,唯一的可能就是姐姐没有死。”
“她失踪了。”沈均儿瞪了一眼牧忆堇,答道,“两年前的事情了,怕有人借机对她不利,所以对外宣称她是病逝的。而且,这两年,我们也在找她,只是毫无音讯。”
“那我要留在宫中等她回来,这总没问题吧?”牧忆堇笑笑,“好了,我还担心什么呢,只要姐姐没有去世就行,总有一天会找到的。”望了望身边的人,牧忆堇埋怨道:“早知道这样,我直接在别苑等着小彩云去接我就好了嘛,还真是自找麻烦。唔……对了,别用你们那一套来限制我,别以为你们的小秘密我不知道,木槿姐姐可都告诉我了哟。”
牧忆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手指轻轻地敲在柱子上,继续说着:“不如,给我升个品级吧,我实在不想被人家瞪来瞪去的。”顿了顿,牧忆堇别有深意地说道:“特别是被某个人的女人。”
于是,沈均儿含在口里还没来得及喝下的茶水瞬时从口中喷出,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忆堇,我看封你正一品得了,我再顺便下道你以后不用跪安任何人的懿旨,让你好好快活去。”沈均儿捂着嘴笑道,一边还不忘打趣,“你埋怨,我还没埋怨呢。这几天害我天天都要装得像个庄重的人似的,你早说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忆堇笑笑,心里也甜了。其实这宫中的人,部分还是很好相处的,这是尉迟木槿告诉她的。
“他们其实都很孤单,他们渴望可以和寻常百姓人家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但是他们知道不可以,所以他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放松。每月总有几次小聚,他们用最平常的方式称呼自己,称呼身边的人。
人人都以为生在皇家就是福气,却没有人知道那份华丽背后的辛酸。
我们的生活是复杂的,但也是简单的。虽然在大家眼里,我们仍要把握住镑自不同的角色,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不能落下话柄。但,我们的心中却是向往的。”
望着殿外蓝色的天空,牧忆堇似乎看到了那个女子最美的笑容,她在哪里……
第一卷 第3章 (4)
又是花开的季节,一眼望去,庭前的雪渐渐开始融化。牧忆堇立于坤宁宫前,望着繁花含苞待放,不免有些感慨。在那个属于她的别苑里,只有单调的木槿花而已,却让人感觉平静、悠闲。
“纯儿姐姐,你在哪里?”
愈来愈清晰的声音不断地从远处传来,看着远处那个迫不及待走来的孩子,牧忆堇笑道:“彩云,这儿呢。”
宁彩云如平时一般抱了上去,嗅着牧忆堇身上淡淡的木槿花味。
“姐姐,彩云今天给你带了好东西哦。”宁彩云露出漂亮的八颗牙齿,笑得异常灿烂。
“是吗?拿给姐姐看看。”牧忆堇摸了摸宁彩云的头发,不觉笑了起来。其实,她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单纯的孩子。
“嗯,是木槿姑姑在离开之前落在彩云那里的一盆花啦。是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哦。”宁彩云咬了咬食指,仰起头朝着牧忆堇的方向继续说道,“而且,侍女姐姐都说,那是没有见过的花。所以彩云想给姐姐看看。”
“木槿姐姐留下的……”牧忆堇在口中轻念了一句,眼中蒙上了浓浓的思念,看着宁彩云小心翼翼捧着的一盆白色小花,不觉有些恍惚。
花是双瓣的,没有花蕊,带着些幽香,它的模样很奇特,也让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花不是从别苑里带出来的。”宁彩云很肯定地说道,“彩云在别苑里住了整整两个月,那儿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去过了,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姐姐,你想想,木槿姑姑是不是告诉过你什么?”
“我没见过这花。”牧忆堇的手指点了点那柔弱的花瓣,失神道,“的确很美,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找到认识它的人。”
“那这件事情可就全权交给纯儿姐姐负责了哟。”宁彩云二话不说,将小花盆塞到牧忆堇手中,乐道,“姐姐要是找到了姑姑,可一定要告诉彩云,彩云可想她了。”
“嗯,这是当然的。”牧忆堇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宁彩云的鼻子,笑开了。
这些天来,牧忆堇又回到了很久以前放松的状态。或许是因为身边有沈均儿的关系吧,所有的人都以为,沈均儿即使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也一定是个识大体、懂大体的女子,却没想过她也有可爱、调皮的一面,而那一面,偏偏展现在了尉迟木槿和牧忆堇的眼前。牧忆堇当然也明白,是自己和尉迟木槿太像的缘故,才能这么快使沈均儿放下心中的芥蒂,并不是自己真的做的很好了。
“对了,姐姐,过几天是万寿节。”宁彩云临走前说了一句,便跟着自己的侍女瑶海嫣离开了。
牧忆堇并不是不清楚宁彩云的用意,在心底也暗叹这个女孩儿的聪明,只要能好好利用万寿节这个机会,找出这盆花的来历还是很容易的吧。
“姐姐,救救,救救我家主子……”
牧忆堇刚把花盆放在坤宁宫门前的一片花园中,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喊了起来。回头望去,春念梨花带雨地哭着跑了过来。
“什么事?”牧忆堇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春念脸上的泪珠,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样莽莽撞撞的,会得罪人吗?切记,宫中不比宫外,万事小心。”
春念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一把抓住牧忆堇的袖子,跪在了地上,喊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求求你……”
牧忆堇没有去扶她,只是在斟酌她话中的意思。春念的主子不就是梅雪霁,霁妃吗?好歹她也是四妃之一,虽然是个亡国公主,虽然从来都没有被宠幸过,但她的身份是摆在那儿的,有谁会那么大胆去动她?正想着,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样子,那个女人。
牧忆堇的手不觉得握紧了,拉起还跪在地上的春念,冷冷说道:“你回去吧,我也不过是个宫女,能帮你什么?不要再来了。”
“姐姐,求求你了。”春念又跪了下来,这次还一边磕头一边求情道,“在这宫中只有姐姐帮过春念,春念只能想到姐姐了。这宫中的人哪个不是认为主子不受宠?哪个不帮着别人欺负她?我们在这宫中只有被排挤的份,春念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麻烦姐姐的。求求……”
“你如果再啰嗦下去,别说救你家主子了,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吧?”牧忆堇打断春念的话,道,“我救你还真是救错了,只会给我添麻烦?快带路。”
春念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牧忆堇是答应了,破涕而笑,拉着牧忆堇的手便向御花园的方向跑去。
“你们走开!放开我!”
刚靠近御花园,就听见一阵柔婉的女声传了出来,声音还在颤抖,是害怕吧?牧忆堇再也顾不下了,毕竟梅雪霁也是尉迟木槿一直关心的人之一,是尉迟木槿觉得愧对的人之一,既然尉迟木槿没有回来,她就必须替她做一切应该做的事情。这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帮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全部给我住手!”牧忆堇喝了一声,走上前去推开了站在梅雪霁身边的两个嬷嬷,质问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奴,她是主子吗?御苠王朝堂堂四妃之一的霁妃被你们这样玩弄,传出去成何体统!还是你们狗仗人势,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环顾四周,牧忆堇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妖艳的女人——喻晚荷。
“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没看到晚荷姐姐是在打理后/宫吗?哪来的奴才?”循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找去,是喻晚荷身边的一个女子。
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一袭大红色的抹胸,外罩着淡粉色的轻纱。她的大眼睛含着妖媚,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生得俊俏,恐怕少有男子会无视她的红颜吧。只是,她脸上的稚气和那份凛冽相互冲突,让人辨不清她的面目。
是她!牧忆堇扶着梅雪霁的手抖了一下,自然,这一切都落在了安筱卿的秀目中。
“哈哈,你在说什么胡话?”牧忆堇不禁哑然失笑道,“你以为这宫中得宠的人就是主子,失宠的人就可以随意被你们践踏了吗?真是不识好歹,她,霁妃,至少还有一个名,你们呢?小小的昭仪,以及一个还没入宫的女子,竟然在此私自动刑,这后果不需要我多说你们也是应该明白的。更何况,若是小小的昭仪就可以打理后/宫,那历代的皇后都是做什么的?被玩弄吗?即便没有宠幸,高处的人依旧可以看得很远,不似井底之蛙。”
牧忆堇的话处处带刺,咬字时将“皇后”、“宠幸”说得极为重,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喻晚荷和安筱卿注意她们自己的身份,要懂得适可而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筱卿用左手指着牧忆堇问道,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屑。
“妹妹,别动气。”喻晚荷按下了安筱卿那只手,笑得妩媚,“这可是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进宫两天便被封为正一品内廷总管,皇太后还下了懿旨,她可以不用跪安,哪怕是见了皇上和太后,她都有绝对的自由。这类人,可是宫中妹妹以后要仰仗的人,怎可如此无礼?”
“这……”安筱卿咬咬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牧忆堇,生怕自己又得罪了这位贵人。
虽然只是个女官,但从她身上发生的种种来看,至少她现在是受到皇太后重用的,即便是皇太后在众人眼中不是那么重要,可事实是不能扭转的,牧忆堇,总会有办法使自己受宠或是失宠。这个宫中,本就是个密不透风的洞穴,只有把握住点点的光亮,才能发现洞口。
在一旁的春念和梅雪霁将“正一品内廷总管”记在心中,猛然意识到牧忆堇就是这些天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物。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为难你。”牧忆堇拍了拍梅雪霁的手,以示安慰,又继续看向安筱卿,“因为,你,不会再在我眼前出现。”
“你这女子,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无礼?”
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牧忆堇眯了眯眼睛,随后回首看向那个女人。这个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眉毛修长,相貌不凡,但她的面上却透着三分凶狠,与安筱卿有着几分相似。在她身边站着位中年男子,两个看上去是夫妻吧。男子的眼中虽没有女子的凶狠,但也是深藏厌恶。
“我是谁你还管不着。”牧忆堇淡淡地说道,如平常一般。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要说出这句话,她要怀着多大的勇气。
第一卷 第4章 (5)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如此和我说话?”松聆籁沉下声音问道,“还有,刚才你对我女儿说的那番话,你以为你可以掌握一切?”
“安府大夫人,何人不晓?”牧忆堇笑笑,而她也明显看到,当松聆籁听到自己轻而易举说出她的身份时,也颇为震撼,牧忆堇转头看向安筱卿,继续说道,“安府大小姐,又有谁不知?不过,请你们也记住,尊卑的确有,但我只对我愿意尊敬的人尊敬,剩下的人,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带半分敬意。不会做人,就休想获得其他人的尊重,我不认为你们不懂,只是你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吧?你们身边的人,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不是吗?”
“在这里吵什么?”
在场的人纷纷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身的金黄色……
尉迟睿城本与安府的大少爷安思浅在商量近日御苠王朝东北部旱灾的相关事宜,走至御花园附近便听见了牧忆堇那篇大道理。那些不可否认的事实,再次激起了尉迟睿城的好奇心,可当他看见说话人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火焰却染上心头。
“皇上。”喻晚荷看见尉迟睿城来了,表情更加凄楚,软软地倒在尉迟睿城的怀中,黯淡地呜咽着,“忆堇她好凶啊,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尉迟睿城皱了皱眉头,看到牧忆堇正扶着的梅雪霁,更是不自主地抓紧了喻晚荷的手。喻晚荷以为尉迟睿城是为了自己而生气,心中又添了一份甜蜜。
“安觉念霖逢甘露,欲浅离情非故归。”出其不意地,牧忆堇突然念起了诗,敏感的尉迟睿城也明显看到松聆籁在听到那句诗时,眼中深深的惊讶。“同客纯影今独路,更许萤火亮夜天。”
“你……你到底是谁……”松聆籁向后退了几步,左手捂住胸口,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恐惧,似乎看到了遥远回忆中,那片最阴暗的角落。
“哼,我还是那句话,你管不着。”牧忆堇轻视而讽刺地笑着,不难看出,那笑容里掩藏着深深的厌恶。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虽然不知道牧忆堇为何会如此讨厌松聆籁,但松聆籁好歹也是出生于书香世家,不可能就这样被侮辱。靠在尉迟睿城怀里的喻晚荷偷偷笑着,准备看牧忆堇得罪松聆籁的下场。
“不可能!你不可能……她……”松聆籁差点站不稳而被脚边的石子绊倒,还好身边的安筱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聆籁,你没事吧?”安煜皱了皱眉,问道。而松聆籁的目光仍是停留在牧忆堇身上,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安筱卿的目光在松聆籁与牧忆堇之间留恋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娘,你说的‘她’是谁?难道你以前就认识这位……”
顿了顿,安筱卿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去称呼眼前的女子。
“你……是不是……”松聆籁的眼神闪了闪,断断续续吐出了几字,却不知如何再说下去。她多希望能听到眼前女子肯定的回答,若是那样,自己是否还有弥补的机会?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也好啊。
“不是,她早死了,死在四年前的意外中。”牧忆堇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不是天灾,恐怕只有那些明白的人明白了吧。”
淡淡的语气,牧忆堇似乎不愿意再提起“四年前”的那场事故。她不知自己是否该感激那场意料中的“意外”,毕竟那让她认清了人情世故,认清了身边人的嘴脸。
四年前……
安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人的名字,愣了一愣,细细回味着那首牧忆堇吟过的诗,看了看身边的松聆籁,又向牧忆堇身上望了望。
“太后娘娘几日未见霁妃,派忆堇宣召,想必现在也该回了,忆堇就先带着霁妃去给太后请安,先告退了。”没有征得任何人的同意,牧忆堇福了福身,拉着梅雪霁便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还未回魂的春念。
咬了咬牙,喻晚荷不甘心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凛冽的光。喻晚荷心中感到了深深的不安,看着松聆籁还未安定下来的样子,她不得不思索着松聆籁与牧忆堇之间的关系。若是这场斗争中自己少了安筱卿这个帮手,恐怕永远无法完成登上后位的目的吧。喻晚荷想到这里,拳头在衣袖里攥紧了,不可否认,牧忆堇的确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娘,您没事了吧?”安思浅皱了皱眉,问道。
四年前,这个时间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那两位女子同时葬身火海,成为了爹爹心中的疼,每当看到他悲伤的样子,安思浅总是无法释怀。
“皇上,刚才那名女子,是什么人?何时来到宫中的?”安煜神色紧张地问道。
“安丞相,难道您不知道最近这宫中有位大红人吗?”喻晚荷一副贤淑的模样,纤纤细指指着那个没来得及消失的身影回答着,“她是不久前入宫的一批宫女里的,叫牧忆堇。”
“是吗?”安煜听了喻晚荷的回答,神色反而有些黯淡,与松聆籁一样,脸色很不好。
“丞相好像很关心那个宫女。”尉迟睿城笑道,“对了,过几日秀女大选,筱卿……”
“不可以,筱卿不可以进宫!”松聆籁在一旁喊道,脸上的惊恐是她的子女们从未见过的,松聆籁也随即发现了那一丝不妥,立刻解释道,“筱卿从小被老爷惯坏了,进宫以后恐怕是无法适应,这宫里的规矩她也不懂,只怕是……”
“娘……”安筱卿一声娇呼,脸上几朵红云绽放着,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朕不知安夫人何出此言,若只是一宫女的话,恐怕……”尉迟睿城特地瞄了一眼松聆籁的神情,只见她紧张得不知所措,死死咬着下唇,似乎有何难言之隐一般。
一阵冷风吹过,喻晚荷向尉迟睿城怀里靠了靠,却没有发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也只是借口起风,他带着喻晚荷回了,御花园里的意外事件也就草草了之,无人过问,随风流逝了。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怀不同的心事。
而此时,在坤宁宫附近的角落里。
“多谢姐姐今日搭救。”春念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埋怨,“如今这后/宫中那荷昭仪已经是肆无忌惮了,若不是……”
“不用说了。”牧忆堇冷冷打断眼前女子的话,警惕地皱皱眉。的确,喻晚荷现在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官,虽然现在已经是正一品了。春念的这番话,牧忆堇自然知道是何意思。在这个宫中若想立足,就必须建立起自己的声望,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大靠山才行。而春念现在的举动不就是在帮梅雪霁找皇太后这个靠山吗?牧忆堇讽刺地笑了笑,她明白,这也怪不得这个女子,即使是在纯洁的人,入了宫,依然会被染上黑色。
“春念,以后别再说这些傻话了,宫中的女人只有靠自己才可能立足。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今天你什么也没说,而我什么也没听到,明白吗?”牧忆堇说完这番话,将目光移回了梅雪霁身上,她早已注意到,梅雪霁并不爱说话,可能是因为两年前的那场变故,她的样子有些病怏怏的,让人心生怜爱。“霁妃娘娘,以后有时间就到处走走吧,只是,别再让小人盯上了。”
梅雪霁点了点头,却很意外牧忆堇的话,将喻晚荷比作是“小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她敢如此了吧。恐怕连皇太后都得对那个宠妃礼让三分。
第一卷 第5章 (6)
“忆堇,最近好像有些太过平静了。”沈均儿品着茶,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牧忆堇“嗯”了一声,说道:“没错,最近的确有些太过平静了。或许这就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吧。”
自从宁彩云点破了牧忆堇的身份以后,沈均儿和她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也不再疑神疑鬼的了。两个人在私下里如姐妹一般,本来年纪相差不大的两个人在许多话题上都很容易达成共识。
“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吧,喻晚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沈均儿手伸到点心盘中,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忘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啪”的一声,牧忆堇打开沈均儿的手,把那盘桂花糕端到自己面前,回给沈均儿一个得意的眼神。
“我不就是上次在御花园里得罪了她吗,难道她还能拿我怎样不成?”牧忆堇说道。
“得,哀家算是热脸贴着……”沈均儿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又狠狠瞪了一眼牧忆堇。跟她在一起待久了,自己也变得这么不雅了,哎。沈均儿摇了摇头,唇边却绽出了一抹笑。
“让我进去!求求你们,快让我进去!”
“太后正在休息,打扰了太后……”
牧忆堇没有仔细听下去,但她能肯定,那个在门外求见的人是春念。因为那个声音里的颤音她再熟悉不过了,似乎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哭泣吧。
牧忆堇望向沈均儿,见她也饶有兴趣,便打开了门,对着门前的两个侍卫说道:“不用拦着她,太后让她进来。”
两个站在门前的侍卫愣了一下,还是放了行。毕竟牧忆堇现在还是有些分量的,得罪不得。
“你还愣着做什么?”牧忆堇揉了揉额头,无奈地领着身后那个怯懦的宫女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春念看见斜躺在贵妃椅上的女子,眼睛都直了,或许是没想过皇太后会如此年轻。平时,因为梅雪霁总是以自己身体不佳为由,推辞请安,所以春念也很少来这附近,更别说能看到太后了。而在大场面的时候,这些个宫女哪个敢抬头?一个个都低着脑袋,如何一睹太后的美貌?
“咳……”牧忆堇看着正在发呆的春念咳嗽了两声,希望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呃,那个,那个……”春念立刻低下脑袋,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说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什么事?”沈均儿笑着,直截了当地问道。
牧忆堇不顾形象,瞪了一眼沈均儿,眼神告诉她:别再诱惑了,她都快晕了。沈均儿看到牧忆堇的眼神,笑得更加甜了,两个小小的酒窝深陷,绝美!
“太后,求求太后,求求姐姐,赶快救救我家主子吧。”春念被沈均儿的一句话惊醒,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一下跪在地上急促地说道,“刚刚娘娘说想喝糖水,奴婢下去给娘娘置办来着,可是等奴婢回去的时候却听见荷昭仪……不,是喻妃娘娘在对我家娘娘恶意辱骂,奴婢刚想上去,就听见了喻妃娘娘说要动刑,奴婢知道救不了娘娘,特地来求……”
说到最后,春念竟然泣不成声。站在一旁的牧忆堇柳眉紧锁,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喻晚荷一直要找梅雪霁的麻烦,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梅雪霁实在是太过懦弱,堂堂一国公主,虽然是个亡国公主,难道连点气魄都没有吗?
“太后娘娘,忆堇跟着春念去解决吧。太后娘娘身体欠安,理应好好休息的。”牧忆堇还未等沈均儿开口,便拉着春念一起离开了。
沈均儿怎么会不知道牧忆堇的想法,她也就是表面上装的冷冷冰冰,何事都干扰不到,其实心里别提有多想凑热闹了。特别是这些后/宫之事,若能让她插上一脚,让她整两个宫妃,她都可以做梦笑醒了。
“我说,春念。”
“嗯?”春念听见牧忆堇说到自己的名字,反射性地回答着。
“为什么霁妃不反抗呢?”牧忆堇问着,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加快了,“霁妃娘娘毕竟是一国之公主,难道她未出嫁之前不曾管理过下人吗?”
春念听到牧忆堇的问话,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了下来,淡淡地回答着:“忆堇姐姐有所不知。娘娘从小就体贴我们这些下人,即便是非亲非故的犯了错,娘娘也会尽力压下来,免得大家受到皮肉之苦,是奴婢见过的最好的主子了。而且,娘娘从小便生得俊俏,受到所有人的宠爱,又有什么人敢说娘娘的不是呢?只是到了这儿,娘娘不但没有被皇上宠幸过,还……娘娘即使是受气,也不敢说,也不会反抗啊。”
“走快点吧,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霁妃娘娘如何了。”牧忆堇轻声说道,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说实在的,牧忆堇总是会不自觉地担心起梅雪霁,但她却怎么也找不出原因。但她清楚,那个原因,不是像当初一样,停留在对尉迟木槿的那一份怀念之上了,自从在御花园里见到了梅雪霁,这份感觉变愈加浓烈了。
“喻妃娘娘不觉得如此做有些太过分了吗?这霁妃也算得上是一朵娇嫩的花了,若真要用刑……”
刚走入咸福宫,戏谑的男声便传了出来。
“告哲王爷,这是后/宫吧?”喻晚荷的声音里全是不满,若不是尉迟告哲的出现,她早就动刑了,还需要在这里废话吗?
“行,那喻妃娘娘继续,本王还有事要找皇兄商量。”尉迟告哲笑着,连喻晚荷也看傻了。
牧忆堇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想做什么,怕他真的任由喻晚荷动刑,迫不及待地拉着春念进入宫内。
“啊。”牧忆堇与走出来的那个被称为“王爷”的男子撞了一下,坐在了地上,牧忆堇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双手隐隐的血迹,突然感觉到这一幕在记忆中是如此熟悉。
尉迟告哲看着坐在地上出神的宫女,愣住了,这一幕似乎在哪儿出现过。
“姐姐,你没事吧。”春念一惊,蹲下来看着牧忆堇的手掌,紧张极了。
“能有什么事儿啊,我没那么娇贵,别大惊小敝的。”牧忆堇蹙了蹙眉,一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看了看眼前被撞的尉迟告哲,只觉得眼前一片红色。
牧忆堇看过的书不少,看过的小说更是数不胜数,那些穿越文里,哪个没有这么一两位绝色之人,而这些人偏偏钟爱红色,且身边的女子多得可以和海中的水滴相比。牧忆堇以为那些书里所说的都是虚夸,特别是写到那些男子的容貌时,成篇夸张,却未想过世上真的可以找出这样的男子。
“看够了?”尉迟告哲凤目含笑,盯着牧忆堇问道。
紧接着,牧忆堇听到了一阵嗤笑,是喻晚荷的声音。
牧忆堇没有生气,反而笑开了,笑得让尉迟告哲和喻晚荷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太后娘娘两日未见霁妃娘娘,听说霁妃娘娘身体不佳,特地让忆堇来看看,没想到喻妃娘娘和告哲王爷也在这儿,真巧。”牧忆堇说着,向春念望了过去,继续说道,“春念,还不把霁妃娘娘要你置办的东西拿进去?”
春念知道牧忆堇是让自己进去看看梅雪霁有没有事,于是双手端着准备好的糖水低头走了进去。
“慢着,这是什么?”喻晚荷拦住春念问道。
“不过是一碗糖水而已,喻妃娘娘既然想要,就让御膳房准备一份,晚膳给喻妃娘娘送去吧。”牧忆堇的笑容淡了下来,不卑不亢地说着,意思很明确,要让春念进去。
“是吗?本宫觉得有些渴了,这碗给本宫也没什么不妥吧?”喻晚荷的眼睛里几乎可以冒火,整个皇宫里,除了皇上以外,也只有这个牧忆堇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而牧忆堇偏偏还和安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她不知从何下手,如何除掉这个眼中钉。
看着喻晚荷一直在拖延时间,牧忆堇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更觉得喻晚荷对梅雪霁做了些什么。
第一卷 第6章 (1)
“难道喻妃娘娘连一碗糖水都要和别的妃子争吗?”牧忆堇直视着喻晚荷的眼睛,嘲讽地问道。
“咳,既然如此,本宫先走了,你请便。”喻晚荷瞪了一眼这个让她恨得咬牙的女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看着风尘仆仆而去的主仆几人,牧忆堇突然有一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回过神来,发现尉迟告哲竟然也离开了。
“霁妃娘娘,您没事吧?”牧忆堇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问道。
“无碍,这次又是麻烦你了。”梅雪霁淡淡地笑了笑,但她的笑容却让人感觉像是一朵随风即逝的花朵般。
“娘娘无碍便好,再过两日便是万寿节,到时娘娘必定要出席,若是这副样子,怕又要让人抓住把柄了。”牧忆堇不禁想起了那个喻晚荷,她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牧忆堇和梅雪霁匆匆谈了两句也就草草了事了,匆匆回到坤宁宫,又被沈均儿缠着谈论在咸福宫的所见所闻所感,搞得她头大。
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小有风浪,但后/宫却更加平静了。喻晚荷不但没再去找其他妃子的麻烦,而且足不出户,尉迟睿城也日日陪在她的身边,还在朝堂之上说要立她为后。不过这件事情被不少与礼部尚书对立的朝中大臣压了下来。
夜,还是寂静的。牧忆堇立于窗口,想着那个给她带去温暖的女子,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湿了睫毛。
“捉刺客!捉刺客!”
一片呐喊声将本该安静的皇宫染上了喧闹,还未等牧忆堇听清外面喊的是什么,两道影子便从窗外飞了进来。牧忆堇顿时觉得脖子上有些冰凉。
“不许出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牧忆堇无奈了,早知道会这样,以前就应该学些武功的。
“喂,你的手松松,要是在我脖子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我以后怎么见人?”牧忆堇半开着玩笑,用极其严肃的调子说道。
在黑暗中的两个男子对视了一眼,对牧忆堇充满了好奇。
门外的火光渐渐近了,牧忆堇也不想让这两人命丧皇宫,好心提醒道:“两位不如上房梁躲躲,你们这样抓着我也没有用处,不是吗?”
南宫冰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相信眼前的女子,拉着柳希澈跃上了房梁。他们刚上去,叩门声就想起来了。牧忆堇庆幸自己没有点着蜡烛,不然这房内的人影还不是照得清清楚楚?特意等了一会儿,牧忆堇才点燃桌上的烛火,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的侍卫问道:“什么事?”
“宫中有刺客闯入,下官跟到这儿,刺客突然不见了,所以……”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要搜就搜吧,反正我这儿什么也没藏,也不怕你们搜。”牧忆堇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门敞开,做了个“请”的动作。在房梁上的两人则感到上了贼船,上当受骗了。
侍卫们刚准备踏入房门,却又听见牧忆堇的声音:“不过,这刺客要是身在别处,因你们这些人延误时间而逃脱,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了。”看见那些侍卫犹豫的样子,牧忆堇笑得更深了:“好了,各位要搜就快些,忆堇也只是随口说说,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呢?”
话虽这么说了,但那些侍卫也只是瞟了瞟房内,没察觉什么一样也就向别处查去了。
牧忆堇关上门,刚回头便看见屋内另外两个人正瞪着自己。一人身着很普通的藏青色袍子,头发也只是用同色的发巾一束,这样的装束,走在大街上,十个人中倒有两三个和他穿的一样,明明很普通的,可是配上他的笑容,还是让人觉得是人间少有的。而另一人则是美丽得令人窒息,令人不敢直视,就算是瞎子,也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瞪什么?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难道要心虚地说我睡下了,说我起不来,然后让他们搜不到人,第二天去皇上那儿说我的不是吗?”牧忆堇一个白眼丢过去,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人。
“怎敢,今日之事还真是多谢姑娘相助了,改日必当重谢。”南宫冰钦双手抱拳说道,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这动作看得牧忆堇是两眼发光,若不是想在这宫中等待尉迟木槿回来,她早就跑出去闯江湖了,做个侠女,多好。
“不需要改日了,今天就可以。”牧忆堇贼兮兮地笑着,笑得南宫冰钦和柳希澈两人头皮发麻,才肯道出自己的目的,“你们只需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即可。一,你们是谁?二,入宫所为何事?三,为什么偏偏躲到这里来了?”
南宫冰钦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事不可说,这他是有分寸的。
看着两个无动于衷的人,牧忆堇继续好言相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牧忆堇,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也是宫中唯一一个正一品的内廷总管。不过,我在宫中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所以不会妨碍到你们。问你们这些事情,我不过是好奇,你们最好告诉我,不然我好奇心蓬发,说不定让那些侍卫来审你们也是有可能的啦。”
牧忆堇说着,笑意愈加浓烈。轻而易举点明自己的身份也是想给两人一个提醒,千万别动她一根手指,否则皇宫内死了一个内廷总管,多多少少也是要查的。第二,说明自己没有恶意,这样套出他们的话也容易一些吧。其实牧忆堇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些答案,这宫中防备严密,这两个人可以进来也可说明他们武功非同寻常,躲起来也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而他们不像是杀手,那么,就可能是来找人或者是来窃物的。
看到牧忆堇坚定的神情,南宫冰钦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在下复姓南宫,名冰钦,这位是在下的友人柳希澈柳公子。二,入宫只为寻得一人。三,在下与朋友只是不想惹得一身麻烦,才找了这个地方躲避,没想到打扰了姑娘,真是抱歉。”
听到三个答案,牧忆堇在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自己还真有当侦探潜质,细想了想那句“只为寻得一人”,牧忆堇不禁脱口而出:“是否要找梅雪霁?”
牧忆堇自然是看到了南宫冰钦渐渐冷下来的脸,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于唐突。刚想改口,他身边的柳希澈总算是说话了:“雪霁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在这儿也算得是四妃之一,一介宫女便可直呼其名,也可看出她过得有多不好了。”
柳希澈的声音很冷,却掩盖不住他对梅雪霁的关心。
“你们要找她还不容易,这里出去以后向西南方向去,她就在咸福宫。”牧忆堇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着,“真是的,最近找她的人还真多。”
“还有谁找她?”南宫冰钦下意识地问。
还没等牧忆堇回答,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想起自己没有熄灭手中的蜡烛,三个人的影子肯定被门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三人便感觉到了危机。牧忆堇硬着头皮打开门,看到眼前之人时才算是松了口气。
“春念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娘娘说要感谢姐姐前几次出手相救,这不,刚翻出了些当初到御苠王朝时带来的稀罕物件,特地让春念给姐姐送些。”春念端着满满的一盆东西走进了房门,让牧忆堇不得不怀疑“些”到底是什么概念。
看到房内另外两个人,春念失声地喊道:“南宫公子!柳公子!”
南宫冰钦和柳希澈看到在这儿出现的春念也是一惊,而从春念刚才的话来看,这牧忆堇还是梅雪霁的救命恩人,两个人都在心里暗暗记上了一笔。
“念儿,你小声些,莫不是想让我和柳公子被那些侍卫发现不成?”南宫冰钦打趣着。
牧忆堇知道他们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不然南宫冰钦也不至于把“在下”改成了“我”,看了看房中的三人,牧忆堇无奈道:“成,本姑娘给你们绝对的自由空间。这年头,简直不让人活了。好好睡个觉还要被吵醒,被吵醒也就算了,还得被人白瞪。这样倒也罢了,还要在自己房门口帮人家望风。哎……”
第一卷 第7章 (2)
“多谢姑娘了。”南宫冰钦温柔地笑笑,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把这儿当自己家一般。
牧忆堇有些郁闷地关上门,站在门前抬头看起了星空,突然有些想家了,想念记忆中的那些朋友。在那个时代,恐怕没办法看到这么清晰的夜空吧。一尘不染的,每颗星星似乎都有着灵魂。它们的闪烁不停耀着整片天空,如此空灵。
“南宫公子。”春念的眼中现出一片温柔,烛火照着她的脸颊一片彤红。
“雪霁她怎么样了?还有,刚刚那个宫女到底和你们发生了什么?她可靠吗?”南宫冰钦收起了笑容,神色有些紧张,那些话题只要关于梅雪霁,就会让他感到不安,让他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春念咬了咬粉唇,压低了声音说道:“忆堇姐姐是好人,公主在宫中受到排挤,没有人愿意和她在一起,就怕她‘亡国公主’的头衔连累她们。奴婢尽力帮公主拉拢身边的宫妃,可她们……除了两年前失踪的长公主以外,忆堇姐姐是唯一帮过公主的人了。而且,忆堇姐姐现在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也经常借着太后的名义帮公主解围,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至于公主,她的身体比以前差多了,禁不起一点波折,最近还经常会犯晕……”
在南宫冰钦面前,春念从来不称呼梅雪霁为“娘娘”,只是用“公主”来代称,因为她怕,怕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怕伤了南宫冰钦的心。春念亲眼见证了梅雪霁和南宫冰钦的爱,心底对他们的感情早已是默认了。
“犯晕?查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吗?”南宫冰钦很不情愿地问着,在他心中,梅雪霁比任何人都重要,他绝对不允许她出事。
“这宫中的御医都是趋炎附势的人,他们看着公主不受宠,也不愿意仔细去看,毕竟宫中死了一位不受宠的妃子,也没有人会在意的……”春念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一方面是因为受到南宫冰钦和柳希澈两个人的目光攻击,另一方面是想起了梅雪霁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不舒服。
“该死,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南宫冰钦一拳砸在桌上,发出一阵声响,正好惊动了门外快要睡过去的牧忆堇。
“喂,南宫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牧忆堇打开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满地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你家,不是你的桌子,不过你也不需要这么砸吧?我又没有得罪你。”
柳希澈看见“闯入”的牧忆堇,脑海里突然想起春念说过的话,也不顾自己方才的态度,说道:“姑娘,你要找御医的话,应该不是难事吧?”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南宫冰钦和春念也纷纷朝着牧忆堇望去。牧忆堇被三个人盯着,感觉浑身上下不舒服,心里不停地嘀咕:御医?御医关我什么事?我有没有生病。想到这一层,牧忆堇顿时醒悟了,唇角的笑容异常灿烂,说道:“我说呢,冷冰冰的柳少爷怎么会开口和我这一介女子说话,原来是有事相求啊。”
戏谑的调子让柳希澈的嘴角开始抽搐了起来,却也不好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明天是万寿节,不想让她更加担心,你们赶快走吧,说不定那群笨蛋会重头再搜一遍。能躲过一次不代表能躲过第二次,明白?”牧忆堇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好像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所以出口相劝,也免得引火烧身。窝藏刺客,这罪名可不小。看到房中两名男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牧忆堇只好让他们放心:“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总行了吧?快点走啦。”
还没有等牧忆堇反应过来,南宫冰钦和柳希澈便用轻功离开了房间,快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可否认,对于学武一事,牧忆堇再次动心了。
看到还傻站在桌旁的春念,牧忆堇无奈地笑笑,说道:“春念,你是算好了时间来的吧?”
“嗯?”
“别说不是,现在可是大晚上,难道霁妃娘娘有晚上赏赐的习惯吗?若真是这样,娘娘应该是御苠王朝开创这一例的先驱了。”牧忆堇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春念的破绽,这个丫头倒也显得不安起来。牧忆堇不知道这是不是梅雪霁的意思,但她明白,今晚这两位不速之客与梅雪霁一定有着某种联系,特别是那位南宫冰钦,谈到梅雪霁时的神情就像是情侣一般。
“忆堇姐姐,我……”春念的头低了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过了半晌才说道,“奴婢,奴婢想要过来看看而已。”
牧忆堇心里有些疑惑,但也相信了春念所说的,梅雪霁的确是个好主子。听着春念一口一个“我”,一口一个“奴婢”,就知道有些习惯已经在她的意识里形成,若是一个严厉苛刻的人,怎会允许自己的侍女在自己面前称“我”呢?
“春念,你早些回去吧。明日是万寿节,若是精神不好,喻妃娘娘又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牧忆堇叹了口气,下起了逐客令,“我也有些困了,明儿早还得给太后娘娘梳洗呢。”
春念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道了声,便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牧忆堇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脱了外衫准备熄灭蜡烛然后休息,门外的吵嚷声却再次响了起来。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搜”啊什么的,牧忆堇感觉到不妙,下意识去拿刚脱下来的外衫,门却被撞开了。
几个侍卫一眼牧忆堇脱了外衫站在屋内,一脸茫然,纷纷回过头去,知道“非礼勿视”。牧忆堇倒也没什么,利索地穿上衣服,不客气地问道:“几位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还不放心吗?”
“这……”几个侍卫互相看着,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闻一女子的声音:“忆堇又何必如此计较呢?”
望见那个媚笑的喻晚荷,牧忆堇就觉得事有蹊跷。果然,喻晚荷走上前来向屋里看了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缓了过来,说道:“他们不过是奉皇上的命,再搜查一遍,免得让那些刺客逃脱罢了。想必忆堇不会介意吧?”
“我说介意有用吗?”牧忆堇冷笑着,“要搜就快些,我要休息了。”
语气很生硬,而牧忆堇也不像往常一般,用“忆堇”自称。喻晚荷自从第一次见到牧忆堇起,她就没有像其他宫女一样以“奴婢”自称,喻晚荷一直以为,她会改变的。的确,她是改变了,但还是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而是改成了用“我”。这让喻晚荷更加恼火。
“搜。”
喻晚荷刚说完,几个侍卫就进入房内四处搜索,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衣柜里的衣服全被扔了出来,矛头东刺刺西戳戳,好好的一个房间顷刻间被弄得一塌糊涂。喻晚荷也没闲着,步入房内后便四处打量,连房梁这个细节也没放过。可他们越仔细,牧忆堇心里就越开心,看着他们忙得满头大汗,她情不自禁说道:“衣柜一共就那么点大,衣服扔出来扔不出来没什么本质区别吧?还有那个,喂,你别把我这里当成马蜂窝行不行?还有那边那位,你小心些,那些首饰可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弄坏了记得双倍赔给我。哎,喻妃娘娘,你就不能不转了吗?转得我头晕诶……”
喻晚荷听着牧忆堇讽刺的话,看这牧忆堇夸张的表情,心里偏偏不信,眼睛一瞟便看见了春念送来的那一盘珍品。
“哟,没想到忆堇还蛮受太后娘娘赏识呀,这些个首饰珠宝连本宫这个做娘娘的都未必有,啧啧啧,大红人就是不一样啊。”喻晚荷双手捧起一支玉钏,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虽然不是很大,但这两颗珍珠莹然生光,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价格。配上整个簪子上复杂的花纹,怕是整个皇宫也找不出几支。
春念拿来以后牧忆堇也只是略略看过一眼,经喻晚荷这么一说才仔细打量起来,发现这一件件东西没有个十万两是绝对买不下来的,心里一个苦啊,早知道就让春念带回去了,如此惹眼的东西,还不知道喻晚荷这个善妒的女人要怎么找她麻烦呢。
“喻妃娘娘过奖了,这些东西娘娘若是喜欢尽避拿去好了。”牧忆堇为自己沏了一杯茶,继续看着那群人在那儿翻箱倒柜,只是用余光看着喻晚荷的反应。
“不用了,本宫那儿多得是。”喻晚荷放下手中的东西,愤愤不满。
牧忆堇看着喻晚荷恋恋不舍的样子,也知道她喜欢,却碍着面子不愿意拿,怕别人说三道四罢了。无奈啊,喜欢的东西又不敢拿,牧忆堇自己觉得已经够宽容的了,连这些珍宝都双手奉上,偏偏还有不想要的人。
“娘娘,没搜到。”
“娘娘,这儿也没有。”
……
喻晚荷狠狠瞪了一眼优哉游哉的牧忆堇,甩袖而去。等喻晚荷一走,牧忆堇整个神经才算是松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庆幸自己没有做错决定,不然这条小命是不是能保住也就成了问题了。可是,一连串的问题又在心中泛了开来,喻晚荷怎么会带着侍卫来?她又怎么知道这儿会有人?还没等牧忆堇想到答案,一阵困意席卷上来,微微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稍稍收拾了一下杂乱无比的房间,这才上床休息去了。
第一卷 第8章 (3)
一大早,牧忆堇就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许多事情早就安排好了,但临时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纯儿姐姐!”宁彩云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牧忆堇,脸上的笑容甜极了。
“彩云,快下来,到奶奶这儿来,忆堇手上可拿着东西呢。”沈均儿看到宁彩云的样子,笑出了声,为了不给牧忆堇添麻烦,只好将宁彩云唤到自己身边来。
“奶奶,人家想和纯儿姐姐在一起嘛。”宁彩云不乐意地说道,感觉到沈均儿的不高兴,宁彩云立刻跑了过去,小小的手指勾起了沈均儿的衣角,撒娇道,“奶奶别生气嘛,彩云只是想和纯儿姐姐一起帮奶奶打理一下,好让奶奶省些心啊。奶奶既然不喜欢,那彩云就陪着奶奶好了。”
沈均儿和牧忆堇都拿这个小人精没办法,纷纷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对了,忆堇,听说昨晚儿上出了些事情,你没什么事吧?”沈均儿将宁彩云抱起,坐到自己的腿上,看似不在意地问着。今天早上刚醒,就听见那些个宫女私下议论着昨天晚上有刺客闯入皇宫的事情,本来沈均儿还没有怎么在意,却听见她们说起喻晚荷带着侍卫到牧忆堇的房间里去搜人,而且那时她还没有穿外衫……
“我能有什么事啊?太后娘娘,您老就放心吧,我一没钱二没色三没权,那些刺客找我干吗?”牧忆堇放下手中的活儿,装作很认真地回答着。
牧忆堇心里并不愿意欺骗沈均儿,却也不得已。这宫中的人和事都不能看得太简单,隔墙有耳,什么话一说出口,都会变成把柄。
“你这是和我开玩笑吧?”沈均儿看到牧忆堇茫然地样子,提醒道,“一,听说昨晚上喻妃去你那里的时候还搜出来一盘珍宝,我是赏赐过你不少东西啦,不过一听描述我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我给你的,因为,这么贵的东西我都没有,拿什么给你?我也知道,或许是别人给你的,但这就说明——你有钱,而且是非常有钱。二,你这等姿色,别说与霁妃相比,好好打扮一下连喻妃都可以比过去,这就是你所谓的无色?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再则,三,宫内唯一的正一品内廷总管,这官衔还不够大吗?别忘了,你可是个女子,能到这个位置就已经算是让万人羡慕的了,你若是这样还说没权,不就是让人笑话我这个太后说话没分量吗?”
沈均儿说得一套套的,牧忆堇还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细细想来,自己还真的是危险分子,什么都不缺,还比一般人多出一堆。
“这个嘛,呵……呵……”牧忆堇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尴尬地端起刚放下的东西,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多事情等着我忙呢,先忙去了哈。”
沈均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个白色的身影闪出了坤宁宫,害得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想:难道我就那么可怕?
“奶奶,上次彩云送给纯儿姐姐的花放哪里了?唔……彩云刚才在门口好像有闻到,但是只是淡淡的,根本就判断不出在哪里呀。”宁彩云的好奇心又起了,想到自己还有闻不出的东西,心里就不是滋味。
“你说的那盆花啊。”沈均儿摸了摸彩云的脑袋,笑道,“放心吧,今天的晚宴上,奶奶会让你纯儿姐姐拿出来的。说到这儿,彩云,你怎么不给你奶奶呢?你才和忆堇待了几天,就把花儿给她了。哎,看来奶奶在你心里还没有忆堇重呢。”
“奶奶,你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了啊?”
“什么?”
“怎么有一股浓浓的醋味啊?”宁彩云故作思虑的样子说道。
话刚一出口,沈均儿立刻知道宁彩云指的是什么了,气得直喊:“彩云,你真不该和忆堇在一起,下次一定要把你们分开。看看你,都会说奶奶的不是了。”
两个人随即在坤宁宫里闹开了,冷冷清清的地方终于又唤醒了一些生气。
牧忆堇走出坤宁宫,忽然想起那个柔柔弱弱的梅雪霁,想到自己本就没什么可忙的,只是为了躲避沈均儿的追问才出来,便改变了方向,朝着咸福宫走去。牧忆堇对梅雪霁由起初的报恩之情,到了现在的同情与小小的喜欢,虽然有时候真的很看不惯她娇柔的样子,但总的来说,梅雪霁在牧忆堇心中的形象还是要比喻晚荷好得多吧。
“如妃娘娘,如妃娘娘,你醒醒啊。来人!来人啊!”
牧忆堇刚走至旖霞阁附近,就听见一阵喧哗声。今日是万寿节,大家都各自去忙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附近逗留呢?牧忆堇加快脚步,决定一探究竟。
刚拐了一个弯,就看见两名宫女围在朝郁如的身边,双颊上还沾着泪珠。
“怎么回事?”
两名宫女看见牧忆堇,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一名宫女着急地喊着:“如妃娘娘说要到处转转,就带了我们两个,可是走到这里突然晕过去了。我们……我们……”
牧忆堇不顾她们诧异的眼神,径直走到朝郁如身边,这才发现,这位如妃娘娘的容貌也不比喻晚荷差到哪里去。朝郁如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衣服,如天仙一般楚楚动人,别说是男人,就连牧忆堇都有些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不过,又在心里暗骂尉迟睿城风流成性,女子一个比一个好看,却偏偏不懂得珍惜。牧忆堇轻轻将躺在地上的朝郁如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的右手手臂,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掐着她的人中。只见朝郁如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张开了。
“唔……”朝郁如轻声呻吟了一下,看了看眼前并不认识的女子,身子下意识地向里缩了一缩。
“醒了就行,她没事了。”牧忆堇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朝郁如,提醒道,“娘娘若是身体不适,还是找位御医来看看吧,病拖久了总不是好事。忆堇有事在身,先告退了。”
“你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叫,对了,你是叫牧忆堇吧?”朝郁如站起身,问道。
朝郁如的声音很柔,却不似病人那样有气无力的,而是一种轻柔,像羽毛一般,让人心神荡漾。这个地方,多的是流言蜚语,关于这位朝郁如,如妃的传言也不少。听宫中一些年长的宫女所说,朝郁如在尉迟睿城当太子时便跟随他了,而那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却凭着心善在下人中间取得较高的声望。也凭着点点滴滴的积累,爬到了如今四妃之一的地位。若是这些,也远远不会让牧忆堇对她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喻晚荷在宫中笼络人心之时,也不曾听闻这位如妃娘娘和她有什么交往。
“是。”牧忆堇停下脚步,谦逊地低下了头,倒不是怕了朝郁如,而是她身上那种亲和的感觉让人舍不得用强硬的态度去对待。
“今天还真是多谢忆堇了。”
听到这话,牧忆堇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抬头望了一眼朝郁如,见她唇边的笑容不似装出来的,心里忽然有些暖暖的。
“娘娘过奖了,忆堇本就是宫女,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倒是娘娘的身子,没什么事才好。”牧忆堇答着。
“既然忆堇还有事情要忙,那本宫就不留你了,记得有时间来走走,也好陪本宫说说话。”朝郁如有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放了行。牧忆堇也就“打着太极”与她周旋,不得不承认,这位娘娘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离开了旖霞宫,牧忆堇也没有心思去咸福宫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到处走走。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如果她今天晚上真的按照计划上的做了,那,娘娘的心腹之患必定可除。”
“哼,放心吧,她一定会照做的。”
她想起晚上会发生的事情,嘴角的弧度便扬了起来,只是,让人心生厌恶。
第一卷 第9章 (4)
夜晚的皇宫比起平时要热闹了许多,尉迟睿城下令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人便可进入皇宫,因此直到夜幕降了下来,进入皇宫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而另一边,在大殿之上,歌舞升平,一派繁荣之景。御苠王朝的三位王爷尉迟告哲、尉迟流苏和尉迟启轩全都到场,还带着各自的妾室。说来也怪,三位王爷到如今都没有立正妃,好像是在暗中呼应尉迟睿城不立皇后一般。
“皇儿,哀家几日前得到一盆奇花,就借此机会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沈均儿端坐于右侧,侧首对着尉迟睿城说道。
“母后看着办吧。”尉迟睿城轻描淡写了一句,却满是敷衍。
沈均儿也没有管他是何态度,向暗处的牧忆堇使了一个颜色,表示可以开始进行计划了。牧忆堇收到沈均儿的暗示以后,也就端着那盆尉迟木槿留下的花从暗处走了出来。而今日的她,打扮也是不如往常的。牧忆堇一身淡绿的衫子,缓步而出,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是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不用想,这就是春念当日送来的珍宝中的一件。牧忆堇特意在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白纱,若隐若现,引人遐想。这副打扮倒不是要吸引什么人,而是为了套话而准备的。
几个不怕死的还不停打量着牧忆堇的每个部位,牧忆堇倒也不怕羞,随他们怎么看,毕竟一个新世纪的人类,是不怕这一套的。
“蓝瑞!”春念听见身边的人一阵阵倒吸气的声音,好奇地抬起头来看,却在看到那盆花的时候突然尖叫出了声,破坏了安静的气氛。
“蓝瑞?”沈均儿蹙了蹙眉,口中重复着春念念出的两个字。
春念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偏偏是这一举动,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春念,怎么了?”牧忆堇循循善诱,希望眼前的女子可以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但她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么一问,她差点就死于非命了。
春念看向身边的梅雪霁,眼神里充满了紧张。梅雪霁也知道春念的意思,站起了身,任由春念扶着,缓缓道出了原委:“忆堇姐姐手中拿的那盆花,唤作蓝瑞。是……是一个已亡之国的国花,世上只有两朵,一朵在两年前被焰火燃着毁坏了,另一朵就是姐姐手上的。”顿了顿,梅雪霁的脸色有些苍白地自问着:“这朵花,本应是在哥哥手上的,为何会在这儿?”
声音虽然轻而且无力,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她语气里的失落不难听出。梅雪霁的心中的确颤抖了,在两年前的那次意外中,并没有听说哥哥的死讯,她那时还天真地认为哥哥会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到自己。没想到,现在蓝瑞却出现在了这里,莫非……梅雪霁不敢再想下去,双眸微微闭了起来,满满的痛。
“国花?不知太后是如何得到这花的呢?”尉迟睿城讽刺地笑着,挑衅地看着沈均儿。
而沈均儿也愣住了,她并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没想到这一朵看上去只是有些奇特的花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尉迟睿城在先皇在世之时就对沈均儿有着深深的不满,他总是一意孤行,认为是沈均儿的存在,才害得生养自己的母亲在孤独中死去,所以,对沈均儿的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浓。若是找到机会,尉迟睿城肯定会选择废掉这个太后的。
牧忆堇知道其他三位王爷并不像尉迟睿城这样钻牛角尖,总与沈均儿过不去,也就走出来说道:“皇上误会了,这花是忆堇带入宫内的。”
“哦?那忆堇姐姐可否说说是怎么得到这花的呢?”喻晚荷一听牧忆堇的自述,眼中立刻闪出了光,忍不住插嘴道。
“难道我不可以有一点自己的隐私吗?这只是我自己的私事,收藏这些只是我的兴趣爱好,并不犯法吧?”牧忆堇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与语气。
在堂堂大殿上,这种说辞足以让她……看到沈均儿不停地向自己眨眼,牧忆堇才知道自己又犯错了。一,用了不该用的词,“我”字随便就出了口,这已成习惯的事也不是她说改就能改的呀;二,隐私?没错啦,民主的社会中的确有隐私,还保护公民的合法隐私,不过在这里说,有用吗?浪费口水啊!
“没想到母后所封的正一品内廷总管如此与众不同。”
“够了!来人,把牧忆堇押下去,面壁思过。”沈均儿又看着尉迟睿城,冷冷问道,“这样处理可以了吧?皇儿。”
牧忆堇清楚,沈均儿是在保住自己,若不这样做,那自己恐怕得死在秋后了。眼睛不经意间掠过丞相夫人松聆籁的脸颊,竟然发现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倒是让牧忆堇小小吃惊了一番。
“等一下,忆堇,你还没有说,你这花是哪来的呢?”喻晚荷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可以扳倒她的机会,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不依不饶的语气让沈均儿有些挫败。
“不知喻妃想要如何?”沈均儿沉下声音说道,“哀家的人哀家自己会管理,还希望喻妃做好自己的事。”
“太后莫不是想袒护忆堇?”喻晚荷打量了一下沈均儿,讽刺地笑笑。
“好啦,这花是人家送的。”牧忆堇大声喊道,真是受不了这两个人,要罚就罚嘛,还啰嗦什么,而且,还是在这么重大的场合吵起来,也不怕人家笑话。看见喻晚荷一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牧忆堇有附上了一句:“今日是忆堇不好,忆堇自愿受罚。”
听着牧忆堇那句“自愿受罚”,喻晚荷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刚想说话,却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今日是皇上的诞辰,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吧?不如先让忆堇姑娘去陶然居面壁吧。”
众人回首望去,说话的竟然是松聆籁。意外,只是因为这位丞相夫人平时除了宠爱自己的一双儿女以外,不会多关心别人一分一毫。安筱卿望了一眼松聆籁,她知道,自己的娘并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想起上次在御花园那次偶遇,不禁让安筱卿心中一紧。安煜和安思浅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虽有疑惑,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就这样吧,来人,带牧忆堇去陶然居。”沈均儿先下手为强道,她可不会笨到等着喻晚荷去反驳这个建议。
牧忆堇笑笑,不过因为她蒙着面纱,那层笑意没有被人看清,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却传到了沈均儿的眼底。她知道,牧忆堇是不会怪她的;她知道,牧忆堇并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至少,她会等待机会来洗清自己的冤屈。
牧忆堇对松聆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光,发现自己没有以前那样恨她了,并且也发现了,松聆籁眼中深深的自责。
“谢太后娘娘。”牧忆堇福了一下身,跟着宫中的嬷嬷走了下去。
被中断的寿宴又重新热闹起来,看上去的风平浪静,其实暗藏玄机。后来,这件事也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当然,这是后话了。
陶然居是皇宫中比较偏僻的地方,这样说是因为那里很少有人去。这个地方是尉迟木槿要来的,她在这儿这附近种上了不少竹子,给人的感觉用清新二字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了。后来,尉迟木槿也不常来这儿了,只是把这里作为思过的地方。无论是何品级的官员,或是宫中犯了些小错的宫女太监,又或是后妃之类的达官贵人有烦心的事情,都会来这里待上片刻,平静自己的心境。
“谢谢嬷嬷,忆堇会在这儿好好思过的。”牧忆堇低着头,装得很乖巧的样子。等到那位嬷嬷跨出了陶然居,牧忆堇才显出了本性,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整张脸上都是笑容。
可是渐渐的,那张脸上的笑容慢慢冷却。牧忆堇用手轻轻拂过屋内的每一样物品,上面残留的尉迟木槿的味道震撼着她的心灵,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那个女子,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女子……
接下来的几天,牧忆堇一直在陶然居里“面壁思过”,说得更透彻一点,其实就是有人路过的时候面对着墙壁念念有词罢了。只是,她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这些天里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万寿节过后的第二天,尉迟睿城下朝以后便朝咸福宫走了过去,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去喻晚荷的倾云宫,这让宫中的不少人都怀疑,这位不受宠的霁妃会不会夺回自己的那份宠爱。
“皇上驾到。”刺耳的声音穿破了所有人的耳膜,让正在担心牧忆堇的梅雪霁吓了一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知道,尉迟睿城从来没有来过这儿,是“从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梅雪霁带着咸福宫的宫女太监们跪在接近宫殿门口的地方,迎接着尉迟睿城。
“都起来吧。”尉迟睿城走过梅雪霁身边,没有过多的话语,直接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又说道,“霁妃留下,其他人全都下去吧。”
咸福宫里的下人们一个个心里那个激动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皇上来宠幸他们的娘娘了,那样子,就差没有眼泪汪汪了。
等到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尉迟睿城才再次开了口:“昨天晚上,霁妃睡得可好?”
“呃?”梅雪霁本就被尉迟睿城的突然到访弄得莫名其妙,现在听到尉迟睿城的问题,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了,只有身边那种不安陪伴着她。
“朕是问,霁妃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尉迟睿城有些不屑地望着梅雪霁,但显然,她并没有发现,只是想着他的意图。
第一卷 第10章 (5)
“回皇上,很好。”梅雪霁轻声回答着,语气有些生硬。
梅雪霁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怎么可能用那种温柔的声音对尉迟睿城说话。更何况,她只是作为政治顺利的媒介嫁到这里,本就对这个皇上没有任何感情。即使,他在其他人的眼里是那么耀眼。但她也不恨他,即使,他在他们的新婚之夜毁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国度,害得她失去了挚爱的人。
“昨日在宴会之上,霁妃说的那盆叫做‘蓝瑞’的花,是在你哥哥手上?”尉迟睿城问道,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的。
“是。”梅雪霁简短的回答,让尉迟睿城蹙紧了眉头。
“传朕的口谕,今日霁妃侍寝。”刚走出咸福宫,尉迟睿城就对身边的公公吩咐道。
本来在计划对付牧忆堇的喻晚荷听到这个消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自从她入宫以后,尉迟睿城一个月里几乎有二十几天都在她这儿,剩下的几天要么就是在御书房里忙着国事,要么就是分出一两天去宠幸朝郁如等几个在宫中待了许久的妃子。没想到尉迟睿城竟然会打起梅雪霁的主意,喻晚荷心中的那把尺开始有些倾斜了,她也怕,怕尉迟睿城不再宠幸自己。在这个皇宫里,只有得宠才是拥有了一切。她深知梅雪霁的底子,也知道梅雪霁若是真的打扮起来,自己也无法去比,心中顿时乱了阵脚。
“什么!”梅雪霁听到那个让自己苦笑不得的消息,不由地喊出了声,而手上的茶杯也已经摔碎在了地上。
“是的,娘娘,是奴婢亲耳听到的。”春念绞着手绢说道。
春念明白,梅雪霁对于心底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放不下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这一天总会到的。”梅雪霁失神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望着前方,却失去了焦距,心中的苦涩化成了泪水,顿时倾涌而出。
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梅雪霁问着自己。不论是多么伤心的事情,她都没有哭。哪怕是国家灭亡,她也没有这样哭过。可是她现在竟然哭了,而且,哭得如此伤心。梅雪霁才发现,爱一个人的权利被剥夺,那是一种怎样的痛。
还好,春念早就把其他的人都遣散出去了,因此也没有其他人看见梅雪霁的失态。
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着,直到衣服已经湿透,梅雪霁才意识到自己哭了许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颤着声音问道:“对了,忆堇姐姐怎么样了?”
“这……奴婢不能靠近陶然居,不过姐姐好像没什么事,只是被罚面壁思过。”春念轻声说道,心里暗暗怪着自己那时多嘴,害得牧忆堇受罚。
“别想太多了。”梅雪霁看出了春念的心思,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说道,“姐姐不会怪你的,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想必姐姐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要被多关些日子了。”
春念点了点头,看着梅雪霁劳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空荡荡的屋子反而让梅雪霁更加想念他了……
“忆堇,看来你在这儿过的蛮好嘛。”
牧忆堇听见脚步声,随即又过去面对着墙壁诉说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只是紧张过度的她没有发现,进来的人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这不是喻妃吗?怎么有空来看忆堇呢?哦,对了,不会是喻妃也有做了亏心事感到害怕的时候,所以来这里求得心理平衡吧?”牧忆堇倒也不再装着认真悔过的样子,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嘲讽着喻晚荷。
“你……哼,你以为太后保住你的命就可以了吗?”喻晚荷绽出一抹邪气的笑容,让从来不曾害怕过的牧忆堇打了个冷颤,直觉告诉她,自己这回要遭殃了。果不其然,喻晚荷身边的丫鬟拿来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在牧忆堇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塞进了她的嘴里。
“咳……咳……”牧忆堇一手撑着墙壁,一手的食指伸进嘴里,拼命想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牧忆堇把自己弄的难受极了,眼泪也差不多要掉出来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怒瞪着喻晚荷质问道:“你刚才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呀,只是帮忆堇补补身体而已。哎,本宫倒的确有一桩心事。”喻晚荷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让身边的人都到门外等候。
看到这一幕,牧忆堇不禁想起电视剧里那些后妃准备讨论“大事”时的场景。说是大事,其实也就不过是要陷害哪个受宠的后妃,要怎样让哪个后妃失宠罢了。想到这儿,牧忆堇也明白了喻晚荷的来意,没有了起初的慌张,反而一脸平静地望着喻晚荷,说道:“喻妃莫不是想让我帮你除掉什么人?然后给我解药?”
喻晚荷注意到牧忆堇又开始用起了“我”字,柳眉皱了皱又缓了下来,说道:“忆堇果然聪明,一点就通。不错,本宫要你除掉一个人。”
“呵?喻妃也有这种担惊受怕的时候吗?那你夺宠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别人算计你呢?看来,这又要易主咯。”牧忆堇原本是跪在墙壁面前思过的,但此刻却站了起来,面带着笑容。
“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若是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损失什么,不过,你的命就保不住了。”喻晚荷用右手摸了摸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心情大好,语气突然柔了下来,“忆堇,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本宫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那个命了。”
“不用等了,我是不会答应的。”牧忆堇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才罢休,“喻妃啊喻妃,你难道不知道恶有恶报吗?即使我死了又如何?就算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变成厉鬼天天缠绕在你的身边,每日每夜发出哀号,让你在痛苦中过完余生。这是不是比我的死来的更唯美呢?”
牧忆堇到最后直接邪笑着靠近喻晚荷,配上那阴森森的声音,让喻晚荷顿时觉得身上冰凉。脸色有些苍白地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陶然居。看着喻晚荷落荒而逃的背影,牧忆堇嘴角的笑容渐渐黯淡了,难道她这一辈子都等不到自己的木槿姐姐了吗?她好想念那个给了她温暖的女子。
“该死的,牧忆堇,你给我等着。哼,梅雪霁和你,我都会一个个除掉。”喻晚荷正在念叨着,眼前突然一亮。
不远处,一个金黄色的身影正负手站于洛荷亭前看着平静的水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喻晚荷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跪下请安。
“原来是喻妃啊,朕可不记得何时帮你迁了宫殿。”尉迟睿城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理会那只伸出的玉手。
喻晚荷心中一惊,若是平时,尉迟睿城不等自己跪下便会来扶起自己了。而今,自己都已经跪下了,可尉迟睿城也没有来扶的意思。还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叫迁了宫殿?一个念头猛然窜进喻晚荷的脑海里。刚才自己过来的方向,是与自己的宫殿完全相反的方向啊……
喻晚荷将伸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来,半带着哭腔回答道:“皇上,这几日晚荷睡也睡不好,所以就去陶然居找忆堇说了两句话。要是皇上想罚就罚吧,晚荷……晚荷……”
“好了,起来吧。”尉迟睿城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没有亲自去扶她,让喻晚荷心里空落落的。
这皇宫中到处都是尉迟睿城的眼线,有一些风吹草动他便会知道了。更何况,他在牧忆堇到陶然居的那一刻起,就在附近派了暗卫。别说是喻晚荷去了陶然居,就连牧忆堇玩的那些小把戏他也清清楚楚。只是,刚才喻晚荷进入之后就将门窗都关上了,他的那些暗卫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把这些告诉了他。而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到喻晚荷去陶然居找牧忆堇的消息时,心里竟然会紧张,这才在此等候喻晚荷的到来。
“谢皇上,啊……”喻晚荷站起身,却故意装作脚崴到了,将身体向尉迟睿城的方向倒去。
“喻妃没事吧?”尉迟睿城将喻晚荷抱在怀中,冷冷地笑着。只是,喻晚荷并没有看见那丝冷意,还红着脸蛋附和道:“皇上,今日皇上对晚荷不理不睬的,晚荷还以为皇上……”
“晚荷为何会如此想呢?”尉迟睿城淡淡地开口,深情脉脉地望着喻晚荷的那双眼睛。
听到尉迟睿城改了称呼,喻晚荷心中一阵窃喜,又向尉迟睿城怀里蹭了蹭,随后双手向上勾着尉迟睿城的脖子,娇笑道:“皇上,晚荷这些天又为皇上排了一支新舞,本想让皇上今日就看到的,可是听说皇上今日好像要去霁妃那里呢。”
尉迟睿城眼中闪过一片了然,右手勾起喻晚荷的下巴,轻轻一啄,笑道:“朕怎可错过晚荷为朕编的新舞呢?今日仍旧摆驾华羽宫。晚荷,你先回去准备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和二弟商量,马上得去趟御书房。”
喻晚荷听到尉迟睿城说要去华羽宫,也终于放下了心。两人又你侬我侬了一番,喻晚荷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此时此刻的她才发现,本来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她,现在已经把他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但是这没什么的,不是吗?她现在可是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啊……
喻晚荷心里甜甜的,却没想过,往往一件事情就可以颠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