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入朝为妃 丞相府的书房里,白苏躲在黑色的窗幔后面,想要给爹爹一个惊喜,可是等了许久,爹爹还是没有进来。 白苏正准备抬脚出去,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就在同一时刻,白宁羽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素白的衣衫上是猩红的血迹。 她努力挣扎,想要挣脱身后这双手,却因为力气太小屡屡失败,想喊爹爹快跑,却又喊不出声。 白苏面前,那个曾经将她护在身后的男人被明晃晃的刀插进心脏,鲜红的血迹浸染了他的衣衫,她的眼前也只剩下一片血红…… “爹爹——” 猛地从梦中惊醒,白苏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来的细汗,才发现全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穿越而来已经十六载了,和爹爹相处也有八九年的光景,白苏自以为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却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掉爹爹遇刺那晚的情形。 “醒了?”面前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白苏抬眼,对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触及到白擎的目光时,发现他难得地温柔了下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干涩着嗓音问道:“怎么没留在宫里?” 过了许久,见白苏已经彻底清醒了,白擎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今日退朝后,在御书房里里,皇帝告诉我……他要封你为妃,想来是因为朝中局势,想拉拢丞相府的势力。” 平日里白苏跟在他的身后,也知道了不少朝中的争端,明白他说的局势所指为何,听到这里白苏就明白了,这是她逃脱不掉的命运。 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若有所思道:“哥哥放心,进宫之后,凭着丞相府的势力,宫里也没什么人会针对我,到时我安安心心做个嫔妃便是。” 自从爹爹过世后,白苏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她明白,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此事暂且不提,你可还记得当年逃掉的那个刺杀义父的杀手?”白擎话锋一转,忽然提及了当年的事情。 想到昨晚的梦,白苏一怔,随即淡淡地掠过,轻轻点头,她怎么会忘记?刚刚做梦还梦见了。 得到了白苏的应答后,白擎抿唇,又开口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就在今天早上,暗探来报,当年派人刺杀义父的,是先皇的人!” 听到最后两个字,白苏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一般,怎么会是先皇?当初父亲遇刺,先皇悲痛欲绝,怎么可能会是他派人…… 看着白苏不可思议的目光,白擎忍住愤怒解释道:“当年义父在朝堂上门生众多,能力不俗,先皇无法安插自己的人,一直对义父有所忌惮,若非查了这许多年,我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竟然是他所为!” “苏苏,你若是不想进宫,我也有办法护你周全,丞相府余威尚存,宗政季衡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与相府为敌,只要理由足够正当,他不会追究。” 白擎看出了她的为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眼中莫名闪出一阵兴奋的光芒,甚至顾不上君臣之道,直呼皇帝的名字。 正当?除非她有婚约,否则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推掉皇帝的圣旨? 何况……何况父亲的仇也要报,只有进宫才可以报仇。 白苏转头,满脸平静地望着坐在床边的人,对上他的目光:“哥,我要进宫,父亲的仇不能不报!既然宗政明泽决定了对父亲下手,他就应该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当年宗政皇族若非是白家先祖一路护卫,又怎么可能如此安然无恙地当上皇帝?过河拆桥?他们也把我白家想的太无能了!” “哥,我一定进宫!我要替父亲报仇!”白苏低吼着,忍住哽咽的泪,咬紧泛白的下唇。 “好。”他苦笑着点头,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中透露着坚决,“这两日圣旨就会下来,你先好好歇着。” 两日过后,管家从门外匆匆赶来,利索的脚步四平八稳,迈进书房时停了下来。 “少爷,皇宫里来人了!” 皇宫来人了?白擎倏地转身,目光微横,神情复杂。 原以为还要过上一天半日的光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就要将白苏带走。 来人宣读了圣旨:“册皇贵妃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二帝三王以来,未有家齐而天下不治者也。朕率是道,以临万邦,厥有褒升,必先内德。申锡赞书之美,载扬彤管之华。庸进锡于徽称,乃克彰于异数。贵妃白氏,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率礼称诗,实禀贞于茂族;进规退矩,遂冠德于后宫,动则闻环佩之音,居则视箴图之戒。宠愈加而愈慎,誉益显而益恭……” 他守护了许久的女子,最终却还是嫁入了帝王家! “少爷,不告诉小姐吗?”管家不明所以,提醒道,这是圣旨,非同一般,若是耽误了大事,皇上怪罪下来,丞相府也是会受到责罚的。 沉吟了许久,他挥挥手命管家退下,脸上是说不出的苍白。或许这一步真的是他走错了吧,可他……可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有些话,要交代给白苏! “苏苏,圣旨下来了。”白擎将手中的圣旨轻轻放在妆台上,明黄色的绢帛与棕红色的妆台相映,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没有想象中的惊讶,白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她,让白擎不能一眼看透。 她抬头,对上白擎隐忍的目光:“进宫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宫规是小,人是大。” 白擎坐在床边,看着白苏道:“不必担心,进宫以后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是,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和我说。” 白苏并没有想太多,知道是他担心自己,开口宽慰道:“哥哥放心,我会注意的,知道怎么去忍让,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宫闱险恶,在替爹爹报仇之前,她不会那么冲动的!否则会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章:内心的挣扎 天穹王朝贞元五年,九月十五日,风和日丽,谊嫁娶。 丞相府的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京城的百姓,伸长了脖子向相府的门口望去。 暖阳微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丞相府的大门,原本喧闹的人群,一刹那安静了下来,今天是白苏进宫的日子,坊间早就传闻她是皇贵妃,今天来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皇贵妃,形制与皇后同。 三层冠顶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明晃晃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白苏顶着比她的脑袋大了一圈儿的朝冠,转身看向身着朝服的白擎,眼神交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照顾好丞相府,……也照顾好自己。” 她走后,丞相府就只剩下白擎一人,偌大的府上难免寂寥,若是她在宫里出了事情,她也只求哥哥能照顾好自己,他是爹爹的义子,自己却早就将他当做亲生哥哥来看待,丞相府的担子只能交给他了。 听到这番话,白擎若有所思,面上难得一见的温柔笑道:“你放心,丞相府一切有我,你只管好好的,不要委屈了自己。” 宫外他可以护着,到了宫里,只怕宗政季衡也护不住她,丽妃之流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苏苏虽然聪明,却从没有应对过这种事情,白擎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不免叮嘱。 “吉时到——”站在队伍前面的礼官一声唱喏,所有声音都消失在了他的尾声中。 众人瞩目下,白擎屈膝,行跪拜大礼,拱手置于前,束冠长发散落在身边,伟岸的身躯匍匐在白苏面前,直到礼官提醒,白苏才说出“平身”二字。 恍惚间,白苏坐上了轿子,从她生活了十六年的丞相府出发,去到一个她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轿子离去后,丞相府附近围着的人也渐渐散去了,只剩下白擎还站在门前,望着皇宫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让苏儿进宫?”他仿佛在对着空气呢喃,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人,此刻却好似老了十岁。 站在他身后的人走上前,安慰道:“少爷别担心,小姐聪慧灵敏,又有少爷撑腰,皇上不会亏待小姐的,老爷在天之灵,也能有所安慰了。” 在天之灵……白擎忽然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头一阵烦躁,转身回府,没有多言。 轿子里,白苏头一回有些坐立不安,她摘下朝冠,一颗一颗地数着金凤尾端垂下的珠结上的珍珠,数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坠落的空虚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铺上了红色绒布的轿子,怔怔地放空自己。 在丞相府待了十六年,从穿越而来成为一个啼哭的婴儿开始,她就没有出去过。 她,白苏,曾经是二十一世纪的导游,却在掉落悬崖的时候意外穿越,灵魂进入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身上。 从游遍天下的导游,变成一个废材,只需要一次穿越的时间。 这个朝代没有空调西瓜,也没有奔驰宝马,出个门比登天还难,她走过的最远的路就是从丞相府的门口到她闺房的床上,现在忽然要进宫,以后要走好多的路,要做好多她不曾做过的事情,忽然有些烦躁。 当初白擎说,如果她不愿意当皇贵妃,他可以拒绝皇帝,这大概就是对她最好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了吧。 可是,白苏必须进宫,去替另一个对她最好的人报仇! 她扶着脑袋上的朝冠,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另一声唱喏后,轿子趋于平静,渐渐平稳地落在了地上,帘子外面,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敛去眼中的无聊,白苏迅速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端庄得如同一幅画。 光亮从缝隙中落入轿子里,一点点变大,皇帝修长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白苏乖巧地放上自己的手,起身,下轿。 明黄色龙袍上传来龙涎香的气息,淡淡的,却一直都在。 天穹王朝的皇族复姓宗政,站在她身边的皇帝名叫季衡,宗政季衡,那个杀了爹爹的皇帝的儿子,就是白苏要复仇的对象。 忽然胸口处涌上来一股气,怎么也不能散开,堵得胸口疼,白苏没有直视皇帝的脸,她害怕自己会冲动,于是全程垂下眼眸,盯着眼前的路。 丞相府还有哥哥,还有跟了爹爹那么多年的人,她不能冲动。 好在白苏只是皇贵妃,还不是皇后,不必跟着皇帝去面对朝臣,下了轿子以后,就乖乖地在禧宁宫等皇帝。 “启禀娘娘,皇上吩咐奴婢送些桂花糕来,防止一会儿娘娘饿着。” 这应该是禧宁宫的丫鬟了,她从丞相府来的时候,只带了夏秋和冬春两个丫鬟,她们现在应该在外面守着呢吧。 之前教习嬷嬷也说过,大婚的时间很长,虽说现在不饿,但到了晚上必定扛不住,何况这糕点是宗政季衡特地吩咐送来的,一会儿就要拿走,过了这个村,肯定会饿肚子。 吃了一块儿拇指大小的桂花糕,白苏就挥挥手让她退下了,她本就不大喜欢桂花糕这些黏黏腻腻的东西,加上肚子并不十分的饿,索性就只尝了一块儿。 等到大门关上以后,她才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这里的陈设倒类似于清宫的模样,但衣服形制又与清宫不同,虽然她穿的吉服与清朝有些相像,但平日里也还是以松散舒适的长袍为主的。 雕花镂空的大床上撒着枣子和桂圆儿,寓意着早生贵子,垂下来的帷幔角上挂着球形香囊,熏香袅袅,味道清淡,让人舒适,床两边是两个红色的红烛,发出昏黄的灯光,又在正红色的灯笼下,投射出红色的光芒。 虽然现在天还没有太晚,但屋里已经有几分灰暗了,配上朦胧的灯光,倒真让她有些许的迷惘。 或许是大婚的缘故,与她在丞相府的闺房相比,这里成熟了许多,一切都以正红色为主,虽说正红色彰显地位,但她真心不大喜欢这么多的红色聚在一起,红彤彤的,十分惹眼。 白苏想到今晚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是宗政明泽的儿子,自己的杀父仇人,浅淡的柳叶眉就瞬间塌了下来,脸上浮现几许忧愁 第三章:想糊弄过关? 白嫩的小手捏住吉服,无意识地扯出了一丝褶皱。 虽然白苏不承认,但是她心知肚明,自己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至少在成亲这件事情上,她接受不了,等到宗政季衡回来,她就要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滚床单了。 即便宗政季衡不是她仇人的儿子,白苏也不会接受他,白苏还在等一个人出现,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失了身? 可是,白苏很清楚,她占了丞相府大小姐的身子,就应该保护好她要守护的一切,这是命运。 大婚的日子是精心挑选的,嬷嬷查了她来葵水的日子,再由礼部挑选,想用这个理由逃掉洞房花烛应该是不可能的,估计皇帝也没有那么傻。 想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她也没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反而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白苏只是有这个想法,却还没有到要为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拿整个丞相府做赌注,现在就走一步看一步,祈求老天站在她这边。 再者,她就不信,皇帝还会霸王硬上弓不成? 夜色渐临,下午吃的那块桂花糕也早就消化完全了,在硬邦邦的床上坐了快三个时辰的白苏,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白苏虽然没有看过皇帝的婚礼,但也知道流程,通常就是皇帝出去陪大臣吃一顿饭就回来了,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回来? 偷偷揉了揉酸痛的腰肢,白苏的脸已经麻木地没有了表情。 还好提前让那些下人收拾了床上的红枣和桂圆,否则今儿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桌子上的龙凤双烛烧了三分之一,红色的蜡滴落在烛台的边缘,明亮的烛火映照在白苏的眼中,带着半分炽热。 “皇上驾到——” 白苏正出神时,外面太监的一声唱喏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视线从紧闭的门上扫了一圈儿,回到了鞋子上,顺势放下了搭在东珠上的盖头。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稳重的脚步声落在白苏的心上,带来一阵惊慌。 没有闻到什么酒味,看来皇上也并没有喝醉,看来这可不好糊弄啊…… 手心的细汗直冒,白苏甚至能感受到脸上的微烫,必然是红了脸的,但一想到爹爹,脸上的那一点红润却又尽数褪去。 爹爹,女儿对不起你,到头来还是嫁给了仇人的儿子才能为你报仇,若是这件事办不成,只怕还会连累整个丞相府,将爹爹的心血毁于一旦!忽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报仇,当年白家好不容易将宗政皇族送上皇位,自己却又想杀了宗政季衡…… 白苏正神游时,宗政季衡已经挥手让宫人下去了,训练有素的宫人悄悄地关上了房门,没有出声。 本应该挑盖头的男人,此刻却坐在椅子上,目光穿过帘幕,打量着安静如画的白苏。 宽大的吉服遮住了她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娇小,正红色的盖头从冠顶的东珠上落下,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脸,露出白皙的脖颈。 眼前的皇贵妃白苏,却并不如宗政季衡记忆中那般嚣张,对着来逮人的白擎还能张牙舞爪地干一架,现在的她倒更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不知道性格是不是也像兔子一样,那么跳脱。 看到白苏,便就想到了方才在大殿之上,白擎看向自己的眼神。 白苏是他亲自册封的,没有与任何人商量过,就连太后也没有,只是通知了白擎,他前脚刚走,自己就拟了圣旨让姜公公去宣旨,难怪白擎会如此抗拒。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娶白苏的,不仅是为了利用她与白擎交好,不过就今天看来,似乎已经与白擎交恶了。 只有这件事情,他想自私一下,即便所有人都反对,也在所不惜! ……怎么没动静了? 白苏不知道宗政季衡的心思,只试图透过盖头看些什么,却被这鲜艳的大红色挡住了视线。 刚刚明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现在怎么那么安静? 她瞪大双眼,努力地想要看到些什么,却并没有收获,就在收回视线的一刹那,面前的盖头被挑了起来,鲜红的世界被烛光替代。 当白苏悻悻咋舌的时候,殊不知宗政季衡是看到了她的身子微倾,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又存了吓她一吓的心思,才走到她的身侧,没有发出声音。 白苏一脸平静的模样,倒显得兴致缺缺,这样的反应也并不在宗政季衡的预料中。 她不记得自己了么? 心底仿佛被什么牵扯住了,缺失了一块。 “朕命人送来的桂花糕,爱妃可吃了?”宗政季衡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大婚流程繁杂,他担心时间久了她会饿着,便派人做了这糕点——白擎说她最爱吃桂花糕,不知道是否合她胃口。 白苏柳眉微皱,心底的疑惑还是没有问出口,只道是他差人送了,便兴起问一句,想了想,她才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吃了些,只是身子有些不适,不敢贪嘴,慢待了皇上的恩典,请皇上恕罪。” 没吃多少是真,一是她没想到皇帝会这么久才到,二来她也并不喜欢吃桂花糕,甜甜腻腻,那股子劲儿让她感到难受。 不过眼前这位,暂且不能开罪于他,就算桂花糕甜腻得厉害,她也还是吃了一块儿,聊表心意。 丞相府里,爹爹还在的时候,白苏就是无法无天,后来爹爹是去了,可白擎也宠着她,虽然宫规戒律也都学过了,但想让她做到宫妃那般,将这些场面话说的滴水不漏,尚还缺点火候。 宗政季衡闻言,全然没有听到后面那句慢待恩典,只注意到她说的身体不适,眼神也急切了起来。 碍于身份,他还是故作高深,坐在白苏的身边,偏头问道:“身子可要紧?可要朕宣太医过来?” 太医?!白苏听到这两个字,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张脸,心里是满满的拒绝。 只是想装病不想和他同房罢了,若是找了太医,又恰好是那位医术高明的荀湛荀太医,可就真露馅儿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一些小毛病,不必请太医过来了,歇息一番便好了……”说着,白苏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来,目光也有些局促,方才忘了这一招,现在竟有些圆不起来了。 第四章:还好,逃过一劫 余光瞥了一眼,只见宗政季衡噙着一抹笑,偏头看着白苏,眼神中的热切毫不掩饰,仿佛狩猎已久的狼终于看到快要上钩的猎物。 这才想起刚刚那番话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暗示,果真祸从口出!这与她预想中的场景简直南辕北辙。 心下一动,白苏随即伸手捂住了红唇,轻咳了几下,配合着皱起的眉头,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虚弱模样,下一刻她就又后悔了,万一他真的找了太医过来,自己就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明知她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宗政季衡也不恼,脸上挂着一副浅笑的表情,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这丫头心思不少,胆子也挺大,胆敢在他的面前就这么演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夸她两句。 看着她费尽心思扮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宗政季衡也没有去拆穿她,任由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出身体不适,不能伺候皇上就寝这种话来。 抛却被白苏遗忘的失落,也还是有几分喜悦落在心底的,不肯侍寝也像是她的性格,虽说不合礼数,但是宗政季衡的心底却并不是很在意。 白苏是天穹王朝的皇贵妃,自己是天穹王朝的皇帝,天生一对,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宗政季衡大手一挥,状似无意道:“既然如此,朕也乏了,那爱妃就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也并不离开,动手开始脱脚上的靴子。 随着他的一动,白苏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他的手上,心底隐隐感到不妙。 可是,她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宗政季衡没有当做听不懂的样子,就是最大的让步。 只是……男女睡一张床,她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万一半夜三更,皇帝起来把自己办了,那岂不是有苦不能言了? 宗政季衡的余光扫过白苏的脸,明黄色的龙袍袖口中,大手握紧又放了开来,擦拭掉手心的细汗,才将手伸了出来,替白苏摘下朝冠后,起身走向梳妆台,小心翼翼地把镶嵌着巨大东珠的朝冠放在桌子上,如同珍宝。 为了这顶朝冠,他退让了何止一步?如今一切成为定数,他理应好好保管。 再转身时,对上白苏茫然的目光,只那么一瞬,又恢复了淡然。 忘了他也好,那个陪她一起吃烤红薯的小哥哥,不应该如此落魄的。 许多心事刹那间涌上心头,又如同冰冷的细流,一点点浇灭了他的希望。 白苏一瞬间仿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许多表情,恍惚间以为花了眼,好在宗政季衡下一刻就走了过来,她根本没来得及考虑那张脸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表情。 这个没有洞房的新婚之夜,白苏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做同床异梦。 禧宁宫的大床比丞相府的要软和,白苏又一向不认床,这一夜睡得以外的安心。 白苏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个模糊着面孔的小哥哥,只怪他们之间隔着一堆刚烤好的红薯,否则就可以看清他的脸了。 那时还小,七八岁的小姑娘与家人拌嘴,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孩就偷偷跑掉了,全然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坏人。 后来,白苏想了很久却始终不明白,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的灵魂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孩子? 在触及到真正的原因之前,她一直说服自己,是因为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斗得过自己这个老阿姨。 巧合得是,当时也是入秋不久,却因为烤红薯的烟熏得呛人,竟没有记住那个眉眼清秀神情呆萌的小哥哥长什么样子。 至于清秀和呆萌……全靠着她自己脑补了。 入秋的天气比想象中的要冷,所以当白苏敏感的身体感受到身边的凉意时,忽地被惊醒。 一个激灵让她想起,如今自己已经是宗政季衡的皇贵妃了,要服侍他更衣上朝的! 白苏顶着一张茫然的脸从温暖的被窝里露了出来,却看到了一个洗漱完毕的明黄色身影。 听到了她的动静,宗政季衡折好衮服的袖子,慢悠悠地走上前去,替她掖好被角,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道:“今日太后身体不适,不必去请安,爱妃多睡会儿。” 宗政季衡忽然得出现让她有几分愕然,从昨日到现在,她还没有直视过这张脸,却没想到是出奇的温和,她以为,宗政明泽的儿子会是那种眉目凌厉,眉眼威严的模样。 除了温和,她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这个男人。 但是,一国之君长着一张温和的面孔,怎么想也不是好事。 她收回茫然的目光,没有顺着宗政季衡的话躺下,反而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脸上挂着浅笑道:“谢皇上恩典!臣妾未能替皇上更衣,已经于礼不合,岂能再懒怠?就让臣妾送皇上出门吧。” 白苏嘴上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些话,但清冷的天气实在不给她演戏的机会,娇嫩的脸颊不一会儿就冻得泛红。 瞧见她这模样,宗政季衡眉眼弯起,笑着将她横抱起来,放回暖意还在的被窝,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这是朕的命令,爱妃难道要抗旨不尊?” 他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白苏有些许的分神——宗政季衡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白擎的话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不要被他迷惑……”难道宗政季衡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再回神时,那个伟岸的身影已经离开了禧宁宫。 皇上离开后,宫里的气氛登时变得轻松了许多,白苏任由夏秋和冬春给她更衣,懒散地闭目养神。 忽然,夏秋羞涩一笑,低声问道:“娘娘昨夜疲惫,皇上命御膳房给您熬了粥,可要现在端上来?” 说话声音低的快要听不清,却让白苏腾地脸红了起来,心里却更加怀疑宗政季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何会对她这么好? 昨夜疲惫……夏秋现在说起来都有几分羞赧,宗政季衡说的时候不知道是何场面! 正懊恼时,白苏忽然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脸上的绯红渐渐消失,偏头看了一眼宽大的床榻。 第五章:初战告捷 新婚次日的宫妃,都会有太后或是太妃身侧的嬷嬷来取走带有落红的方巾,他们昨日没有行房,方巾上必然不会有落红,太后若是知道她胆敢拒绝与皇上行房,必然会动怒,宫妃也不知道会如何看待她。 昨晚一时心急,竟然忘了这种事情! 见她转头,冬春仿佛了解了她的心思,低声附在白苏的耳边道:“娘娘放心,方巾是孟姑姑取走的,皇帝特意吩咐不要吵醒娘娘……” 已经取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苏一阵狐疑,到现在还没有出事,说明方巾上面是有血的,血是从哪儿来的?难道宗政季衡也不想与她同房,提前准备好了东西? 无论怎样,现在她都是安全的,不管宗政季衡存的什么心,至少太后那一关她是过了。 “启禀皇贵妃,丽妃娘娘、菀夫人求见!”一个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低头禀报。 在心底悄悄的讶异了一下,白苏才转过身来,宫里的女人嫉妒心这么强的吗?她昨天才进宫,今天就找上门了? 搭着夏秋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她懒懒散散地吩咐道:“快请丽妃娘娘和菀夫人进来。”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热情,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与她道不同,本不会有所牵扯,但若是对她下手,白苏也不会轻易忍让,也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宗政季衡。 丽妃闺名莫芷溪,是神策大将军莫钧源的妹妹,满门忠烈,可惜这个女人脾气不怎么好,宫里宫外传的“光荣事迹”一点儿也不少。 至于菀夫人,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想必是丽妃身后的跟班了。 思忖间,余光里出现了两个瘦弱的身影,一前一后踏过正殿的门槛。 走在前面的明艳女子华服在身,榴花红的宫装衬得她愈发白皙动人,发顶的步摇一步三响,犹如滴翠入盘,声音清泠,眼角微微扬起,盛气凌人暴露无遗。 相比之下,在她身后的菀夫人岂止逊色了一点点。 对于丽妃这样的美人,白苏一向态度和善——美人养眼,只要不过分,她还是很包容的。 丽妃莲步轻移,姿态袅娜,高昂起的脑袋竟也让她觉得可爱。 皇宫里美人太多,但是丽妃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饶是慵懒如白苏,也不得不承认,从正殿走来的这短短几步,她已经被丽妃惊艳到了。 菀夫人乖乖地跟在丽妃身后,小心地错开了一个身位,不致让丽妃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露不出脸来。 “恭请皇贵妃娘娘金安!” 丽妃福身请安,眉尾上扬,嘴角带着不屑,叫人看了不舒服。 白苏也注意到了丽妃的张扬,却当做没有看到似的,吩咐道:“免礼,夏秋,冬春,去泡壶花茶给丽妃与菀夫人品一品。” 按理白苏要有一个姑姑,四个一等宫女才对,只是昨日刚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挑选挑选。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菀夫人眼前一亮,原本暗淡的神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瞥见了她的神色,丽妃却如鲠在喉,原本菀夫人就与她不甚亲密,若非是淑夫人身子不爽利,她也不会带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来。 当下心思一动,抬手抚上鬓角,扶了一下轻轻晃动的穿花步摇,眸光流转,对上白苏的视线道:“没想到皇贵妃娘娘出身高贵,竟也喝花茶?花茶虽香,却终究肤浅了些,不如龙井来的厚重。” 至于花茶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天穹王朝还没有这种东西,她只是单从字面理解一下,却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给碰着了。 这番话并没有对白苏产生什么影响,倒是菀夫人心里不大高兴。 出身一直都是她的痛处,没想到莫芷溪总是一再提起,针对她的意味这么明显,难不成要让皇贵妃看了笑话不成? 菀夫人捏着手中的丝帕,目光落在地上,不让自己看见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她二人的小动作,坐在上位的白苏瞧见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有了几分辩驳。 原以为这两个人能一起来看她,就算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是关系尚可的,没想到当着她的面竟然就起了内讧,也是可笑。 看来就算自己是皇贵妃,在这后宫里,也别想着能安然度日了。 迟迟没有等到白苏的回应,丽妃登时有些生气,她在宫里这么久了,何曾见到如此慢待她的人? 余光瞥到神色突变的丽妃,白苏在心里讪讪笑着,刚刚只顾着看她们的神色,倒忘了回应她了。 只见白苏随手地着住桌子,慵懒地如同没睡醒的猫一般,接过话茬道:“丽妃娘娘也知道花茶吗?这是本宫闲来无事研制出来的,还没有见过有人做过,看来丽妃娘娘与本宫甚是投缘。” 这花茶是她怀念二十一世纪的茉莉清茶亲自研制出来的,丽妃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炉火纯青了。 果然,丽妃闻言,脸色突变,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如同放凉了的龙井一般,神情煞是苦涩。 她只想着给白苏和菀夫人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白苏不留情面地在敬瑶面前揭穿了她,让她落了面子。 没有理会丽妃的怒气,远远瞥见夏秋和冬春的身影,白苏开口道:“丽妃娘娘也尝尝本宫亲自做的花茶,这茶可是连皇上都没有喝过呢!”说话间,夏秋二人各自端了一盏茶送到丽妃与菀夫人的身边,菀夫人像个见到新奇玩意儿的孩子一般,表现得十分好奇。 相较之下,丽妃的脸色更加地灰暗,想到方才被揭穿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碍于白苏的地位,不得不端起茶盏,放到面前闻了闻。 散发着玫瑰苦涩香气的花茶味道在滚烫的热水冲泡下,飘散开来,萦绕在她的鼻尖,既有玫瑰的淡淡香味,又有茶的厚重感,二者兼具,浑然天成。 当初在丞相府的后花园里发现玫瑰的时候,白苏也是惊喜万分,她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会有玫瑰这种东西,兴奋之下将它做成了花茶。 只是毕竟比不上现代,没有冰箱可以保存很久,须得每年做一季,当季喝完,否则容易坏掉。 第六章:扫兴而归 现在给她们喝的这些,都是进宫前做的,也是今年的最后一茬儿了,想着带到宫里分给这些妃子,也好收个人心,至少给自己减少些许麻烦,才忍痛拿了出来。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丽妃对她的敌意,茶还没有进嘴,下首的女人就轻蔑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按理这茶是娘娘亲手做的,本宫应该承了娘娘的好意,只是本宫身子骨弱,吃不得这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害得皇上心疼,就是本宫的大过了!” 若说方才的话,白苏还能理解为是针对菀夫人的,那这番话听在谁的耳朵里,都知道是针对她这个皇贵妃的了。 进宫之前,白擎告诉过她,宫里最嚣张跋扈的人非丽妃莫属,甚至那个安静得如同隐形人的静贵妃,也是因为她才不愿意踏出宫门半步,亏得当时她还替丽妃辩解了一番,现在看来,果然是针不扎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 这里到底是禧宁宫,菀夫人听到她这番话,心里早就把肠子给悔青了。 虽说平日里她嚣张了些,但也是因为宫里的人看在她的父兄的面子上,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现在毕竟在人家的宫里,皇贵妃又算是皇上明媒正娶进来的,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讥讽,万一她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着不能让白苏生气,敬瑶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而对脸色如常的白苏道:“皇贵妃娘娘的花茶确实香醇沁人,谢娘娘厚爱了!” 说罢又转头对着自顾自的丽妃道:“妹妹知道姐姐身子骨弱,但妹妹倒觉得,这花茶与姐姐平日里喝的雨前龙井甚是相像,姐姐不妨尝一尝呢?何况难得尝一次花茶,姐姐若是失了这个机会,真的是大损失了。” 她只想着不要让白苏下不来台面,却没想到丽妃心里对白苏是厌恶到了极点,谁帮她说话都不行。 但丽妃也并没有忘记她此行来的目的,还是按捺住性子,借着菀夫人的台阶下来了:“既然妹妹如此喜爱,本宫就不败皇贵妃娘娘的性子了。”心里却将这一笔账记在了白苏和菀夫人的头上。 说完没有理会白苏,侧身伸手,重新端起还温热的花茶,小啜一口,抿上薄唇回味着其中的感觉。 见到她这幅模样,白苏心里也不禁一阵冷笑,她还以为会直接霸气地拒绝,没想到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 既然她这么“勉为其难”地喝下了这么不知根知底的花茶,白苏也懒得再与她争论个不休了,随口问了一句“味道如何”,只当做回应了。 但显然,丽妃并没有意识到白苏的敷衍,还以为是在求教她如何改进,心情霎时变得高昂起来,看向白苏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屑。 身旁,菀夫人也是一脸好奇地看向她,想着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不过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很担心,万一这位无脑的丽妃又得罪了皇贵妃,那她一定不会再救她的! 倒是丽妃对菀夫人有几分误会,把她眼中的担忧,看成了崇拜。 听闻此言,她一股子的骄傲油然而生,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白苏却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丽妃与菀夫人几时进的宫?本宫不过刚进宫一日,便觉得疲惫,二位在宫里待了这许久,可有些解乏的事物?” 丽妃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白苏气的攥起了芊芊素手,白嫩的手上霎时出现了几个指甲的红印。 昨夜是白苏与皇上的洞房花烛,现在竟就将此事拿了出来现,这等子狐媚的东西,若真要让她得了宠,自己岂不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丽妃咬了咬牙,发出一声冷哼,回道:“是本宫与菀夫人考虑不周,竟忘了昨夜是娘娘与皇上的洞房花烛,今日该歇息的,娘娘也大可放心,歇息两日就不觉得疲惫了。只是过几日便是千秋节,娘娘难道不为皇上准备准备吗?” 丽妃也是刚刚才想起千秋节一事,心中又气又恨,当年她入宫的时候,也未曾在千秋节之前。 更何况今年是千秋节大庆,皇上放在这个时候让皇贵妃进宫,心里孰高孰低,宫里的人就有了分量。 原本白苏也没有想起此事来,现在经她提起,才想起今年宗政季衡已经二十岁,是千秋节大庆,她这个新进宫的皇贵妃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准备点什么,怕是皇帝也不会高兴。 沉吟半晌,白苏才将手叠在腿上,对上丽妃的目光:“多谢丽妃娘娘提醒,本宫也正想着要为皇上准备些东西,只是昨日才进宫,心里一急险些忘了。” 目光扫过她的身边,瞥见了菀夫人脸上的不豫,心下有了几分思量。 丽妃原本笑意盈盈的神情瞬间塌了下来,她本想着给白苏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反倒提醒了她。 不过也无妨,千秋节将近,过上半个月就要举办寿宴了,便是现在准备也不定来得及。 “既然娘娘记了起来,本宫也就不打扰了,娘娘好生歇息,可别误了千秋节大庆才是!”丽妃酸酸地说了一句,便带着犹如隐形人一般的菀夫人离开了禧宁宫。 坐在威严的太师椅上,白苏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檀木桌,投向殿外的目光若有所思。 夏秋与冬春送走了丽妃菀夫人后,转身回到了正殿,瞧见白苏这般的姿势,相视一笑。 冬春忙不迭地走上前去,笑说道:“娘娘这番架势,是要去教训谁吗?有奴婢与夏秋在,何须娘娘亲自动手?” 方才站在娘娘身后,看着丽妃盛气凌人的模样,恨不能上前出言教训教训她。 但是不按着妃位来说,丽妃的资历比娘娘要老,在宫里也吃得开些,若是真与她杠上,吃亏的还得是娘娘。 听得她这一语双关,白苏也笑了,收回手,变回温婉贤淑的姿态,抬头笑道:“本宫想打的人可是艳冠后宫的,万一教训坏了,皇上可不得心疼?” 第七章:打探消息 宫里除了丽妃,还有她的那些个爪牙、跟班儿,禧宁宫里说不定也有她的人,若是让她听到这番话,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儿。 她刚进宫,本不想太过招摇,可刚一进宫丽妃就亲自上门来,她想低调也没得选了。 眼下是要找个对宫里的事情熟悉的人来,先将宫里的情形搞清楚再说。 “冬春,你去找个粗使婆子来,就在禧宁宫里找,本宫有话要问。”白苏沉下目光,随口吩咐。 冬春也大概猜到了白苏的想法,在脑袋里搜寻了一圈儿,应声出去了。 昨日娘娘在新房里坐着的时候,她与夏秋就在禧宁宫里转了转,也大概有些了解了,但是她们不过刚进宫,知道的不多,宫里的陈年旧事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她们也没敢去问。 现在娘娘亲自过问,也算是给了那些人一个机会,能不能好好把握,就看她们自己了。 没出禧宁宫的宫门,冬春就见到了昨日聊过的婆子,走上前笑嘻嘻道:“应姑姑,咱们娘娘想见见您,您随奴婢来吧!” 虽说叫她应姑姑,但她也只是个粗使婆子,不过是冬春抬举她,她又怎么敢摆架子?连应了两声,才放下手里的扫帚,跟着冬春进了正殿。 应姑姑擦了擦自己的手,埋头跪下叩:“奴婢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起身吧。”白苏见她也有些年纪了,不忍叫她下跪,抬手道。 随着应姑姑起身,白苏才见到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心里有些奇怪。 方才夏秋猜到冬春回去找她,便说了下她的情况,这应姑姑的年级不过四十多岁,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皱纹?看上去倒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妪。 应姑姑毕恭毕敬地站在白苏的面前,心里也有些恍惚,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应姑姑,本宫听闻你在宫里待了许久,想来也知道些宫里的情况,本宫才刚刚进宫,有些事情想问问姑姑您。”白苏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也让她放了一颗心。 话音刚落,夏秋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个锦囊,虽然小,却鼓鼓囊囊的。 应姑姑也不傻,知道新来的皇贵妃想问些什么。 主子要问,她们这些下人想不想回答都得回答,能给银子的都是些有思量的,她没得选。 夏秋拿着一小袋银子放在了她的手上,顺势拍了拍她的手道:“应姑姑,您好好说,娘娘不会亏待您的。” 触碰到她的手时,夏秋心里也一惊,这双手老得不像是皇宫里的人,粗糙不已,甚至像是丞相府那些劈柴烧火的婆子的手。 面上却波澜不惊地站到一边,跟着娘娘和冬春一同,听着应姑姑说话。 将银子揣到怀里,她才福身道:“回禀娘娘,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娘娘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奴婢便是!” 银子她已经收了,自然不敢说谎。 “你且与本宫说说,宫里现在的情形,是个什么样儿的?”白苏也不矫情,直入中心。 “回娘娘的话,宫里这些年向来安稳,自从皇上取消了每年的选秀,宫里进的人也越来越少,都是些老人了……” 应姑姑对宫里的事情如数家珍,说话也是条理清晰,白苏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的妃子夫人里面,除了她这个皇贵妃,尚还有一个静贵妃,只是一向安安静静,就连许多宫里的人也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另外便是静贵妃之下的三个妃子,德妃纪允芙,贤妃官绾婳,以及方才来过的丽妃,莫芷溪。 虽说同为四妃,但德妃与贤妃却并没有如同丽妃那般目中无人,皆是温婉贤淑之人,平日里也没见得有什么事。 丽妃却是真正的闹事儿的主,成日在皇上面前争宠,一个人自成一台戏,宫里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四妃之下,便是淑夫人祁若嫣,与菀夫人敬瑶。 淑夫人与丽妃交好,却并不经常在一起,打眼看起来,她与每个人的关系皆不差,却也不见得有多好。 至于菀夫人,白苏见了一面,却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算是老好人,但又与丽妃有交集,也只能觉得不好不坏了。 在后面,便是一些昭仪了,都是平日里白苏不会去见的人。 但应姑姑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有些犹豫,仿佛什么事情难以开口。 白苏想着怕是什么宫中秘事,允诺道:“你但说无妨,今日的话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虽说她保证了,可应姑姑还是考虑再三才说道:“娘娘,按照昭仪的位分,平日里娘娘也无需担忧,但其中有位徐昭仪,性子是北方望族的小姐,是当年皇上去北方时带回来的,性子十成十的烈,常常与丽妃冲上,娘娘若是见到这位徐昭仪,不予理会便是了!” 这个评价算是特殊了,白苏没有想到宫里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还是将应姑姑的话放在了心上。 说了这好些人,却独独没有听她说到太后,按理宫里最大的人,除了皇上,便是太后,理应第一个说,怎么会按下不表呢? 她没说,白苏也没有开口相问,关于太后,日后晨昏定省的时候,也必然要见到的,现下大概了解一番,只是做个准备罢了。 “本宫了解了,夏秋,送应姑姑出去吧。”应姑姑说完福身等着她的吩咐,白苏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便让夏秋送她出去。 等到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口,冬春才低声问道:“娘娘,应姑姑的手,似乎与其他的粗使婆子不大一样……” 她也察觉了应姑姑的异样,相比其他的粗使婆子,应姑姑更加苍老,但她平日里皆是也与其他婆子一样,做些清扫的工作,怎么会差别如此大? 未想,白苏轻声低笑道:“无妨,差别再大,也不过是个粗使婆子,若真有个什么,还是这禧宁宫的人,想要寻她出来,也是个容易的事儿。” 第八章:懿清宫 再者,白苏也并没有问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她既然没有隐瞒,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见到她白苏这般淡然,冬春也只是笑自己多心了,没再问下去。 夏秋送了应姑姑出门去,转身回去时,留了个心思,站在墙边的拐弯处,仔细观察着应姑姑的一举一动。 看了许久,也并未发现什么,才小心翼翼地回到正殿,向娘娘汇报这些事情。 身后的那道视线消失之后,应姑姑慢慢地拿起手中的扫帚,回过身来打扫身后的地方,确定四下无人,才将扫帚放在墙角,朝着宫门外走去。 回到禧宁宫里,夏秋如实禀报,冬春却觉得十分怪异:“平常人被人盯得久了,必然会心底发麻,夏秋盯着应姑姑这么久,她怎么会毫无感觉呢?” 白苏也觉得这有些不对劲,思量再三,还是遣了冬春再去瞧瞧。 没过多一会儿,冬春便急急忙忙地回来了,脸上还是犹疑未定的恐慌:“娘娘,应姑姑果真不见了,只剩下扫帚放在墙角。” 若说是打扫完了,理应把扫帚带走,现在扫帚还在,她却不见了,难免让人怀疑。 刚进宫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白苏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哭,现在也只能庆幸她没有问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另一边,应姑姑疾步向懿清宫的方向走去,三步一回头地望了望附近,从懿清宫的后门侧身进去了。 懿清宫是天穹王朝太后姚素凡的寝宫,平日里,除了妃子的晨昏定省,几乎没什么人进出。 自从先皇驾崩,太后就整日地吃斋念佛,不大喜欢喧闹,后来索性连每日一次的晨昏定省也改成了每十天一次。 静悄悄地关上了懿清宫的后门后,应姑姑踩着轻巧地步伐向正殿走去。 灰色的身影没有经过通报就径直走进了殿内,见到她的到来,懿清宫的掌事姑姑明姑姑几步走上前道:“应姑姑来了!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在明姑姑的身后,一扇紧闭的紫檀木门散发出陈年的清香,久久不散,仔细嗅下去,竟还带着些香薰的味道。 应姑姑没有立刻回她的话,仔细瞧了瞧她身后的门道:“娘娘还没出来吗?那边奴婢已经确认过了,是白丞相的女儿不错,奴婢已经将皇贵妃的容貌记了下来,现在就去画下来,待娘娘出来后,将它交给娘娘便是。” 明姑姑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应姑姑不能逗留太久,便默默将她带到画室,又派了一个与她相貌相像的人替她去了禧宁宫的前面做洒扫工作。 应姑姑开始下笔后,明姑姑也不准备打扰她,转身回到了那间充斥着淡淡熏香味道的房间前。 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穿着藏青色祥云外套的中年女人就走了出来,明姑姑见状,立刻迎了上去,禀报道:“娘娘,应姑姑已经回来了,正在画室作画,想必不久娘娘您就能看到皇贵妃的相貌了。” 接着又说了些禧宁宫的其他事情,太后一直是冷冷清清的面容,却在听到昨晚的时候,冷不防问了一句话:“昨晚他们洞房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敬事房的姑姑本要将禧宁宫的帕子呈上来的,但她并不觉得一张帕子就能证明什么。 以宗政季衡的为人,就算没有洞房,他也会在帕子上沾上血,再放回去。 所以那张帕子她没有细看,反而是靠着自己的眼线去猜测他们之间的事情。 “回禀太后,传来的消息说是看不出来,那些人瞧见皇贵妃神情疲惫,但又坚持着坐在椅子上直到丽妃菀夫人,与应姑姑离开,不像是洞了房的样子。” 明姑姑据实相告,心里呢存这些疑惑。 今儿早上,那张带了血的帕子送到了懿清宫,她还想着皇上一定是与娘娘洞房了的,但下午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帝会在帕子上抹上鸽子血,用来充当证据。 听到他们不一定洞房,太后反而开始松了一口气,吊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从静室走到画室的路并不远,但太后知道应姑姑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画好,便放慢了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明姑姑聊天。 “她一进宫就是皇贵妃,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哀家听闻今天早上,丽妃与菀夫人相约去找她?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对于禧宁宫,太后十分关心,连一个字都不愿意错过。 明姑姑似乎早就知道太后想问的这些,无奈地笑了笑,回禀道:“娘娘就是太过担忧了!皇贵妃娘娘身为两朝丞相心尖儿上的女子,册封为皇贵妃并无不妥。二来,奴婢听说,丽妃与菀夫人从禧宁宫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想来,皇贵妃也是个大家小姐,不至于让自己受委屈的,若是太后娘娘真的放心不下,也可趁着千秋节之前,紧着敲打敲打,好让丽妃这些人安分一些。” 话虽然如此说,但明姑姑心里却并不赞成这么做。 本来皇贵妃刚进宫,应该让她多拉拢人心,立下根基,若是此刻太后娘娘插手,反而让那些妃子对皇贵妃有所非议,难免不大合群。 太后也不是一时激动的小姑娘了,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听闻她这么说,也知道行不通,叹了口气道:“唉!哀家是老了,这些年不曾出去走走,身子骨都要散了,从后天起,就把晨昏定省都恢复了吧!哀家也想和她们这些年轻人一同走走啊。” 闻言,明姑姑心里一动,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太后如此急切,万一叫人发现了端倪,实在对太后不利啊! 不过太后必然有自己的打算,身为奴婢,她也无权干涉下去,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走到画室前,应姑姑已经将画晾干,画上一身明黄色常服的白苏温婉可人,仪态端庄,眉目间流露着柔和的神情。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见到太后过来,应姑姑踩着小碎步走到她的面前,福身请安。 第九章:步步为营 知道太后前来画室是为了她的这幅画,于是起身后,便自觉地退到了一旁,与明姑姑站在了一起。 保养得圆润的手抚摸着已经干掉的画,画上女子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有着几分相像,却又多了一抹女子的柔美。 这是那个人的孩子啊!阴差阳错,却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本以为这一生都再也不会见到与他相关的人或事了,却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把他的女儿送进宫来,一切都是命中有缘。 失去了神采的眼眸中忽然变得晶莹,闪着点点的光亮。 下一秒,眼泪又退回了眼眶,脸上却依旧是哀戚的神色。 这么像他的孩子却不是自己的,姚素凡的手不经意地划过画中人的脸,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为什么她要成为一颗棋子?为什么她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从家族,到先皇,从来没有放过她,就算他们已经死了,她却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她本应该是丞相夫人的啊!丞相夫人本应该是她姚素凡的啊!为什么要夺走她的一切…… “娘娘,您可要先用膳?”明姑姑察觉到太后的不对劲,知道她又想起了前尘往事,出口安慰道。 应姑姑悄悄地向门口退了退,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还没有资格知道太后的旧事,只能选择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太后终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紧紧握起的手又松了开来,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已经皱在一起的画,说话声音如常:“哀家暂时不饿,先回屋吧。” 明姑姑应声,跟着太后离开了画室,应姑姑随后关上门,从懿清宫的后门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禧宁宫的时候,应姑姑询问了替她的宫人,可有人来过,宫人摇摇头,二人才放心地交换了身份,各自回宫。 却没想过,在那宫人来之前,白苏就已经派冬春过来看过了。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禧宁宫的三个人也是提心吊胆地没个着落,生怕她在宫里消失了。 见到她拿着扫帚回来后,夏秋转身从下人的院子里的跑回正殿,大口地穿着气儿道:“娘娘,应姑姑她又回来了!” 为了确定应姑姑的身份,夏秋还特地问了院子里的其他婆子,得知她确实是住在这儿的,心里就安了许多,直到看到她回来,才确定下来。 白苏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也不想一进宫就惹出这么大的事儿。 但是,“那方才应姑姑离去的这么久,都做了什么?”冬春还有些疑惑,应姑姑虽然没有失踪,但这段时间究竟去做了什么,还不好说。 相比之下,夏秋考虑的就并不是这么多了:“不管她去做了什么,既然现在已经回来,日后奴婢再观察几日便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便派人去将她拿过来就成。冬春,你还是别杞人忧天了。” 何况,她已经收了娘娘的银子,银子上有官银的印记,与宫里的银子不同,查也是能查出来的。 这次白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冬春道:“夏秋说的没错,既然回来了,此事便作罢,本宫也未曾问什么不该问的事儿,不必大惊小怪。” 冬春闻言,也只好附声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踏实。 白苏了解她的性子,总爱多想,却也是防患于未然,便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昨日宗政季衡赏赐了她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正好闲着,白苏也想着要活动活动筋骨,吩咐道:“夏秋,你去将仓库的花名册拿过来让本宫瞧瞧。” 丞相府倒是不穷,但有些东西是只有皇宫的人才能用的,她也想看看自己这个皇贵妃究竟值多少钱。 趁着夏秋下去拿花名册的当儿,白苏转头对冬春道:“你回头多去应姑姑那边瞧瞧,夏秋再去未免让人怀疑,再者你心思也缜密些,这三五日里,你多跑几趟。” 她也未曾对应姑姑放心,只是不想让那些婆子察觉罢了。 冬春这才明白娘娘的心思,点头称是。 “皇上驾到——”宫门外的太监扯着公鸭嗓一声唱喏,震得白苏心口儿颤了颤。 这太监这么传唤,也不觉得嗓子疼得慌嘛! 默默吐槽了几句后,白苏扶着冬春的手,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望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皇帝换上一副笑脸。 这个点,宗政季衡应该是刚下朝,一下朝不去上书房批阅奏折,却朝着禧宁宫来,难怪丽妃对她这么眼红。 白苏避开宗政季衡的目光,浅笑如菊,福身请安道:“臣妾恭迎皇上回宫。” 万福礼才行了一半,就被宗政季衡给抬了起来,宽厚的掌心隔着绸缎传来一阵暖意。 “爱妃免礼,身子如何?可还好些了?”光听声音,宗政季衡的担忧毫不做作,甚至白苏都能感受到他的担忧。 但是身子好了,在白苏眼中就等于要洞房花烛,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好了”。 宗政季衡仪表堂堂,丰神俊朗,若是没有那小哥哥,没有爹爹的事情,也许久而久之她真的会接受他。 但是生在帝王家,谁不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呢?封自己为皇贵妃,不就是为了拉拢丞相府的势力吗?又怎么会不关心她?只怕是演戏演的过了才是。 但是这些话也只能对着自己说了,面上还要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再过些日子,想必就可恢复如初了。” 回到屋内,白苏本想着坐在皇帝的下首,却被他拉着坐到了身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冬春早在跟着娘娘行礼之后就去泡了一壶茶过来,将花茶换了下来,用上了皇帝赏赐的大红袍。 忽然,夏秋拿着花名册从门口走了进来,见到皇上,不慌不忙地上前福身行礼,但是宗政季衡对她手上的东西显然更加感兴趣。 “这是做什么?”他从夏秋的手中拿过花名册,翻看了两下随口问道,这架势,大有赖着不走的准备。 第十章:皇上的直觉 不过他是皇帝,别说禧宁宫,就连天下都是他的,又怎么能说是赖着不走呢? 白苏无奈,将自己准备收拾这些赏赐的事情告诉给他,却没想到宗政季衡更加来了兴致:“朕也未曾细细看过那些东西,便与爱妃一同看看吧。” 皇帝都已经开口了,白苏也只好同意,好在皇帝指挥着两个侍卫跟随夏秋去搬东西,否则她还要另外找人过来。 端起冬春泡出来的茶,宗政季衡放在鼻尖,一股涩涩的味道飘散开来,带着些许兰花的清香。 看着他的神情,白苏就知道冬春沏的茶合了他的胃口了。 在丞相府,爹爹最爱喝茶,为了泡茶给爹爹喝,她便请教了管家。 没想到她只学会了皮毛,但冬春却意外地被发掘了茶艺天赋,正好解决了她的懒散,就由着冬春去学了,每每提到此事,冬春还会想着取笑她一番。 果然,宗政季衡品了一口杯中的茶,放下来夸赞道:“这茶不错,再久一些味道会散的更开,下次不必管时间,泡好了再拿上来不迟。” 冬春闻言,不禁激动地福身称是,她泡的茶能入了皇上的眼,心里一定会更加记着娘娘的! 不一会儿夏秋便带着两个人抬着箱子走进来,重重的两个紫檀木大箱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顿时激起一地的灰尘。 皇帝也不恼,毫不在意地指挥夏秋将箱子打开,带着白苏拿上花名册开始一件一件地对。 这一切白苏看在眼里,对宗政季衡这个人又更加的不解,身为皇帝,他似乎并不勤于政务,若是如此,他为什么又要封自己为妃?不是多此一举吗? “爱妃,这个雕花珐琅枕摸着不错,留着给朕用吧……” 宗政季衡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里,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心中的涟漪一点点散开。 他这是准备在禧宁宫常住不走了吗? 陪着宗政季衡挑了一会儿东西,白苏只觉得腰酸背痛。 这宗政季衡真的皇帝吗?像个孩子一般,这个也新奇,那个也新奇,倒是自己更像是见多识广的大人,没有想象中的惊喜。 挑挑拣拣后,宗政季衡还是将那个珐琅枕放在了床上,看了看一旁白苏的软枕后,十分认真地转头问道:“爱妃,朕听白丞相说,你不爱睡枕头,可是真的?” “咳咳咳……”白苏正指挥着夏秋收拾东西,听到他的话,不禁咳了出来,她不爱睡枕头,难道爱睡石头吗?白擎究竟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话?宗政季衡也是,难道就不会好好想一想的嘛? 她忍住狐疑的眼神,换上一脸的温和,对上宗政季衡的视线道:“皇上,哥哥都未曾进过臣妾的闺房,又怎么会知道臣妾不爱枕枕头?怕是哥哥玩心大,想借着皇上来整臣妾呢!” 宗政季衡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问道:“那昨日的桂花糕,爱妃也不爱吃?” “当然!臣妾向来不爱吃桂花糕,不止桂花糕,任何糕点臣妾都不吃。” 还记得那年,十岁的小姑娘以为自己终于长大了,不会被那个混蛋哥哥欺负了,兴高采烈地让夏秋拿着省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小包梅花糕。 就是那包被白擎用蜂蜜泡过的梅花糕,成为了刚及总角的少女的噩梦,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之时还会想起自己被蛰成猪头的模样。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糕点,无论是桂花糕,梅花糕还是如意糕,只要看到都会有几分后怕。 白苏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注意皇帝看向她的目光有多么柔和,带着几分的失落。 她的过去只有白擎,而那个出现在她幼年的与她一起吃烤红薯的小哥哥,也许已经被她忘得彻彻底底了吧。 白擎有多不想自己娶她,宗政季衡心里清楚得很。 也许是出于男人的直觉,在他看来,白擎对白苏或许并不仅仅只是兄妹之情。 而对于他来说,白苏是他最后的依托,只要她在,自己就不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里,宗政季衡是如何熬过来的,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是,他没有想过,自己对于白苏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或许从心底来说,白苏更希望她可以和白擎在一起吧。 “那以后就吩咐御膳房,不要再做糕点了。”宗政季衡能做的只有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获得最大的安心。 “嗯?”白苏没有反应过来,忽然记清楚了他的话,转身看向身边的人,眼中有没来得及掩饰的迷茫。 捕捉到那一缕迷茫,宗政季衡也忍不住笑了,顺了顺她贴在背后的头发,笑道:“怎么变得这么傻了?不爱吃糕点,日后朕就不让他们给你做,可好?” 想着昨日还听信了白擎的话给她做了糕点,自己简直就像是个十五六岁少不更事的的孩子。 听懂了他话中的宠溺,白苏意外地羞赧一笑,下一刻又转过身去,神情失落。他是宗政明泽的儿子,对自己再宠,也不过是带有目的的举动,与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吗? 但是方才那一瞬间,若不是一直告诉自己,他是宗政明泽的儿子,是自己的仇人,也许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会被宗政季衡俘获,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男人可以冲着自己?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简直就是标准的古代霸道总裁了!可偏偏是他! 老天爷果然是看她过得太好了,所以下半生想让她吃点苦头。 宗政季衡没有错过她脸红的一幕,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牵着她的手道:“苏苏怎么转过去了?莫非朕已经丑到让爱妃不忍直视了?” 苏苏……这样亲昵的称呼让她措手不及,心里却又并不反抗。 这一刻,她突然恨上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对宗政季衡心软了。 饶是心里百味杂陈,脸上却依旧是温婉的笑,她将将转过头来,低声回道:“皇上丰神俊朗,怎么会丑不堪言?是臣妾失态了,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