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风雪边关

冰冻的边关下界河下一群摇摆的鱼儿争相跃跃,似要弄起涟漪,似要弛跨龙门;界河上有边关人的脚印,什么人呢?有一代戍边军人,有一伙“跑山货”的探子,有一帮“下水货”的摸子,总之这脚印都是在付出也或许能得到回报,而后两者称猎人也俗称“野人”。
“野人”的特点是什么?独立生存能力强,不怕寒冷,能猎食动物。
赵全顺就是个“野人”,还是个“老野人”,赵全顺干这个行当已经有年头了,还带出了不少威镇兴安岭的徒弟,个个都是好手。且不说他见过多少珍奇异兽,就在他的手下栽跟头的也不下几十种,大兴安岭里能跑的活物都能撞上,工具也很简单,就是平常捕猎用的夹子、套子,单说这点,他就比不上他的那些徒弟们了,有出头的徒弟用的都是“进口货”,携枪带炮的也不下少数。也不是赵全顺搞不到和搞不起这些“进口货”,是因为他压根就瞧不起这些玩意。用他的话说就是,“动物也有脑子”,大致就是讽刺那些用“进口货”的人,说他们没能耐没脑子。
除了跑山设套子,还能下水拉网,有专业的能淘金,淘金的本钱稍微高一些。就说跑山,鹿、狍子、鼾、野猪、熊、紫貂、猞猁、狐狸等等,都是跑山的货,比较好搞的是狍子、灰鼠、野猪、鹿一些常见的,话说回来,大都很危险,在大兴安岭里排名前几的动物分别是: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中属红野猪最厉害,爆发力极强,但相对比较好抓,只要一枪打中脑袋,准跑不出二百米;其次是熊,熊是最难抓的动物,通常要夹子和套子结合,还要保证夹子夹到了熊的四肢,套子套住熊头才行,不然的话熊能掰开夹子逃走,而且好猎人都把铁丝用盐水浸泡几天,再做套子,这样可以消去铁丝的亮度,不容易被动物发现;再者是老虎,老虎数量少,很难碰到;还有就是狼,狼也是用大夹子才能抓到的,而且下夹子的方式还得科学,保证能够斜向的同时夹到两条腿,可以防止狼自己咬断一条被夹住的腿逃走。被这些动物随便的被咬一口顶一下,那也是要命的活,所以为了避免危险,一般都是几个人成一组。冬天一到,就上山,为啥冬天来呢?冬天气温底,大兴安岭得零下四、五十度,搞不好就得冻死,但夏天动物大都褪毛,冬天毛皮丰厚,能卖好价钱。而且夏天药用价值也不高,像鹿心血、熊胆之类的,就算逮到了也没啥卖头,最多卖点头钱,当个标本啥的,或者干脆自己杀了吃肉,野生动物新鲜,送人也不错。再说下水,那也是冬天的活,虽然说夏天的鱼好打,可卖不上好价钱,也不够肥美,像界河里的锡林、红尾等,夏天一般都是淘金和挖药材的时候,防风、黄芪、赤勺、龙胆草、杜鹃、柴胡等药材丰富。而冬天锡林鱼大都一斤多一条,能卖到四五十块钱,好的能卖到一百二十块钱。
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读者也都清楚,赵全顺是个“野人”,而“野人”干的勾当都是违法的,且大都在边界干,守着一条界河,有水吃和柴烧是“野人”最重要的,在别人眼里他们有个共同的称号,非法沿边作业份子。且说这年冬天,赵全顺带着徒弟上山了……

巍峨的大兴安岭神秘莫测,起伏的山峦里夹杂着一层诈意的薄雾,像是远古的召唤。挺拔坚实的青松枯柏像是忠诚的卫士,守卫着每一寸土地。待几场漫天的飞舞后,积雪会将一些树木压弯了腰,但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种“雪压青松挺且直,扫去尘蔼又一年”的不屈精神;看那些依然挺拔的卫士,似有一种“不畏风霜向晚欺,独开众弃已凋时”的梅花傲骨。界河早已封冻,远处看去,就像是天上的银河铺落凡间一样。界河上的积雪是遮盖界河的珍珠粉,像是上了一层薄薄的妆。
界河的岸边,一辆绿色的军用车慢悠悠的行使,像是得了白内障的老人,借着盲人道,一步一步的小心探着。这样的小心探,边关人则叫它“闯冰道”,每年都有海事、边关部队来“闯”,为的是开通一条与外界相连的冰道。虽然是小心,但也经常听说有事故发生。界河上了冻,但也有一些温泉式的大冰泡,这就危险了,也是出事的主要原因;再有的就是冬天里下水拉网的,冰冻的界河像一张大白纸,却被重重的点上了一笔,撕裂了一条口子,就在这里下网打鱼。等几场雪后,就形成了天然陷阱。
在中俄边界,中国版图上的鸡冠子位置,绵延着一条额尔古纳河,也是我们所说的界河。界河边上坐落着一个美丽却贫瘠的村庄“奇乾”,亦被唤作“千年古镇”。三十年前,这里流传着一首歌,奇乾的山、奇乾的水、奇乾的姑娘美,可如今却大变了摸样,因为封山育林和边境安全管控,人们都被迫迁到外地了,只剩下七户人家二十二口人。当时奇乾的“乌玛金矿”也颇有名气。从急流河口上游到阿巴河口下游,边布着奇乾旧址、近址和现址。奇乾旧址要回溯到清朝入关以前,历史悠久。奇乾旧址在急流河口上游的中砥。有一座县衙门的旧址地基,望着这旧址,飘出一种历史的腐烂味;奇乾近址在阿巴河口的下游,近址上残存着几栋激不垮的建筑,人们从奇乾近址迁到奇乾现址就是因为总是被河流泛滥的洪水侵害的原因;奇乾现址就显得荒凉无助了。
如今的奇乾是望不尽的雪山、流不动的河水、姑娘也不再那么美。但唯一不变的是共和国的忠诚的戍边卫士,总是一茬茬的前仆后继,像是冰封的额尔古纳的河水,在默默无声中川流不息。因为人口不多,边防连队也就成了奇乾最权威的单位,这里还有森林警察中队、海事局、管护局和一个边防派出所。连队供应着奇乾的所有电力。虽说是所有,其实也就那么几户人家用,其他单位都有自己的发电机,况且就那么几户人家也有经常不在家的。
从奇乾到最近的乡镇有二百多公里,而且路势很不乐观,一般夏天车行都要跑上六、七个小时,冬天就更难走了。有的年头老天爷不高兴,多下几场雪,也就封山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界河也因为雪太厚,推土机推不动,开不出道来,也封了,封山是很可怕的事,意味着与世隔绝。
在奇乾最有权威的单位是边防连队,最有权威的人则是奇乾乡乡长兼书记兼武装部长兼武装部第一政委陈德富,如今也已百岁遥及、步入苍年。最早以前,奇乾是个自治县,所以陈德富刚下来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也是独霸一方。记得刚开始组织部的领导找陈德富谈话,“老陈啊,你是区里的老同志,很不错的干部,又是先进党员,这几年干工作又是兢兢业业,这些成绩组织都是看在眼里地”,陈德富无奈的附和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降临的是什么,不过他早都想好了退休后的生活。“老陈啊,组织上决定派你到基层去当一把手,跟你现在的条件比起来可能有点差,毕竟咱们这里的机关单位嘛,不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和困难没?”,陈德富听完这话有点发蒙,自己根不正苗不红的,能凭自己塌实肯干,混上国家干部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下基层当一把手,这是明摆着的“明降暗升”,得求多少“佛”也难修来的,实实在在的一个“三级跳”。于是,陈德富简单收拾了行头,就带着夫人奔赴奇乾就任县太爷去了,心里甭提多乐呵,这守着大河,靠着大山,自己也可以放开膀子“捞”一把了,不用像以前那么拘束那么低调。
到了奇乾,陈德富一看这地,又琢磨着“不出三年,定能粮谷满仓”,正应了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新官上任三把火,陈德富琢磨着怎么先大干一把。可还没等陈德富把火给点着,县长就调走了,补的正是他以前的位置,这下陈德富更高兴了,一手遮天。待他刚把火给点着,就接到红头文件,“县编制取消,改为乡”,全国最大的乡。陈德富傻了眼,但也没太灰心,怎么也比啥也没有好吧,乡归乡,但断不了财路,只是有几分心灵的创伤,但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可没等他的伤口愈合,上面的红头文件又到了,“奇乾乡编制取消,居民外迁”,自此一迁,包括乡长夫人在内一并迁走,只剩下几户不死心的和守着祖上留下来的家业或是迁不出去的。陈德富不干,几次到区里协调,说是协调就是去闹,最后得到的答复是,“保留乡编制,居民外迁,择机回迁,陈德富本人按休工待遇,工资按百分之三十发放”,这是区里的最高标准了,陈德富也就死了心,同样得到这个让人死心的答复的还有蒋永强,奇乾乡原会计,他们两人都是盼望着东山再起的。可一盼,几十年的光景就从眼皮底下遛了,人变老了,曾经的苍茫大志,已经难以找回,只留下对生命的痕迹;以前的土房子似乎被雨水吓怕了,缩回了泥土里,像是落叶归根;木房子大部分都被剩下来的几户人家当材烧了,只留下一些难以支撑的房基、房梁,仅能用来回忆往事;还有几个养牲口用的大围场,零星的散落在偌大的村庄里;包括那乡长的名号也变成老陈了。
冬天到了,几户人家升起了炊烟,给人一种神往的感觉;大围场们,则像是孩童的木积,错落有序地摆放着。远是山,近是水,这样的诗意也给人留连忘返意境,这意境中的人是有不同的目的的,像赵全顺跟他的徒弟们是求财来的,有很多人来了就走也是求财来的,也有住上几年再走的,也有从意境中匆匆离去的。
郭小峰就是个求财的主,他在海事局上班,他小舅子在管护局当副局长,来这里跑山的最怕的就是管护局,所以管护局的头头每年的红包是绝对少不了,郭小峰也就近水楼台了。冬天一到,界河封冻,海事局就没事了,跑山的活也就来了。郭小峰这人有分寸,不是那种为虎作伥的人,所以他很低调,弄点东西够个零花,能添了油水就行,免的被人告了,给小舅子找麻烦。所以,郭小峰大部分时间就干待着。但他不会在奇乾待太久,他的儿子在外地读书,寄宿的那一种,他得去照看十二岁的儿子;郭小峰的媳妇叫桑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是太招人喜欢。桑红是奇乾的座地户,跟小峰结婚后就在自家开了一个副食店,供应奇乾人家和连队的副食品,副食品的进货渠道则有偶尔进山的车帮忙捎带来,但价钱适当的要比外面的超市、商场斌上个块八毛的。
赵全顺和郭小峰是老关系了,所以这次赵全顺先是奔着小峰来的。桑红早早的就起身忙活,她要保证一天里炊烟一直都是升腾着的。升腾的炊烟显得那么纯洁,给北疆蔚蓝的天空缀了一抹迷彩。桑红拿出一块桦树皮生火,又加了几根木棒子和煤块,很快火焰就在炉子里欢叫起来。火炉上坐着一个手提示的烧水壶,水壶的提手是用一根钢丝代替的,这钢丝已经很多年了,水壶更不用说了,年头似乎比钢丝还久远。桑红正给连队烧水,连队没有长电,锅炉只供暖气,所以就一直在郭小峰家烧水供应连队使用,连队给打冷水,给煤烧。奇乾的边民冬天吃的是雪水,夏天吃的是河水,在奇乾也只这两个季节了,郭小峰家能喝上现成的水也是托了连队的福气。
欢叫的火焰把墙沿染了一层漆黑,一直黑到早已裂缝的屋顶,墙沿是与主卧室是相连的,却早已与主墙分离了开,像是一个被宰割的动物被开了一道口子,又难看又危险,不晓得那天就塌了下来,就是这样的情形,依然维持了四年。桑红边烧着水,边琢磨着吃点什么好,转过头看到身后的缸里有一大缸的酸菜,菜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馒头,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吃什么好。这时,水壶座不住了,开始“呜呜”的叫了起来,桑红则又转过头给暖瓶灌水,地上一排排的暖瓶,像是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可爱小鸟,“一共有八个水壶都得灌满,真烦人”,桑红每天都是这么灌水,每天心里都发牢骚;里屋的郭小峰逗着儿子郭明唱歌呢,郭小峰奔四十的人了,最得意的就是儿子了,在奇乾人的眼里,只要是离开奇乾就算是成材了。儿子刚从海拉尔区回来,因为奇乾已经没了学校,所以只能把孩子寄宿在区里,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郭明一年只能回来两次,寒暑假,且是寒长暑短,内蒙古的呼盟地区长年都是这样,郭明也是往返于奇乾的一员。
郭小峰站在破旧的八仙桌前面,八仙桌是靠着窗台放的,窗台只有一块大玻璃,没有框,只是一块大玻璃镶在了一栋木房子上,侧面是一个好象放不出画面的电视机,电视柜的下面摆放着一堆烂了叶子的白菜,最完好的一棵也黄了叶子;脚下是一只杂色的肥猫,像是一个无理的地主。
“会唱‘把根留住吗?’”,郭小峰傲慢的问着儿子,儿子是学音乐系的,是郭小峰给选的专业,郭小峰知道唱歌的人都能赚大钱,而且不出多大的力,况且郭小峰就喜欢唱歌,只是五音不全,在大山地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喊出点名头,桑红也是一样。郭小峰让儿子唱歌或许也有别的原因。
郭明听到父亲的问话,像是受了紧急军令的战士,马上从铺着厚厚的大毡子上起身,扔下了正看着起劲的小说,站在了地上,还把毡子上的草席带了一卷出来,“会”,郭明严肃的回答,“给您唱”。
桑红在外屋听到了他们父子的谈话,连忙赶了进来,手在油腻的围裙上擦了擦,又去抚了一下留了三十六年的头发,快乐的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
“…啊,一年又一年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把我们地根留住…”
这时,从厚重的棉门帘里钻进来一名连队的战士,战士戴着一副眼镜进门时变的模糊了;双颊被冻的发红,棉帽子上的八一军徽起了一层白霜,照边关人的经验,今天的气温要零下四十度。桑红贪婪着听着儿子的声音,很不情愿的到外屋帮战士灌满了暖瓶,之后又赶回了里屋。
儿子的一首歌好似完整的结束了以后,郭小峰又让儿子唱歌,他本不想让儿子单调的一直唱着,可又担心儿子不开心、没趣,而自己的那点山窝窝里的野事早已讲了几十边了,他已经好久没出过山了,更不可能有什么新鲜事,儿子郭明听到父亲的话以后,好象是一个士兵在面对首长给下达的一个难以完成命令犹豫不决。郭小峰觉得自己没面子,因为自己现在是山里人。儿子成材了,他便从心里生出一种低了一等的思想。这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僵局,郭明刚要说出自己不想唱歌的理由,桑红就喊着让父子俩洗脸,算是一个完美结实的台阶。
郭明很懂事,从水缸里舀了一盆冷水,又加了点刚给战士灌好的热水,而后用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合适,便请自己的父亲先来,郭小峰一本正经的示意让儿子先洗,然后转身抽出一根烟,得意的吸起来,郭明从晾毛巾的绳子上扯下一条带有铜锈色的白毛巾,用水浸了浸,便给父亲递了过去,郭小峰正得意的接过冒着热气并带着铜锈味道的毛巾,刚要在布满辛劳皱纹的脸上抹一把,从厚重的门帘里又钻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正是赵全顺和他的徒弟刘帅。

郭小峰见到赵全顺惊了一下,赵全顺则是笑了笑,之后郭小峰还是惊讶的语气说道,“老赵,啥时候来的?”,说话的时候手里散发着热气的毛巾还一直颤抖着。
“刚到,奔你这来了,小红和明明都在啊”,赵全顺和蔼着问候着,并向人介绍了第一次进山的徒弟刘帅,“小刘,这孩子不错,悟性高,跟我在外面几个月啥都学会了,我这次带他进山来试试手,以后要是我‘冒烟’了,你们还得多照看着点这孩子。赵全顺说的‘冒烟’就是死了的意思,人死了都得烧,烧的时候就一股烟和一把渣子,这话倒是挺实在。
郭小峰听完赵全顺的嘱咐马上就认真起来,仔细的观摩着眼前的这个小刘,大约也就二十来岁,超不过二十五岁;很长时间没理的头发倒显得很自然,唏嘘的胡渣子添了几分潇洒;一身褐色的羽绒服油光发亮,还留下了几道划痕;下身是军用的作训服裤子,被里面的棉裤撑的结结实实;裤腿扎在了一双厚重的棉鞋里。郭小峰看了看,忽然叹气,又突然点起头得意的笑,像是在西瓜摊上买西瓜一样仔细,时而眼睛微闭,时而又怒目圆睁,像是在跟卖西瓜的人讨价还价,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像是在敲打西瓜怕买到没有咬头的生瓜,最后仔细瞧了瞧行头,像是在成交后还估摸着够不够称。
“老赵,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你也该退休了”,郭小峰好象是懂得什么奥意似的,不住的点着头,与赵全顺对视了一下,两人都笑了,到底为什么笑,他们都不知道,可能是有一种心灵感应吧。之后郭小峰把已经冰冷的毛巾递给了刘帅,让他擦擦脸,歇歇脚,等在家吃过饭就带他们去“踩点”。郭小峰说的“踩点”就是在山上找一个能住的地方,只要上了山就不能总往下跑,一来怕被发现,二来也怕被动物袭击,除非是没米或是缺了必要的东西才下山,一般都在山上下套子,踩的点必须保证有丰富的水源和木材。
这时从厚重的门帘里又钻出一个人,这个人是蒋永强,他一进门就认出了赵全顺,亲切的打起招呼来,“老赵,又上山来了,怎么,这次咱们还搭伙?”,说着话的同时摘下了眼镜用一块皮布擦着。蒋永强明知道赵全顺会答应,但还是示意的问一句,因为每次上山的人都是那么五、六个,赵全顺和他的徒弟是两个,再加上开车送他们来的乾龙和蒋永强,最多加上一个郭小峰,但这也得看郭小峰的心情了。
赵全顺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还没等回答完蒋永强的话,就听蒋永强跟了句,“今天杀猪,一会都到我哪忙活去,小红也别弄中午饭了,到家吃去”,赵全顺一听这话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蒋永强无论跑山、下水都不是什么行家,最多算是个业余选手,相反,采金蒋永强倒是个高手,但那都是夏天的活了,况且赵全顺捞不到什么好处。因为按规矩,无论跑山、下水的这一伙人在一起干,吃一起、睡一起,赚的钱也一起分,就算那个人不小心被逮住了,也会想办法把人捞出来,而且钱一分不少的分给被逮的人。蒋永强算是半个知识分子,身上没多少力气,跑山的活又不怎么样,总是拖后腿,赵全顺是跑山的老前辈了,每次跑山都是带队的,这次本不想带蒋永强,准备带乾龙的弟弟乾虎,可蒋永强的这一番盛情让他有点抗不住了,心也就软了。
“行,哥几个歇歇脚就到你哪去”,赵全顺爽快的答应了蒋永强,待蒋永强高兴的离开后,乾龙又钻了进来,乾龙刚把车停到了家里,来郭小峰家的时候看到了蒋永强还唠了几句。乾龙全名叫李乾龙,父母都不在了,他还有两个弟弟,叫李乾虎、李乾豹,是奇乾三兄弟,与他们齐名的是奇乾很霸道三姐妹,王奇美、王奇丽、王奇艳,号称王家三姐妹。乾龙并不知道赵全顺有意思带弟弟乾虎跑山,他觉得自己是家里的老大,应该多干活,不能让弟弟们受累。
乾龙进了屋里很客气的跟人打个招呼,“赵叔,车放家了,我让小虎和豹子加油加水呢,还需要装啥东西就吱声”
“行,开一天车累吧,暖和会”,赵全顺像关心孩子一样的问候着。乾龙又转向郭小峰,“小峰哥,你要的几件货先存家里了,等会让小虎和豹子给你送过来”,“不急不急“,说着话,郭小峰递给乾龙一根红山茶烟。
刚坐下一会,桑红就把铁锈味道极其浓重的开水送了上来,“不用忙活了嫂子,让我来吧”,刘帅起身接过桑红手里的水壶,很客气的给几位前辈倒满了开水,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板口香糖递给郭明,郭明在得到父亲的同意后,接走了口香糖。
赵全顺开口说道,“哥几个都在这,一会去老蒋哪,杀猪吃肉,不吃白不吃”,众人笑了笑,但郭小峰好象从这里听出了什么别的意思。之后赵全顺又把头转向郭小峰,“明天再去找‘点’吧,今天先歇着,我们晚上到小龙家睡去,明个你要是没事就跟着来,不想去也不硬拉着你,等下来的时候给你扔点货,找点的时候你得给探探路”,郭小峰裂开嘴吐了一口烟,点了点头,又说道,“孩子刚回来,是有点不方便”。
“行,去老蒋那收拾猪去吧”,赵全顺说完话就起身,众人也跟了出去。

奇乾的夜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夜空犹如一张蓝黑的大纸包裹着,点缀着满天星辰像扎破的小孔;星星那么遥远又似乎触手可及,远处的山峦像是会动的生物,树林则是生物身上的毛发,显得可怕又神秘的招人一探究竟;地上的积雪银白一片,茫茫的草原失去了生机,但积雪也给春天的草原注入了新的更强的生命动力;界河像一条洁白的哈达,迎接着往返的人们。寂静之时,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哮,随望去是翱翔的空荡,忽然听见乌鸦的喊杀,此方知全然误会。人们都已睡了……
诈意的薄雾在山腰间轻柔的围绕,似冰清玉洁的美人身披着透明的丝带,跳着忧伤的舞步穿梭在大兴安岭。透明的丝带时而细腻,犹如一道水银;时而深沉,犹如一条青龙。太阳疲惫的爬上了山坡,又使了使劲上了峰顶,最后升到了犹如海水般蔚蓝的天空,用耀眼的神目俯视着群山郡峦;月亮,没有藏匿起来,只是少了几分靓丽,却依然坚强的挂在天的一方。北疆的风景犹如神韵,简简单单的日升月落,就为蔚蓝的天空上了一笔素描,造就了一副日月同辉的壮丽水彩。
一大串冰坠从屋檐钻入雪中,不肯倒下,坚强的屹立着。奇乾人家升起了炊烟,炊烟顺着烟囱混进了蔚蓝的天空,时而浓烈厚重,时而温情脉脉,像一条条泥鳅窜入大海,顷刻间就匿入海底不知去向。
老占,全名占声名是连队的军工,是一个“三毛子”,所谓“三毛子”是指中俄混血的第二代,奇乾人管俄罗斯人叫“毛子”,中俄混血叫“二毛子”,依次类推,到“五毛子”的时候基本就是现居国的形态了。“二毛子”生得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个子。男儿显得英姿魁武,女儿则高窕性感。到了“三毛子”即属于中俄混血的第二代,就属于失败的作品,好比一副绝美的名家手笔,流芳千古的神迹被泼洒了一碗不知名的臭墨水。老占就生的矮胖发圆,上身所有的肉都聚集到了脖子和脸上,下身所有的肉都聚集到了屁股和小腿上,走起路来笨重的像个不倒翁,跑起来像是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滚动的皮球;一双别致的眼睛,犹如死鱼眼一般浮肿,镶嵌在嫩白又布满沧桑横流的头颅上。只要是静静的躺下,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像是一俱冷物。
老占生的这副摸样,要说起来也不能怪老占,老占的爷爷是当年“闯关东”的淘金者。当时世界大战打的正烈,苏联的前线请战书像雪片一样,举世闻名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列宁格勒保卫战”都是时代所烘托出的产物。苏联的男丁都奔赴了前线,带着民族的使命和认为能够拯救上天命运的信念。整个民族实行全民皆兵,留守的男丁还没车轮高,要么是病残和老者,所谓老者即是无基本生活能力,只要能动的,都上了前线。战争一结束,苏联就闹饥荒。粮食颗粒无收,到处尸横便野。
当时的中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山东出关一路要饭要到边界淘金的人被称为“闯关东”,“闯关东”也不全是山东人。但山东占有大约百分之九十,其次是陕西占百分之五,陕西出来淘金的被称为“走西口”。剩下的百分之五都是各地来当老板的。“走西口”大部分都来这里打工,“闯关东”有混的好的就自己开矿当老板,把就近的“闯关东”人都带了起来。相对比较“闯关东”的都混的好一些。
老占的爷爷是倒腾大烟到矿上换黄金。要说老占的爷爷倒腾大烟换黄金,也是“闯关东”的一个败类。根据野史记载,当年从山东出关的“闯关东”人,有一部分都身怀绝技。像“草上飞、二里半、水上漂、钻天猴”等,个个都以一当百,草上飞日行四百里,行如风;二里半飞刀出奇,快准狠、水上漂踏水无声,轻如鸿;钻天猴捉摸不定,闪无形。还有一些力拔千斤的高手,都是害在了大烟的手里。不仅武功失传而且连个名声都没留下。老占的爷爷在解放后也迷上了大烟,家产全都败了去。
虽说是害在了大烟手里,不过当时的收入维持自给还不成问题。苏联一是没了男人,有的女人耐不住寂寞;二是解决不了温饱,便遛到了中国的地盘,声称是鄂伦春族、白俄罗斯族等等,只要是摸样有点“毛子味”的族都行。据说那时候的苏联女人,只要男人招招手她们就跟着走了。当时淘金容易,可带出去难,一来二去,老占的爷爷就扎了根。老占是第二茬的果了。老占偷偷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跟同是偷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三毛子”女人生了“四毛子”,如今老占的的双亲长辈都已经不在了,离了婚,儿子也离开了奇乾,成材了。
老占虽然是“三毛子”,但也没人那么叫他,他有个外号叫“老邪”,据说是上车车坏,骑马马死,不管什么原始工具,高科技装备,到他手里都搞不明白,多少得出点毛病。不过这也是夸大的说,要是真的那么“邪”连队怎么可能用这样的军工。
老占是个懒人,太阳把整个屋子扫视了遍,老占依然卧在黑糊糊的被子里,这也不能怪他懒,他得给连队烧锅炉,是夜班,白天是连队的战士给烧,晚上接了班就不能睡了。老占的房子被外人家叫猪窝,这一是说老占的摸样不怎么地;二是老占的屋子确实不象话,除了卧室,屋子里见不到一丝的明亮,卧室里的光亮也只有那么一米阳光能射进来。一间杂乱无章污七八糟的仓房,外屋还生着炉子,这炉子只有在有人的时候才有火星,地下则胡乱的扔了一堆棒子;卧室更不成样子,一床油黑发亮的兰花被子,永远都那么卷在哪;还有一张供老占御寒的草绿军被,比兰花被子更可怕,一层黑亮的污垢,随便捏个什么形状就能立在那。卧室里还有一张残旧缺损的黄色古朴办公桌,一把“吱啦”叫的椅子。地下则是凌乱的杂物,顶棚上摇拽着一个没有生气的六十瓦的灯泡。
“咚咚……”,敲门声很急,老占想装作没听见,他分析这肯定是连队又有活干了,来找他的。但转念一想那个女人。他想的那个女人是离奇乾最近的镇,莫尔道嘎镇的一个寡妇。一次下山的机会老占认识了那个女人,王樱桃。老占一想到那个女人就不住的想起了女人的身体。老占曾经用自己的手机编了几条肉麻的爱情短信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见谁都说是那个女人给他发的,从来不让人看发信人的号码。都是那个女人啊。想到这,他还是磨了磨牙,使劲攥着拳头,大吼了一声,“啊”,杀猪一样。然后才睁开那死鱼泡般浮肿的眼睛,穿着一条同被子一样黑糊糊的四方裤衩,喘着粗气,胸部的肥肉随着喘息晃动。
打开门的一瞬间老占惊讶了,赵全顺抿着嘴笑,身后站着徒弟刘帅。进了屋子里老占套上了一套油光黑亮的作训服,是连队给军工配发的,说是配发,其实是连队战士淘汰的旧衣服。因为长时间不洗,衣服上结了一层痂。老占说这样暖和。他从不打理个人卫生,也没见过他理发,银白的头发好象不再长了,可能是劳累的原因吧。
屋子里有炉子,但是没开水,炉子只是用来取暖烧炕的,吃饭都在连队吃。虽然没有可以润口的粗茶,可两人的热情没有减。一阵寒暄之后,赵全顺介绍了自己的徒弟,老占也好似买西瓜一样挑来拣去,同样是与赵全顺相视一笑。老占有气管炎说话让人听了很难受,但还是少不了对晚辈指导几句,“小刘啊,以后到了奇乾提你占叔好使,就算没啥大本事,来这落个宿吃个饭啥的啊”
“谢谢占叔”说着话刘帅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烟,抽出一根递给老占,赵全顺不吸烟,刘帅便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根。老占努力的吸着烟,眼睛却盯着刘帅的那包红塔山烟,赵全顺向徒弟使了个眼色,红塔山烟就被重重的拍到了油光的桌子上。
老占吸烟很猛,冲劲上来了就猛咳一阵。赵全顺则是开诚布公的表明了来意,“老占啊,我这次来准备进山,听说连队的主官换了,你看这两天能不能抽空给请出来吃点饭”
老占还是吸了一口烟,使劲的挑着眉毛像是在考虑什么重大的决定,问道,“准备啥时候进山?”
“还不定呢,管护局那面小峰正给协调着呢,听说最近要换头头;海事局那面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就差连队了,连队的权力大,说你打猎也可,要是定你个越境偷渡也能,而且就他们巡逻最多了,也最难说上话,反正一切妥了就进山”,赵全顺显得无奈的说。
老占吐了口闷气,让人听了怪不舒服的,终于开口道,“行,小方这个人吧,人还行,就是有点虎,不过照在我的面上怎么地也得来,晚上吧,你看行不?”,老占又使劲的挑着眉毛好象在等待一个早有答案的回复。赵全顺点着头轻声笑了笑,老占继续说道,“方勇这个人吧,挺仗义的,我找他办事好使,到时候你们出来给上点泡不就行吗,是不?”
赵全顺听到方勇这个名字顿时木了下,突然把头低下来像是在沉思什么,眼神一直盯着裤裆里那个玩意,好象在跟裤裆里的玩意交流什么似的。老占则是不停的在吹嘘一些没有头绪的事,见赵全顺不搭理他,则又转向刘帅继续寻找答案,刘帅只是应着,时不时观察赵全顺的反映。
赵全顺突然开口道,“啊,老占啊,咱俩认识好几年了,一直都不错,改天喝点,这次要是进山的话,出来了给你带点好货”,赵全顺指的好货就是鹿肉之类的东西,“今晚可能有点事,方连长呢,咱们改天再约”
赵全顺说罢话,还没等老占明白赵全顺话中的意思,赵全顺就拔腿欲走人了。刘帅像是悟出了什么玄机,起身时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一包烟,老占也赶忙起身,眼睛却是也盯着那包烟。赵全顺则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烟,拉了刘帅一把,冲老占说,“咱们改天聚啊”
老占则迷茫的不知所措,“行,那个什么,赵哥啊,没事来玩,有事吱声”。老占见赵全顺和刘帅出了屋子,便急忙回身去看那包烟,好象这次谈话的目的就是为了一包烟。老占有一些想不明白,但还是把烟揣在了内衣口袋里。
赵全顺和刘帅离开和老占家,此时已接近正午。冰清玉洁的美人将手中缭绕的薄莎铺展开了,横立在天地间,好比美人出浴的帷幛。大地起了一层烟雾,是因为极寒的原因,烟雾像是浮云一般,另人有种犹如神境的感觉。
赵全顺和刘帅踏入了神境,赵全顺蹉跎的走在前面,左手压右手背在了身后,一副邋遢的手套就呈现在刘帅的眼前。刘帅只能不知所措的跟着。突然赵全顺开口道,“刘啊,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是两年前夏天的时候,五月,界河开了。夏天咱这更美,你一直在内地待着,肯定没经历过”,赵全顺一口久经沙场的口吻,“那山,一望无际的绿啊,美;小花儿,艳丽的很,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万紫千红啥色都有,一片一片的像个小岛,忍不住的多瞅几眼;那飞鸟,叫出名字的飞龙、夜莺、百灵、白头,喊不出名的,反正一群飞鸟都叽叽喳喳的叫起来,满林子的穿;动物也一样,那快活的,那时候动物身上没货,也不研究,那些大发了整也就抓个野鸡、兔子吃。界河开了那水可真透亮,蓝汪汪、绿洼洼,有宽的河面,细的河流,那河里深浅的不说,你摸不清底,乌黑乌黑的,一球一球的全是鱼,诱人啊。那时候流传的顺口溜,‘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哎”,赵全顺说着话,低头叹着气,接着又惆怅的说道,“那时候,我二哥还在”,赵全顺转身看了一眼刘帅,问道,“冷吗?”
刘帅若有所思的回道,“不冷,出来走走心情好”
“行,那就陪师傅再转转”
两人径直的走着,路过昨天过夜的乾龙家时,刘帅向里张望了一会,黑色的木头房子,一根根粗壮的木头横在雪地上;用棉被当窗帘的一扇十字窗户;烟囱里冒着细细的炊烟,一看便知是刚生着了火。赵全顺则边走边继续说,留下了厚重的雪声。“我二哥是一把淘金的好手,他有好几套设备,像是采金用的水泵有八台在山里呢,毛毡子不下百十来张,铁锹啥的工具更没数了。都是淘金用的好家伙。当时我帮忙看棚子,守点。那时候三个月就能分到个万八千来块钱。可我二哥这人身体不好,心脏有毛病。正巧我大舅和二舅都是中医大夫,在老家有点名望,看病从来不要钱,开了方子让病人自己抓药去。等人把病瞧好了,有良心的打点礼,想不起来就算了。到了年节瞧过病的都拿着年货来拜。我二哥的病让两位舅舅调理的挺好。哎”,赵全顺深叹着气,继续说道,“可惜那年夏天太热,我二哥犯了病,没半天的工夫就断了气,我急了啊,可没办法,后来大伙就齐了心的把二哥的尸体装上了拉鱼的车,连鱼带尸体一起往镇里赶。那时候天气热大伙都哭的没了泪水,后来车子到了虎口林的时候,被一伙边防兵扣下了,是出来巡逻的。带头的就是方勇,这名字我记得清楚。他个屎货,硬是扣着车不让走,车上明摆着尸体,就那么横着。”,赵全顺闷闷的低着头。之后又似问非问的一句,“你说能安心吗?”
刘帅随口问了一句,“那随后怎么办了?”
赵全顺似又拨动了心坎上的琴弦,“连车带人扣在了连队,尸体和鱼都臭了,妈的,当时我就和方勇闹了起来,那是趁火打劫,是想跟我们要沙金”,赵全顺怒气冲冲的说,“那时候他在虎口林北高地的连队当副连长,后来还是托的人才把我们放了的,等到下了山,那尸体都没了样子,最后是连人带鱼一起埋的,最后山里的设备也不知道被那个单位缴了去”。
赵全顺说到这就停了下来,背后的左右手都抽了回来,掩着面,“回去吧”,赵全顺指着乾龙家的方向,身后跟着刘帅,踏着正午的烈阳,彻骨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在诉说着兴安的秘密。赵全顺迈着跚跚的步伐渡了回去,刘帅则小心的跟着。
午饭是酸菜炖排骨,酸菜是乾龙自家的,排骨是蒋永强拿来的。烫了几条鱼,还有几碟小菜,炕头还有一壶二十斤装的“莫茅”酒。酒喝的还算痛快,掺杂这的都是些赵全顺的陈年旧事。等旧日历翻完了,剩下的就是“走后门”的事了。乾龙先开口道,“赵叔,小峰那面的事可能不好办了,听说新来的局长不尿咱们”。
“新官上任三把火,避着点就好了,等过几天再找他”。赵全顺吸了口浓茶道,“海事局那面没什么问题,那帮人好打发,派出所那边呢,我一个后生在森林公安局当差,有联合检查就先通知咱们”。
乾虎移过赵全顺的杯子,加满了开水,开水加的重了一点,几丝茶叶勇敢的漂了出来,显然乾虎的心思不在杯子上。“赵叔,那连队那边呢?”,乾虎问完这话就后悔了。乾龙则在一旁生气的说道,“你和豹子去把院子里的棒子劈了“,乾豹赶忙起身拽着发愣的乾虎,迅速的离开了。
“小孩不懂事,赵叔别怪”,乾龙带有歉意的说。
“没啥事“赵全顺嘴上说的没事,心里还在隐隐作痛,想起来当年家里的两位舅舅怕一世的医术失传,特找的赵全顺这茬晚生入室传授,可竟没一个肯学的。赵全顺强逼之下学了点治黑伤的法子,识了几种草药就跑了。两位舅舅得知后竟相拥大泣,几天不思油米,没出半月就双双不省人事了,留下了几本外人看不懂的古籍,都被老鼠啃了去。赵全顺真悔自己当初没好好学,要是多懂点中医治法,也不定能将二哥回天呢。
蒋永强见大家沉没,眼睛左顾右盼,伸长了脖子,身子向前探了探,鼻子里叹满了烟气,又扶了扶眼镜,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那还进山吗?”,这话是问赵全顺,也是无声无息的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后的问话。刘帅无言的跟着师傅站在一起,进不进随他老人家的决定。
赵全顺咬着牙,环顾了一下众人,从嗓子眼里挤出,“进”,这是跟人赌气,听都听的出来,但大家还都是很相信赵全顺的能耐。这大兴安岭上跑山的人多了,可赵全顺就一次也没掉进去过。随后赵全顺又说,“去把东子叫上,说我请他去”,乾龙喊着乾虎去找东子。

木质结构的房屋旁坐落着一栋漂亮的狗窝,狗窝的主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觅食玩耍了。屋内的蒸汽浓重,像在云雾之间,那是在用笼屉蒸羊肉包子。卧室里倒显得优雅,齐东的女人正在窥视着自己丰满的身材。双手托起一对嫩白匀称的乳房,在镜框中左右晃动;双腿重叠微曲遮住私处,修长的大腿展现无疑,像炽热的灯管,格外的引人注目。这是个喜欢自恋的女人。
作饭的人是齐东,小号东子。东子也是奇乾的作地户。摸样也挺精神,一米八多的个头,玩的一身好枪。从小就玩,玩了三十二年了,据说山里的猎物没有打不中的,别人打二百米的费事,他打四百米的不用瞄多久。用褒奖的话说就是,神枪手。
齐东和父亲齐天明一样,是个怕老婆的主。就因为怕老婆,稍微亲近点的奇乾人就讲故事笑话他:
说从前有个国王,要去攻打另外一个城邦,想了好久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大将领兵作战。最后,国王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找一个不怕老婆的大将去领兵。然后国王就对将军们说,“你们这里谁不怕老婆啊?”,下面的将军没有一个答话的。国王又说,“这样吧,你们怕老婆的站在左边,不怕老婆的站在原地别动”。将军们都往左边走,就剩下了一个将军,横刀昂首,甚是威武。国王很高兴,总算有个不怕老婆的,就试探着问没有动的将军说,“怎么你不怕老婆?”,将军回道,“禀告大王,俺老婆说,不让俺往人多的地方凑”。
齐东的父亲齐天明已经不在人世了,齐天明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猎人。他下的套子,别说动物,连人都跑不了。还射的一手好箭,百步穿杨。在林子里乱窜的动物也能透过复杂严密的树杈,准确的判断出动物的移动位置和弓箭的速度,并且百发百中。是个了不起的绝活。齐天明与赵全顺有着不解的情分,千丝万缕的让人搞不明白。据说是赵全顺曾经救过齐天明的命,有好事的人说是齐天明被野猪攻击,野猪的爆发力又极强、极快。况且一般的弓箭根本射不透野猪皮,有的大野猪连枪都打不透。那时齐天明眼看就要被野猪牙顶到,好在是赵全顺用火枪打中了野猪腿,两人才逃走的。
齐天明的父亲是伪满洲国的警察,被苏联红军打死了。据说在山里藏了一大批黄金。齐东怀着一身的好功夫不离开奇乾,都说是因为爷爷留下黄金的缘故。而这批黄金的数量不是一般数字能够衡量的。
乾虎先是冲齐东家贼贼的瞧了几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腰板挺得笔直;向前努力的伸着脖子;左脚掌踩着右脚背,愤怒般的探着精神,脸被憋的通红。
随着“吱嘎”的一声长音,乾虎神情自若的松了神经。齐东提着一桶馊水,“噗”的一声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一桶馊水几秒钟就结了冰。齐东发现了靠门立着的乾虎。乾虎正笑嘻嘻的欲跟他打招呼。齐东则先朝卧室瞅了一眼,然后冲着乾虎道,“咋了,虎儿?”
“呵呵,找你啊东哥”
“废话,你还能找别人呢”,齐东没好气的说。乾虎在奇乾的口碑很差。据说乾虎身上带着“事”。是公安局的通缉犯。据说是他在外地找小姐,把小姐灌醉了。然后把小姐给强奸了,致使小姐大出血,又没有及时送到医院,结果死了。所以乾虎一直不敢出去。
乾虎语气很深沉的说着话,“东哥,赵叔来了,找你呢”
齐东惊了一下,“咱们一起过去”。说罢话,齐东摘下围裙,冲进卧室,见自己的女人裸露着肩头看着他。“包子蒸好了,你去弄了吃吧,我有点事”,齐东说话的时候好似很小心。见自己的女人没什么动静便使劲关了下门。齐东的女人叫向美美。向美美使劲瞥了一眼关上的门,之后又若有所思的笑了,看着那被齐东关上的门。
齐东慢跑着赶着路,不时回头看看步子懒散的乾虎。齐东见到赵全顺似有种要跪下来的激动,“干爹,您来了”
“呵,不错的孩子”赵全顺笑着说。
“让虎儿去我家拿屉包子,羊肉的”,说完话齐东又忙追了一句,“让乾豹去吧”
“不用了,你也坐下,干爹有事跟你说”,赵全顺一副裁决者的样子。齐东也顺着裁决者的意思。“这次准备进山,出了点小问题。但山还是要进的”,话里有点赌气的意思,“咱们这次进去五个人,我、小蒋、东子、小龙,再加上我的一个老铁子,他二个月前进的山,算算日子也该出来了,他们口粮带的少。我一会联系他,咱们五个人进山,明天就就让小峰带咱们去踩点”赵全顺思考了一会,“你们都有问题吗?”
众人都没说话,刘帅是跟赵全顺站在一起的;乾龙属于进不进都无所谓;蒋永强属于从众心理,只有齐东思考了半天,“吱”的磨着牙,又呼了口长气,“行,听你的干爹”
第一卷 第2章 残雪悲歌
深山净土残雪纷飞
悠悠岁月动情悲歌
每年都会有几场偷偷来的风花。风花似雪又称不上雪,因为它是花。它落在身上就像瞬间与你融为一体似的,顷刻间就不见了,悄声无息不留下一丝踏迹;它落在地上就融入了大地,留不下一点伤痕,比鸿雁的影子还难以捕捉。风花飘渺显得浪漫从容;风花舞动显得神秘莫测;风花消失晓得奇幻悠然;风花落地显得坚贞不渝。风花只是苍茫无际的瞬间绽放。海蓝的天空撒落的是什么啊?飘飘零零、欢欢喜喜,犹如英姿飒爽的健儿挥舞诗歌;犹如威严魁武的神圣卫士从天而降、惊心动魄,又那么义无返顾。有人说:风花来时会有忧伤的事情发生,那正符合风花忧郁的性格。风花不停的抚摸着万物,留不下任何余香。
赵全顺一伙人就像是偷偷来的风花,顺着一条进驻奇乾的必经之路,路过张八家的“旅店小吃”,几个歪七扭八的房子立在眼前。再经过一个高耸的指示牌“五公里”,这意思是指此地离奇乾地界指示牌的距离,指示牌是边防连队为方便进山人立的。
山路走大约十五分钟,就能看到一个指示碑。远远望去,再顺着侧面的角度,指示碑犹如一个吊在树上的尸体。路过指示碑,下一段十米左右的低坡,可以看到一块纵横四、五十米的人工挖掘凹地,顺着凹地再翻越过铁丝网就能偷偷的进山了。山上的积雪深厚,走起路来很吃力。而且进了山就是外周林子,容易迷路;山里的深谷浅坑也很危险。找郭小峰帮忙“踩点”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深厚的积雪被不知名的脚印重叠,已经踏出了一条“路”。一座座无言的山岭、一棵棵伤神的树木、一片片静静的雪原、一个个莫名的脚印,都被悄悄的背在了身后。
大兴安岭生长着生命顽强的柳条。凌乱坚强的柳条像层层的关卡,每逾越过一个关卡都会被柳条拼命的击打身体,柳条像是在做最后的搏斗。越过层层的关卡,进入内围林中,四面都是树木和积雪,一片冬日的凄凉。顺着脚印再下一道山坡,然后再上一座矮峰。此时可以看到一片在山峰上的小雪原,犹如人间净土。这里赫然显目的一个土包和一个墓碑。墓碑上没有记载年月,只有几个赫然的大字“爱人之墓”。墓碑旁有一方人造的石头平台,平台占地约有二平方米,呈四十五度倾斜。扒开平台上的积雪后,会显露出雕刀与凝血的痕迹,明显是雕刻文字者过于笨拙。虽然雨打风吹好多年,字迹倒还能辨清。平台上是一伤感文字:
《残雪纷飞》
无情的流水照我心境,可比那边陲古塞的空寂,关山朝门的荒凉,神墓孤坟的凄惨……;落花的情义问你心属,好象那霓裳闪烁的花门,酒绿灯红的出处,从容浪漫的幽岛……
回忆若能下酒,我愿狂饮独醉;风风尘尘潇潇洒洒,爱如千年铁树不知何时开花;夕日种因,不知生出何果;与你眉宇一瞬,已注定我灵魂归宿;与你擦肩而过,我已呆若木鸡;你青丝长发,犹如捆仙绳索将我束缚;你天籁之韵,犹如造世福音将我拯救。
今朝功名利禄,财达显贵,宁全化为泡影,张扬与你流浪天涯;往日征战撕杀,水深火热,伤痛早已忘却,飞舞与你不羁四方;山南地北,万亩石林,亦如乘风过眼;天池海脚,雪域冰川,只是烟云之间;云雾里彩虹映,你无需修容饰貌,三山已臣服于你脚下;霞光辉碧波处,你何需舞弄风情,五岳已齐鸣于你左右。
曾几时,雕梁画栋廊柱相对,我与你举案同眉;数年间,尘风已去寰宇不在,我与你无红线姻缘;虽事隔多年,仍刻骨铭心;你动情长发、火热嘴唇,扰我身心不能自拔;你哀声一泣、愁容怒眉,使我敢于当即就死。
但看沧海变桑田,海枯石亦烂,朝露雨雪渗透残躯,我也将化为沙砾;闻听南风啸北国,疆寒抵天角,黑土黄泥亲吻双翼;你也已白骨不存。
我喜、狂喜,我与你终将随弯曲小溪,融流入海。届时,我将牵伴与你,将多年情话道出;那怕狂风呼啸海面,波涛汹涌之际,我定紧随于你,或被撕裂为点点露珠,你已不知去向,但我心知,再过沧海变桑田,海枯石亦烂,我与你终将再次融合……
窗外残雪纷飞,犹如我残情之心。逐提笔,再放下,最终再提笔,将至爱之话语疾书纸上,忽又放笔,静窥残雪欢腾,又想起你前世不知那片残雪,而我亦不知飘落何处。或许,残雪落地化为晶体,在万人景仰之隙已升腾为仙;而我?或许,飘落山林深谷化为溪流,在默默无声之际长埋地下。
我哀、狂哀,你我相依偎时,为何不理会美景光阴;今与你天各一方音训全无,不知点缀那片阑珊,或升腾之晶体,或长眠之溪流,只见那残雪纷飞、纷飞……
不觉中,已泪然纸上,浸透为你所作诗文;无知中,已回首过去,你眉宇一瞬,你天籁之韵……我泪流满面。逐提笔,已无文可续……又想起曾为你所做情话: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所以我能感受你的爱和爱你的人与你爱的人。
或许,我愿变化为残雪,飞落你肩膀,永世不消融。只待北风啸,刺痛你身心。然而,用你暖暖体温,杀死我最后灵魂,我将至死不渝。因,终将再化为欢腾残雪,纷飞、纷飞、纷飞……
这个墓被称为“妓女坟”。关于“妓女坟”的故事要回溯到解放以前……
一个斯文老实的教书匠。教书匠虽然呆气,但也仪表堂堂。反而呆气让他变的更加可爱。教书匠自小家境贫寒。但酷爱学习,十年寒窗功名未就。便不情愿的做了教书匠。教书匠喜欢了一个女人,他认为是书中的颜入玉跑了出来。便痴迷上了她,林贵莲。
贵莲生的一副好容貌,娇小可人、丰肌匀称。但爹妈除了一个名字以外什么都没给她。刚生下来,见是个女娃子,就光着屁股送人了。人家给养大了,十四岁就像个牡丹花。便当了人家的小老婆。有争风吃醋的,老爷玩两年也烦了,就变着法子给她卖到了妓院。但她还是同其他刚被卖到妓院的姑娘一样,做一些无谓的反抗。苦命的贵莲被老鸨的打手轮奸;逼着她接客。几个春秋的时光又在痛苦中逃走了。贵莲怀孕过好多次,老鸨让她喝打胎药。她摸样俊俏,生意特别好。正所谓物极必反,最后喝打胎药都没了用。老鸨便逼她从高出往下跳,让肚子里的娃娃流产。当郎中诊断她已经不能生育的时候,老鸨高兴了。那副嘴脸像是追逐骨头的恶狗。而贵莲,她又一次绝望的哭了,是悲凄的那一种。无辜无名的泪水划破了她的脸颊,撕裂了她仅存的幻想。粉红的脸蛋变的铁青;杨柳般的青丝一夜间成了满头的钢针。客官老爷对她失去了兴趣,老鸨的打手也不再无礼的闯入她的红房,无情的掀开她的垂帘,把她从睡梦中扰醒,让悲怜的痛楚直抵心窝。她没了价值,就被扔到了洗衣房,睡在了柴堆旁。每天将肮脏的衣服奋力的洗刷,洗起衣服她特别的带劲,但无论衣服洗的多干净,那心灵的伤疤永远难以愈合。她吃的是馊水饭,穿着烂衬衣,一副瘘态。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放弃了。放弃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和拥有。一根绳子怎能夺走她顽强的生命?她的愿望没有实现。她便又去寻那不拒绝一切小溪的河流。那是一个夏季的拂晓。她只带了一个漂亮的荷包。上面锈的一朵菊花。小小的荷包在菊花茂盛的衬托下显得大气庄严、尊贵不凡。这是她极喜爱的,虽然那个荷包很便宜,便宜的让人感觉可笑。但是她喜欢。或许每一汪河水都游走着一个美丽的故事。她走到一汪清水下,注视着自己的摸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得给自己打扮一番,不然谁给她下请贴啊。河水是纯净的,她又抚了抚枯干的头发,清水激了激脸蛋,微微一笑,倒是又复了几分姿色。她坐在忧伤的河边,小草被她压的“沙沙”响。她回忆起走过的岁月,不知不觉的竟然忘记了此行的任务。
她想起了那丑恶而又花言瞒骗的地主。为了占有她的身体而对她百依百顺、呼风得雨;想起那醋意十足又狠毒泼辣的正房夫人;不尤得“噗嗤”的笑出声来。回忆如骏马穿梭,竟把她带回了那酒绿灯红的妓院,那黑心老鸨的面孔显现在她的面前。她不禁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又想起了那无耻霸道的打手,她又使劲的咬着牙根,发出“噔噔”的声音;又想起那些无情的嫖客。转念一想,那些嫖客还算有良心,她有好多的“回头客”;又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蓄着一撮山羊胡子的郎中。她不能尽女人的最基本职责了,在鸡群里,这样的鸡会被活活的啄死的。她又哭泣了,哭过了,回忆的仪式也结束了。余下的便是最后的盛典……
那是一双有力的双手,把她拉了回来,“姑娘,没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她便抱着有力的双手哭了。
教书匠救了她,教书匠从不去风月场所,自然不晓得她的来历。在教书匠的眼里,林贵莲是个失去了双亲又被人欺负的善良姑娘。她就在教书匠的陋室里住了下来。教书匠很老实,虽然贵莲已找回了失去的美貌,而且把陋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教书匠写了一副字: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意思是褒奖她。在教书匠的心中,她是那么的圣洁与纯美。一支漂亮的蝴蝶银钗是教书匠送给她的第一个情物。无辜的爱情就这样产生了。他们依然守着礼仪,唯一的奢望便是能彼此问候对方。这是一种高尚的纯爱。
老鸨没有打扰他们,战火却在四处蔓延。卢沟桥事变日本侵略中国。农民为了生存交出了粮食,为此而换得忍气吞声;商贾为了利益而交出了货物,为的是能趁火打劫;地主为了自私而交出了金银,为的能苟且偷生;老鸨为了生存只能交出妓女,为换得一个好汉奸的美号。日本人要很多女人,漂亮的花姑娘。这个时候老鸨想到了那个失踪据说是自杀了的林贵莲。
在一个黄昏的午后,贵莲被莫明奇妙的惊扰了,挣扎着将她带走,只留下那支茫然的蝴蝶银钗。她受尽了折磨。老鸨无耻的打手、疯狂淫贱的侵略者、可耻的汉奸。消息很快传到了教书匠的耳朵里。在声嘶力竭之后,教书匠成了一名地下党员、爱国人士。他找不到自己的女人了。她听人说是被日本人抓去了,人家说他的女人以前是做妓女的,说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让她别再找了。“那又怎么样”,教书匠总是这样语气蛮硬的说。
他们失去了音训,狂乱危险的工作并没有让教书匠忘记美好的回忆。受尽人间苦难折磨的林贵莲也在为那遗失的快乐祈求最后一丝希望。代价却是极其惨重的。她的姐妹们,同样被日本人抓去充当的女人们,怀孕以后就被脱光了衣服,张开四肢,绑在破旧冰冷的门板上。像一只哀号的磅礴大鸟。然后所谓的日本医生在不注射任何麻醉药品的情况下实施所谓的专业“刨腹产”,一阵地狱般的哀鸣便开始了,那哀鸣中夹杂着龌龊的笑声。
要是幸运的话,便在地狱中跟阎王爷打个招呼就回来继续“服役”了,若是阎王爷下了请贴,便不用再享受那人间苦难了。乌鸦、野狗就用自己的方式葬了惨无人道的尸体。
和平之神好象觉醒了,战争接近了尾声。日本人狼狈的逃走了,逃走的一路上载满着杀戮、留下了罪恶的痕迹。把能带的都带走,钱、女人、大炮,带不走的就掩埋起来,杀掉、烧光。二千人的集体葬礼就在奇乾口岸上演了。一阵轰鸣的枪啸,无一生还。
部队追上来了,可敌人只留下了横尸遍野,血流在顷刻间染红了额尔古纳河。只有恐惧的脚印和罪恶伤痕。人说教书匠的女人在这里,教书匠也拼命的赶上了。他一俱俱翻看着恶臭悲惨的尸体。那尸体的表情有憎恶的、有恐惧的、有无助的、有失落的、有乞求的、有思念与回忆的……
教书匠抱起一俱千疮百孔的尸体。将一支蝴蝶银钗扎到了胸口。他用刻骨铭心的痛努力的回想,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有她的影子。尸体都被埋到了“千人坑”里,唯独一俱被葬到了一片荒凉美丽的地方。部队要撤走,需要有人留守。教书匠便留下了。他为她建起了漂亮的坟墓。冬天来了,他为她写了一首动情的“残雪纷飞”,被他雕琢在一块米黄色的石头上,石头很粗糙。他把粗糙的石头背上了山,石头落地的时候他的脊梁血肉模糊。不知过了多少年头,一个夏天来了,一个冬天走了,石头上起了一层青苔,好象在诉说痴情的话语。
路过妓女坟,听过传说的蒋永强投去敬佩的目光,赵全顺也叹着气。树林里的柳条被积雪压弯,像一条条手臂。有欢迎远方客人样的,有拒绝侵略者形态的,也有的挽肩搭背窃窃私语的,有似伸欲回的。这是树林中的一道道障碍,林中的陷阱则是积雪下的深坑。林子里的雪大都没过膝盖,也有长年积雪不花的地方,雪硬的出奇。
第一卷 第3章 踏雪留痕
偌大山林无所匿处
奇乾往事历历在目

顺着白色的山坡向下走,可以少翻山。此时冰封的界河就迎进了眼睛里。顺着界河边上走,一个是安全,二还能拣到从山上摔下山的动物。狍子是最多的。再走出二百米左右就向山左面的上坡走。这就算进入了动物比较多的林区了。几百米内就能看到动物乱跑。如果有雪兔的脚印就顺便下个套子。雪兔的肉非常鲜美,这种动物冬天下了雪以后身上的皮毛就成白色的,等到了夏天身上的皮毛就变成灰色的,本来是很难发现的。但冬天的时候雪兔走过的地方会留下脚印,而雪兔走路只走一条道。所以只要在雪兔走过的地方下套子,就像是守株待兔一样。
再过大约二百米就到上次进山时候住的“点”了。此时已夜幕逼近,眼前呈现一片火烧天际、红云万丈的画面。山连山、峰叠峰、树缠树、雪压雪。显得雄浑有力,气势威武。一条古城墙夺目惑人,城墙自西而动,绵延数里,墙高七、八米,全由青白色岩石砌成,一块青石约八十斤尽重,厚重无比。整个城墙犹如一条青龙激漾于兴安岭,青龙上方是一轮诱人的红日笼罩山尖,转眼间又被青龙吞噬一半,只留下光秃秃的脑袋拼命的挣扎。看到城墙让人生出了一种苦涩的回忆,城墙像是抗击侵略的见证,又有边塞诗歌的韵意:“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眼泪流”的歌句涌上了心头。突然又感觉康熙帝抵御罗刹国的气魄历历在目,犹然生出一种敬佩。
古城墙的西段尽头有一个边防连队的哨卡。哨卡好似青龙的龙头。哨卡靠锅炉供暖,烟囱就像是喘息着的龙鼻子。哨卡里常年驻扎着一小鄙边防军人,主要是观察界河上的车辆和连队的周遍情况,是奇乾的千里眼,什么东西都逃不出它警惕的眼睛。它犹如永不止息的夜鹰盘旋在奇乾的上空。但是“龙有逆鳞”,定然是“触之必怒”。
赵全顺一伙人是顺着哨卡的方向逆行,这样可以避免直接被哨卡里的眼睛发现。哨卡的后山上有一大片坟墓,是鄂温克族的墓地。成片的错落有秩的点缀在山凹处。走过墓地是一片白桦林,一棵棵参天的白桦树雄壮威武,像严阵以待的士兵。角落里多出的一棵独秀,那应该是指挥者。走在深渊似的雪里,每一步都显得艰难,耗得上一身力气。赵全顺年岁大,但跟普通的年轻人比起来还要有耐力,小峰跟他并肩走着。刘帅就远远不及了。蒋永强也跟在后面。乾龙提着工具慢一些。
走到塞湖河口的下游,能看到中俄界河中方的半段界河被践踏的样子。都是牛蹄马印。奇乾人家圈养的牛、马牲口,每天都得出来吲水,这样的地方第一天被人用钢钎穿开一个冰眼,噗噗的冒水;第二天就能省很大的力气。
进入此处的内围林区能看到很多烟熏火燎的伤疤。这些伤疤大都是边防连队和管护局留下的。每年都会有管护局、边防派出所和森林警察部门进行的联合大检查。主要查山里遗留下来的非法采金设备,这些非法采金设备是不受任何保护的。比如没有正常的开矿许可或者是没有跟上面打招呼的都属于非法遗留采金设备。再就是查一些打猎和打鱼的“点”。这些住人的“点”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所以大部分都被浇上汽油化成了一股烟。
看到这些化成青烟的“点”,赵全顺也估摸着去年的“点”是凶多吉少。果然,到了去年的“点”上以后。也是一片州官放火后的狼藉。赵全顺叹着长气,挖一个“点”得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算是干的快的、猛的,也得三天左右。可是照一路上看到的各个“点”这样的情况,想再找一个别人留下来的“点”是有点困难。赵全顺回头看了看跟来的几个人。郭小峰似乎很不愿意出力,说道,“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说不定还有别的人留下来的‘点’呢”。
赵全顺则什么话都没说,举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先回去吧”
夜晚时分寒风四起,虽然坐在暖炕上。但听到窗外呼啸的声音,依然从思绪里挖掘出冰冷的面具。一阵急呼的风雪喊着“嗖嗖”的杀声冲进了天空,像是两股强大的势力在进行战斗。雪在空中被狂风卷动着,像是左闪右避的战士;不时落到地上的凌凌雪花是牺牲的战士;还在低空迂回的雪花是受伤的战士。一场激烈的战斗持续到了早上才分出个两败俱伤。
蒋永强早早的就到了乾龙家,依旧靠在炕头,不时用手去扶一扶眼镜;刘帅起来为师傅打水;乾龙修理着一把机械油锯;乾豹在作早饭;乾虎则盖着被子看黄色小说。他们三兄弟在家里是轮流作饭。但要是来客人了就乾豹作饭,他的手艺好,以前在外面的饭店给人打工,学了点皮毛。据说是跟人打架下手狠了点,现在也躲到了山里,和乾虎一样,已经有二年没出山了。赵全顺则在床上呼噜,不管蒋永强怎么“咳咳”,他就是一副睡罗汉,十八般姿势都用上,只是面部表情纹丝不动,不怎么丰富。
蒋永强有点急,“咳咳”声越来越大。心里还琢磨着,“都快十点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到现在还没找着‘点’,难道他打算打道回府了?操,老子还白杀了一头猪呢”,想到这,蒋永强用脚尖踮了一下赵全顺,之后又敏捷的收了回来。赵全顺的眼皮像触电似的,颤动了一下。之后又风平浪静了。
刘帅端着热水,恭敬的放在椅子上。“师傅,可以洗脸了”
赵全顺轻轻的“啊”了一声,之后眼睛使劲挣扎了几下,又坐起了身子穿衣服。待他下地的时候才回头貌似惊讶的说道,“呦,永强来了,急了吧?”
“呵呵,急啥啊,还能不放心赵哥吗”,蒋永强挑衅的说。
“哎,不怪你,不怪你,看看手机有信号没”,赵全顺捧着温水搓着脸,之后又打上了香皂,嘴里念叨着,“小刘这水温调的一直都不错”
蒋永强在一旁附和道,“赵哥人就是爱干净”,然后又好象很急切的说道,“有信号了”
“啊”,赵全顺应了一句,简单的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去抓蒋永强的手机。蒋永强心里有点来火了,默想着,“这是真要下山了,看来是联系人道别呢”。
“老王啊,在哪呢?”——“撤了吧?”——“我这次去你们的‘点’”,蒋永强听着话有点不对劲,马上打起精神来,从炕上窜到地上。“行,你哪有工具吧?”——“我们去了以后再把你们住的老‘点’给扩一扩”——“行,那这么地吧,中午见,我带几块酱牛头肉,那就这么地,先挂了”。
赵全顺把手机递给蒋永强,一副生气的样子。蒋永强则机敏的说道,“赵哥果然不一般”
“拉倒吧,一会去小峰家拿两箱啤酒,去看看老陈”,赵全顺胜利的口气说。
“行,乡长最近总惦记着谁进山看看他呢”,蒋永强说话的时候饱含深情。

“咳、咳咳”一阵急促咳嗽,之后是平静的喘息;在龌龊的陋室门口,有一个陈年的拐杖,发出一股历史的酸味;黑糊糊的砖炕上铺着千疮百孔的草席;陋室的一角堆放着各种废旧的易拉罐和饮料瓶子,还有各种废纸盒,要么用线串起来,要么捆起来;墙上挂着一块年岁久远的圆钟;屋子中央有一个古朴的黄色立柜,镶嵌着一面底部有梅花图案的明镜。明镜里是一个苍白死寂的老人,老人脸上的皱纹交错,形成了一道道埃克斯字状的伤疤;眼睛射不出一点神情,偶尔有那么一丝回忆的凄凉;嘴角有一抹招人讨厌的白色黏液,透出孤苦伶仃的姿态;耳前的鬓角白发积累,成熟与经验成为它的代言;手里则拿着一小块废报纸,小心的从灰色的尼龙口袋里匀出些烟丝,痴痴的燃起来。
“吱嘎”,外面有人将门口的木栅栏门打开了,这声音完全没有惊醒他。待几秒钟后,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音,随之僵木的眼神闪动了一下,这才确认自己还是个活物,身上并没有发出恶臭的味道,并不是野狗来帮他举行葬礼。
他并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将卷好的旱烟慢慢的放到嘴脚,那一抹讨厌的白色黏液就黏了上去,然后节奏很平均的吸了几口。接着又是强硬的“咚咚咚”,他便伸手去取那带有历史酸味的拐杖,身子晃动般的移到了门口,将身子靠在门边努力的拉开插销。然后又柱着拐杖晃动般的移了回去,继续在明镜里痴痴起来。
“老书记,您近来可好啊”,这轻声细语的问候中带有十分的歉意,也带有可怜的色彩。
他张开嘴,露出一口铜锈色的牙齿,好似惊讶一般的瞪着眼睛,慢慢的转过头,点了点,之后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啊,是赵儿来了”,声音有气无力,像是与死神抗衡败下阵来。
“老书记,赵部长来慰问您了,您看给您带的啤酒,还嘱咐我要时常来您这看看,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困难,组织上都会帮助解决”,蒋永强说着话,眼睛里闪着泪光。
“啊——啊——”,他高兴的努力说道,“谢、谢、组、织、上、的、关、心——没困难”
赵全顺从刘帅手中接过啤酒,在老书记陈德富面前晃了晃,之后又放到了显眼的位置。再转过身看着盯着啤酒看的陈德富,赵全顺心中又起了万丝凄凉和愧疚……
“部长来看您,高兴吗?”,蒋永强继续泪眼模糊,言语抽泣着说着几十年的剧本。
“高兴啊,要、死了、要、死、了,组织、上、还、那么、关心我”,我字说的非常深沉。
“是我们应该的,我们对不住您老啊”,赵全顺抚摩着陈德富的肩膀说道。
停了一会,陈德富努力用手掌向地面平摆着手,脑袋也跟着摇起来。眼睛也开始四处张望起来了。脑子里似乎有了回记忆,嘴里念叨着,“走吧,走吧”
蒋永强看着陈德富的样子,用手掩着面,先退了出去,赵全顺也摇着头走了,刘帅把门关的紧紧的才离开。陈德富眼神射着地面,一抬头看到炕头上有两箱啤酒,不犹得开始回想,“啥时候买的啤酒?”,想着想着就累了,之后把脑袋拉下,呼呼的死睡起来。
赵全顺跟在蒋永强后面问道,“一直都这样吗?”
“都这样,我以前一星期来两趟,后来发现他有时候不吃饭,就改成两天一趟,我走了就让老王家给照看,等下山的时候给他们带几只狍子”,蒋永强满怀深情的说。
“可怜老人家连个儿女都没有”,赵全顺带有推卸的说。
从乾龙家到陈德富家,需要经过一条奇乾的主道。主道两旁都是陈年的破房子,偶尔有烟囱冒烟的就是有人家住的。但绝大部分都显得凄凉,或是房子里卧着几只野狗;或着无遮拦的窗沿上蹲着一只大猫;也有破烂的房顶上有几只休息的乌鸦。破烂的房子一般都是放垃圾的地方,几只乌鸦吃饱了才有胆量成群的喊叫。
一行三人走到主道的道尾时,一个牛棚立在眼前,牛棚里大约有二十七、八头黄牛及奶牛,有大牛、小牛,大牛大的有面包车大;小牛小的像只圈养的肥猪。牛棚的栅栏外积累着一大堆牛屎饼,像一座小假山。牛屎饼是很好的燃烧材料。二十几头牛个个披着一身白色的冰凌,呆呆的看着三位行人。
这牛是老王家的,王家的代表是王家三姐妹。摸样最顺眼的属老二王奇丽,但品德稍坏、最霸道的属老大王奇美,但外表稍差、最勤劳的属老三王奇艳,但智商稍弱。所以在老王家,基本上是老王和老王婆坐堂,老大主外,老二主内,老三主干活。王家三姐妹的故事开始了……
要说奇乾这地界也颇灵性,三面依山、一面傍水,山水环抱、草木相连。夏日漫山彩霞、冬日银装素裹。草原肥美,一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高岭陡峭,一副山水彩墨赫然纸上。画面上浮现着牧羊姑娘,草纸上显现的是归回的猎女。
夏季的奇乾风高气爽,一缕微风抚过,思绪便随那一缕飘向远方;界河清澈安逸,一汪河水静静的流淌,灵魂便随那一汪流奔向了大海。一阵飞禽的惊起惊落,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潮;一阵走兽的山林怒吼,像是海潮中的磅礴呐喊。不禁让人想起《菜根潭》上的名句: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野色更无山隔断、天光常与水相连。好一副如诗如画。
阿拉齐山是奇乾的最高山,海拔一千四百二十一米,是奇乾的制高点,在群山郡岭中独占熬头。山脚下有一所临时搭建的十几平方米的木房子,远远望去像是一座陈年的棺材。木房子是供连队战士夏天打草的时候使用的。所谓的打草,就是夏天的时候将长的正壮的草用镰刀割掉,再用叉子将草叠放着储存到一起,叠放的用途是草不会被风吹走。等高高壮壮的草不见了,取代它们的则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草包,既稀松又结实,像上天之神散落在丘陵上的种子;又好比科幻片里的怪圈。用这样的方法把草积蓄起来,等到冬天喂牛马羊。打草是很累的工作,每天要面对三十多度的高温,不停的挥舞着大镰刀,烈日炎炎下有时被晒的皮肤红肿。除了面对烈日的拷问还要迎接蚊子、跳蚤、小咬的考验。身上被虫子咬就奇痒无比,往往是挠的血肉模糊,再加上毒辣的太阳,战士个个身上都是皮开肉绽。打草通常都是凌晨三点钟起来工作到上午十点钟,然后休息到下午四点钟继续打草到晚上十一点钟。小木房子的主要用途是中午午休和夜间看草。阿拉齐山脚下的绿草肥美,是牛羊所向往的。
作为军工的老占,同样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养蜂人,戴着一顶绿纱的帽子,在脖子上打一个狠狠的活结。一防虫子二抵烈日。老占要死要活的把一上午拼命的熬过去了。身上的薄衣也浸透了几层汗水。稍微歇息一下,微风抚过,衣服上就起了一层白白的盐脂。
连队下午有活动,连队的战士都回去了,只剩下老占一个人照看草垛。老占躺在舒适的青草上,一阵“唰唰”的滚动,悠然的吸上一支烟,而后拽起一把长长的青草把自己埋了进去。心里琢磨着王樱桃。接着王樱桃就在梦中出现了……
奇艳正赶着牛群浩浩荡荡的奔赴阿拉齐山,身后背着一个精致的小箩筐,里面有两把小铲子。阿拉齐山下有不少好的药材。奇艳悠悠忽忽的盯着牛群啃食一垛垛叠好的青草。奇艳看任何东西都要停顿大约三秒钟,只要被看的物体不动,她就感觉到轻松多了。
勤劳与智力若不成正比,那勤劳只能成为一种简简单单的美德。奇艳不会将这样美德发扬光大。挖了几棵草根后,她就迷迷糊糊的,顺手拽了一把青草睡着了。睡之前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啃食草剁的牛群。估摸按弗洛伊德先生的解梦逻辑,她梦里是牛山牛海、草波草浪。
老占被一阵窝心抽搐的感觉扰醒了,预计是梦到了王樱桃的缘故。老占起身后见牛群结队,高低座卧;可又一看四下无人、原野广阔,先是放荡不羁起来。不时回首看看牛群,琢磨着该死的牛群,把草剁给吃光了。又琢磨着是那家的牛呢?
“啊——”,一声杀猪似的叫。老占下意识的出了一身冷汗,刚放了一半的尿液都憋了回去。
此时,只见二米外奇艳蓬头散发的掩面大哭。老占则翘起嘴,说道,“哭什么鸡吧玩意”
奇艳的哭声停的倒快,立马回问道,“你都干了什么”
“我都干了什么?我在这睡觉”,老占貌似惊讶的回道。接着又问道,“是你家的牛啊,你看给这草吃的,战士们打点草容易吗,这事得给连长说说”
“啊——”奇艳开始了一阵骂娘。之后又说道,“你等着”,然后甩着膀子赶着牛群,大约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退后的骂起老占来。
次日,连队还未起床,周末休息。站岗的哨兵就急忙忙的像只被雨水洗礼的小鸟慌张跑到了连部。
“指导员指导员”,慌张的人是岗哨带班员李强。
指导员刘海急忙睁开眼睛,也好似烈火吞噬森林般惊慌的小鸟,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老王家全家闹上来了,声言要把老占给剐了,老占现在躲在锅炉房的地沟地不敢出来”,李强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只飞奔累了的小鸟叽叽喳喳。
“老占又把人怎么了,没好事的玩意”,说着话,刘海像只回窝哺崽的雌鸟,焦急的在头脑中梳理着对策。嘴上叨咕着,“连长刚休假就出这事”
刚出门口,一道紫红的霞光就射到了刘海的脸上,天边一抹铁青色的白云像沉睡的巨龙。大兴安岭的万物都在悄悄的苏醒。飞禽走兽也在吸引着上天赐予的露水,时刻警觉着四伏的危机。额尔古纳河水里的鱼儿在静静的沉在哪里,好象睡着了,偶尔机敏的翻动一下身子,这是在为跨越龙门而作的准备。
几只早起的大乌鸦在天空上喊着杀声。刘海昂头看了看天空,心里琢磨着,“看来没什么好事”。
果然,王家大军,一窝蜂似的聚集在一起,有手拿斧头者;有手拎白菜者;有摇旗呐喊者;有指挥若定者;有哭天喊地者。一副兵荒马乱惨遭蹂躏的画面。
刘海见状赶忙前去问候,还未走进就听奇美大喝一声,“严禁靠近我四米以内(四米范围是人的正常安全区),不然大刑伺候”,接着又是鬼哭狼嚎。刘海看势不妙,马上专攻奇丽,“哎呀,小丽丫头又俊儿了”,儿字的音拉的老长。但听奇丽回道,“你流氓,有家有室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臭你的美,想占我便宜是不是”,接着奇丽开始了一段“三字经”。刘海无奈之下又对奇艳开口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啦?”。奇艳闻声,突然止住了雷鸣,停顿三秒后,“老占强奸我,我全都看见了,在山下,草剁边上,我完了”。
这时,老王头子一副运筹帷幄的口气说道,“指导员,你看这个事怎么办吧,我家这三姑娘本来就有点傻,你们这连队的军工不是欺负人嘛,你说让我姑娘怎么活,让我这老脸往那搁”
老王婆子马上接过话,说唱道,“我可怜的姑娘啊啊——啊,怎么就那么命苦啊啊——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啊啊——啊,才二十出头啊啊——啊,还有着大半辈子啊啊——啊,狠心的占王八啊啊——啊,一个人面兽心行尸走肉啊啊——啊,糟蹋了人莫尔道嘎的王樱桃啊啊——啊,又把这黑心黑手对准了我地艳啊啊——啊,你们说说我的一颗脆弱的心啊啊——啊”,突然间老王婆子像是定格了一样,直直的向后一倒。老王顺手就接住了,之后是又掐人中又扎命门,人工呼吸童子尿都用上了。老王婆子刚睁开眼睛,就“啊啊——啊”的接上了,继续说唱道,“没公理的老天爷啊啊——啊,你开开你那明明的眼吧啊啊——啊,让这占王八别在危害人间了啊啊——啊,备不住那天就把毒手使向了我这可怜的老太婆了啊啊——啊,救救我这苦命的全家吧啊啊——啊”,老王婆子喘了口气,然后又继续的从开始说唱道,“我可怜的姑娘啊啊——啊,怎么就那么命苦啊啊——啊……”,之后几个娘子军就相拥在一起喊起冤来。
刘海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看来真是老占把人家的姑娘给糟蹋了,索性交出人来。就对指挥若定的老王说道,“别急,我马上把占王八给揪出来,控制住情绪,我们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之后刘海又通知了边防派出所。
没过一会,老占就被几个战士带了上来,身上一股臭狗屎味。地沟里全都是狗屎,估摸老占一直没敢出来,也受了不少罪。表情倒是僵硬,一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
奇美见老占一副狼狈摸样,提着斧头就冲了过去。老占瞪着一副死鱼泡眼,喝道,“你干什么你,这指导员都在那,把话给说明白点,我怎么了我”
“你怎么?——还了?,你把我家小艳怎么了,别以为艳不明白事,她都给我们说了,你把她给糟蹋了对不对,你个该剐的死老占,你真不是人啊你”,奇美气急败坏的说道,接着娘子军又摆开了阵势。
刘海直直的看着老占,问道,“怎么事是,啊,老占,我想你也不会就这个眼光吧”
“指导员我跟你说”,老占上言不接下语的说,“那个什么,我没把她怎么地啊,我给连队看草垛,然后就困了,之后这丫头和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然后就稀漓糊涂的”
“然后你就把人家姑娘给那什么了,糟蹋了”,指导员一副大刑伺候的语气。
“我不跟你说指导员,我说不过你”,之后老占又转问奇艳,“你说我操你了,我啥时候干的”
奇艳又停顿了大约三秒,说道,“晚上,那事都发生在晚上,他还说了他在我旁边睡觉,我什么都看见了,清清楚楚的”,接着又哭起来。
刘海听这话有些不对劲了,正好边防派出所的扬所长带着边防警察赶了过来,远远的望去,一辆白色的警车像一个馒头慢悠悠的滚了过来。扬所长从副驾驶的位置出来以后,先是礼貌的跟指导员握手,之后又布置给两名警察任务,“问清情况,再带走,没有情况,不带走,下去落实”
两名警察似懂非懂的对视了一下,其中一名警察眉清目秀,一副漂亮的面孔,对指导员柔和的说道,“我们把人带到连队里吧”……
事情调查的结果出来了:当天老占给连队照看草垛,因过于劳累,临时在草垛旁休息,后做了个春梦,梦中主人公是王樱桃。当天奇艳赶着牛群到阿拉齐山下放牧并欲挖草药,并未发现早已睡着的老占,也因过于劳累,临时在草垛旁休息,后也做了个春梦,梦中主人公不详细。老占梦醒,见有牛群,但未见奇艳,逐面对广阔草原撒起尿来。其间,或因尿液溅到奇艳身上,或奇艳梦醒,发现老占光裸下体,又因自己做了春梦,却也因智商问题解释不清。逐以为老占对自己实施了性行为,生出到连队诬告老占的情况。
此事,老占有一定责任,主要是因为不讲究公共道德,随地大小便。奇艳虽然错误很多,但因智力问题,无法过多追究,责令以后不得到连队打草的地方放牧。主要原因在其家人,在未弄清楚情况的情形下,就声言连队交人,并对事情负责。极大的损坏了部队的形象。
处理结果:老占向奇艳道歉。并坚决改正错误。奇艳保证以后不再连队打草地方放牧;并老王全家学习半个月边境法规知识。
事情结果大致就是如此,据说奇艳还挨了老王一顿打。奇美和奇丽觉得丢人现眼,就到外镇去打工了。只留下勤劳的奇艳和老王夫妇。
路过老王家,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公平的时间老人无情的继续着自己的旅途。把任何事物都变成了历史,把人变老了。尤其是女人老了,一脸鱼网似的皱纹;两个眼睛像深渊似的凹了进去;脑袋光秃秃的,用一块干硬的白布裹着;牙床代替了牙齿工作;一对干巴巴的乳房垂缩在胸前;四肢像枯杆一样无力,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一位老妇,孤伶伶的端着一个不锈钢盆,装着很少的水。从灶台走到外面,欲将一盆水潇洒的泼出去,可她奋力扬起的时候,水早已结成了冰凌,然后她端着空空的思维,又慢腾腾的渡了回去。然后将盆放在灶台旁,又渡回了里屋。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好象忘记了,便又回到灶台边,依旧将水扬起。
远处几个点点的人影勾起了她的兴趣,老妇左手将盆提在身旁,一块邋遢的冰砣掉了下来。老妇脚跟尽量的点起,右手奋力的抬起挥了挥,发出“咯咯”的笑声的同时,一副淡红的牙床显露出来。
点点的人影发现了张婆婆,赵全顺满脸堆着感激的笑容赶了过来,用手接过不锈钢盆,又传给了刘帅。赵全顺则亲切的握着张婆婆的手,张婆婆拉着赵全顺进屋,嘴里念叨着,“烙饼给娃儿们吃”
张婆婆烙的一手好葱油饼,香脆可口。一口大锅里铺着金黄的葱油饼,着实招人疼爱。
赵全顺每年进山前都来张婆婆这换些葱油饼,留作山上吃。张婆婆给人家烙饼也确实高兴,只要人那些面、油来就行,就算不拿也没关系。
赵全顺进到里屋,见墙上挂着一张张婆婆年轻时的玉照,姿色不凡。关于张婆婆的身世有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张婆婆全名叫张诗情,多美的名字啊,人也一样美。但命运却也同山上妓女坟里的林贵莲差不多。据说是跟林贵莲有着关系。或是林贵莲的后人,或是林贵莲的亲戚。但因为有林贵莲不能生育的说法,故而排除了是林贵莲后人的说法。后一种说法就比较悬乎,说张婆婆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政界的交际花。生得一副好面孔又有交际能力。后来一相情愿的认为陈德富是个有生命力的种子。等到陈德富被贬之后,她就杀回马枪去找以前区里的高官去了,谁知她克夫相及重,当情人都不过关,领导一落马,她便又扬戟抽刀去找陈德富。并发誓悔过自新,陈德富一怒之下,拿出男子汉的气概跟张婆婆赌气,一赌就输掉了几十年。因为是赌气,这几十年来亦是隔门守望。
赵全顺缓声缓气的对张婆婆说,“多弄几张香饼,谢谢您老了”,赵全顺像搂孩子一样搂着张婆婆。
张婆婆重复着问着所有人一个问题,“现在谁是毛主席啊?”,然后张开小嘴,几颗锈色的牙齿露了出来,瞪着眼睛等待答案。
“现在人人都能当毛主席”,赵全顺抚摸着张婆婆银丝般的头发说道。
“咯咯”,笑完,张婆婆就去忙着烙饼,赵全顺叮嘱刘帅道,“去乾龙家多拉点米面来,就说是我要的,再去小峰家拿箱杏仁露”,刘帅受了命就离开了。
进屋后,赵全顺坐在炕头,蒋永强依旧依靠着火墙。屋内有两个方型的木柜,木柜上的红漆已经被岁月洗礼掉了一大半;余下的红漆像一道道旧社会的伤疤;在火炕边上有一个供台,供奉着是观世音菩萨,屋内虽然灰暗,但观世音菩萨却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窗户用干草堵塞着,以防寒风入侵;窗户下有一个木材钉出的简易桌子,既难看又别扭;桌子上有一根哭了一半的蜡烛;桌子下面放的是一个装着粗木棒子的箩筐。赵全顺看见箩筐后,便去外屋取矮头,在屋内“叮叮”的砍起木头来。

在离连队六十米的距离处有一块界碑,界碑是划分国界的象征,边关军人就是守卫冰冷无言的界碑,度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从张婆家出来正好能看到一二一号碑,是离连队最近的一块界碑。界碑周围有四块形似界碑的石碑,像坚定的卫士守卫着庄严的界碑,碑文也十分夺目。它们同界碑一样被几根做工精细的银柱隆重的包围着。主界碑上清晰的用红色篆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几个耀目的数字“一二一”,下面表注界碑的竖立年份“一九九三”;周围的四块石碑则是用血红色书写着“忠魂曲、忠魂曲二、忠魂曲三、忠魂曲四”,石碑记述着壮烈的故事,切看忠魂曲一的碑文:
《忠魂曲》
吾谱忠魂曲,非也,吾手谱吾心,吾心乃吾魂,然之:吾魂谱吾曲。
忠魂有道,虽千难不辞其忠,具万死魂就清傲,身死亦当忠魂再补。
海内者,五湖人,万魂合一力,邦本自固。
察固本之魂,唯我军魂当其冠首,何也?唯我军魂万夫不敌之势;唯我军魂威镇蛮霸;唯我军魂无私无畏;唯我军魂开天之先河;唯我军魂杨华夏威武;唯我军魂戍北国边陲。天有不测,我首当其前;民有不详,我万念以抗;贼人作乱,我当伏其下;霸权敢侵,我奋勇当先;如若身先死,看我忠魂共卫风雪边关,以身后之躯笑看九州春色,母亲安康。
国人悲吾魂,虎视恶人喜,夜半惊魂处,忠魂护国门。
这块石碑几乎与界碑经历了同样的雨雪风霜,享受了同样的隆重与辉煌,鲜花与赞美。据说这块石碑是界碑竖起后,部队的上级领导来视察检阅时所留下的一段文字,被雕刻在了石碑上,陪伴着寂寞冰冷的界碑。
《忠魂曲二》
悲凉千古万年愁,道不尽天涯知己人,望不穿海内五湖友,丝丝别情;
忧伤霜柏枯胡杨,数不清孤坟野丘立,看不完风雪边陲日,暮暮如歌;
寒风冷漠独情客,思不断伊人远方唤,念不停故乡泥芥美,朝朝似回;
烈阳单为怜人升,泪不沾怒谱忠魂曲,声不变再战天曹恶,泣泣当勇。
这块石碑最为平凡,与第一块石碑想比较,少了隆重,多些凄凉。据说这块石碑和碑文是一名在边防连队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兵复员前夕所留下的。平凡的石碑上有一道道天然的痕迹,好象是老兵拥抱着界碑依依不舍的哭泣,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忠魂曲三》
孤虽托身于营盘,,以尽余忠,而中国逢此害劫,孤身为国之军人,怎敢不奋笔疾书、激浊扬清。
今硝烟未起,却闻其息;国之军人虽未征战沙场,早已欲静不能。
达赖奸人胁愚僧打、砸、抢、烧破纲损纪——却不见,中华大好河山因和平而崛起;法领袖希拉克支持暴动,高扬独旗——却不见,我华人义愤填膺,万人游行迫其家乐福待闭之势;日本猖獗,纂改历史、联美对中——却不谢,八年抗战,我中国人民不记前嫌,放归日俘之恩,何颜对世;美帝逞凶,暗助——却不见,援越之战,中国雄师怒吼,将尔辈赶回“三.八”线之初。
中国何其之大,十三亿人口,无论老少妇孺,若有敢侵占我领土、毁我家园草木者,十三亿灵魂一呼百应、一马当先,以其下山猛虎之势,聚集一处,同指一方,个个以一当百,人人奋勇当先,以原子爆炸之威,炸平贼人之穴。
中国,站了起来,告诉了全世界,中国人,是胆敢践踏白骨延续历史的民族。
这块石碑竖立的格外引人注目,它代表着一个集体的精神和执卓;代表着这个集体对民族的热爱和对祖国的忠诚,虽然碑文的内容可能永远不会被更多的人知道,但只要能感染每一名戍守在边关的军人,默默的石碑,就不会逊色于金子的光芒。
《忠魂曲四》
数千古英雄论风骚气派,道北国江南说春秋战史;爱国之士千篇难续。文天祥有云:“但令身先死,随力报乾坤”,岳飞也道:“以身许国,仍事不可为”,海瑞曾说:“三生不改冰霜曹,万死常图社稷身”。
几时河山沉血海,多少知友化沙虫,安邦平天下,福泽万民、意顺九州;谋人家国功成不居者,方显真英雄本色,忧国者何顾其身?
滔滔洪水卷残阳,冲不破——血肉长城;
万伏冰雪贯三湘,压不垮——民族精魂;
撼天摇地翻云岭,震不碎——众志成城。
忠魂怒吼,天将不可抗拒之力使我人民困苦,但看我逆天而行;
忠魂怒吼,领土敢有恶人分辱我名节造势者,红颜对敌枕戈待发;
忠魂怒吼,国威若有贼人犯扰我圣火传九州,百万忠魂华夏共鸣,但看我燃身许国。
此块界碑竖立在中国最不平凡的一年,里面记述着中国发生的一些大事迹,如九八抗洪时人民军队所铸就的血肉长城;南方部分地区普降大雪,造成严重灾害,以顽强拼搏著称的民族精魂;中国的劫难,四川汶川大地震,以全中国人为楷模的众志成城。
每块石碑所讲述的和记述的都成了浓浓或者是淡淡的历史,闭目冥想的时候,可能会嗅到那尚未远去的灾难声和“中国加油,四川挺住”的呼喊;若是再细细的品位,或许能感受到一个忘记家乡路的老兵,在额尔古纳河边挥洒着泪水与汗水,并在川流不息的河水中留下自己的梦想与思念,待到另一方净土时,在那弯曲的小溪中寻找梦想与思念。
老八喜欢注视着石碑,老八家在奇乾的主道边上,自家开了一个“旅店小吃”,专门迎接夏天来游玩的人们。石碑上的文字经常被风霜雨雪打磨掉,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被翻新一边,将石碑和界碑上的文字工整的描绘上一边。老八与边关连队的故事要开始了……
老八又燃上了一袋烟锅巴,这已经不知道是他拿着马扎坐下后的第几袋了。除了吧吧的吸烟声,还有老八的气管炎和不时传来的磕烟袋声,再加上老八的叹气声。这个节奏感真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谁主沉浮,世态炎凉的味道。
七月的天气有一些阴凉,虽说没起风,但还是生出几分寒意。北疆的天气就是这样,像个不听话的孩子,没人知道她想要什么,对于孩子的善变和无理,你只能无条件的绝对服从,或者是选择逃避。但人们基本都倾向与前者。
松柳成片的映入眼帘,一排排的就像守卫在边防线上的年轻士兵,富有活力又庄严还显得威武。士兵们守卫着界河,绵绵千里的中俄界河,以及那些依偎着河水生存的人们。老八家,也是依偎着河水而生存的。
老八或许算是奇乾的作地户吧,老八的父亲是当年闯关东的淘金者,后来为了躲避土匪,就逃到奇乾。认识了一位白俄罗斯民族的后裔,美丽善良的姑娘。两人发生了恋情,生下了老八。如今老八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步入花甲之年的老八,身子骨还很硬朗,儿女们都去了外面的大城市,离开了奇乾那片天。
老八总是还有一些事放不下,首先,就是莫尔道嘎镇,这个无名无为却又荒凉凄惨的小镇,在大兴安岭的衬托下,耸立着的“林立奇棺”,棺材里躺的都是当时的闯关东的淘金者,大部分都是老八的叔叔、阿姨也有爷爷奶奶辈的吧。这些老八都不清楚,只记得每年多烧一些纸钱。
老伴从里屋端着一盆鸡食出来了,是剁好的婆婆丁掺合着小米。老伴看看老八死气沉沉的坐在哪里直吧嗒烟袋,又看了看鸡栏里嗷嗷待哺的雏鸡,便端着鸡食走到鸡栏前“喔喔”的喂起了雏鸡。“小点”跑了过来嗅着喂鸡的老伴。“小点”是条老狗,头上有个白点,所以叫它“小点”
“去”
老八可能被这声音唤醒了似的,微微的抬起了头,把“小点”唤到了身边。
“准备点烧纸,再弄点高粱饼子,炒几个菜”
“干什么?”
“我一会上趟山,对了,再给我拿二十五块钱,买瓶酒”
“啥也不干就知道喝”老伴唠叨起来。
“叫你拿就拿,是不是削你削的不够”
老伴没了动静,看来老八心情是真不怎么样。老伴忙回身去屋里取钱。看到挂历上的日期被黑笔划过,“七月二十八号”,这个不寻常的日子。
“就是今天”,老伴想了想,从箱子下拿出一张五十元递给了老八。走到了门口看到老八还是没有什么反映。
“买最贵的酒,再买点熟食,我多扒搂两个肉菜”。
“唉……”,老八一声长叹,磕了磕烟袋。把身上披的那件已经淘汰的绿军衣拽了拽,脸上的皱纹动了一会,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只是咽了口吐沫,起身向商店方向走去,身后还跟着老狗“小点”。
老八的解放鞋踩在颠簸不平的路上,“唉”的一声又然起了一袋烟。也许这一口吸的比较冲,没有唤起老八的气管炎,却被带到了十二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奇乾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雨”老八的父亲感叹道。
“是啊”老八的母亲附和了一句。
“得去看看牛,小八跟爹走”
“道上小心,我也去吧”说罢,老八的母亲也披着雨衣冲进雷雨交加的夜。
老八在一旁拿着手电引路,看到父母在一旁争议着一些什么,好象是母亲不应该跟着来的一些话。
牛是农民的小提款机,每天吃着草挤出的是奶。牛要是害了病,人更心疼。
老八和父母到了牛栏边的时候,一只小牛已经跑到了界河边。老八和父母赶忙冲了过去赶牛,不料,雨太大地又湿又陷,老八的母亲一只脚被陷在了黑泥里。使劲一提腿,人倒在了地上,一家人便忙了起来。河水的涨幅特别快,老八的母亲刚从湿陷的泥土里拔出腿来,又滑到了河里,小牛也疯狂的叫了起来,好象是故意产生恐惧。
老八的父亲赶忙跳到了河里,老八也下了去。此时那只小牛朝界河的对面狂奔过去,蹄子上的泥点甩进了老八的眼睛里。老八便在河里挣扎起来,在轰天的雷声中,隐约听到父亲的声音。
“小八,小八……”
老八沉了下去,身上的力气已经在刚才的挣扎过程中用掉了。只剩下一个枯竭的机体。死亡在另人难耐的河水里逼近,已经喝了好几口水了。老八已经没什么信念了。老八的两只手只能尽量的去摆动摸索着救命的稻草,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老八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死也不肯放手,硬邦邦的抓住。老八被带出了水面,眼睛模糊的看到了父母在河岸上呼喊,看到了两个绿色的身影在河岸上焦急,老八奋力的游了过去,却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游动,老八被惊了一下拼了死力游到岸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等老八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老八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衣服扒的精光,手上插着针头。
这不是家里,是部队。老八盖的是草绿军被,房间里一色的军用设备。老八感觉自己没什么大碍,马上想到了父母。用手拔掉了插在手上的针头,打开柜子随便摸了一套军装套在身上,从床下掏出一双解放鞋套在了脚上,就跑了出去。
门口的哨兵告诉老八。“他的父母亲在连部”
老八跑了上去,父母亲也一样手上插着针头。
连长起身问候老八,“看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多喝了几口水受点凉”。老八从连长的口中得知,“有一名战士在抢救落水的时候失踪了,都一夜了还是没有消息”。
“那就不再去找了?”老八焦急的问道。
“已经去了,一直没停,战士们都是顶着大雨,可就是没找见”
老八沉默了一会,“那个战士叫什么?”
“郑琪,是个二年兵,刚从家探亲回来,抢着要去巡逻,没想到天有不测……”
“郑琪,小琪子,唉呀”老八痛哭起来。
“老乡,你别难过,现在也只是失踪,到底怎么样还没结果,我们在努力找,那个战士水性好,当时是怕疯牛,不然……”
“唉呀,那还是个孩子啊,我知道那孩子,总唠叨说水性好,我还送过那孩子列巴呢。那孩子,还帮我们家装过土豆呢,还是个孩子呀”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得去找那孩子”话音刚落,老八已经把连长的雨衣夺了过来,疯狂的冲了出去。一只大狗也跟了出来,一直跟在老八的后面,一起找人的战士说,“那狗叫“小点”,是郑琪喂大的,可能老八身上有郑琪的气味,所以“小点”才跟了出来”,“小点”还不时的发出“嗷嗷”的声音,那声音很可怜……
连长欲追回老八,被老八的父亲叫住了,“连长,让他去吧,我们家欠的,总该还的”
第四天,在河的下游发现了郑琪的尸体,头上还有一块大黑青,像是牛角顶的。身体已经被河水浸泡的极度浮肿,苍白死寂的脸上略带一分坚强,被训练磨烂的迷彩服已经遮不住肌肤。
战士们要为郑琪换套衣服,但却找不到军装,郑琪的那套军装在老八的身上。老八给郑琪做了一套新军装,把那套破旧的迷彩服收了起来。
郑琪的父母来了,哭的死去活来。好在郑琪的父母算是文化人,只求给孩子评个烈士,把孩子骨灰带走。
老八收养了“小点”,连队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老八的哭诉。老八又把郑琪的迷彩服埋在了不远的山上,站在老八家的院子里就能望见那个凸起的坟包。过了一年,那坟包的旁边长起了一棵樟子松,越长越有生机。
多年后,老八的父母也过世了,都被埋葬在那个山上,都在樟子松的呵护下。
老八停下了脚步,又吸了一口长气。到商店里挑了瓶好酒,好烟,买了一些熟食,回到家里拿上老伴给准备好的碗筷和炒好的菜,一个人向山上走去。
临走的时候老伴说,“儿子又打电话来了,硬让咱们搬到城里住去,我想跟你商量下”
老八沉默了片刻,又迈开了步子。小点也跟追着老八的步伐。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今天是郑琪的死祭,特地来看看这孩子,你们也都好吧”,老八的眼泪已经在布满沧桑的脸上纵横。
“孩子,我对不起你,不就是一头牛嘛,唉,喝酒,给你点支烟”
“我不知道你喜欢这块地不,不过看这樟子松长的这么结实,嘿嘿”
老八没完没了的说,不知疲惫的说,烟袋也不知道磕了多少次。
“孩子,我走了,回家去,但我还来。今天我家娃儿打电话让去城里,我不打算走了,都在这一辈子了,而且我得在这陪着你,你身边的那块地,我早就留下了,就等那天一闭眼,一蹬腿,咱们轮回道上喝两杯”
夕阳的霞光射落在山尖,“小点”跟着吧嗒着烟袋的老八往上下走去,老八沉重的心情好象开阔了很多,小点也尽了忠诚。
樟子松在亭亭而立,好象在欢笑,庄严的欢笑。虽然只是一株,但它不寂寞,它在仔细的聆听刚才的感人话语,“我在你身边留了块地,咱们轮回道上喝两杯”。
岁月的磨石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锋利,把人给磨的奇形怪状,把天真烂漫的笑容磨灭成了呆若木鸡的生活和循规蹈矩的人生;把青春妩媚的面容磨灭成苍茫落晖下的生命尾声;把人们的梦想磨灭成了对往事的痛苦思念与悲伤回忆……
大雪,漫天的大雪,飘如鸿毛落如白纸。还不到两个小时,整个大兴安岭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皑皑压枝。像似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委美动人;又像似感天动地的窦娥怨,凄惨悲怜。
大雪不仅封了山,也封住了上山人的脚步。已经下了大半天的雪了,地面上的积雪厚度足有半米深了,这雪就有些恐怖了。
哨所上次送给养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如今吃的快吃没了,烧的也剩下了渣子,整个哨所,能晓得气息的,就只有一名排长和两名战士。排长是新分来的红牌毕业实习学员,对边防还很陌生,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哨所里的仅存的温暖也早已被思绪给冻结了,两名战士倒是习惯了大雪,有“坐怀不乱之勇”,可是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了。还是没人来,这雪如果再下,真的就难以想象了。
天意弄人,大雪还是依然下着,已经一天一夜了,大雪足足有一米多厚。从哨所到连队步行要四十五分钟,现在这么大的雪,根本走不回去。已经把能取暖的都烧了,还剩下几个干粑粑的烙饼。吃不饱,身体就没有力气,就更容易被寒风打倒……就剩下四个烙饼了,烙饼上又凝起了一层霜,也许是热胀冷缩的道理,一个烙饼还没有手掌大。现在需要给养,需要取暖,但是电话在大雪后的三个小时就已经打不出去了,是大雪,是这美丽又无情的大雪……
“烧吧”,红牌排长缩做一团大喊道。
“‘大哈’烧了,我们很快就会被冻死,穿上了还是有点机会的,说不定外面正有人在给咱们清雪呢,再等等吧”,说话的是一个上等兵,嘴还是不停的蠕动着,也不知上牙打着下牙,还是下牙与上牙作对,发出“笛笛”的声音,可能是怕凝固一样,人也在来回的走动。
“别走了,你走的时候带了好多风”,排长仍旧缩做一团大喊着,但这声音不是喊给战士听的,而是喊给呼啸的寒风,可能是企图让寒风退却,但这只是一个幻想。
上等兵停下来看着排长,确实有一股强风,像是万箭齐发似的在哨所里来回穿梭,刺入骨髓。但却不是战士带的,而是一扇窗户已经被冻裂了。三个人用床板把裂开的窗户挡住,但却发现脚下的棉被也越发坚硬了。
“怎么办?”操一口南方口音的上等兵说道,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藏海,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办法,只能等,实在不行的话……”
“怎么办你说啊藏海”
“那就只能‘上供’”藏海是个经验十足的“探子”,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冒险登山。他口中的“上供”,指的是把最没有希望存活的人牺牲掉,供有希望生还的人取暖和充饥。
“徐鸿,别听他的,他是疯的,肯定是脑子被冻坏了”,红牌排长还是大喊着,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徐鸿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着排长。
“蔡排,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藏海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不也说等等嘛,再等等……”
……
大雪已经下了一天半了,太阳也没有出来,人也没有来,只剩下一个“手掌烙饼“了,谁都没有去动那个“手掌烙饼”,却在暗暗的观察谁的身体虚弱。
排长发疯似的大喊了起来,“烧”
哪有什么可烧的了?桌子、椅子、墙纸、壁画、床板、菜墩,只剩下烧房子了。
“藏海,你把饼吃了吧,你是最有希望活下来的,给咱哨所留个种,以后好知道咱是怎么死的,吃了吧”,徐鸿慢腾腾的说道,每说出一个字,都好象是要收回去重新在声带上改组一下似的,但却被寒风被冻结了,没来得及收回。
“还是给蔡排吃吧,他刚下来,有前途,蔡排要是活了,也算咱为祖国做贡献了。还能多欣赏欣赏北国的风光”,说着话,藏海已经把装“手掌烙饼”的盘子推到了红牌排长跟前,这一推可用去了不少力气,盘子底都被冻在了地上。
“徐鸿是南方人,还是留着风景给他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吧,我小的时候在东北长大,见过雪,吃过野味,没白来一回,给徐鸿吧”,盘子推到了徐鸿跟前。
三个人你推我让,却升华了一种境界。从生存走到向往的一种境界,无需多言自会明了。
开始烧“大哈”了,三个人吃一张“手掌烙饼”怎么可能坚持到晚上。第一个烧“大哈”的是藏海,他主动提出要烧的。火温维持了将近半个小时,或许是老天照顾吧。可是没多大一会,整个哨所又被寒风侵袭了。
藏海嘴角发白,眼眉结上了厚厚的一层霜,整个人看不见一点血色,好象血液也被凝固了似的。偶尔像个木头,时不时又像个雕塑。藏海把冻僵的手指含在了嘴里,用微微颤动的手指写下了一行字:“即使我们是一根火柴,也要在关键时刻有一次闪耀。”,之后,再没有人见他动过,渐渐的,他整个僵硬了,眼睛都结晶了,活生生的一个雕塑,在完成雕塑以前,也不忘修饰上几分坚强和勇敢。
没人去像雕塑说的那样“上供”,只是静静的等待与藏海牵手……
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红牌排长已经是少校营长了,徐鸿也回到地方成家立业了。这天,他们相约着当年的救命恩人老八,一起去当年哨所的遗址祭奠藏海。
走到哨所遗址的路上,徐鸿向儿子讲起了当年的哨所往事,“在经历了寒风的威胁和死亡的相约后,徐鸿和蔡排本以为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就在他们把藏海的遗体包在了中间的时候,奇迹出先了”。
“什么奇迹啊?”,徐鸿的儿子问道。
“当时爸爸和你蔡叔叔把两件‘大哈’展开,包裹住三个人,把你藏叔叔夹在中间,准备迎接死亡。可就在这个时候,爸爸和你蔡叔叔在寒风的呼啸中听见了夹杂着的铁锹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什么喘息声,是?是老虎吗?”,徐鸿的儿子追问道。
“其实是老八和他的老狗小点,当时我和你爸爸见到老八,手里提着一把铁锹,铁锹上还有冻结的鲜血,身后背着一袋东西。我和你爸爸还以为是啸天犬和圣诞老人呢,以为是天庭和天堂下来点兵点将了呢。转念一想,这肯定是幻觉,可是当老八把一袋子的木炭和几大块腊肉馒头倒出来时,就知道是恩人来了”,蔡营长感慨的说道。
“老八是爸爸和蔡叔叔的救命恩人啊”,徐鸿把目光转向了老八,“老八你有什么要求和困难没?老蔡现在是营长了,有什么事你就开口”
“咳咳,咳”,先是一阵气管炎,而后是从气管炎里带出的一缕呛人的旱烟,“有什么啊,当时要不是看到你们哨所里还有光亮,我就不上去了,再说,我这条老命,就是你们连队的小郑子给救回来的,为了从河水里拉回我这个糟老头,却把自个的性命赔了进去,唉,你们说,要是你们有困难,有危险,老八不拼了这条老命,怎么对得起小郑子,怎么对得起他坟旁的那株樟子松啊?”
蔡营长摘下了军帽,脱下了军装。跪在了一株樟子松前面,隐约的能发现樟子松的阴影呵护着一个凸起的小坟包,在跪下的刹那,眼泪却比膝盖先落入泥土。
徐鸿嘱咐儿子也跪下,不许乱说话。
蔡营长的通信员把老八早给准备好的酒菜端了出来,摆在坟前。
老八用手抹了一把立在坟前的木碑,又画了个土圈,在里面烧起纸钱燃了一扎草香。
“兄弟,当年若不是你烧了御寒的‘大哈’,我也跪不在这了,说不定你也不会……,我当时刚分下来,开始还有点瞧不起边防的看门兵,现在,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边防兵,我总跟营里的战士讲咱们在哨所的故事,战士们都想来看看,等清明节,来给你送花,给你披‘大哈’”,营长抽泣的无法再说下去。
“老藏啊,这个是我儿子,他叫徐得海,意思就是托了你藏海兄弟的福啊,不然也没他了。我对不起你啊,下辈子要是愿意的话,咱们还做兄弟,可千万别嫌弃我啊,咱们兄弟还一起站岗,一起巡逻,一起逮兔子……”
“叔叔,爸爸对我说,我长大了,要来看看恩人,一个是老八伯伯,一个是藏叔叔,爸爸说,老八伯伯可慈祥了,爸爸说的对。爸爸还说,藏叔叔您的身体可暖和了,当时在哨所里爸爸和蔡叔叔把您夹在中间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感觉冷了”,徐鸿哭着把儿子搂过怀里。
“都怪我老八去的晚,当时风雪连天的,粮食带的不够,挖了一半路又得回去取吧粮,等再回来,雪又把路给盖上了。要是早有准备的话,你可能就不会……,唉,这块地虽然只埋了你的一件被烧过的‘大哈’,但也长出了一株樟子松,我埋小郑子衣服的地方也长出了一株樟子松,可壮实了,哈哈,咳”,老八咳出了一口浓痰,“唉,想必你们能感觉的到吧。我已经跟人联系了好了,你身边的两块地是留给蔡营长和小徐的,等他们闭眼了就来陪你,我就去陪小郑子,嘿嘿。要是年节的时候,他们没时间,我就来看你,你们都是我老八的恩人啊”
几个人哭诉着藏海的好,老八的情义,就这样把日头也给说了下去,一行人只得对藏海对樟子松挥挥手,磕了头,敬了礼,然后座着军车,沿着古纳河行驶。
远山的樟子松在遥望着军车倒影在古纳河水中的影子,遥望着古纳河水中的鱼儿在欢腾,喜悦,鱼为水而生,水为鱼而存,军民鱼水不过简简单单的道理……
第一卷 第4章 雪海生存
兴安岭上试身手
各路高手出绝招

冬季的大兴安岭奇冷无比,整个山岭都被冻的冒气,山峦间总是飘荡着冰冷的浮波。直插云霄的山峰总是被铁锁般的浮云所困。若是能有幸登巅远眺更是有如神旅。左俯视去,是苍茫林海,犹如一根根钢针直刺于山峦,好似一个个插满牙签的白面馒头;右急目去,一道白银呈现眼前,纵横交错横通天际的无声的界河。有冬眠习惯的动物会在山中找到合适的场所。而猎人则会在山中挖掘洞穴,以供临时避寒。挖掘洞穴要选取山坡位置,山坡位置的泥土有流失现象,泥土大都松软,比起平地上冻的发倔的实土相对比较挖掘很方便。
赵全顺一行人在张婆婆家吃过中午饭就带上“家伙事”去山里寻老王了。赵全顺说的老王全名叫王保宝。黝黑的皮肤上遍布着凌乱的麻子,麻子边上还不规则的留下了粉刺的伤痕;下巴凸得老高,像个丑茄子;怪怪的耳朵没有耳垂,紧紧的粘在面颊上;眼睛桶大溜园,有震慑一方的感觉;个头大约一米六五,身体结实的像小牛。王保宝是个顶仗义的东北汉子,能喝酒、能吹牛、能打架;喜欢大手大脚花钱、喜欢到处耀武扬威、喜欢没日没夜的泡在女人窝里。与赵全顺认识了七年,把所有坏的东西都传授给了赵全顺,但赵全顺就像个敲不烂的木鱼,依旧无动于衷。
王保宝属于专业的“沿边非法作业份子”。一年四季轮番交替着在边界活动。夏天界河水长流,主要以淘金为主;春秋两季节主要以打鱼维生;冬天就以打猎为主。是个全能的选手。
王保宝以前在东北老家还是个顶坏顶坏的诬赖。曾经也是独霸一方,成群结伙的手下有一帮狐朋狗友听他使唤。后来据说是因为持枪抢劫被判了八年,树倒猴孙散。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威风不起来了。但王保宝喝醉酒的时候还不住的念叨,“当年老子当爹的时候,那就是个牛逼,见谁不得劲,就弄死谁,哎”,然后王保宝会惆怅的自语道,“有朝一日龙得水,必将长江水倒流;有朝一日虎归山,必将血染半边天。有朝一日老子再当爹,必将弄死小搬子们”,通常王保宝说完这句话就躺下了。
赵全顺、蒋永强、齐东、李乾龙、刘帅一伙人,处理好山下的事,就急忙的向山里去了,他们得在天黑以前赶到山里与王保宝会合。
夜黑风高,冷漠四起。一轮凄凉孤寂的月牙挂在浩瀚的天边,身边被一团热烈磅礴的光环所包围着,显得浓重又模糊;光环里还有一颗永不掉色的光点,默默的驻守在月亮身边,像英雄的解放军本色依然。
山海雪波里觅得一处安身之地极不容易,动物一般夜间出没寻找食物。猎人也这个时间出来寻找猎物。两只狍子轻盈的在雪地里跳跃,欢喜欢跳。虽然是欢喜欢跳,但它们依然要遵守丛林法则,既是优生劣汰。(说到狍子自然要说说它的习性和属性。哺乳动物,头有一对形似鹿角的小角,食草类,肉味鲜美,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出没于大兴安岭间,常说的傻狍子便是此种动物。早在清朝以前至清朝末年间一直都是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等北方少数民族的骑乘工具,现在也有鄂温克族人使用狍子头帽子的习惯。傻狍子喜欢跟机动车对着撞,通常是一死一伤,听到枪声,若有同类受伤,傻狍子需要犹豫一会,才会逃走,傻狍子的名号既的由此得来)
两只狍子欢喜欢跳,一只稍微魁伟大点的像似哥哥,一只娇小可爱稍微小的形似妹妹,在两只狍子停下寻觅食物的瞬间,一个卧黑的肢体,一双噬魂的眼睛已经盯住了它们。在这周围没有噬魂眼睛下过的套子,所以,要想抓住两只狍子只能用火器。卧黑的肢体简单的活动了一下,胡子上和睫毛上都结满了哈气留下的冰凌。噬魂的眼睛用手拽动了一下棉脖套,将一副鄂温克族人用的白色五指皮手套放到了一边,手套是貂皮做的,背部有一朵漂亮的紫花,大指上是一朵不屈的梅花。噬魂眼睛的右手掏出一把一米多长的猎枪,双手握着冰冷的枪身,子弹早已在枪膛内蓄积待发,在北国的山林中呼啸一吼,也定是不同凡响。
“砰——”,一声深沉的闷响,发出声响的是一把一战时就以淘汰的L—SHS双管猎枪,这种枪是当时的贵族劣绅自制的,一种一次发射两发子弹的双管火器,每打完一次就要重新加压一次子弹。外表笨重和威力惊人、射程较近是它的代表。这种L—SHS打的子弹,并非是普通的军用子弹或是黑市上所销售的简易子弹。而是一种眼球大小爸珠或铁蛋,通过枪本身的笨重加上顽固的枪机和粗大的机针加上坚固的枪体和大口径的枪膛,故而打出的威力相当惊人。若有制子弹的高手,可以制造出爆裂式的钢珠,打到树上或墙壁上会出现蚂蜂窝的样子。但是操作L—SHS也并非人人可以。对于L—SHS的最初练习者,都要在手臂上装一个临时性的支架,以防止手臂被L—SHS的强大后坐力镇断。而掌握其爆裂式钢珠的要领更是难上加难,因为爆裂式钢珠在枪内就已经出现过一次强大的后冲力,此时双臂的力道要求是极其严格的。玩不转百八十尽的铁器对L—SHS就只能望尘莫及了。在打爆裂式钢珠的时候,一只手需要紧握枪管下的平衡木,另一只手钩扳机,只要目标在视野范围内,双手协力就能打准目标,造成强大惊人的杀伤力。
沉闷的枪声还在山峦与林海雪原间寻找归宿,两只狍子已经是一死一伤,死的是娇小可爱的妹妹,爆裂式钢珠直接打通了狍子的脖子,并且钢珠威力射透了皮肉和骨骼组织直接打到了魁伟的哥哥的前腿,前腿基本被打断,魁伟哥哥恐惧的躺在娇小可爱妹妹旁边。魁伟哥哥发出了“啾啾”的痛苦喊叫,似要唤醒娇小可爱的妹妹。但娇小可爱的妹妹除了眼神里还有那么一丝天真的欢乐外,已经没了任何气息,鲜血顺着魁伟哥哥的后腿流淌,不小一会便凝成了血晶。
噬魂眼睛走了过来,用火柴燃起了一支烟,逍遥的叼在嘴里,鄙视的目光看着尚有生气的狍子。魁伟哥哥却用凶狠憎恶的眼神射在噬魂眼睛的每一寸肌体上。“啾啾”的声音撕喊着,眼睛里有为娇小妹妹的不幸所展露出的同情;有为噬魂眼睛的罪恶所展示的不屈精神。
噬魂眼睛却轮起冰冷坚硬又带有无数血腥的L—SHS,重重的敲打在魁伟哥哥的头颅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楚;一阵亡魂咒怨似的哀鸣。之后,一对尚为僵硬的动物尸体在雪地里留下了磨擦的伤痕。
王保宝拖着一对刚打死的狍子悄悄的走在装点黑夜的雪山上,他要向自己住的“点”前行。本来今天说好了和赵全顺会合,可约好了是下午四点见面,等到了七点钟还没有人来。王保宝便找来了一些干柴,待柴烧光了,还没有见到人。天色已经黑的发昏,大兴安岭除了恐惧没有其他影子。
正当王保宝准备先回去的时候,远处的跳跃的影子让他觉得没白来一趟,但心中的几分忧虑还是让他心神不定。他很担心赵全顺遇到什么不测,比如被边防的巡逻兵抓住或是被野猪群攻击。要是被边防的巡逻兵抓到还要好一些,要是被野猪群攻击可就是凶多吉少了,他最近也碰到过凶狠的野猪群,想到这,他摸了摸冰冷的L—SHS,眼神注视着跳跃的影子,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待跳跃的影子接近了L—SHS的射程的时候,L—SHS和他便一起大展身手了。
虽然打了两只狍子,但是王保宝还是一直担心着赵全顺。赵全顺手上可没有L—SHS这样的硬家伙,况且在王保宝熟悉的人中还没有第二个能使得稳L—SHS的。不然王保宝怎么能称得上是兴安霸主呢。
刚走出几步,一阵“噜噜”的叫声惊扰了王保宝。“这是野猪的声音”,他在心中默想着,但听声音好象不止一只,L—SHS内的爆裂式钢珠刚打出去,还没来得及加压就赶上了野猪群。王保宝先是停下了脚步,轻轻的松开了狍子腿把L—SHS拿在手里,眼神不住的向左方尽量的斜视。大约三秒钟左右,没什么动静,只有依旧的“噜噜”声,王保宝估计野猪群在啃食动物的尸体或是在噘草根。想到这,王保宝简单的挪了挪步子,胶皮长桶靴在雪地踩的“叱叱”响。简单的挪动了几步之后,就开始大步流星起来,接着便是疾弛起来。
王保宝向后一转头,猛的惊了一下,竟然有几个黑影就在十几米处,“野猪群跟上来了?”,王保宝不禁惊了一身冷汗。但又听到黑影晃动的地方喊叫着,“师傅那是不是黑熊啊?”
“瞎说,熊都冬眠了,要打熊得靠缘分”,赵全顺沉稳的声音。
王保宝听到这个声音大喜起来,停住了脚步,把L—SHS举过头顶。还未等他喊出来,就听黑影晃动的地方又传来惊讶的话语,“看,是猩猩”
王保宝大喊道,“老赵,我是大宝”,满怀激动的话语。
“哎呀,大宝总算找着你了”,同样是满怀激动的话语。之后两人相对走着,王保宝使劲抱着赵全顺,又马上说道,“有野猪群,我的两只狍子还扔在哪呢,咱们先撤了吧”
“行,到了‘点’上再说”,说完话赵全顺又转向刘帅说道,“小刘把火灭了”
王保宝住的老“点”在离打死狍子不远的山下坡处,被三座小山包围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点”大约有四、五米长宽,高三米五左右。“点”里有七、八个圆木墩子呆呆的立在地上,每个呆呆的墩子都有自己合适的用处,比如放餐具或是铁锅的,还有放蜡烛和桦树皮的;靠左边横着一张离地大约三十厘米的“木板床”,像横尸体的冥板;“床”上铺有一床潮湿湿、脏兮兮的花色被子委屈的卷缩一团,铺着十来层厚厚的棉被做褥子,估摸是散伙时没带走的铺盖,像一张大大的千层饼;靠右边则规则的摆放着一堆不规则的木棒子。“点”里还有一处篝火,余温暖着人心,在寒冷的山林迷失了那么久的赵全顺一伙人,此刻备敢温暖安逸。这也是他们近段时间的住所。
赵全顺吩咐刘帅把带上山的铺盖卷打开,这是赵全顺专用的。是一套天蓝色的铺盖。其他人则用王保宝“床”上铺的十几张棉被。此处处于山窝地带,三面环山,故而相对比较起来格外温暖。门用一张厚厚的大毡子挡着,可以抵御偷偷遛到山窝里的寒风的侵袭。但寒风还是在此地呼啸一通后,才兴趣尽失的离去,有时刚转头又杀了回来,最后还是一成不变的离开了。
赵全顺完全没有一点占了别人的窝而不好意思的感觉,全然一副回到家的样子。王保宝更是大开门户,喜迎八方来客。挨个的称兄道弟,一口一个哥们,兄弟,咱家怎么怎么地。赵全顺还是老一套的向王保宝介绍自己的徒弟刘帅。并向众人骄傲的介绍道,“这就是有名的兴安一霸,一个人能打十个”。王保宝赶忙不好意思似的推托,“哪里哪里,乱叫的乱叫的”,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低着头、背起手摆起了架子。
王保宝比起老占和郭小峰来似乎更认真一些,对着刘帅说道,“今晚大伙就先在这凑合着,等明天了咱们再把‘点’给开一开,住这么多人太憋屈,况且你师傅这人”,王保宝说这话把头转向了赵全顺,“他毛病多,爱干净,每天都得洗脸挠头的,可不比俺这野鸟”
刘帅接了话,说道,“劳您上心了,以后还望前辈多多指教”,刘帅礼貌的微笑说道。
王保宝把茄子下巴顶的老高,挑着眼睛说道,“呦,还挺会来事的啊,都你教的吧老赵”,说完话“哼哼”的笑起来,并没有问多余的话,也没有像买西瓜一样左挑右剔。
乾龙点起了篝火,又浇了点油,只听“滋啦啦”的瞬间就燃起了一缕火焰;蒋永强依旧靠着土墙,眼镜装在灰色的兰花眼镜盒内,一双凹下深沟的眼球努力的凸伸着;齐东则把一个沉重的木头箱子放到了一角,“叮咣”的组装起一堆铁器来;刘帅需要睡在师傅赵全顺的旁边,属于靠里的第二个位置,然后依次排开,王保宝睡靠门的位置。这是规矩,主客睡里显得尊敬和地位不凡,主家睡外显得礼貌和身手不凡。蒋永强等人也都明白这规矩,也就规规矩矩的找到了自己的地。
“牛头马板肠,驴肉油香香,这酱牛头肉是不错啊,俺中意这口”,王保宝和赵全顺坐在木墩上闲聊起来,“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呢?俺等半天了”,王保宝随意的说着话,没有一点埋怨的情绪。
“大宝啊,我在雪窝子里也蹲了半天了,估摸咱俩就隔一个小山头,弄错地了”,赵全顺接着话说。
“对了,俺还扔了两个狍子在后山,明个去拣回来”,王保宝嚼着酱牛头肉,左手端起一碗刚烫好的白酒,一咕隆的下了肚,嘴里发出“叭——哈”的声音。
“你小子还有怕的啊,就我跟你处了这么多年,发现你除了怕没女人就是怕警察半夜查房,没想到还怕个野猪,哈哈”,赵全顺玩笑的说,之后也把一块酱牛头肉扔到了嘴里。
“明天再起个火炕,看你这老腰也不经折腾了”,王保宝关心的说道。
……

天空犹如被感染了蓝黑墨水,渐渐的又被渲染成了纯黑色。黑到连乌鸦的影子都捕捉不到,黑到整个兴安成了一个整体。潮湿的被褥加上王保宝充斥正个住所的呼噜让刘帅辗转难眠,换个几个姿势依然是睁眼闭眼一个样。刘帅的前列腺还有点毛病,总是起夜。住所的小夜壶像个红色的心脏被灌满了尿液。刘帅刚要起身,便听到有一阵“沙沙”声,越来越响,应该是离住所很近了。他竟然害怕起来,看着身边死睡的人们,呼吸急促的听着阵阵的“沙沙”声。
“没关系,可能是俺打死的那对狍子的娘来拖孩儿的尸体了”,王保宝浓重的声音,“睡吧,拖不了多远的,顺着印就能找到”
“您还没睡”,刘帅轻声的问道。
“人是睡了,耳朵没睡,别烦俺了,正梦着呢”,没过二十秒,呼噜声又在住所里回荡。
“宝叔,宝叔”……
初升的朝霞倍敢娇嫩,稚气的太阳战战兢兢的遛了出来。一副蓬头散发的狼狈样子;兴安岭的万物尚未全部苏醒,树木睡在早已经习惯的寒风中;大地呈现一片连天的哈气;界河也在悄悄的消融。整个兴安岭先是死一样的沉寂,后是疲惫的伸着懒腰;渐渐的被阳光射的体无完肤。
住所上的人们大部分还倦缩在被体温烘干的被窝中。人们的睡相表情也颇为丰富。有双眉紧锁不习惯型的;有雷打不动习以为常型的;有初入茅庐敢为一试型的;有安逸自然无所谓型的。此时的蒋永强却早已静静的起来了,昨夜篝火的余温全都趁着夜色跑光了,一堆冷灰死死的躺在哪;圆木墩上的半截蜡烛也没了声响,或许是有意放纵自己的职责。
蒋永强小心的把生着火,一张笔记本大小的桦树皮被“滋啦啦”的烧着了。几根细小的木棒子压在了上面,随着“滋啦啦”的声音渐渐深远,火焰轻快的跳跃起来;几根粗大的木棒子压在了上面,随着“滋啦啦”的声音渐渐轰隆,火焰茂盛的腾飞起来。
三角铁支架立在一个火坑里,一口锈迹斑斑的圆锅躺在三角铁支架上,乌黑的锅面里有几根陈年的干黄面条,紧紧的抓住兵面;锅底有一层薄薄的霜,像是给一张黑黑的脸上了一层难以遮丑的细状。蒋永强蹲在火旁像个在反思的囚犯,锅里烧着雪水。
刘帅起身时看到蒋永强龌龊的样子,便也静静的走了过去。双手在火旁使劲的伸展了几下,晃了晃脑袋。之后有哈了一口短气,递给蒋永强一支烟。而后又见到烧雪水的锅里有焦黄的干面条苟且偷生般的卧在锅里,急忙说道,“这水不能给师傅洗脸”
蒋永强吐了口烟,吧唧了下嘴唇说道,“这是煮饺子的,一会人起了,得先吃东西,冻一晚上了肚子都空的发慌,你师傅也是吃饱饭再洗脸”
刘帅猛回道,“那还是我来吧,那能让您干这个呢”,说罢忙去口袋里取冻饺子。
“别乱动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去活动活动,看看昨天晚上的狍子被拖到哪了。这些活一直都是我干的”,蒋永强在火坑里加了点木棒子,平稳的说。
刘帅倒是一惊,心中想着,“怎么他也听到昨天的声音了,可是看人睡的很沉啊?”,心中的想法对蒋永强说了一边。
“这都什么啊,上过几次‘点’就习惯了,不是什么大能耐,人睡,耳朵不能睡”,蒋永强说道。
“那我去找找狍子了”,刘帅说道。
蒋永强点了点头,“别走太远了,你第一次进山不熟悉况”
刘帅掀开了厚厚的门帘,一股强尽的冷风呼啸进来。明显感觉到冷风占据了整个住所,睡在门口的王保宝扭动了一下脖子。刘帅急忙把门帘挡住,把自己和伺机闯进住所的寒风也挡在了外面。
刘帅到了住所外面,周身立刻被一阵彻骨的寒风包围着,刚转动了一圈脖子,就发现自己只穿着单单的棉衣。刘帅下意识的把两手互插在袖子里。身子也尽量的萎靡在一起。皑皑的白雪踩在脚下,一道深深的划痕明显的露在外面。刘帅抽出手搓了搓耳朵,之后又袖了回去。顺着划痕向山上走去,脚下的路程虽然格外艰难。但可能是因为昨天夜里感觉比较兴奋的原因,路况也显得格外好了。白天光线感强,大兴安岭冰冷的一面也摆在了眼前,困难把思维的空间统统的占了去。
脚下是深一步浅一步,没走出几米就被拌了一个跟头。小伙子有点不服气,甩着两个进了雪的袖子,一阵冷冰冰的感觉。肌肤与冰雪直接接触,皮肤上犹如针扎一般。又没走出几步,前脚被拌住,后脚没跟上来,又是一个冷冰冰的跟头。
一双没有血色又仇恨的眼睛让刘帅冲着辽阔的森林大啊一声,“啊——”。蒋永强闻声急忙跑了出来,见刘帅趴在地上打着滚,眼睛闭着胡乱的挥舞着拳头。仔细一看,他前方是一只死狍子,狍子头倒是正对着他。蒋永强仔细一看,那狍子头也确实吓人,脓肿的眼神里有一种追逐冤家的颜色。
蒋永强料定这是王保宝昨天打的那两只狍子中的一只,估计是母狍子给拖到这里就拖不动了,准备晚上继续拖的。其他人也听到刘帅死命般的喊叫,一个个陆续的情愿不情愿的穿起衣服来。赵全顺最为恐慌,急忙的披着棉衣窜了出来,大喝道,“喊啥呢,喊啥呢”。然后急忙跑了过去,冲刘帅的脑袋“咄咄”的敲了几下。
刘帅似灵光一闪,马上回过了神。慌张的对赵全顺说道,“师傅,有死人”,说着话还喘着急急的粗气。
“死人个屁,没用的玩意”,说完话赵全顺冲着狍子头踢了一下,之后转身向住所走去,边走边说道,“还不烧水去”
刘帅定神看过去,果然是狍子头,只是目光异常的凶狠。刘帅本想支撑一下手臂将自己挺起,但一瞬间双臂就陷了进去。费了好大劲才掏出双臂,跑到住所里烤上了火。
王保宝看着刘帅的摸样,转了下眼皮冲赵全顺说道,“要不让这小子看点吧,把这个斯文的鸟换上”。王保宝这么说是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对蒋永强和刘帅都不了解。蒋永强天生就是打杂的,在进山的第一天就早起的人通常都是在“点”上看“点”的,就是负责后勤保障工作,作饭、生火等一些杂务都是他的;刘帅跟了赵全顺有一段时间,自己还学了不少决活,这些王保宝都不了解。二来是看刘帅今天的这个尿样,反而蒋永强倒是镇定自若。
赵全顺忙对王保宝说道,“给他次机会吧,刚进来有点生,这小子打小怕黑”
“那带两天看看,不行让他下山个犊子去吧”,王保宝气愤的说道。
蒋永强顺着雪印找回了两只硬僵僵的狍子,冲着王保宝奴气问道,“王哥,咱的‘坑儿’在哪?”。蒋永强说的“坑儿”就是储存物品的地方,通常找那些天然冰窖。
王保宝说道,“头顶上”
蒋永强明白王保宝说的头顶上是指住所的上面,王保宝都把猎物储存在了住所的上面,然后用雪给掩埋起来。
吃过带上山的饺子,赵全顺洗了把脸,然后就开始准备干活了。赵全顺对王保宝说道,“要不咱就在这住吧,别扩了,垒个火炕就行”
王保宝也嫌麻烦,“行,那留下人垒火炕,其余的人跟俺拿套子去”
蒋永强和乾龙留了下来,王保宝本不打算带刘帅,可经不住赵全顺的说道。从住所出来后,经过的山坡沟岭都被人踩出了一条小路。路上的柳条也看得格外清楚。一路上各种冲天的林木威严耸立,有笔直潇洒的白桦树,象征着正人君子;有刚毅坚贞的杨树,象征着铁汉柔情;有残枯不倒的老树,象征着傲骨铮铮;有无力倒下的死树,象征着生命的完结;有依偎大树的小树,象征着希望的开始。
王保宝身后依然背着他的那把L—SHS,腰间挎着一个装有暴力式钢珠的军用挎包,显出霸主老大的地位;齐东身后背着一把半自动步枪,枪上装有简易的瞄准具,显得身手不凡;赵全顺边走边左右环顾着四周,狡猾的寻找猎物;刘帅则低着头走道,细细的看着小路。
王保宝走在最前面,时而停下脚步,蹲下了身子,冲后面的人说道,“最近有几只狍子总从这走,还有一个野猪群,带头的大野猪有四百多尽重”
刘帅急忙也凑了过来,盯着野猪群留下的脚印仔细看了起来,一会又急切的说道,“刚走不远,一头大的、三头中的和两头小的”
王保宝惊讶的看着刘帅。赵全顺在一旁说道,“,这个算啥,还有更厉害的活呢,一会你瞧瞧”,说完话得意的笑起来。
王保宝起身继续向前走,走走停停的,时不时的拐个弯,不经意间手上提了一只被套子套住的雪兔。天真洁白的小兔子被套子套住了脑袋,身体里的血液早已不流淌,被冻的扁扁硬硬的,眼睛里一副祈求的目光;见王保宝把兔子往后一甩,刘帅赶忙接住,这时王保宝的手里又提了一只雪貂。雪貂的皮毛值钱,最平常的雪貂皮也能卖上一千块左右;要是再走几步,保不准的能碰到熊窝呢。
太阳悄悄的迂回到了身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众人也顺着王保宝的脚印回到了住所。蒋永强已经把下午饭和晚饭准备好了,乾龙的火炕也垒了一半多。下午饭是要趁热吃的,晚饭需要带在身上。动物都是晚上出来寻觅食物,要打东西晚上当然是好时候,白天王保宝走了大上午,就是记着动物的出没地带,等到晚上去猎取,不用漫山遍野的找。赵全顺只要负责好夹子和套子就行,王保宝和齐东是打手,此时的刘帅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王保宝嘱咐赵全顺道,“得多带几个套子和夹子,明个还得下界河打冰眼呢。俺这还有几张网,咱们多打几个冰眼,现在锡林鱼贵着呢”
赵全顺对王保宝说道,“套子和夹子都没问题。这次也都麻烦你了,不然你早下山了”
“什么鸡吧东西,说啥呢?,俺全当在山上玩了,多搞几个银子,那帮逼娘们败家”,王保宝豪爽的说道。
一行人带着行头上路了。刘帅疲惫着背着几张鱼网,像只懒散的蜗牛,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齐东抗着几根粗重的钢钎和尖头的铁锹。刘帅在路上小声的问赵全顺,“师傅,您看这网都破了,还能行吗?”
“这网年头长着呢,是好网。一般的网刚下水就冻了,根本拿不住鱼,这网你花多少钱也买不到,都是经过冬天夏天的来回泡,才炼出来的”,赵全顺语重心长的说。
下了陡峭的山坡,便上了中俄界河。乌兰河口,这是中俄双方都很难监视到的地域,山陵隆起地势凹陷、横插界河急水逆走。这里下网打冰眼也比较安全,而且水急上鱼也快。但界河上的积雪很容易就暴露了打冰眼的地方和猎人的路线。打鱼也要看运气的,要是没被巡逻的边防兵发现,再下上一场大雪,就什么足迹都没了。界河两边有将近五米宽的护河柳,用以防止河流被泥土沙化,像边关军人一样默默的守卫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寸白雪一样;界河中间有中俄联合开辟的一条冰道,冰道也是宽五米左右,纵横中俄界河直通天际,是一条象征友谊的天路;冰道的道基是由大大小小的冰块累积,犹如雪崩后的残象。这些大大小小的冰块主要是由界河刚上冻时一块块漂浮的冰块互相撞击所形成的;界河边上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冰包,所谓冰包就是从山上流下的暖泉水,日积月累形成了尿液式的冰包。
王保宝在界河上左右寻摸,最终找到一块冰块较多的地方插下了第一钎。齐东也马上跟着下钎,钢钎来回的冲击厚厚的冰层。刘帅插了几钎,不耐烦的说道,“这地方这么多冰能打通吗?”
王保宝瞪着眼睛看着刘帅,慢慢的低下头继续打冰眼。赵全顺也瞪了刘帅一眼,又说道,“叫你干就干,话那么多呢”
王保宝把钢钎使劲的往冰眼里一插,然后用力一起,一层冰“嘎”的一声就掉了下来。趁齐东用尖头铁锹清理冰眼里的碎冰的时候,王保宝搂着刘帅的肩头,刘帅心里一怔,听王保宝说道,“小后生,看你叔指的这条道没”,王保宝用手指着前方,“仔细瞧瞧,这道上有一道细印子,像个刀疤”,王保宝那转向了寻找印子的刘帅,说道,“这印子就是冰层裂开的标记,从这下钎咱们得省好大的力气,这里的水急,鱼上的也快,球蛋大个东西,不明白这些也不怪你,可以后不知道的就得问,别瞎嚷嚷”。王保宝松开刘帅继续打着冰眼。齐东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刘帅也赶忙似懂非懂的将功补过的努力打着冰眼。众人的钢钎在冰层上留下了“呛呛”的声音。随着“吐”的一声,一股水钻了出来。霎时间林中的麻雀惊舞。先是一鸟入林,轻来轻去;次是百鸟压林,声势浩大;后是千鸟贯林,直指苍穹;末是万鸟盖林,犹如浮云过顶。
除了刘帅以外,王保宝等人都继续打着冰眼。赵全顺看出刘帅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这估摸是麻雀开会了吧,这的麻雀大的如同个小碗,要说成精了也保不住,以后的新鲜事多了,干活吧”
太阳毛茸茸的逃到了山窝里,月亮又开始肆无忌惮的猖獗起来。点点的繁星还在做出行前的准备。大兴安岭的万物已经开始慢慢的进入夜幕下的生活。树木一排排插在山峦,犹如万剑归宗。白日里那扬戟抽刀的架势被夜幕杀来的回马枪征服。
打完冰眼下完鱼网,已经是夜幕了。劳累一天的人们正准备着与黑夜妥协,可魔鬼的手掌早已把天际抹黑。“点”上的蒋永强和乾龙还在烘烤着葱油饼。铁锅里炖的是狍子肉,纯肉,没有什么别的新鲜东西。只是在炖肉的汤里加一把盐一把味精,这就是纯肉。
住所外“嚓嚓”的踩雪声,蒋永强忙起身掀开了门帘。一股鬼哮般的寒风连同王保宝一行人混了进来。人们的眉毛和胡塞上都结了厚厚的冰霜,王保宝像个圣诞老人。把背囊里面没吃完的干粮,是几个粗粮烤饼和几块大列巴统统的倒了出来。烤饼和列巴上都冻出了一层冰霜,显得晶莹剔透。
众人去了身上的行头就开始疯狂的啃食饭食,大块吃肉大口喝着纯肉高汤。王保宝还不时的撒几把盐。赵全顺也依照此法,齐东等人也不例外。唯刘帅津津乐道的吃着。赵全顺便往他的碗里撒盐。
“师傅,太咸了,我吃不下去”,刘帅委屈的说道。
王保宝连忙又瞪起了眼珠子,“不多吃点盐那还有力气干活,一会出去了冻死你啊”,话毕王保宝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赵全顺也不搭理刘帅继续着自己那副狼狈的吃相。

在雪地中下套子、夹子是赵全顺和刘帅的活。要说刘帅这个人的手法也极快,算是得了赵全顺的真传,带的几十个夹子很快就下好了。赵全顺则认真的布着套子,套子不同夹子只要摆放牢靠就可以。套子需要精密的手法和力度,要先松而后紧;先大而后小;先宽而后窄,犹如铁索横江般,上不去下不来,进的去出不来,看的见避不开,摸的着躲不过。这就要对各种动物的习性和属性及其体态做深刻的了解才行。光是几套手法就能照着住名号。
“这个套子是死套,走的时候小心点”,赵全顺用手电筒照着刚下过套子的地方。肉眼难以捕捉的几根丝线,丝线上又犹如一层水晶包裹,好象透明一样。
一路上借着王保宝的指点地带和赵全顺的选位再加上齐东的配合跟刘帅的手法,套子和夹子很快就完事了。几个人便借着雪色向住所移动。手电筒一般是不打的,只有在下套子时才偶尔点亮那么一下,主要是怕被山上的哨所发现,或是夜里出来巡逻的边防兵,以及鬼神都捉摸不定在那潜伏的士兵。还有一点也是怕被动物袭击,尤其是野猪,况且最近有野猪群。
“噜噜”,这个又是野猪群的声音,“噜噜”声还是那头最大的野猪发出来的。“噜噜”声越来越大,好象野猪群就在身边一样。王保宝一抬手,跟在身后的人都蹲了下来。齐东警觉的把自动步枪端在手上,眼睛像雄鹰一般扫视;赵全顺则从怀间掏出一把钨钢匕首,反手拿在手上;刘帅也同样掏出一把钨钢匕首,正手拿在手上,这样正手拿是为了配合赵全顺。赵全顺是用匕首的高手,无论挑、砍、划、刺、反手,都运用的灵活利落,也是一绝。徒弟刘帅自然也受到真传;王保宝则把L—SHS推上了膛,眼睛瞪的溜园,好象把一切都装进了眼睛里。
“噜噜”声顿时长哮起来,带有悲惨的味道。但却不是刚才那只大野猪的“噜噜”声。赵全顺分析是有小野猪上了夹子,大野猪着急在边上乱叫。突然听见大野猪的“噜噜”声非常急噪,开始在雪地上乱窜打滚;而小野猪的“噜噜”声显得微弱了,但还是左右的挣脱,虽然都是无谓的。
王保宝端着L—SHS稳稳的蹲在地上,而后向前摆手。示意人们向前移动。齐东则看着赵全顺和刘帅,脑袋向前进的方向晃动了几下,又示意让拿短家伙的人先走。赵全顺和刘帅小心的移着步子。赵全顺在前,刘帅在后,大约走出了五米,赵全顺又蹲了下来,发出轻轻的“嘘嘘”声。王保宝和齐东慢慢的移了过来。或许是因为齐东的自动步枪太长的原因,挂到了柳条,柳条回抽的时候又狠狠的打在了齐东的身上。齐东的一条腿受力道的跟随不小心的掉到了雪坑里,很难抽出来。
这时发出“噜噜”声的大野猪从雪地里翻滚起来,它要保护自己的小野猪,哪怕明知小野猪已经没有存活的希望,依然要做最后的奋斗。“噜噜”声开始暴躁起来,有攻击的倾向。齐东紧张的喘着粗气;王保宝依然瞪大了眼睛,似乎像发出“噜噜”声的大野猪一样要保护小野猪,绝对不允许自己所保护的受到半点伤害,那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发出“噜噜”声的大野猪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感觉到大野猪一股严阵以待的杀气。王保宝示意齐东慢慢把腿从雪坑里抽出来。几个人慢慢的退走了,但大野猪留下的恐惧还并没有消减,直到走出了近五百米才解除了刚才精神紧张的战斗状态。
“嗖”的一声,一只狍子从前方窜出。齐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端起自动步枪,把眼睛死死的扣在瞄准镜上。借着月亮映在雪地里的雪光和狍子跳跃时发出的“嚓嚓”声,对狍子进行射击。齐东先是屏息了大约五秒钟,之后是一声“砰”的声响,或许是因为紧张,再第二声枪响以后,人们在远处看到一个跳跃的黑影倒下了。刘帅不禁为这枪法叫绝。
王保宝马上按住齐东的自动步枪,说道,“你疯了,这一带是连队哨所的观察地域,你这么贸然开枪怎么能行”,王保宝又转向刘帅说道,“要是有边防兵过来的话就尽量快跑,边跑边把管制刀具给扔了,别让人抓住把柄,要是掉了进去就说是跑山打猎的,不能把其余人供出去”,王保宝好象对刘帅极为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明白没小子”
“明白了王叔”,刘帅肯定的回答。
王保宝对赵全顺说道,“老赵,估计咱们的‘点’不安全了,这些边防兵像猎狗一样,晚上不出动的话,明天准能跟来”,王保宝惆怅的说道。
“咱们三个前面走,让小刘在后面”,赵全顺说道,接着又对刘帅说,“整好点”
刘帅胸有成竹的答道,“没问题师傅”
三人在前面走,刘帅则弯下了身子在后面墨迹。隐约的看去他双手在合雪面,时不时的用手摩一下,时而又打亮手电筒仔细的看。然后再继续倒退着身子弯下腰慢慢的合雪。
王保宝奇怪的上前去观摩起来,看了一下之后又用手电筒朝走过的雪道上扫了一下,顿时目瞪口呆起来。走过的雪道一点脚印和痕迹都没留下来,连经过的迹象都没有。就像刚下完雪一样,真是巧夺天工啊。王保宝佩服起来,说道,“真他娘的神了”
“这个可是小刘是看家本事”,赵全顺得意的说。又对刘帅说道,“看天色晚上应该有雪,差不多点就行,咱们得赶回去呢”
刘帅点了点头,将余后的脚印简单的合了合。齐东则背着刚打死的狍子跟在赵全顺身后。
……
第一卷 第5章 奇乾雪泪
斗智斗勇道高一丈
蛇头丧命迷雾难解

皑皑的白雪上竖立着参天的林海;林海中又浮动着淡淡的云波;云海中有一束犹如照明灯一般的光柱横贯东西。疾风促起,霎时间,寒风呼啸如鬼哭狼嚎般,镇人心魂;白雪涌动如千军万马奔腾般,势不可挡;树摇拆枝如万箭齐发般,声雷惊天。
马马塞山是群山郡岭间最平坦的地方,对于越境偷渡人员也是必经之路。马马塞山周围山峰迭起,有高山直入云霄,高山下又是康庄大道;有矮坡一步登极,矮坡下又是深不见物,可谓险象丛生、陷阱密布。从此处可直接进驻奇乾,然后再经由奇乾转入室韦镇,室韦镇的是大兴安岭下的一颗耀眼的明珠。
大兴安岭也有称谓叫“大鲜卑山”,据说是鲜卑民族的发源地。鲜卑是个爱打洞的民族,在室韦镇留下了不少供后人研究的历史;而室韦镇又有传说是蒙古族的发源地。据传说蒙古族是苍狼与白鹭的结合而传承下的后代;室韦镇又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西征起始点。故而,此处的边界管控力度极大,偷渡走私基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由奇乾转入室韦镇,再借助室韦镇的四通八达转移到各地。
风寒高涨、夜幕游离。寒风像魔术师的大手,把绿意浓郁的青松密草染成了满山的残柏金丝。潜伏的士兵借着一层白雪和杂乱枯黄的死草,警觉的观察着守卫的地域。眼睛里射出了噬魂的光芒。
“排长,有个小东西在骚扰我”,说话的人声音极细小,像一根枯发凋落一般。
“嘘,注意观察”,排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答着话,只见得满目的枯叶败枝。
“可能是那个母虫子发情了吧”,又一个极细微的声音,这声音把人给逗乐了。几片黄叶在地面上精致的晃动起来。
“嘘,注意观察”,排长紧紧的说,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几片精致的黄叶又变的稀松平常了。
排长已经带着两名士兵已经潜伏了一天了,就算是一阵狂风、一声鸟叫都能让潜伏的人全神贯注起来。但马马塞山的可视范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随身携带的自热食品已经不剩多少了。身边的白雪都被吃光了,要向远处延伸。
……

魔鬼的大手刚把天际抹了一点黑,人们的思绪还未接受黑夜的征服,一伙第三国非法偷渡份子就借着魔鬼的掩护悄然入境了(指他国人员穿越我临国边境到我国,或通过我国到别国)。
偷渡的蛇头叫李天下,有个外号叫不死鸟。李天下的年纪四十出头;满脸的大胡子,颇有男子汉气概;一米八的大个头,刚毅魁伟;留着长长的头发,用以遮盖刻在脸上的伤疤。曾经因为走私判过刑,这伤疤就是在监狱里刻上的。李天下个头大,又能打,可进了监狱的号子里有个比他还能打的“老爷”。他被揍的只能当“孙子”。从打水打饭到洗衣服性服务都是他一个人,真是受尽了侮辱和折磨。
李天下出狱后对社会的仇视程度已经达到了极点。在号子里当“老爷”的犯人是个无期犯。李天下没机会报仇,就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给了社会。故而出狱后又干起了偷渡的勾当。而且他脑海里总是有一种,“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杀多了就是英雄;杀一个,杀十个都是恶魔,杀一百个一千个就是英雄”,这种可怕的思想被一个手握武器弹药的极端份子所占有就是一种对人民的罪过。
孙六是李天下的得力助手,曾经因为李天下越境的时候没跟接头的人联系上,带着一帮非法偷渡人员在雪地里等了一整天。幸好遇到孙六,给了吃的,还带到了孙六跑山的“点”上过了夜。李天下为了感激孙六便带着他一起赚大钱。一来不用跑山那么受罪;二来钱也来的快。
远看像个残烛晚年的老头,勾着背,好象在寻摸地下的宝贝;哈着腰,像个大虾米;穿着厚厚的棉衣裤,可还是一副瘦猴样;满脸挤满了阴险狡诈,就像在脑袋上顶着个坏人牌牌一样;脖子要缩能缩进气管里,要伸能挂着树梢,一个十足的能屈能伸王八式;用个大棉絮裹着灌满坏水的脑袋。这个三十来岁的小子就是孙六。
孙六打扮的一副打鱼的样子,手上还拄着拐棍。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装疯卖傻,满地打滚,顿时成了一个行为不正常不能自理的人。这是偷渡份子的常用伎俩,且百试不爽。用这个办法做先头部队打探情况,一切正常的话便有一股后续的偷渡人员跟随。通常偷渡人员一股是十七、十八人左右,除了一个蛇头和帮忙的以外,大约有十至十五名偷渡人员。
战士穿着厚重的“大哈”卧在雪地上。所谓“大哈”是一重御寒的大衣,全套重量大约为二十斤;厚度十厘米;纯羊毛皮制成,是边防军人不可缺少的装备。战士在警觉的与越境份子作智慧与勇气的对抗,永不退缩是战士的信念;“大哈”在一天的潜伏中似乎被寒冷所打败,竟然失去了温暖的本分,开始渐渐的僵硬起来。
排长发现了拄着拐棍的孙六,两名战士也屏息起来。“是个打鱼的,要是越境的话就抓来”
孙六不紧不慢的拄着拐棍,时不时的敲打着界河上的冰层。眼神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见四下无人。便又拄着拐棍迈开了步子。孙六的步子显得深沉,这是在为后续的偷渡人员开出一条道来。他这样深沉的踩下去,就算下一场大雪也很难埋没脚印。这样会给后续人员的行进提供很大的方便。
“哎呦”
排长和两名战士手法凌厉的将孙六连绑带押的拿下了。孙六被绑的像只待烤的羊羔。但见他一撅嘴、一挑眉、一哼气、一挣扎,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排长见状,用手在腰间的枪盒上使劲敲了敲。示意孙六小声点,没想到这孙六竟然疯起来了。呼天喊地的叫开,从兵马俑到香港回归整整念叨了几通。无论排长怎么问话就是一句“鸟为食亡,况人乎”,“鸟为食亡,况人乎”,“鸟为食亡,况人乎”
李天下把孙六放出去了老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估计是被边防兵抓去了。李天下有退回去的意思,他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但俄罗斯地域上空盘旋的武装直升机又让他改变了主意。俄罗斯的武装直升机一转就是一天,像神鸟不知道疲惫一样的翱翔。
黑夜似乎有要降临,天边的月亮羞答答的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太阳奔波了一天,像个解脱的奴隶藏进了山窝;天空一阵乌云密布,狂风“嗷嗷”的发出恐惧的吼声;大地上飞雪连天,漫步尘埃;狂风肆虐过后一片狼藉,一副残遭蹂躏;树木被狂风洗礼的格外可人,展露着青春的号角。狂风刚停一会,一阵暖波抚来,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接着,又一阵狂风歌唱起来。风姿卓绝的梦幻般童话世界又一次登上了边关的舞台。橙明的月亮被魔鬼大手般的乌云托了起来,高高的挂在黑蓝的天上,好象一张蓝黑大纸中的一个小小的燃烧点,燃烧点慢慢的由大变小,不肯熄灭,独独受万人敬仰。
趁着天黑,李天下指示着今天越境,先找地方避一晚上。
十几个非法越境人员鬼鬼祟祟的潜入了村庄,在一户废旧的木质房前停了下来。十几个人走了大约三小时的路程才到达临时的住宿点。一个个狼狈不堪。十几个人陆续的下了地下室。在一堆不见天日的篝火旁啃起面包来,而后男女老幼便挤在一起借着劳累美美的睡了。
李天下辗转难眠。不时的抽一口闷烟,喝一口闷酒。孙六没消息好长时间了,现在的临时接头点孙六也清楚。要是没被抓到早就应该到这来接头了。李天下担心的不是别的,担心的是孙六把他给卖了。要是让边防兵知道临时接头的点,一窝就给全端了。除了两个助手,其余的都是他国人。这要是出了事就控不住了。李天下把烟蒂使劲的用脚底板撵碎,一横心,“先接上头再说”

孙六被带到了边防连队,关押了一晚上。第二天连队的指导员刘海和两名边防警察共同对孙六这个“精神失常”人员进行调查。来的两个边防警察其中一个是上次处理“奇艳案”的年轻警察,名叫黄山。是个眉清目秀的帅哥。写一手好字、画一副好画、作一篇好文,是诗书画三绝的才子。另一名边防警察叫隋林,是个粗野型的不文明执法者。
黄山和刘海轮番的问,隋林在一旁做笔录。
“姓名”——“鸟为食亡,况人乎”
“籍贯”——“鸟为食亡,况人乎”
“出生年月”——“鸟为食亡,况人乎”
“越境目的”——“鸟为食亡,况人乎”,“鸟为食亡,况人乎”……
问了几便之后黄山和刘海都烦了,刘海说道,“你有没有别的词”
“况人乎,鸟为食亡”
“这不一样嘛”,黄山也不耐烦的说道。刘海递给黄山一支烟,黄山接过后又递给了隋林一支,隋林没有去接,刘海便塞到了自己嘴里。
此时只见隋林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兔子急了都咬人,况人乎,问你什么答什么,再敢鸟乎人乎的把你宰了喂狗”
孙六一时定在了哪里,低着头,张开嘴,一副呆呆的神情。刘海和黄山见机会来了,刚要问,只听“鸟为食亡,况人乎”,“鸟为食亡,况人乎”
隋林在一旁气急败坏的把水杯摔在了地上,从腰间拿出手铐,一副大刑伺候的场面。孙六又定在了哪里,可这次没等他再“乎”,隋林便冲了过去,把他的双臂绕在脖子上死死的扣在那。而后走到了孙六的身后,孙六急忙的用眼神一瞥。隋林在孙六的身边绕起来。
孙六急忙又开始说道,“鸟为食亡,况人乎”,“鸟为食亡,况人乎”
刘海和黄山有点膛目结舌,用这个办法审犯人还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犯人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见隋林不慌不忙的讲起故事来:
“隋林、男、民族、汉、出生年月、秘密、家庭住址、地当床、天为盖、职务、中国特种武装梯队一大队、队长、暗路称号、鬼见愁、必杀技、插喉”
说到这,隋林把中指狠狠的插在了孙六的喉咙上。孙六一阵“咳咳”的难受声,咳后又开始了,“鸟为食亡,况人乎”,“鸟为食亡,况人乎”,隋林松开后继续说:
“知道为什么鬼爷穿这身衣服吗?就是为了抓你们的。鬼爷的副手,铁柱就是被你们给打死的,多义气的一条汉子啊。那可是堂堂的特种武装梯队中的八大金刚之一,就被你们给害死了。鬼爷能不找你们报仇吗?啊,你竟然在这里给鬼爷装疯卖傻,好啊。鬼爷看你装的像还是鬼爷看的穿。不瞒你说,鬼爷是国际心理行为训练师、四年犯罪心理学硕士,与美国登易肯得利大学名誉校长,国际一级讲师福特马里格勒先生共同开创行为与犯罪研究档案室”
此时孙六听的入迷,“乎”声竟然小了起来。隋林则大声喝到,“继续乎”,孙六马上又打起精神继续的“乎”起来了。隋林继续说道:
“通过你刚才的种种迹象表明,你的行为反应与你的主观反应不统一;现在的环境因素与你的存在因素又不统一;言语表达能力与你的智商水平又不统一;反抗情绪与你的挣扎程度又不统一,故而你的各种行为都是装出来的。你是凶手”
隋林说话的声音开始大起来,孙六用眼睛直盯着他,“乎”声渐渐的没有了,只是一直看着隋林。隋林则狠狠着盯着孙六说道:
“你是凶手,我是特种武装梯队的队长,知道队长有什么权利吗?”
孙六摇了摇头,慌张的等着答案。
“作为队长,或者说任何全国二十四名武装梯队的成员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都有怀疑权,并且可以先对犯罪嫌疑人采取行动,所以鬼爷怀疑你是凶手,鬼爷要杀了你”
孙六开始紧张起来,呼吸明显的加快。
“你试过被狼叼走,然后扔在冰窝窝里的滋味吗?啊,哥们”,隋林说话的语气渐渐的淡了下来。“鬼爷—会—把—你—扔—到—界河里去,用绳子给你捆绑起来,喊吧”,隋林背着手盯着目瞪口呆的孙六,大喊一声,“拿绳子来”
只见孙六“啊”的大叫起来。
“姓名”,隋林大声问道。
“孙六”,颤抖的回答。
“籍贯”
……
边防部队当天就出动,共抓获越境份子十三人,一名越境组织者。据交代还有一名蛇头和组织者在逃,边防连队很快的就对抓获地点进行了埋伏。可迟迟见不到人,顿时间小小的奇乾村庄被一层黑暗所笼罩,另人感觉呼吸困难,甚至窒息。每个人的周围也都弥漫着恐怖的气息,尤其是边防连队更是长夜漫漫,枪不离手的随时出动。
他国外交人员及武装部门来押解本国越境人员时,上演了比较悲惨的一幕。十二个越境人员被施以“贯穿耳鼻之刑”,(指用盐水浸泡过的铁丝或钢丝从人的一只耳朵穿过再经由鼻子穿到另一只耳朵,再穿下一人)十二人用一根丝线连起。这种残酷的刑法早在清朝时就已经被多尔衮废除,如今竟然用在越境人员的惩罚上。
刘海看了这场面不禁的嘀咕道,“就不应该抓他们”
事后刘海问隋林,“你真的是什么中国武装特种梯队,队长?”
“什么啊,瞎掰的。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叫福特马里格勒,那个美国大学更是随口编来的。我不过就是学了一个星期的心理行为,抓住了那小子的弱点。他以为你不敢把他怎么样,就算你打他,他也是一直的‘乎’,这得从根本上瓦解他,要让他知道除了体罚还有更可怕的惩罚,这惩罚是上天定的,你我只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隋林笑呵呵的说。
刘海看着隋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是上天的惩罚,你我只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
孙六的交代与被抓获的一名中国籍组织者的口供无偏差。余下的事情就是尽快的抓到蛇头李天下和另一名组织者王破军。李天下本就是一名穷凶极恶对社会仇视程度很高的危险份子;王破军也是有人命案子的通缉犯,两人带有杀伤性武器。他们二人如幽灵般浮动在奇乾。
黑夜正是幽灵出没的时候……
凌晨二点钟,据奇乾村民报告,有一可疑男子在奇乾村活动,年纪四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八,脸部特征留有大胡子;上述条件均符合在逃蛇头李天下的外貌体征。
边防连队得到消息后紧急出动。首先将奇乾村民统一护送到边防连队进行保护;其次对奇乾村进行勘察,并对可疑男子曾出没的地带进行了整体包围和地毯式的搜索。经过对脚印对照,身高判断及可疑男子出现的时间,大体上锁定可疑男子就是李天下。并对可疑男子的抓捕布置了一系列的方案和临时的应急预备措施,并组织边防派出所联合抓捕。对于此次的抓捕行动每个人都有一个担心,就是担心王破军,另一名组织者。他会在哪呢?
经过一个小时的勘探,对于一个小村庄来说只剩下一个中心点。中心点以前是奇乾的人民公社所在地,后因搬迁改成居民住宅。一个毫无遮拦的土木质建筑,死气沉沉的立在荒凉的雪地,周围有成片的房基和房梁结构,表明了这一代曾经是奇乾的繁华地带,是货物的流通中心。
自打有个姑娘在这房子里上吊死了以后,这就成了恐怖的地方了。上吊死的姑娘叫黄彩,据说是奇乾的座地户。父亲是个赌徒,输光了家产便把房子给抵了出去。一家人只能搬到人民公社的旧址暂住下来。但她的父亲嗜赌成性,房子没了竟然把女儿和老婆都当成了赌注。二十岁那年,她一个人守着空房子,父亲一夜未归,母亲为换来白面馒头给黄彩过生日,便提着搓板去河边给人洗衣服。坏人对满脸辛劳相的老女人没有兴趣,黄彩虽然不艳丽,但毕竟是处子之身。
坏人对黄彩说了让她措手不及的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还,理所当然”,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个坏人便强行的攻占姑娘的身体。坏人们用重重的大手掌来回的击打黄彩的脸颊;坏人们像给马匹钉马蹄掌一样把她按在地上;她的双臂被抓的充血,已经麻木起来;身上被打的遍体鳞伤,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坏人卤莽的撕撤她破旧整洁的单衣,犹如一朵平凡的花朵被折去了花瓣;坏人疯狂的侵占她的肉体,好比残损的花朵被连根拔起;坏人不停的侵蚀她的灵魂,像惨遭蹂躏的花朵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辛劳的老女人带着一天的辛劳和冰冷的手臂回来了,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自己的女儿卧躺在角落,眼角的泪水与处子的经血混合在了一起;一抹头发被狠狠的扔到了地上;一副被人遗弃的样子,好象被驱赶出围的孤鸿。
辛劳的老女人把白面馒头洒落在地上,没来得及去收拾兵荒马乱的残骸就昏死过去了。黄彩的父亲满脸沮丧的回到家中,也被眼前的罪恶震惊了。“什么行为啊,惨无人道”。黄彩的父亲一怒之下,便提着一把斧头去赵怀人们算账了。他那里是坏人们的对手,当他狼狈的回到住所的时候,更惨无人道的行为出现了。黄彩高高地用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双手和双脚都被割断血脉。这是黄彩自己选择的方式,恐怖方式。用冷冰冰的话语去伤害自己惩罚别人。
自打以后人们再没见到辛劳的女人,也没见到嗜赌成性的赌徒,只见那空荡荡的人民公社里埋伏着女人的哭声。据说这房子里有邪气,人们也陆续的离它远远的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指导员刘海大喊道。在一旁配合抓捕的隋林对刘海说道,“让我来”
“哥们,你有多少子弹啊?”,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不想说是吧,估摸是饿了冻了吧?”,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你猜我们有多少人啊”
“老子不活了,不服就进来”,从人民公社里传来慌张的话语。
“管你活不活的,我们在外面等三个小时你就冻僵了,干嘛要冲进去啊;你要是敢冲出来,不需要狙击手,光战士手里的八一扛一式自动步枪就够了。最大射程二千米,有效射程四百米,咱们手里的破家伙才打多少米啊,一斤四两重的疙瘩怎么能跟人七斤重的硬家伙拼啊,是不是?”
“就是拼个你死我活,跟我玩心理战呢哥们,我外头还有两个兄弟呢,你们也都知道了吧,王破军,有人命在手的人,王破军,这名字就根你们相克”,李天下大喝起来。
隋林下意识的环顾起四周来,确实还有一个王破军。可是李天下说有两个人,另一个人是谁?隋林心理犯了嘀咕。况且隋林确实只学了一个星期的心理行为,面对硬碰硬的还真就不行,他一时也顿住了,在脑子里翻着对策。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都是玩命的,可老子是不要命的,就算冲不出去,弄死你们两个也值当了”,李天下威胁的口吻。
“呵,那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了,我们围而不攻,你守而不打,看谁抗的住”,刘海说道。
停顿了一会,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月亮也偷偷的藏匿起来,怕被浓重的血腥污染;地上的白雪也失去了昂然的生机,全然冷漠的表情;人民公社里只有空荡荡的恐惧。
刘海左手向前挥了挥,几个士兵轻盈的挪移到人民公社的外侧;右手挥了挥,又有几个士兵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无遮拦的窗沿下;刘海的举起手,不经意的握紧拳头;一道车灯的光柱犹如定海神针般插进了人民公社。
一个庞大的影子映到了充满恐惧的墙壁上,恐惧的影子也在不停的颤抖;颤抖之余,恐惧的影子大喝一声,冲了出来。“砰砰”的回音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铜铁与火舌的张扬;恐惧与使命的较量;正义与邪恶的抗挣。
最终,正义的声音震慑了邪恶的怒吼,一个挣扎着的肉体在血泊中倒下;一把冰冷的五四式手枪爬满了血丝;几条干鱼浮游在血流中,渐渐的被淹没了。
刘海哈腰着身子,慢慢的移动到还有一丝气息的李天下身边,看到那被疼痛所驱使的身体,嘴角发出最后的哀求,“去—把—破军—救回—来,那是—个够义气—的兄—弟”
“人在哪”,刘海低着身子,耳朵尽量靠近李天下的嘴边。
“小—土—岗—山—”……
第一卷 第6章 风雪交加
赵全顺不幸被抓
交枪拿物就不杀

皎洁乳白凄惨幽魅的月光洒在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乡间。满天的星斗像是密布着一道神秘奇幻的陷阱方阵,等待着高明之人去解析;被无数边关军人踏迹无数次的边关道,犹如一条条血脉纵横于起伏波澜的大兴安岭;山峦间也有直上曲下纵横交错的脚印,这些脚印有人留下的有动物走过的,好比寂寞的大兴安岭不拒绝远方客人的缩影和见证。
在山上的人也听到了风声,一时间被恐惧的氛围所渲染,也被迫的在山上没机会下去。
赵全顺一伙人已经在上山二个多星期了,收获不小。王保宝一直在联系把现存有的货倒腾到山下,好尽快出手。一是留下来麻烦;二是怕被发现,数量多事就多。况且最近齐东总叨咕着想下山看看媳妇,王保宝总说齐东,“就管不住你那二两肉”
齐东总是回道,“怕那骚娘们馋肉了”
近来刘帅也感觉身体不舒服,总是胃疼。据赵全顺的诊断是急性胃炎。那疼起来直打滚。现在又没法下山去,只得在山上靠,慢慢的调理。蒋永强每天就是忙活那点“娘们活”;乾龙也跟着一起打猎学手艺;赵全顺每天哼着小曲,仔细听来个保个的字正腔圆;王保宝近来的脾气比较暴躁,主要是因为那头大野猪,他一直都想把那头大野猪抓住。但总找不到机会。烦的他每天睡不好吃不香,睡觉都搂着冰冷的L—SHS,好象那铁家伙跟他分不开似的。
王保宝提议去小土岗山,哪里的马鹿比较多。马鹿身上全都是宝贝,打到头马鹿就能卖一万块钱。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撞到更大的货。赵全顺相对比较就不愿意去。因为小土岗山距离现在的住所太远,而且是边防巡逻兵的监视地域。打到了东西运回住所也比较困难,而且前段时间下的套子也没来得及取,应该找时间去看看。刘帅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去看看所谓更大的货。乾龙自然是想去,能打到好东西赚的钱肯定多。小土岗山是座神秘莫测的奇峰,有成片的蒙古族墓地,每年都有蒙古族来此集体祭祀祖先。齐东也想去找找宝贝。但赵全顺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去”
王保宝也上来了倔强脾气,“你不去俺去,你留下看‘点’,俺们几个去”
“行,那我去查套子,你们记得早点回来”
王保宝带着齐东等人走了大约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到了小土岗山的地域。运气很差,没碰到马鹿或者更好的货。一行人便沿着界河向住所的方向走去。
一阵急促的细雪,打在衣服上发出“沙啦啦”的响声。远出的几只乌鸦贪婪的匍匐在山脚下,时而促起;时而惊落。
王保宝对刘帅说道,“跑过去看看,应该是有狍子从山上掉下来了”
刘帅一步深一步浅的跑过去一看,只剩下一副狍子的骨架和未啄食完的头颅,还有啄食不动的蹄子。狍子的一只眼睛掉在地上,被坚硬的冻在地上;蹄子下方还有挣扎的痕迹;侧面是悬崖峭壁,狍子就是从这峭壁上掉下来摔死的。刘帅摆了摆手,一步深一步浅的跑了回来。
“沙啦啦”的响声明显恢弘了,急促的细雪变成了漫天的利刃。从“沙啦啦”的漫步转变成了“嗖嗖嗖”的冲击,成千上万的插到雪中;远处的山峦刚才还有繁荣的景象,霎时间被银幕阻挡;一排排杨树努力着抓着泥土;一棵棵青松紧紧拥抱着大地;一株株白桦相依相偎;一片片樟子松威风凛凛,显示出那“扎根边陲、笑傲风雪、充满生机、昂扬向上”的不屈精神。
王保宝眯着眼睛,向山头上指了指,示意人们先进山避风雪。在风雪交加的天气登一段几十米的雪坡大约要十分钟。进山以后还能看到狍子留下的雪窝和脚印,更充分显示了林海的强大抵御能力。
一行人眯着眼睛左右环顾着,王保宝在雪地上细看了一会,众人便跟着他的脚印向林子的深处走去。走着走着便能看到被烟熏火燎的伤痕。王保宝是顺着别人走过的脚印,他企图找个地方避一避,最好是同行,就算找个临时的地方也行,山上死树多,随便就能找到取暖的木材。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看到了蒙古族墓地,每年都有蒙古族来此地进行祭祀。祭祀时会有蒙古族的萨满穿着奇异的服饰作法事,外人一般都看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墓地上方盘旋着肥大的乌鸦。又走了大约十分钟,总算看到一个临时搭建的住所,这样的住所不同与在山上开的“点”,这种临时的住所被称为“地窨子”。简单的用木板搭建起来,再罩一层塑料布,而后培上土,就算简单的“地窨子”,经不起太大的风雪,一般都搭建在背风处。在两座山的结合部中间,用一块门板当顶,堆着柳条避风寒,却是正对着风口,这明显是外行干的。
王保宝不禁的摇了摇头,这样的地方太简陋,基本是挡不住多少风雪的,一看就知道是应急的。王保宝在前,其他人跟在后面。可能王保宝感觉到什么不对劲,步子快了起来。王保宝走到简陋的“地窨子”时惊了一身冷汗。他马上止住了其他人的步伐,但风雪交加的摇摆和漫天的利刃又将人们逼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王保宝静静的立住了;刘帅嗓子一紧,呕吐起来;齐东感觉身体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蒋永强眼睛瞪的圆圆的,口张的大大的;乾龙的身体不自主的发抖;除了王保宝还在凝思外,其余的人都企图的抓住点什么东西。
在一个被人遗弃的“地窨子”里,一个倦缩的尸体冷冷的僵在角落。地上有挠抓的痕迹,是一道道死亡的划痕;尸体的周身还有未燃尽的湿木材,这是因为对木材不了解的原因;尸体的双眼紧闭,口中灌满了风雪,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像是一个雕塑。
王保宝看了看天,风雪小了很多。他便让齐东走在前,自己走在后,慢慢的退出恐怖的范围。王保宝走着走着便回头望一望,好象那个尸体跟着他们一样,那个“地窨子”一直不肯消失,总是浮现在眼前,好不容易把“地窨子”甩掉了,那尸体又在脑海里跟了上来。
……

连队的排长带着战士在界河上横冲直撞,这里是他们的天下,对于不是他们所留下的印记都要仔细勘察。在乌兰河口发现了刚被起完的冰眼,渔网也被重新的放到了界河里。排长和战士们顺着罪恶的脚印苞随着,罪恶上了陡峭的山坡,排长和战士们便跟着登上了陡峭的山坡;罪恶进了森林,排长和战士们便要把罪恶从森林里找出。
赵全顺背着十几条鱼游荡在风雪中,风雪像针扎般的刺在脸上,手上被冻开了裂口。突然一阵“噜噜”声停住了他的脚步,这一片有他下过的大夹子,听声音应该是野猪上夹子了。赵全顺放下鱼,兴致勃勃的悄悄的闻声遁去。透过树林和雪丘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黑色毛茸茸的球在“噜噜”的蠕动,周围的积雪被压的坚实有力。这是野猪在努力的活动身体,使身体充分的保持温度,防止冻僵身体,使血液不循环,接下来的就是死亡。
野猪“噜噜”了很长时间,赵全顺有点等的不耐烦了。便提了一根随手抓来的棍子,朝野猪的方向继续遁去。近身一看,野猪虽然不停的“噜噜”,保持血液循环,但是被夹子夹住的后蹄却是越来越紧,血液无法凝固,坚实有力的积雪被染红了大片。
赵全顺仔细听着“噜噜”声,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直打扰着他们的那只大野猪。大野猪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多少血色,只是“噜噜”声还一直很强硬;嘴上的獠牙胡乱顶着空气,一副要与死神搏斗的样子。
这时,见赵全顺抡起木棒子,从侧面猛的向大野猪的头部袭击,大野猪好象没了痛觉,根本不去在乎赵全顺猛烈不停的击打。渐渐的,大野猪的强硬的“噜噜”声变的轻微了。
赵全顺鼓了一身的全力,准备一击解决大野猪的威胁。
“不许动“,远处几个绿色的身影晃荡了过来,一直喊着话。
赵全顺见状撒腿就跑,不管后面的警告多么的严厉。而且步伐越来越快,在雪地里留下了“嗵嗵”的声音。
只听“砰”的一声,赵全顺爬在了地上。绿色的身影追了上来,把赵全顺捆绑起来。排长问道,“还跑吗?”
赵全顺急促的喘着气,“不跑了不跑了”
一名战士边捆绑边说道,“看你那样,空包弹就给你吓成这样,还以为给你打死了呢”
赵全顺连同大野猪被一同的带回了连队,还有住所里没来得及倒腾下山的猎物及生活用品。
“姓名”,排长问道,身边有一名文书做着笔录。
“郭镇达”,赵全顺穿着肮脏的红色大衣,站在墙角回答问话。
“籍贯”,排长又问。
“河北人”,赵全顺傻傻的回答。
“河北哪的”
“河北,河北省,北京市,华盛顿一条街的”,赵全顺不知所措的回答。
“再问你一边,籍贯及简要情况,别在这装糊涂,什么锅真大,瓢不小的”,排长严厉的说道。
“呵呵,我以前可是大官,我跟你们领导说说让你也当大官”
“看来又是个‘精神失常’,通知边防派出所吧”,排长无奈的说。
……

刘海和几名战士加上边防派出所的民警风风尘尘的赶了回来,刘海边走边说道,“发现尸体有点晚了,被乌鸦啄的不成样子”
边防派出所的扬所长说道,“这都是小问题,关键是李天下所说的同伙确实存在,孙六和另一名嫌疑人交代的不够清楚啊,或者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内情”
“从脚印勘察看,大约有四、五个人,这对我们的工作会产生很大的威胁啊,现在李天下和王破军相继被击毙和冻死,他们其余的同伙很有可能对边防连队和边防派出所采取报复行为,或者对奇乾老百姓和其它单位进行攻击,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有很大的难度啊”,刘海惆怅的说。
杨所长紧接着说道,“这确实是个老大难的问题,马上到春节了,我们的很多民警都到了内地,警力缺少啊”
“我们连队这面也是,有一部分同志休假走了,连队针对这样的情况每天都要多派几组巡逻组,而且还要保障充足的人员,这也是个问题啊”,刘海说道。“这几天我就请示上级多加派人手来,希望尽快解决眼下的问题”
“好,有什么情况就及时通知我们,我先回去了,所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扬所长说道。
“一起吃晚饭吧,都忙这么长时间了”,刘海忙说。
“不了,等案子破了我请你”,说完话扬所长就带着民警转身离去。
排长马上冲了过来,对刘海说道,“指导员,抓到一个打猎的,估摸也不好对付”
“边防派出所的人不都还在吗,让人带走不就行嘛”,排长欲去喊人,见警车像个馒头一样滚远了,最后跟面粉袋一样的大山融合在了一起。
“扣一晚上,明天再审”……

赵全顺被喂了一大碗打乳面条,而后被关到了关押室。关押室里很暖和,一张单人床,一张褐色的办公桌,墙面上还贴有一张边防知识政策法规,介绍了各种边境违法行为和处理方法。还有一张关押室管理规定,注明了他所在的关押室是为沿边违法作业份子专门开设的,是临时关押使用的,并请爱护关押室内的各种物品,及需要帮助时的求助方法。
赵全顺没打算睡在整洁的床铺上,他一直都在琢磨着明天的对策。连队里的哨音一阵接一阵,有的洪亮有的急促;战士们有欢笑的,有喊叫的,一会又一起唱起歌来。赵全顺很好奇,但也被吵的焦头烂额。不大一会又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哨音,之后一句干脆的声音喊道,“熄灯就寝”。整个连队顿时变的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光亮透来;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又过了不一会,一道光亮射了进来。赵全顺忙缩了起来,一道光亮又向其它的房间射去了。
赵全顺好长时间没睡过好觉了,虽然被几次洪亮的哨音和“一、二、三、四”的呼号声所吵闹,但还是顺利的进入了梦乡。
赵全顺被带到了昨天审问他的会议室,刘海燃上一支烟,静静的看着他,话也不说就是看。看了一会又呼着气,之后又是沉默。刘海身旁的文书也同样沉默,好象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人们在用回忆享受最后的时刻。
赵全顺有点慌了,“这是要干什么?”,他心里胡乱想着。这时赵全顺不由自主的问道,“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刘海还是不说话,身边的文书迅速的动起笔来,一阵笔锋和草纸的摩擦后又是一阵沉默。
“不是,东西你们都拿去了,我就弄了那么点东西,你们要怎么处理我啊”,赵全顺问道。
“你看这锅大吗?”刘海指着墙角的柜子问道,之后又开始思索起来。
赵全顺一时没了话说,也跟着刘海和文书开始沉默起来。
“铃铃——”,指导员刘海迅速的掏出手机来。“啊——扬所长——好好——没问题——人我们还是能看住的——再见”
赵全顺大致明白了,这是要把他移送边防派出所,这下可麻烦了。赵全顺开始注意身旁的窗户,和刘海身后未关上的木门。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一个战士急忙的跑了上来,“指导员,连长回来了”
刘海马上起身朝外走去,赵全顺还是呆呆的站着,那把为他准备的凳子依旧呆呆的横在哪。没过三分钟,一个身影让他下意识的坐下了。方勇,这是他的仇人,他不能在仇人面前丢架子,就算是落到仇人的手里了,也要有象征性的尊严和权利。虽然这权利赵全顺是看不见、摸不着,更找不到的。
还没等刘海把情况向方勇介绍,方勇就透过玻璃直直的看着赵全顺,转身就进来了。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油光发亮;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被旅途摧残的皱皱疤疤;圆圆的脑袋,头发也正衬托的巧妙。方勇先是好象很热情的说道,“哎呀,客人啊”,话语里一股挑衅的味道。
赵全顺坐在凳子上,嘴巴一拱,双手搭在桌子上。全然不在乎的表情。
方勇也退了出去,冲刘海问道,“没通知边防派出所吧?”
“通知了,近来事太多,没时间管他,偷渡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团里给我召回来的。一会给边防派出所打个电话,就说这老头咱们自己处理,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咱俩研究研究”,方勇说道。
赵全顺把方勇说的每个字的听的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关于他的。方勇的出现让他更加对身后的窗户感兴趣了,他尽力的向外张望。来的时候是被蒙住了眼睛,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就算跑出去他也要知道向那个方向跑。
“文书”,不知从那个地方传来了方勇的喊声。赵全顺对面的文书答了一声“到”,之后就迅速的跑上了楼梯。赵全顺有点不知所措,稍微停顿了一会,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走到木门前,慢慢的探出头,见有几名战士在走廊里穿梭来穿梭去。又过一会人们好象都消失了,赵全顺则战战兢兢的移出了半步,见没有什么警报反映,便跨出了一大步。之后是急促的下了楼梯,到了大厅可以看到宽敞的世界,推开了正门,就算是与另一个世界相通了。
赵全顺小心的关着门,一阵杂乱的“旺旺旺”的吼声把他又逼了回去。之后是几条大小不一的杂牌狗就拥了过来,对着隔门的赵全顺猛哮起来。
赵全顺还没回过来神,就被一名战士给叫住了,“你是干什么的”
赵全顺笑了笑,没有答话。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抓来的打猎的,给我上去,谁让你下来的”,战士严厉的说道。
赵全顺小心的上了楼梯,又转头张望了一会猛哮他的一群杂牌狗和对他非常严厉训斥的战士。不由的心中一阵凄凉,想起了那句“虎落平洋被犬欺,龙居浅滩鱼虾嬉”来。想到着,他又想到了王保宝,这些人怎么样了?边防的巡逻兵会不会再去杀个回马枪呢?刘帅的胃病犯没犯?方勇会怎么处置自己?
走上了半截楼梯,从窗户上就能俯瞰奇乾的半部。赵全顺靠着窗户努力的推了推,只听刚才训斥他的战士喊到,“还不上去你磨叽什么呢”
赵全顺很不情愿的走上了另一半的楼梯,又看到了审讯他的地方。门粱的正中央用不锈钢的牌子刻刷着三个宋体字“会议室”。从外面仔细看里面,除了两个装满各种书籍的铁皮柜子以外,还有一个高脚架子,一张圆桌和十几张椅子。赵全顺刚要踏进会议室,就被方勇的声音喊住了,“老赵,还想跑啊,老实待着,我去开会,一会下来好好切磋切磋“,方勇的话算是极大的打击了赵全顺。
赵全顺则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镇定自若的坐在了为他准备的凳子上,嘴角挤出强硬的一丝笑意,对着方勇上楼梯的背影,心里嘀咕道,“我为啥要跑呢?我怕你吗?”
……

方勇气急败坏的把笔记本往会议桌上一拍,赵全顺则被惊了一下,心里想着,“这小子在给我下马威”
方勇看着赵全顺,转动了下眼球,说道,“进山来干什么了?”
“没事来玩啊,想了还不让回来看看嘛”,赵全顺心里却想着,“你爹来这关你球事”
“玩到这来了,好啊,玩我手里了是不是,打猎吧”,方勇明显的把刚才的气急败坏都转移到了对赵全顺的问话上来,随后点燃了一支烟,又扔给赵全顺一支。
“那都是检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打猎”,赵全顺嘴上说,心里念着,“你个孙子不是野猪,要是野猪连你一起给宰了”
“没打猎是不是?”,方勇凶狠的问道。
“没有”,赵全顺慌张的回道,默想着,“都是废话”
“文书,文书”,方勇大喊着,随后传来一声“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奔了过来。
这时赵全顺才发现会议室里一共就有他和方勇两个人。文书喊了一声“报告”,在得到方勇的同意后,朝方勇敬了个军礼,问道,“连长有什么事”
“我说,你做笔录”,方勇吸了一口悠闲的尼古丁说道,“我连在执勤时,行至乌兰河口,发现一名企图偷渡越境人员,并携带大量野生动物皮毛,企图到外国。鉴于此情况,报上级领导批准由我连及管护局共同商议移交司法机关处理。你写完以后让老赵头字按个手印,签个字”,方勇恶狠狠的说道。
赵全顺感觉不对劲,这是要把他至于死地,打猎归管护局管理,这一点赵全顺早都豁出去了,可还要给他定罪名是“偷渡并且携带大量野生动物皮毛”,这样的罪名可就大了,还没想到方勇这小子把权力的伸缩玩的如此明白,赵全顺一时间倒是慌了起来。
文书作完笔录,冲赵全顺问道,“姓名”
“赵全顺”,方勇说道,“让他签字,按手印就完事了,还跟我耍牛逼”,说完话方勇扬长而去。
赵全顺则是死也不签字也不按手印。
赵全顺又被扔进了关押室,期间又被喂了几次烩菜。到晚上六点多以后,一名大鼻头的战士进了关押室,身后还跟着两个相貌不和的战士。
大鼻头对赵全顺说道,“你也别怪我们,都是领导安排的,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吧”
赵全顺急忙抱着头蹲下了。
大鼻头走了过来,“你站起来,靠墙站着”
赵全顺按吩咐做的一点不差,“你叫赵全顺是吧”
“是”,赵全顺僵硬的回答。
“都打了多少东西,你说吧”,大鼻头问道。
“没打多少东西,都被你们拿来了,你们要怎么处理我”,赵全顺被方勇上午的处理吓怕了。
“你打了那么多东西,你说怎么处理你,啊”大鼻头用一副皮手套重重的甩在赵全顺的脸上,赵全顺忙用手捂着脸。
“你打了多少东西”,大鼻头又问道。
“真,真没打多少,都让你们拿来了”,赵全顺哭丧着说。
皮手套重重的甩在赵全顺的耳朵上,“好好说话,你不想说是不是”,说完话大鼻头坐到了床上,其余的两个相貌不和的战士则站在门口。
“来,你离我近点”,大鼻头冲赵全顺摆手说道。
赵全顺蹭了过去,大鼻头抬起脚晃荡了一下说道,“看到现在的距离没有?我的脚能勾到你了,现在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他妈的跟我磨叽,你以为谁爱审你啊”
“你问啥我就说啥”,赵全顺回道。
“你一个人出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还有八十岁的母亲和两个上学的女儿”
“就你一个人出来赚钱,也不容易是吧,看你的手是不是都冻出了口子”,大鼻头带有关心的问道。
赵全顺伸出手,一道道口子展露出来。
“你们在上山还有几个人”,大鼻头直奔主题的问道。
“开始吧,我们有五个人,现在不是快过年嘛,都撤了,就留下我一个,我也准备撤呢,被你们给抓来了,其他的人都走了,我都被你们抓来了,还撒谎干嘛”,赵全顺说道。
“除了这些,你在山上还有东西吗?”,大鼻头仔细的问。
“再没啥了,真的”,赵全顺回答。
大鼻头翘起了腿,说道,“我把实话告诉你,我们连长这个人,比较贪,何况他对你的一切都很了解,你叫啥,在哪干过,他都知道,现在你要是配合的话,把东西都交出来,你就走人,要是不肯交的话,我们就给你送到管护局,管护局那面处理完了我们这面还得处理你”,大鼻头停顿了一下,见赵全顺没有反映又继续的说道,“知道为什么处理你吗?你在边界打猎,我们说你打猎也行,说你越境也行,打猎才多大的罪啊,越境呢,你自己看着办吧,你那还有啥东西就赶紧说,我们带人去取,要是被我们发现还有别的话马上就给你送到管护局,你不肯按手印是不是,我们把你打迷糊了再给你按上你看行不行,别跟部队作对,老实点交代”
赵全顺似乎被说动了,对大鼻头说道,“真的没了”
大鼻头叫来两名战士,把赵全顺的生活用品及打猎用品都给摆放到一起,让赵全顺蹲在地上给他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大鼻头拿着照相机对赵全顺说道,“你现在说还来得及,要不然我们一会发现了别的你一样也跑不了”
“真的没有了”,赵全顺回答。
……
第一卷 第7章 雪上加霜
难兄难弟走深山
福有单至祸双行

风雪似乎小了很多,听不见那可怕的呼啸;雪花也被僵僵的冻在地上,准备一次长久的休息;天空的光彩被黑压压的乌云遮挡,月亮也没有燃烧起来;白雪也被黑暗笼罩,界河也被黑色渲染。大自然正在准备着另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雪,大兴安岭的万物也都在静静的等待着与大自然顽强的抗挣。
借着微不足道的光亮,王保宝一行人蹉跎的向住所走去。地上的积雪深厚,又经过风魔的鼓动,雪的厚度没过了膝盖。此时的人们不再去想满山奔跑的猎物,却与猎物有着相同的感受,在这庞大奇幻的自然界生存是多么的困难,又需要多少勇气啊。
为了尽快到达住所,王保宝决定翻山路,走直线,但是路况比较查。要从直线到达住所,首先要过一段深沟险崖;再登一顶高岩绝壁;走一回灌木草丛;最后进一次奇林幻境。深沟险崖处的地理位置险要,深沟之处接连频繁,险崖林立颠峰相对,如镇魔双塔般;高岩绝壁之地陡峭惊魂,高岩盘旋环形而上,蜿蜒曲回绝壁面天,绝壁上又不染微尘,如山门密口;灌木草丛处草滩平坦,枯枝相接萎草互连,金丝遍布麻乱无章,如天罗地网;奇林幻境之地朽木威严,新枝潇洒,棵棵动情点点闪烁,如灯火阑珊。
过深沟、登绝壁、走草丛、进奇林,再上一座小山就可直接滑行到住所,滑行起来也是一种极快的感觉。上山时,王保宝在前面为后继的人艰难的开着小路,刚行至半山腰,一阵急促的风起,王保宝脚底一滑跌了个跟头,L—SHS也重重的扎在雪里,袖口和鞋袜里灌满了积雪,随之一股针刺皮肤的感觉。
乾龙抢着步子上前搀扶王保宝,王保宝则示意他不要动。在风雪中夹杂着王保宝的话语,“这一代可能有熊,都小声点”,之后,王保宝拿着手电筒左右环顾着,时而用L—SHS探一下,时而用手将雪扒开。细细的寻找了一会,王保宝说,“看来是俺弄错了,咱们走吧”,说罢话,众人也跟着王保宝的脚印继续前行。
刘帅抢先走到前面,问王保宝,“宝叔,你怎么知道有熊,熊不是冬眠吗?”
“让东子讲给你”,王保宝冷冰冰的说道。
刘帅又转身问齐东,齐东很乐意的回答刘帅的问题,“熊冬天是冬眠,但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熊冬眠的洞,在洞里猎杀熊就方便多了。发现熊洞需要很大的运气和经验,熊冬眠的时候会去添自己的掌,来补充营养,这就是为什么熊掌很贵的原因。熊冬眠的时候会一直呼吸哈气,造成熊洞的洞口有一层冰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厚厚的冰层,运气好的话发现了冰层就能找到熊,就是这么回事,还有很多动物都是依照此法,但相对比较狼就很难发现,山里的狼太聪明了”
刘帅对齐东的经验佩服有加,乾龙也仔细的听着。
王保宝一行人终于带着恐惧回到了住所,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感到很伤感,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必定是赵全顺被抓了。住所被人大肆的满足了一次破坏欲,能拿的全部拿走,能砸的全部砸碎,撑门的木板懒遢遢的倒了下来,好在顶粱还在,将就住人还是没问题的。赵全顺的情况也是可想而知,住所上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王保宝只能带着其余的人换个地方,他准备今天晚上住一晚上,明天就把人分开去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蒋永强生火的速度还算快,人们没被寒冷折磨太长时间;刘帅从泥土里扒出了几条鱼,用铁丝串烤起来;王保宝很孤单的抚摩着L—SHS;齐东又再想他的女人了;乾龙靠在篝火边上索要温暖。夜很深,该不会有人来;天很冷,风雪又快袭来了;人很沉默,该是念想自己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太阳艰难的登上了世界的舞台,在冷冷的天空中寻找立足之地;厚重的积雪将太阳的光芒反射回去,做着大无畏的反抗;界河的冰层在寒冬里对太阳的威胁总是不可一世;森林植被总是尽量的贪婪的吸食着太阳的滋补。
王保宝和齐东等人带上了可以带走的家伙,尽量的把被践踏过的住所保持住原来的摸样,然后向另一个未知的地域探询。在未知地域的深处,有零星散落的木房子,这房子是边防连队用以巡逻使用的辅助观察点,用来进行间接休息和长时间的监视使用。房子里有现成的火炉和火炕,有遮风挡雨的门窗。这些房子对于王保宝等人是一种奢望,他们更不敢占据这里,边防巡逻兵总是定期不定期的就来巡视一次,不能让他们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他们只能找别人遗留下来的“地窨子”。
刘帅走路的时候总是捂着肚子,开始还坚持着跟在众人的后面,可后来被甩的越来越远,时不时的又跟上来,像个不肯放弃的索命鬼,那面目表情更是痛苦不堪。估计是急性胃炎又犯了。这几天刘帅总是吃一些流食,尽量不让他吃硬的东西。
王保宝唉声叹气的说道,“真是祸不单行”,然后让乾龙去搀扶着刘帅跟在后面。
从冷冰冰的早上走到中午,太阳好象对自己的表演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和掌声非常气愤,便发怒了一样的释放身体的能量,让大地万物感受她神奇无比的力量,每一寸光芒都在诉说着,“谁敢与我抗拒”的话语,另人不得不百般折服。
人们开始感觉身体上没了力气,“英雄也是肉长的,先吃点东西吧”,蒋永强说道。
“找几块石头,开个野灶”,王保宝说。齐东刚走出去找石头,王保宝就嘱咐道,“小心点,石头不好找,别陷了深沟”
刘帅单单的半蹲半卧在一边,乾龙找来了很多的干木材,看到干木材蒋永强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人要是知道烧干木材肯定冻不死,可能他以为冬天的木材烧不着吧,真可怜”
王保宝看着蒋永强没有说话。众人的心还是齐的,很快就积了一小堆细细的干木材,又扒开了雪地生起了临时篝火,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齐东总算是回来了,带了一块大石头两块小石头,大家开始临时搭起野灶,还是烤鱼。
烤的是“华子”鱼,约有手掌的长短,很鲜美。鱼用铁丝串起来,在火上烤着“滋啦”乱叫,像个不听话的小泵娘;很快就又红了脸蛋,像被人说羞羞的丫头;又过一会“滋啦”声没有了,一股香气飘来,整个鱼身被烤的深黄,像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也有烤的乌黑的,像进入了第二青春期的中年女人。相对比较蒋永强的手艺要好的多。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刘帅感觉身体好多了,但还是隐隐发痛。在毁灭了野灶之后,众人又开始寻找能够临时庇护他们的住所。
刚没走出几步,刘帅又开始痛起来,这次是眼睛痛。蒋永强赶忙过去看了看,对王保宝说,是“雪盲”。雪盲是积雪的地面反射出来的太阳紫外线所造成的。发生雪盲后,眼睛红肿、疼痛、流泪并能引起头痛。对雪盲的治疗只能将眼睛包扎起来几天,待其慢慢恢复。刘帅捂着自己的眼睛,王保宝听蒋永强这么一说,马上凑过去看,刘帅的眼睛确实周围红肿,流着不知名的泪水,再仔细看,刘帅的手好象也呈现冻伤的趋势,这都是因为第一次进山的缘故。
王保宝对乾龙说,“把东西给东子,你背着小刘”
太阳一直用神目俯视着身下的万物,似乎发现了被灾祸折磨的一行人的坚强精神。在一个山窝处,能看到一块平坦的积雪。王保宝赶忙走了过去,扒开积雪,一层细土迎进了眼帘;再从侧面看去,一个未被积雪封锁的木门。王保宝警觉的叫来齐东和蒋永强,让乾龙背着刘帅在身后,慢慢的从侧面滑了下去,因为担心这个型式坟墓的“地窨子”里再有一俱冷冰冰的尸体,王保宝先用手电筒在门边不露一处的扫了一边。接着小心的去拉一下门,门被积雪压的很死,一下没有拉开,王保宝则惊的一下,身体向后退去。他已经被小土岗山上的遭遇吓怕了。齐东则用力的拉开了门,将自动步枪端在手上,但是步子却没有向前挪。蒋永强依旧呆呆的立在哪,手里拿着一把小镰刀。王保宝注视着太阳无法叫嚣到的“地窨子”内部,看着冰冷的木门,感觉在黑黑的“地窨子”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或许马上就会从里面冲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满嘴鲜血的被冻的僵白的死人,还在对他狰狞的笑。想到这,王保宝吸着紧张的气息,随后他又想着,“如今老赵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俺要是抗不起来就完了”,只听“啊”的一声王保宝就冲了进去。齐东和蒋永强好象也在想那活蹦乱跳的满嘴鲜血的被冻的僵白的死人,见王保宝冲了进去,两人大喊着冲了进去,如同对阵的士兵听到了进攻的号令一般雄壮威武、所向无敌。
“地窨子”里有一个烧的漆黑的长嘴壶,像个撒谎的长鼻子老头,依然倔强的不肯承认错误;旁边是一个掉了半边漆的白色茶缸,透着一种解放前的味道;地上翻滚着一个制式的长方桌,离地大约有四十厘米,周围蹲着几个小板凳,好比一群孩子在呼喊没有声息的母亲;一个久经沙场的灶台靠着土火炕,土炕上是一排被截开一半的圆木,平平的一面铺满了草席。
王保宝坐在草席上,感觉松软舒适,跟以前的住所比起来,这里算是比较安静和温馨的。王保宝有一种找到归宿的满足感;齐东敲打着周围的积雪,一道朦胧的光亮射了进来,住所的正面是用塑料包裹着木材支撑起来的,用以采光。太阳的光芒也就很随意的闯了进来;蒋永强则一直掏着灶台,正准备燃起激情的火焰。王保宝很满意的说道,“先定这,这地不错,俺和东子去打点东西,你们先忙着”,说罢话,王保宝起身,提着L—SHS,齐东跟在王保宝的身后。
王保宝出门的时候见乾龙正搀扶着刘帅刚从雪坡上走下来,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累赘”之感,眼睛直直的盯着刘帅,刘帅泪眼模糊之间感觉到了异常,便不再大呼小叫,只是急促的喘着气。齐东看着王保宝使劲的咽了口吐沫,之后两人向林中远去。

王保宝和齐东走的异常吃力,刚把临时的住所甩掉,就进了骄横跋扈的深雪区。这里长年无人探寻,雪原的地方都能没到腰际。照王保宝的经验看,过了这片深雪区就能看到不少动物。
齐东穿着高筒靴走在前面探路,深厚的雪区内部可不像表面那么温柔可亲楚楚动人;相反,却是居心叵测诡计多端。齐东刚探了几步,整个人就重重的扎在了雪里,一只脚掉进了由细柳条和杂丝草编织的陷阱里,几次用力的抽都没能挣脱,反而越来越紧。齐东干脆挖起雪来,戴着的皮手套被冻的僵硬才挖到了底部,总算是顺利的把掉进陷阱里的一只脚给抽了出来。然后又开始慢慢的探着,过了深雪区再上一段由柳条和白桦树交错的大网,过了大网就是比较平坦的雪地了。
王保宝早都把钢珠推上了膛,因为暴烈式相对一般的钢珠打的距离比较进,所以他没有用暴烈式,枪的保险也早已拉开,用他的话说就是,“俺的手指头就是保险”;齐东也把子弹推上了膛,但没有开保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两人在雪地里走着,动作都是那么的魁梧和自信。王保宝不知什么时候叼上了一支烟,齐东也感觉到了温暖,也燃起了一支。
“别动”,王保宝说道。
齐东定住了,见王保宝低下了身子,便望了过去。见有一排乖巧的脚印,是雪兔留下的,就在齐东侧面的地方消失了。照经验看,是藏进了周围的雪窝里。齐东也低下了身子,和王保宝一起慢慢的扒开积雪,就在齐东身后的一个雪窝里,看见一个可爱的小雪兔,小兔子被冻的发抖,眼睛紧紧的闭在了一起,三瓣嘴来回的哆嗦,两个前爪也不停的抖动,样子实在若人喜欢。齐东刚要去抓,见王保宝笑着把小兔子的耳朵给提了起来,小兔子颤抖着看着王保宝,王保宝便将小兔子放在怀里暖和起来,只露出一个天真的小脑袋。齐东也摘下手套抚摩着天真的小脑袋。王保宝吸完了一支烟,把小兔子从怀中提了出来,看着那可爱的摸样,身体已经被暖的差不多了,王保宝突然一使劲,重重的掐住小兔子的脖子,小兔子的四肢不停的抽搐,而后王保宝再使劲的一转动,只听“卡”的一声脆响,那可爱的小生命就口吐鲜血告别了大自然。王保宝则冲着流血的小兔子微微一笑,然后用嘴猛的去吸允小兔子吐出的鲜血,吸允完后又添了添舌头,把还在流血的小兔子交给齐东,说道,“你也来两口吧,可暖和呢”
齐东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里想着“弄死也不能这样整啊”,随口说了句,“我不喝这东西”
王保宝把雪兔扔在了地上说道,“等回来再检,咱们里面走走”。齐东看着丢在地上的雪兔,嘴角还在流淌着血液,舌头也伸了出来,四肢直直挺了起来,成为一个弱者死亡的绝对带言。
乾龙跟蒋永强一同张罗着晚饭,锅被没收了,但还有临时用的盆,盆里是一大把大米熬的粥;随便找几个树杈就能做铲子;火炕也被烧的暖烘烘的。刘帅呆呆的坐在草席上,铺盖卷已经被收走了,人们只能盖着外套休息。刘帅眼睛红肿的厉害,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胃疼也很严重,简直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他的情况与他现在的职业很不协调。虽然其余的人没有抛弃他的意思,但他却把自己看成是绊脚石,拖大家的后腿,况且他更害怕自己成为小土岗山里那样的悲剧。他联想到王保宝会把人都带走,留下他一个人在遥远孤零零的“地窨子”里,“地窨子”里的温暖渐渐的散去,黑暗也将袭来,伸手不见五指,闭目满是恐惧,那小土岗山上的尸体可能会来找他。想到这里,刘帅不禁的大喊了一句“师傅,你来救救我”,然后开始慌乱起来。
王保宝和齐东刚好赶了回来,今天也比较扫兴,没有打到什么东西,一共带回了两只雪兔,其中一只被王保宝喝光了血,另一只被齐东发现后直接就用枪托砸死了,没有给王保宝享受的机会。在路途中还看到了马鹿,因为距离太远,齐东用自动步枪射击,“砰”的一声,马鹿逃跑了,一枪没有打中,或许是因为齐东比较紧张的原因吧;而后又是一枪,见马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王保宝赶忙跑过去,马鹿竟然打了个滚就起来了,还是没有打中,正准备打第三枪的时候,马鹿已经消失在了林子里。王保宝还不停的埋怨齐东,“应该打身子,不应该只打头”,齐东只是笑笑,其实在打第一枪之后,齐东发现自动步枪的射击距离的标尺没有标记好,第二枪的子弹是应该打中的,弹头的运行速度和马鹿的奔跑速度正好成了比例,可马鹿竟然失了前蹄,致使齐东的第二枪落空了。王保宝是看不出其中玄机的。
“叫个鸟”,王保宝见刘帅正大呼小叫气愤的说道。
刘帅马上止住了声音,随后又紧张的说道,“我要下山,要下山,我拖累你们了”
“打虎亲兄弟,既然大伙滚到一块了,就别提什么拖累不拖累,有俺王保宝一口吃的就不能饿了你,出来卖命讲究个义气,你怕个球啊”,王保宝说完话从兜里掏出烟。点燃之后见大家都没了声音,静静的看着他,便又对乾龙说,“明个给山下打个电话,看有没有老赵的消息,你们认识的人全,俺跟他们不熟悉,衙门那面俺去联系,包准不能出事”,而后又惆怅的吐出一口烟。

乾龙总算把太阳给盼出来了,山里的野号辐射不到他们的小“地窨子”,只能找更高的山峰去寻找与外界相连的电波。
“喂,喂,小峰哥,我这信号不好,你听的清楚吗?”
从话筒里隐隐约约的传来郭小峰的声音,“你是那位啊”
“我是李乾龙,我找郭小峰,赵叔是不是被抓了”,乾龙一气的就把要紧的都说完了。
“对不起啊,我听不清楚,你是谁啊”,对方含糊的回答。
“我是乾龙,老李家的老大,和赵叔搭伙的那个”,乾龙拼命的喊着。
“你说话啊,我挂了啊”,随后郭小峰挂掉了电话。
乾龙忙回去把情况告诉给了王保宝,“王叔,信号太差,对方听不清”
“听不清他妈个逼,老子在山上蹲了这么多年,一格信号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你找的人保险不”,王保宝怒气的说道。“你再打个电话去问问别人”
“喂,占叔啊,我是乾龙”,乾龙说道。
“听出来了,你怎么样,你这信号不怎么好啊,不过还能听清”,老占说道。
“我在山上呢,信号不好,对了占叔,你有赵叔的消息没?”,乾龙赶忙问道。
“老鸡吧赵头子被连队抓了,现在跟我烧锅炉呢,你要有啥事的话我让他打给你”
“到时候我打给你吧,谢谢你了占叔”
乾龙又跑了回去把情况告诉给了王保宝,王保宝对乾龙说道,“把手机电池卸下来,等哪天俺上山打电话给老赵”
……
王保宝似乎脾气有点爆,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刘帅疼的直哼哼,王保宝竟起身踹了刘帅一脚。之后还骂了一句,“跟个娘们一样”;刘帅被踹了一脚也只能忍气吞声;今天是乾龙和齐东出去找东西,蒋永强和王保宝留下,蒋永强见王保宝踹了刘帅,自己也开始处处的小心起来了。现在王保宝等人已经不在乎打到多少东西了,只要能在山上把风头避过去就行,现在边境的管控肯定特别严,他们可都不想当大头鬼,况且还有小土岗山说不清的尸体,让他们惊魂不定。
乾龙和齐东抬回了一只狍子,一只狍子足够几天的口粮了。这让王保宝很满意,可住所里的沉默让乾龙和齐东也感觉到了异常,依旧跟着沉默起来。蒋永强则小心的清理着狍子皮。
“东子,你明天和刘帅一起下山,还有乾龙,你们三个下去,把刘帅安顿好了,再看看老赵怎么样,要是山下没什么情况就上来接俺俩”,王保宝吸着浓重的烟,之后又开始抚摩着他那被香烟熏的发黄的两根手指。
第一卷 第8章 寒风凝雪
忍气吞声烧锅炉
军营之初新感觉

日光在细雪的遮盖下显得更充芒,要燃烧整个地球似的;一道阴影慢慢倒下,在做最后的抵抗。大胆睡意朦胧的晃动着尾巴,不时的蠕动着张到腮部的大嘴。之后冲着村庄猛哮起来,“旺、旺旺”;随着“旺、旺旺”声音的增多,连队的几只军犬和护院的草狗也都聚到了大胆跟前。一共有八条狗,大胆、大黑、二黑、大白、二胆、小胆、黑黑、白白,大胆的地位最高,是条军龄和犬龄都数第一的老母狗;大黑是纯黑的杂狗,特点是速度快,撕咬凶猛;二黑就要比大黑逊色很多,但却是大黑的得力帮手;大白同大二黑一样,都是公狗,大白是个非常老实的公狗,性格有些娇嫩;二胆是大胆的姑娘,大胆是纯黑,二胆却是浅黄的皮毛;小胆是二胆的姑娘,是个黑白花色的小狈;黑黑和白白是军犬的重点培养对象,但却总是被大、二、小胆欺负,这祖孙三儿算是奇乾的领头狗。
赵全顺在边防连队待了两天,依然没有什么处理他的动静。“既然已经落到人家的手里,就服软吧”,赵全顺总是这样想,但总是拉不下脸去找方勇认错。他给自己找的另一个借口是,“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何况那狗日的还和我有过节,如今是新仇旧恨堆到一块了,让我去找他,那不得把祖宗的门面都给丢光了”,想到这,赵全顺始终不肯拉开关押室的门。
赵全顺正犹豫不决,“是拉开门呢,还是硬挺着呢,都两天没洗脸了真难受”,赵全顺心里抱怨着。他还在苦想着到底拉不拉开门,却有一名战士在外面推开了门,“我们连长请你过去”
“找谁?”,赵全顺背着手问道。
“这屋子里就你一个,还能找谁”,战士看不惯赵全顺嚣张的作风,也没好气的说道。
赵全顺一副豁出去的心态,跟在战士的后面。赵全顺走路的时候把手背在了后面,眼睛尽量的看着上方,见到人就给上一个冷眼,好象这里是他的天下,人人都要臣服于他一样。赵全顺跟着战士左转右上,一直都是桀骜不驯的样子。
战士停住了脚步,在正中挂有“连部”牌子的房间前喊了一句,“报告”,得到允许后推开了门,赵全顺要跟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战士进去后敬了军礼,小声的说了点话,然后听到方勇很洪亮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战士出来以后对依旧背着手,一副不可一世样子的赵全顺说道,“你可以进去了”,然后就绕过赵全顺离开了。赵全顺则看着战士的背影给了一个冷眼。
推开门,首先是两张单人床,床上是工整的被子,铺着雪白一样的床单,一副秀色可餐的景象;床下依次摆放着大小次序分明的常用鞋,用一个鞋架支撑着;一个脸盆放在常用鞋旁边,里面依旧严肃的放着毛巾和牙具。单人床的顶部有一张褐色的办公桌,桌面被打理的非常干净,还透着一股香味;透着香味的桌子上有三个橙色的杯垫和一个壶垫,壶垫放置着一个不锈钢暖壶,两个不锈钢水杯坐在杯垫上,水杯上印有白居易的名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另一个釉子般的杯垫上放置着一个水晶烟灰缸,烟灰缸显得那么的纯洁,虽然方勇在不停的弹着烟灰,但对于纯洁的烟灰缸却是一种另类的装饰。
方勇坐在褐色的木质椅子上看着赵全顺,赵全顺环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坐下。索性不去看方勇,盯起身边的白色衣柜看起来。
“老赵啊,这两天怎么样,感觉我们这里不错吧”,方勇起身对赵全顺说。
赵全顺转过头,一副当仁不让的口吻,“你们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处理你干什么,把你处理了,我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你还得吃官司”,方勇诡笑的说。
赵全顺听了这话更有胆量了,“那我现在就走,那点东西算给你们加菜了”,说完话,赵全顺斜视着方勇的反映。
“走是不行的”,方勇说道。
“那你们要干什么?东西也交了”,赵全顺有一些焦急的说。
“你看这样吧,我们连队现在正人少呢,你来给我们当军工吧,赚点回家的路费”
“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孩子呢,我得先回去”
“那你要等到管护局和我们处理完了你再回去,还是在这给我们当些日子军工再回去”,方勇傲慢的问道。见赵全顺没有反映,就继续说道,“反正现在出去也没车,在这帮我们几天忙吧”
赵全顺犹豫了半天,“那,那行吧,有车我就下去,家里真的有事”,他牵强的说,他清楚这是进了套子里了。
“行”,方勇满意的说,声音拉的老长。

赵全顺被安排在老占的窝里。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但竟拉下了面子,与老占同吃住,同烧锅炉,这里有一种勇气和精神。赵全顺收拾好被子,先是跟老占大吵了一架。
“老占,你没事洗洗脚啊”——
“洗什么鸡吧玩意,这不挺好的嘛,操,就你毛病多”,老占的气管炎呼噜道——
“健康,不为自己,你也得为别人啊”——
“水多凉,我也没看你洗过几次脚啊,习惯点吧,再说咱俩白天晚上轮班,也不睡一起”——
“你留下的味太大,我的脚不臭,你勤快点烧水,替别人想想,这是道德问题”——
“滚犊子道德啊,道德几个钱,能换金子花还是能换逼操”——“还拿领导架子给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啥意思,老占,谁没个落难的时候”——
“你说对了,谁没个落难的时候,保不准我拣个金砖呢,臭毛病还不少”——
赵全顺无语了,自己是落难了……
这一晚上,赵全顺睡的很窝火,脑子里都是一些下三滥的东西,还时不时的蹦出王保宝的那一句,“有朝一日龙得水,必将长江水倒流”给闹了出来,“必将弄死占王八”,赵全顺狠狠的咬着牙根。
天气格外晴朗,太阳暖的人发蒙,射在人了脸上有一种扒皮的感觉。整个奇乾像个浮动的液体,心情也随之舒荡。这样的天气在冬季的北疆是极为罕见的,用赵全顺的话说,“这是祥瑞啊,祥瑞啊”
烧锅炉的工作对赵全顺是个全新的体验。从老占的窝到连队需要路过小峰家,赵全顺想要去打个招呼,他刚要拐步子,桑红裹着头巾出来倒水,赵全顺似要打个招呼,但见桑红甩了一个大白眼,赵全顺被晃了一惊。隔着窗户向里屋一瞅,见郭小峰正埋着头挠脸呢,一盆水都快被挠光了,依然低着脑袋。赵全顺索性看会热闹,见郭小峰不经意间向外瞥一眼,然后又继续挠。没大一会桑红又站在门口挤嗓子,好象在传播一种暗语,“你怎么还不走啊,烦不烦人”
赵全顺乐呵呵的走了,边走边哼着小曲,那曲子真带劲真够味,“打你个呀……猪狗不如的……底朝天啊啊……哈……”
拉开锅炉房的大门,一股暖波冲击而来,带着一阵呛人的煤烟;一屡黑色的气流霎时间涌进纯洁的空气中。锅炉房内更是黑压压的一片浓沫飞舞,碳尘压身。下了十六阶水泥台,有一堆煤块,煤块上方是烧锅炉的内水循环盒,最里面是一个滚烫的供暖锅炉,边上立着一把光滑的铁锹,横着一把长条椅子。
老占正持着铁锹坐在椅子上,两眼狠狠的盯着赵全顺,赵全顺见老占一副铁人摸样,嘴角塞满了煤灰,透过微张的嘴,能看到被污染的牙齿;皱纹交错的脸上被煤灰添平。老占正瞪着一双灰白的死鱼泡眼看着赵全顺,说道,“以后接班来早点”
“咋烧啊?”,赵全顺没烧过这东西,便谦虚的问道。
只见老占起身,轮起铁锹,半蹲身子,用力的铲了一锹煤,边铲边说道,“每半小时加一次煤,上下午各清一次煤渣,保证温度在七十度以上,每两小时出去透一次气,感觉恶心、想吐和脑袋迷糊就赶快出去,防止中毒。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随便找个战士问一下就行,他们都烧过锅炉。
老占将一锹煤加到锅炉内,将锅炉盖使劲的压上,顿时一阵轰隆回荡,而后将铁锹插在煤堆上,说道,“明白了吗?”
赵全顺似懂非懂的回道,“明白了”
老占上了台阶与赵全顺擦肩而过,推开门的一瞬间非常潇洒又一副王者的架势对赵全顺说,“别忘了关门”,而后闭门而去。
赵全顺不由得“噗嗤”的笑出声来,“跄跄贼,嘿呼儿马……呀……”
正吆喝的起劲,老占又猛的推开了门,好象赵全顺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老占一副责备调皮孩子的表情说道,“早上七点,中午十一点半,晚上五点半记得去饭堂打饭,早上我不吃了,中午叫我,晚上你自己过来,我四点钟来接你的班”,而后老占狠狠的瞪了一眼就关上了门。
老占走后,赵全顺顺利上位。依然是立着铁锹,坐在椅子上,脚下踩着一滩污水和老占吸剩的烟蒂。乍一抖,感觉闷热,便解开了衣扣。看着炉灰砟里隐蔽的火焰,这是生命的最后乐章,虽然在努力挣扎着演绎更恢弘的曲目,但却依然平庸无味没有掌声的安慰;看那炉中的火焰,似激情洋溢的千古绝唱,高潮凌顶镇人心魂。
除了刚开始时无法适应锅炉房内的污染外,其它的状况赵全顺很快就适应了。加煤是力气活,循环水有流程图。其余的时间可以自行搭配,比如看书和胡思乱想。
“一、二、三、四”,赵全顺被这声音给勾引了,马上看了一眼手表,“呦,七点二十了”,赵全顺自语道,而后赶忙找来角落地堆放的饭盒,匆忙的跑出去。见一个指挥者正带领着队伍整齐的迈着步伐。赵全顺跑过去问指挥者,“饭堂在哪?”
指挥者没有搭理他,仔细看这指挥者与队伍中人员的区别,指挥者挂着一个红色的臂章,上面写着“连值班员”。赵全顺估摸这个官肯定不小,就连方勇和指导员都在队伍中听他的指挥。见指挥者不理睬他,赵全顺忙去拉最后面的一名战士,战士被拉的没走动,马上喊了一句,“报告,有人拉我”
指挥员看了一眼赵全顺,赵全顺马上松开了手,被拉住的战士马上又跟上了队伍。赵全顺有一些茫然,见方勇一脸愤怒的看着他。他忙避开了愤怒的眼神,竟不知所措的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立——定”,随之而来的是“喀喀”的整齐靠脚声音,没有多余的色彩。
赵全顺竟也慌张的踏起步来,虽然跟着指挥者的口令停下了步伐,但是脑袋还是在下意识的上下晃动,眼睛还一直在斜视着指挥者。
“稍息”,队伍中的人晃动了一会就整齐的停了下来,赵全顺依旧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方勇和刘海站了出来,刘海先推开了饭堂的大门进去了。方勇则对指挥者说道,“你们开饭吧”,队伍中的人有次序的一个一个的进了饭堂,赵全顺似要跟进去,却被方勇叫住了,“老赵,你过来”
“咋了,连长”,赵全顺茫然的问道。
“我们开饭你瞎搀和什么,你以后早点来,打完饭去锅炉房吃”
“啊”
赵全顺推开饭堂的大门,一派繁荣景象。地面上铺着乳白的滑石方砖,像一面晶莹的镜子;饭堂里依次放着几张不锈钢的方桌,同样闪闪发光。战士们正在狼吞虎咽。
赵全顺在门口站了半天,一个戴着白色高筒帽的战士走了过来,“你打饭的吧”
“啊”
“以后来早点”,高筒帽严厉的说,之后把一盘混菜倒进了赵全顺的饭盒。
回到锅炉房后,赵全顺心里委屈的够戗,只能看着饭盒里的几种混在一起的菜,静静的发脾气。先是冲着铁锹发脾气,“看你那样,站的挺直,瘦了吧唧”;之后冲又着锅炉发脾气,“你大就了不起啊,还不一样每天都窝的一肚子火,我也没看你什么时候发过火啊”;再冲着煤堆发脾气,“就你们最完蛋,一天到晚连个屁都没有,想烧了你就烧了你”。发完脾气,赵全顺还冲着煤堆撒了泡尿。“吃吧”,赵全顺叨咕着。
吃饭又成了一个问题了,只有一把筷子,估计是老占用的,上面沾满了干巴巴的米饭和剩菜丝。看见筷子狼狈的样子,赵全顺马上去看饭盒,原来也没有刷,同样是干巴巴的米饭和剩菜丝,还有一层被热菜蒸化了的油腻在慢慢的渗透到新菜里。
“吃?喂狗吧”——“喂狗?”,赵全顺突然想到刚才打饭回来的时候,几只狗疯狂的冲着他乱叫,这些大小黑白狗,有的把嘴张到塞部大叫;有的把尾巴夹的紧紧的狂叫;还有的在叫声中还夹杂着一种恶狠狠的咒骂。
“你们吃个毛”
赵全顺似有一种要哭的委屈感,自己冒着危险抓来的猎物,不仅被人收进了私人腰包,还得给人干活,“我这不是奴隶嘛”,赵全顺无缘无故的跺起脚来。
“嗒嗒嗒…嗒嗒嗒…”发电机的油烟声从半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一名连队的排长给了它们窥伺锅炉房的机会。
赵全顺见排长慢慢的走过来,便把饭盒放到了椅子上,自己则站了起来,示意排长这饭他没法吃,到底为什么没法吃,他也准备了一大堆不充分的借口和理由,只是静静的站着,把头低下哈了几口长气。
“老赵,你这锅炉怎么烧的,你看看多少度”,排长连指带演的训斥着赵全顺。
“我……”
“别那么多话,你听我说,赶紧把锅炉烧热点,你以为你来干什么的啊,你是军工知道吗?你把锅炉烧好,就算完成任务,就算是报效祖国,你要是不想干我们可以找别人,你看人家老占,啥都能干,你能干什么,打猎?打鱼?每天给我们找麻烦,你要将功补过,烧锅炉你知道嘛?烧好点,别再让我再来了,下次来对你不客气知道啊”,排长用手指头冷冷的指着赵全顺,之后转身又放进了“嗒嗒嗒”的油烟声。
“罡”,锅炉房的小门被关了上。接着就是赵全顺的一阵牢骚和怒骂,“你爹想走走的了吗?你们这帮不懂规矩的小搬子,我这么大岁数了还伺候你们,妈个逼的”
“噌噌…噌噌…”,赵全顺马上止住了声音,听着从小门传来的“噌噌”声,不大一会,就见一只大黑狗把门给顶开了,并且顶着伸缩门,把其余的几只狗都给放了进来。“一二三……八”,总共八只狗。这七只狗进到了锅炉房内,最大的那只黑狗才从顶着的伸缩门上移开身子,任那“罡”声在锅炉房内回旋。八只狗很有规矩的站到赵全顺的面前,一反常态的温柔起来,时不时的打一个大哈欠。赵全顺也发现了这些狗的可爱,又想起了未被消灭的一饭盒菜和白米,“吃吧”
“罡”,一名连队的战士进来了,赵全顺有点发蒙,这些战士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都是一个脑袋,有点分不清,在这里他只能分清方勇和刚才戴红牌牌的指挥者。
“你把锅炉的水给循环一下,不然锅炉烧不热”,相对比较这个战士的说话声要比其余的人温和很多,最起码在命令的口吻中搀和着不好意思的情绪。说完话又去亲切的呼喊着狗的名字,“大胆、大黑、二黑、大白、二胆、小胆、黑黑、白白”,战士把每只狗的名字都唤了一边,一群狗在战士身边嬉闹起来。
“行”
“罡”,战士离开了,有几只狗也跟着钻了出去,只剩下两只草狗,“黑黑、白白”
“黑黑、白白”,两只草狗依然站着不动,但是摇起了愉快的尾巴。赵全顺心情也好多了,照循环图的程序把锅炉内的水循环了一边,之后又空着肚子哼起小曲来。“唉黑呦啊……当年千军万马啊……呀……今日锒铛入狱……哦…”
“轰”,将带着尿骚味的煤加到锅炉里。
总算挨到中午了,早上没吃饭,生的那点气早都被消化光了,赵全顺饿了一上午肚子。中间有几次想去郭小峰哪买点东西吃,又不知道从那传来了桑红挤嗓子的声音和郭小峰挠头的画面,干脆顶着,就顶着。幸运的是赵全顺又再锅炉房的角落地找到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缸,能装不少货,这一上午的时光赵全顺大部分都消磨在不锈钢的饭缸上。
在打饭之前,赵全顺又冲着插在煤堆里的铁锹骂了几句狗娘养的。之后兴致勃勃的拿着他一上午的作品奔到饭堂打饭。刚一出门,就被“嗒嗒嗒”的油烟呛的直咳嗽;过了油烟区要拐个弯才能到饭堂,也是连队的营院正门。赵全顺刚露出个脑袋,一群狗就“旺、旺旺”的冲了过来,完全失去了上午在锅炉房内的友好,简直把赵全顺当成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赵全顺站在原地没敢动,“大黑”却先下手为强的拉赵全顺的裤腿来。
“走”,一个清脆的声音,是上午让他循环水的那个战士。一群狗听到声音都散了去,开始了自己的嬉闹与玩耍。战士从侧面走了过来对赵全顺说,“你戴上一个绿色的帽子或者穿绿色的衣服裤子都行,狗就不会咬你了,最好戴上一个绿色的帽子,这群狗就认这个”
“戴绿帽子?,不戴,没戴过,更没有”,赵全顺生气的说。
“爱戴不戴,锅炉房的地沟里有一个,你要戴的话就去拿,是我以前烧锅炉的时候剩下的旧帽子”,说完话战士就走了。
“你叫啥名”
“吕小强”
赵全顺战战兢兢的走回了锅炉房,回来的路上还看到了一只被唤名“小胆”的狗被“黑黑、白白”欺负,总是把“小胆”咬在地上起不来,没办法“小胆”是个小狈,就连玩耍也最吃亏。要是见“小胆”被欺负的起不来身,“二胆”和“大胆”会来帮忙,“大胆”只要吼一声,其余的狗都悄悄的散去了,包括“二胆”和“小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中午吃的主菜是红烧鸡翅膀和炖排骨,还有四个副菜,虽然都装在一个不锈钢的饭缸里,但赵全顺依旧是吃的很香,他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吃饭以前赵全顺还遇到了一个难题,筷子只有一双,想出去找个树杈,可周围又没有树。最后赵全顺将沾满干巴巴米饭和剩菜丝的筷子反过来用,用大的一头,之后就将那筷子泡在了水里。
赵全顺找老占吃饭的时候故意从小峰家路过。门冷冷的,只看见空荡荡的屋子。仔细望去,炉子上还座着“呜呜”叫的水壶,无论怎么呼喊,就是没有人搭理它;冷冷的铁皮门内还有一扇好象没来得及关紧的木门,猖狂的寒风从门缝挤了进去,不大一会就起了一层窗花,看不到那呼喊的水壶;门口还有一把大铁斧头和劈完的木棒子,是临时烧火用的,但却被遗弃了。
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被用力的拉紧,但却没看到拉门的身影,或许是小孩子低着身子玩捉迷藏吧。
老占的窝里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呛的人透不过气;老占像个等待实验的外星人,挺着大肚子呼噜;右手压在脑袋低下,左手放在裤裆里,形成了一个丑陋的舞姿;睡梦中的老占面目表情倒是极其丰富,像个马戏团的滑稽演员。
“老占,起来吃饭了”,赵全顺撅嘴,只吸一小口气,待氧气不够了,便努力的吸上一大口,然后继续一小点一小点的补充。
老占晃着脑袋直“呜噜”,之后狠咬着压根,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又把满口铜锈色的牙齿露了出来,带出一股难闻的口臭。
老占依然是自然形态的生存,穿上衣服就去锅炉房取饭盒,不存在什么洗脸刷牙的多余动作。
这天吃饭的时候,老占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赵全顺说,“老赵,乾龙给你打电话了,你给回一个吧”
“好,你电话给我用用”
“你的呢”
“被缴了”,赵全顺很惭愧的说。
“少打几分钟”
“行,有机会给你带好烟抽”
“都说什么呢,打个电话,打吧”,老占说道。
“谢谢,老兄弟就是讲究”
“都是哥们,还说这些”
“对,都哥们”
……
第一卷 第9章 孤独雪花
刘帅病情又恶化
郭小峰趁火打劫

赵全顺冒着夜色进山,他是要跟乾龙会合。并不是他要逃走,况且就算是逃走也未必过的了层层卡站。这次赵全顺偷偷遛进山,主要是去见乾龙一面。他被抓已经有一个星期了,电话虽然被缴获了,但乾龙的号码是记在烂纸片上。大山里是没有任何辐射的,但只要太阳出来山里就有一种神奇而微弱的信号,奇乾人称之为“野号”。赵全顺就是趁着太阳出来的时间跟老占借的电话联系上了乾龙。
他们约定好了在八公里的地方会面。所谓的八公里是指从连队起始算八公里的位置,也不知是何年间。奇乾人已经把连队当成了奇乾的象征。八公里的地方,奇乾人用脚步都能轻易的量出来。
赵全顺“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眉和睫毛上结了一层冰凌,下巴被冻的发紫。晚上的气温得有零下四十五度。赵全顺跟乾龙见完面,回来的时候格外小心。连队的战士晚上站岗的时候总是一成不变的巡逻,如果让战士们发现,会说不清楚很多东西的。
乾龙和齐东悄悄的遛回了家,他们把刘帅安顿到了小峰家。只是安顿一晚上,明天赵全顺就会想办法把刘帅藏到别的地方。乾龙带着几个狍子心回到家里;齐东则回去找馋肉的女人了。
第二天一早上,郭小峰就主动找上赵全顺。好象昨天晚上刘帅奸杀了他们全家一样的气愤,对赵全顺恨之入骨的说道,“老赵,你那徒弟什么时候走啊,饭都在我家吃了,赶紧让他走吧”
赵全顺一脸无奈的说道,“小峰,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就不能帮帮我”
“谁帮我啊,现在查的这么紧”,
“那也不能查到你们家啊,就算查到了你就说是你的亲戚不就行嘛”,赵全顺央求的说。
“你也帮帮我,不给我找麻烦就行了,赶紧把人弄走”,郭小峰有一些迫不及待,好象欲火焚身的男人看到了性感的裸体女人一样焦急。
“我以前没少帮你啊,就这一次不行嘛,有车来我就把他送走”
“别扯那些蛋,你现在帮帮我啊,就算我帮你,小红囔囔着要告到连队,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啊,老娘们你也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就闹什么”
“小峰,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了,你给不给人弄走,要不我现在就去告”,说完话郭小峰迈着步子向连队走去。
赵全顺急忙抓住冰小峰说道,“我给你钱行不行”
郭小峰沉思了一会,“这不是给不给钱的问题”,郭小峰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从裤兜里迅速的摸出一支烟来塞到嘴里,又从嘴里夺出来递给赵全顺。
赵全顺摇摇头说道,“你看行吗,小峰”
“不是我不同意,就是一个人嘛,关键是小红不好说,这样吧,我去问问小红”
赵全顺笑呵呵的应着,看着郭小峰骄傲的背影拐进家里。没多大一会就骄傲的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记事本和铅笔。走到赵全顺的跟前说道,“不是不帮你啊老赵,你看我家那娘们算的逼帐”
赵全顺从郭小峰手里接过记事本,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住宿费、饭钱、烧煤钱、木棒子费、辛苦费、影响生活费等等…”,赵全顺没有看下去,迷茫的问郭小峰,“在你家住一天多少钱?”
“老赵,真不是我不帮你啊,你看这事”,郭小峰不好意思的说,然后又从裤兜里速度的抽出一支烟。
“没事,都是老娘们怕麻烦,就想着过日子,能理解”
“那你一天就给三十五块钱吧,一个月的话就给一千整就行,咱们都是老关系了,这么多年,我能难为你嘛,谁没点困难的时候,关键是那老娘们”,郭小峰越说越不好意思。
“行,行行,我知道,都是那老娘们,那就这么定了吧”
“那行,要不我先回去啊?”,郭小峰说道。
“行,就麻烦你了”,赵全顺带着感激的说。
“那我就这么回去也有点不好吧,那娘们就闹了”,郭小峰疑问的说。
“那我下午到你哪去先给你一个月的钱,你跟小红好好说说,行不?”
“行,那下午你一定要到啊,小红这面我先顶着,不好对付啊,我先走了,记得去啊”,郭小峰转身就走,骄傲的步伐里带着快乐的影子,又突然回首说道,“老娘们更年期到了,下午过去啊”
赵全顺笑呵呵的摆摆手。
郭小峰回到家里,看到桑红正在炒菜呢。对着桑红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又看着桑红的屁股,顿时感觉到一种恶心。郭小峰冲着恶心的屁股说道,“小刘在咱家吃,这段时间也是,你把外屋腾出来一间给他,让他先住着,对外人就说是咱家的亲戚”
“啊,外屋啊,那炉子不一定行了”,桑红为难的说。
“你给整出来就行,一会我就让他过去,那老赵求着我了,我能不帮忙嘛,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以前还帮过咱们家呢,我得帮他”,郭小峰把后面的四个字说的特别清楚。
然后又转到里屋,见刘帅正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郭小峰便机灵的在记事本上写了一行字,“护理费、医疗费……”

中午的时候,赵全顺直接就去了乾龙家里。
“乾龙,你那有一千块钱没?赵叔急用”,赵全顺对乾龙央求的说。
“有,我找豹子给你取,别急赵叔”,乾龙爽快的答应了。
“我一会来取”
“好”
赵全顺在齐东家门口停下了脚步,见卧室的棉被窗帘依旧没有拉开。外屋也没有一点动静,就连烟囱里都冒着垂死挣扎的薄烟。赵全顺等了一会,见依然没什么动静,就用脚在大门上使劲的踹上了一脚,然后向远处走去,大约三十秒之后,又蹉跎的向齐东家走来。
齐东正系着扣子出来巡视,一脸通红,脚跟颤抖着站不稳。看着赵全顺走来便先打招呼道,“干爹,您来了”,虽然齐东热情的打招呼,但没有把赵全顺迎到家里坐的意思。赵全顺也心领神会的走了,走之前之留下一句话,“做人得讲究个义字,让老王给我打电话”
赵全顺还没有来得及去乾龙家取钱,就被连队的战士喊了回去。到了锅炉房,见方勇正背着手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赵全顺,说道,“你他妈的很悠闲啊”
赵全顺有一些生气,但还是憋住了,“我看你他妈更悠闲”,赵全顺心里想着。
“你他妈的,知道不知道锅炉要灭了,这么冷的天,锅炉一灭就容易把暖气给冻裂,你不是害人嘛,你有事可以,跟我们说一声”,方勇训斥道。
“我有点小事,那对不起连长”,赵全顺说道。
“我真想抽死你”,方勇说完话沉默了一会。“下午我们领导过来,你赶紧把这锅炉房的卫生给我收拾了,要是出问题了我弄死你”
方勇扬长而去,赵全顺傻傻的立住了。锅炉还没有灭,赵全顺往锅炉里加了几锹煤块,温度很快就上来了。出门见四下无人,又悄悄的到乾龙家去了,拿走了乾龙给的一千块钱,赵全顺说道,“给你打个欠条吧”
“你咋了赵叔,你用钱就拿去吧,我这现在也没用钱的地,还打什么欠条,有了再说,你不是经常跟我们这些后生讲,做人要讲究个义字吗,你就是我们的榜样”,乾龙说道。
“啊,对啊,得讲究个义字”,赵全顺若有所思的说。
“赵叔,你咋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乾龙问道。
“没啥不一样,那我先回去了,记得要讲个义字,啥时候也不能把朋友抛弃,咱们得给良心留个空”,赵全顺语重心长的说,而后又焦急的赶回了锅炉房。

“老占,老占”,老占睡的很死,赵全顺进门的时候依然没有吵醒死睡中的老占,老占的呼噜像是闷葫芦爆炸,听着让人好不舒服。赵全顺叫了几声没应,便坐下了,却突然被老占的一声闷吼给惊醒。像是晴朗的苍穹划过一道镇天雷。“轰”的一声再也止不住雷雨作孽。
赵全顺拿起老占的手机给王保宝打了个电话,“山上都怎么样啊,多谢你了兄弟”
“你废话真多,现在怎么处理你呢”,电话的另一头王保宝问道。
“没啥事,给他们干几个月活,咱们出来混饭吃讲究个义字…”,赵全顺刚说了一半就被王保宝给止住了。
“你怎么像个娘们,才几天啊,就被整成这样了,废话那么多,我这忙呢,下次给你打电话,你找我不方便”,说完话就挂掉了电话。
赵全顺感慨的说道,“患难见真情啊”。
“老占,老占,起来了,起来了”……
“老占,我去小峰家一趟,你先忙啊”,赵全顺说道。
“团里的领导马上就到连队了你去哪啊,先把卫生给打扫了,把该擦的地都擦了,要不方勇又该训人了,不乐听他嚷嚷”,老占不耐烦的说。
“就一会,帮个忙啊,出来混不就讲究个义字嘛”,赵全顺商量的说。
“你赶紧回来吧,到小峰家给我带两盒烟”
“好”
落晖打在赵全顺的脸上,像是从远古走回的老人;落晖打在山林里、打在山地上,把岁月的沉沦沧桑都折射出来;落晖打在奇乾人家的房屋上,把世界渲染的诗意荡荡。几只大狗站在雪丘上,默默着注视着落晖的消逝,它们每日如此,好象落晖与它们有着不解的缘分,像是这这落晖带走了它们的亲友、同伴,带走了它们最快乐的时光和最忧伤的旅途。
郭小峰正焦急的等着赵全顺,时不时的从裤兜里抽出一支烟,每次只抽一支,而且速度很快,这是他练的本事。就连掏打火机的时候都看不见从那摸出来的,“啪”的打着火就消失了。让你捉摸不透,有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郭小峰偶尔看看桌子旁边的记事本,看看有没有什么忘记写上的;偶尔提笔预备写点什么,但又觉得已经有了。便又翻开一页记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赵全顺从厚重的门帘下钻了进来,郭小峰忙问候着气喘吁吁的赵全顺,“咋还跑过来了呢,我还能不相信你啊,你这个人最重的就是义气了,是吧”
“让你等急了,等急了,打我的老脸啊”,赵全顺说话间尽显着奴颜媚骨,又冲着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虽然是轻轻,但还是响起了让人愉快的声音,并留下了黑黑的掌印。
“先坐会,都怎么样了”,郭小峰问道。
“没事,挺好的,小刘呢?”,赵全顺反问道。
“没事,他也挺好,那个什么,你先喝点水”,郭小峰并没有叫桑红倒水,赵全顺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桌子和一个记事本,记事本上还有一根写的粗粗的铅笔头。
“行,那个什么,小峰啊,咱们出来混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我这几年来也没少麻烦你,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今天大兄弟在这里跟你承诺,那一天要是到了兄弟的地,保证你吃好喝好,等过几年的,明明得到区里上学去吧,保准安排到区里的‘皇亲校’,这明明就相当于我的干儿子一样啊”,赵全顺大义凛然的说道。
“那肯定了,我儿子能错了嘛,那个什么”,郭小峰尽量让赵全顺提到刘帅,自己好把今天绞尽脑汁算出来的“帐”给赵全顺报一下。
“肯定的,肯定的,错不了错不了,那个什么,我先看看小刘呗”,赵全顺像是探监似的口吻。
“看,那肯定是行,不过老赵啊,咱们得先说好了,我家那娘们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老娘们仗着哼哼的好听就不老实,我跟你实话说吧,你嫂子,这么多年我给总结的经验是啥你知道不?”
“啥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揍,偷着吃肉;一天不削,党费不交,在家我天天收拾他”,这话好象说到了郭小峰的兴头上。
“我家的这个死娘们也是的,瞅她老不顺眼了”,郭小峰说着话咬着牙根。“走,去看看小刘去”
外屋没有生炉子,刘帅被扔到了一个小屋里倦缩着,窗户用塑料遮挡着,透过塑料采着射进来的夕阳可以取回一点温暖。赵全顺见到后,赶忙找来了细细的木棒子和煤块,生起了足以温暖小屋的火焰。刘帅被惊醒了,通过灵敏的耳朵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不住的用手去抓包扎在眼睛上的绷带,嘴里喊着,“师傅,师傅你来了吗,师傅”,说话的语气中能听到绷带中浸湿的泪水。
赵全顺忙凑过去,坐在用身体支撑一点余温的土炕上,“小刘啊,苦命的孩子,都是师傅不好,孩子,受苦了”
“师傅,我冷,冷的都不知道疼了,有的时候疼起来又忘记冷了,师傅我怎么办,我害怕,我怕他们把我扔了,我怕被冻死”,刘帅委屈的说道。
“没事,孩子,有师傅在这呢,师傅不能扔了你,你别哭了,给师傅看看你的病”,赵全顺也不知是懂还是不懂的,就给刘帅把脉。
郭小峰忙拉开赵全顺,说道,“老赵,你过来一下,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等会,我给小刘看看的”,赵全顺不情愿的说道,刘帅也拽着赵全顺的衣襟。
“叫你起来呢,你起来啊”,郭小峰满嘴怨愤的说。
赵全顺看着郭小峰,而后将刘帅的手挪开,“师傅一会就过来啊”
郭小峰和赵全顺出去以后,赵全顺马上又回身,说道,“我去给小刘再加几根木棒子”
等赵全顺再来的时候郭小峰已经坐到了空荡荡的桌子旁边了,一只杂色的大肥猫围在郭小峰身边,郭明和桑红被郭小峰给支走了。郭小峰说道,“老赵啊,你看小刘这个情况不怎么乐观啊”
“唉,都是我的错啊,不该带着孩子进山来,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和人家里的父母亲交代啊,都是爹娘养的谁能不心疼啊”,赵全顺惆怅的说。
“啊,其实吧,我开始回来跟小红说的时候,她顶不愿意了,但我说了都是朋友,何况咱们的关系还不一般,我能看着你心里不舒服吗,对不对?”,郭小峰说道。
赵全顺不住的点着头,“那小峰啊,小刘就麻烦你了,我这刚凑了一千块钱,都给你拿上,你呢就多费点心”,赵全顺把钱推到了郭小峰的身边。
“这都是小事,就是我家那娘们,怕管不住她的嘴啊,是不是,咱们都好说,这个钱呢,你啥时候用的话回来找我就行,这就是先管住她的嘴啊,她的那嘴”,郭小峰话说的狠狠的,尤其对桑红的嘴,评价的更是非常一般,简直把桑红嘴看成是他的仇人。
“那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吱声,能办的都办”
“也没什么事,我这呢,给你写了张纸,你看这都是一个人的基本生活费,我感觉吧,这一千块钱不多,何况还得伺候他不是,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让干体力活啊,对不对”,郭小峰的电话响了,“喂——没什么事,就是想大哥了——啥时候来家里啊——行——好好,我这有事,忙吧”
赵全顺突然对郭小峰说道,“有车要进山啊”
“没有啊,谁进来啊?我的一些哥们是说要来看我,不过我没让过来,太麻烦,跑一趟车得好几百呢,何况现在管的那么严,怎么走啊”
“啊,小峰啊,我看这些个费钱的都没问题,你就辛苦点”,其实赵全顺看的这些费用大部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像什么水费、电费、防寒费,水是现成的,电是连队给发,不防寒在他这住吧什么,但赵全顺还得顺着郭小峰的心思说话。
“那你看,这小刘吧,现在这么个情况,也不能干什么活对不对”,郭小峰说道。
“你还准备让他干活”,赵全顺有一些急了。
“不是让他干活,我是这个意思,他现在也不能赚钱,都是你给他垫上的对吧”
“什么垫不垫的,这是个好孩子,知道孝顺师傅,我得护着他,这是应该的”,赵全顺说道。
“那你看他现在眼睛也坏了,得几天能好,得吃消炎药是吧;这胃疼也挺厉害,得吃点胃药吧,你看这个怎么解决呢”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赵全顺给难住了,这奇乾确实找不到一个诊所或者医疗机构,要看病只能去边防连队。应该是郭小峰想再要一笔医药费,“小峰啊,药的事情我解决,你放心吧”
郭小峰犹豫了一会说道,“那行,那就这么定了,今天呢,先这么地,明天我把他那屋再给整整,保准没问题啊”,说完话郭小峰便站起了身子,有一种送客的感觉。
赵全顺也心领神会,对郭小峰说道,“我再去看看小刘,然后就回去了,连队那面事还挺多的”
“好”
“咳,咳咳”,刘帅不停的咳嗽,赵全顺拉开门见小屋里弥漫着烟气,他马上回头看着郭小峰。郭小峰回道,“这个屋的烟囱可能堵了,我一会就给他接一个,放心吧”
“刘啊,师傅走了,事忙啊,你安心养病,师傅会常来看你的”,赵全顺关心的说。
“师傅,我没事,让您老上心了,您都好吗?没吃苦吧,没人给您烧水了吧,等我病好了还伺候您,对不起师傅,让您操心了”,刘帅说道。
“孩子啊,是师傅对不住你啊”
“不是的师傅,师傅教我本事,教我做人的道理,做人不就讲究个义字嘛,您对我那么好,把您的本事教给我,我伺候您是应该的”
“别说了,别说了,师傅走了啊,改天来看你”
“再见师傅”
赵全顺看着郭小峰说道,“我尽快的把药给你送过来,小刘就麻烦你了”
郭小峰笑着说道,“没问题”
赵全顺转身就走,忽然回身说道,“还得买点东西”,而后走到柜台前面对郭小峰说道,“给我拿两盒老占平常吸的烟,再拿一盒牙膏和一包卫生纸”
“十四块钱,你怎么还给老占买烟啊”,郭小峰问道。
“给他带的,我身上就八块钱了”,赵全顺不好意思的说道。
郭小峰并没有去答赵全顺的话,眼睛也不看着赵全顺。
赵全顺说道,“要不先给我记上吧,我改天来给你”
“给不给都没关系,不过那娘们帐算的清楚,还是写上点好,给不给都无所谓”,说着话在一个灰色的记事本上记下了赵全顺所拿的物品和价格,“行,你在这签个名吧”
赵全顺回去的时候老占已经把卫生打扫的差不多了,已经到了打饭的时候了。赵全顺拿着饭缸,老占提着饭盒两人向饭堂走去。这次赵全顺戴上了绿帽子,他对自己说这是“小吕的帽子,吕帽子”
以“大胆”为首的狗群热烈的欢迎他们,虽然偶尔叫几声,但都是温柔可亲的。“小胆”依然被“白白、黑黑”欺负,总是被压在最下面被不停的撕扯,偶尔听到“小胆”的一两声惨叫,“大胆”和“二胆”就马上冲过来对“白白、黑黑”施还以暴力。
赵全顺忍不住的乐了起来,老占见赵全顺乐了就看着狗群说道,“你看‘大胆’就是个大傻逼,‘二胆’就是个二逼,‘小胆’是个小傻逼,三个傻逼”
赵全顺听了这话就更乐了。
搀和着煤灰吃饭的时候,赵全顺对老占说,“老占,我这胃犯病了,老不舒服,上哪能弄点药吃啊”
“找连队的卫生员要,啥药都有”
“那个是卫生员”,赵全顺急切的问道。
“吃完饭我带去你”
赵全顺吃饭的速度快了起来,“罡”的一声差点让他把饭都吐了出来。随着“罡”声进来的是一个穿军装的中校,身后跟着方勇和指导员等人。中校个头不高,留着平头,走路背着手,年龄要比方勇大,虽然个头不高,但显得格外威风魁梧;眼神也充满着光彩和自信。
“这是我们连队的军工”,方勇向中校介绍。
“啊,挺好,你们很辛苦,很感谢你们为连队服务”,中校说话的时候老占已经站了起来,见赵全顺没站起来,老占赶忙拉了一把赵全顺。
“都是给人民服务嘛,没啥”,老占笑呵呵的说道。见老占笑,赵全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忙吧,继续吃饭,有什么情况和困难就及时反映啊”,中校亲切的说道。
“没问题,这一切都好”,老占说道。
“我这胃最近有点疼,能给点药吗?”,赵全顺冒出了惊人的一语。
中校军官本来已经准备离开,听赵全顺说完话马上就转过身来,又看了看方勇,“怎么,你们连队连军工的身体都保障不了,对待老百姓军工更要做到无微不至,这个事情你们下去落实了,要保证好这位老同志的身体健康”,中校有一些严厉的说道。
“是,是,马上就下去落实”,方勇随口叫上拿着照相机拍照的文书说道,“让卫生员来看看”,之后中校军官离开了,方勇则瞪了赵全顺一眼,又跟在了中校军官的后面。
过了一会,随着“罡”,的一声,进来了一个细长的战士。“占叔,谁胃疼”
“老赵,毛病多,你那有什么药啊”
赵全顺马上抢过话来说,“急性胃炎有点,而且有炎症,你给我拿点消炎药和胃药行吗?最好再拿点止痛片”
“没问题,等着给你拿去”
细长的战士“罡”的一声走了。
“你刚才都办的什么事啊,要吃药的话我给你去要不就行了嘛,你跟参谋长说这些干什么,参谋长肯定得批方勇不关心咱们,方勇能高兴吗?到头来脾气还不是一样发到咱们的身上,你啊老赵,没事少说点话行不行,就赶上你说的了,你不为自己也为别人想想”,老占气愤是说。
“啊,我不知道不是吗,参谋长挺大的官吧”,赵全顺问道。
“没你的官大”,老占讽刺的说。
“罡”,细长的战士带着药品来了。“这个是雷尼替丁,这个是罗红霉素,这个是去痛片,都有说明,那有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就行了,我走了”
“谢谢你啊小兄弟”,赵全顺感激的说道。
“没关系,这么大岁数了出来多不容易啊,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就行,能解决多少给你解决多少”,细长战士说完话就走了。
赵全顺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便问老占,“刚才的小兄弟叫什么名?”
“曲成粱,是个不错的孩子,没事也别总麻烦人家”
“行,我知道了,那晚上你就烧吧,我先回去了,吃点药就睡觉,胃疼”,赵全顺商量的口吻说道。
“毛病多,回去吧”,老占说道。
……
赵全顺没有会老占的窝,而是直接去的小峰家。
“小峰,我,老赵,你开下门,我把药给小刘就走”,赵全顺趴着门缝说。
“药给我你走吧”,郭小峰披着衣服极不情愿的说道。
“你把门打开也不麻烦,我去看看小刘”
郭小峰有一些无奈的把门打开。赵全顺直奔刘帅的小屋,炉子里还有煤炭,烟囱也确实桶开了,但却落的一地的煤灰,就连炕上也是。刘帅委屈的睡着觉,一脸被疼痛折磨的痛苦表情。
“小刘,小刘”,赵全顺急切的喊着。
“啊,师傅”,刘帅哭丧的说。
“没事了,没事了,我把药给你拿来了,你先吃吧,等吃完了我再给你拿去”,赵全顺关心的说道。
“谢谢师傅,我这胃炎是小时候养的毛病,得喝中药才能好的快,劳您辛苦了师傅”,刘帅感激的说道。
“不辛苦,中药是吧,我知道了,你安心养病就行,我先走了”,赵全顺说。
“再见师傅”,刘帅模糊的看着赵全顺的背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正是黑色与蓝色交接时候,空气中显得严肃又认真。中校军官趁着天还没黑到底,将身边的人指使开,一个人背着双手,带有几分沉重的心情向老八家走去。
老八正往炉子里加火,一股浓烈的火焰窜了出来,被几根木棒子给压了回去。外面的护家狗一阵尖利又凶猛狂哮。
老八赶忙放下手中的棒子赶了出去。虽然在黯淡的天色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应使他倍感温暖,中校军官带着笑容走了过来,根本不理会尖利凶猛的狂哮。走到近处,护家狗也停止了叫声,高兴的摇起尾巴。
老八将中校军官引进屋里的时候,木棒子已经被火焰侵蚀成了黑黑的样子,老八又往炉子里扔了几根木棒子,高兴的把中校军官让到了里屋。在桌子上注满了一杯开水,两人透过开水飘散出来的气体互相对视。
“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没?”,中校军官亲切的问道。
“没有,在这里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了”,老八回道,手里正卷着一个烟卷。
“要是不行你就别在这里了,太受罪,你们老百姓和我们部队的人没办法比”,中校军官说道。
“有啥比不比的,还不都是人,我多干,他少干,他别个家的也活不过我,都是一天活二十四个小时,他别个家的要是能活上二十五个小时就佩服他,怎么过还不都是一样的,人岁数大了,毛病也多,不爱活动”,老八感慨的说道。
“呵呵,说不动你,你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有啥事就给我找个招呼,现在咱们干什么事都方便了”,中校军官说。
“没什么事,也没有谁要赶我走,没事我就去山上溜达溜达,挺舒服的,再说了,我也不能给你找麻烦啊,都当那么大的官了,还每天惦记着我一个小老百姓,呵呵,我也挺有面子的啊,挺好”,老八笑着说。
“都什么啊,跟我还说麻烦不麻烦,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咱们都是一家人”
“哎,那就在家里吃点吧”,老八随口说道。
“不吃了,在另一个家吃了,哈哈”,中校军官笑着说道,微微有一些不好意思。
“你家还不少啊,得跟弟妹说清楚了,要是弟妹误会了,那你可就不好过了”,老八笑着说道。
“那有啥不好说的,就说我采野花了”
“哈哈,那要是弟妹找到这片野林子里,看到我这么一棵没毛的草,那你可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哈哈”
“哎呀,你真是的,你也想的出来”
“你一共和国军官还不是挺俗的”
“我,哈哈,说不过你”
“承让了”
……
……
第一卷 第10章 落雪归处
刘帅寄宿受尽折磨
乾虎乾豹仗义收留

乾龙和齐东第二天就进山去找王保宝和蒋永强了。带上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锅、碗之类的东西,他们需要在山上等待着事情有所缓息。因为偷渡的事情,现在边境的管控力度特别大,人来人往都要登记,在山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伙跑山的被困在山上呢。
暴风雪过后的大兴安岭异常寒冷,雪被结结实实的冻在地上,踩在上面发出一种坚硬的声音;林中的树木有一大半被摧残的不成样子,腰比以前更弯了,像个头向下扎的大虾米;也有一些树木上的积雪被暴风撕掉,正在慢慢的挺起昂扬高贵的头颅;一座座山峦间散发着冰冷的烟气,像是笼屉里的馒头。
王保宝住的“地窨子”周围也积满了厚厚的积雪。人们努力的开出一条通道,以至于不迷失方向。现在留在山上的人已经不为猎物所动心了,有时见到狍子乱窜也不开枪;若是有雪兔会下个套子,雪兔的肉味确实鲜美;要是能看到马鹿的话自然不会放过,但这一带的马鹿似乎很少。显然是人们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不会去浪费子弹了。
乾龙可以回家,他是奇乾的村民,理所应当回到自己的地盘;齐东更是如此,他家里有个馋肉的娘们;蒋永强放心不下的是陈德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只有王保宝身在异乡为异客。但谁都没有把他当成异客,他是个一顶一是男子汉,更像赵全顺说的那样,“是个够义气的汉子”
大家都是为了个义字在山上坚持,都盼望着早日下山。但据说山下正展开搜捕,谁又能抛弃谁呢?
参谋长带着两名助理员和方勇对抓捕和击毙以及发现尸体的地方进行了多次勘探,又找来专家鉴定。确定是有人来过,但不能确定就是犯罪份子的同伙。并且联合边防派出所和管护局等单位进行封山的联合大检查,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山里的脚印太多了,暴风雪又刚刚走过,使侦查勘察受到了很大的阻碍。连队也加强了夜间的守卫巡逻,保证自身的安全。
黑夜中是蜉蝣出没的时候,借助黑暗肆意横行是它们的本能;夜晚是幽冥鬼魅的天下,它们将用黑色的魔力统治世界;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昼,若是象征正义与邪恶,那么只有永恒的抗挣与辗转反侧的拥有,谁都无法控制被主宰的人们的行为。黑风中蠕动着一个慌张的身影。
慌张的身影扒开厚厚的积雪,直到有金丝般细细的枯草露出来,才小心的将枯草收到一个方便袋里,然后再慌张的扒开又一处积雪。慌张的身影被寒风腐蚀了,眉毛和胡须上满是冰凌,眼睛已经被压的睁不开了,只有顽强的呼吸。
赵全顺已经把老占的窝当成了自己的窝。赵全顺回到窝里,小心的打开方便袋,将一根根枯草拾起来,仔细的观看,用自己的思维与枯草对照,“没有一棵是草药啊”,赵全顺自言自语道。又焦急的把化满雪水的枯草再用思绪对照一边,还是没有。
太阳刚刚被催醒,还未来得及睁开朦胧的眼睛,大自然也全然一副懒惰;月亮似乎等的不耐烦,提前退出了天空舞台;太阳又被逼了上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世界很快就接受了太阳神的安排,依照她的指令循规蹈矩起来。
刘帅的胃疼已经有了缓解,但赵全顺拿来的胃药只能有缓解作用,偶尔胃疼起来还是痛苦不堪;眼睛上的绷带也已经取掉了。
天刚亮,郭小峰就怒气冲冲的拉开小屋的门,对刘帅吼道,“你不起来干活等什么呢,赶紧去把炉子给生着了,以后你负责生炉子加火,要是炉子再灭了,你他妈的滚外边睡去”
刘帅还一脸茫然,对郭小峰的斥责措手不及。
“他妈的没听见啊,还愣着干什么”
刘帅回道,“我现在就去”
用桦树皮生炉子很简单,再加上几根细木棒子和煤块。桑红提着一桶尿液出了门,回来后见刘帅无规矩的忙乱,便自己动起手来。郭小峰好象发现了什么,叫道,“小红”
“哎”
“小红,进来,有你什么事啊”,郭小峰躺在炕上训斥道。
“小刘不是不会生火嘛,再说人家是病人你让人家干这个”,桑红走进里屋说道。
“叫你进来就进来,磨讥个球”,然后郭小峰看了看熟睡的郭明,对桑红说,“快点上来”
“都什么时候了,我得做饭了”
“你他妈的”,郭小峰威胁的说道。
桑红没有搭理他,“是个疯子”,她心里暗骂道。桑红又把刘帅支走了,带着委屈熬着米粥。
“还是我来吧嫂子”
“忙你的去”,桑红没好气的说。
“小刘,小刘”,郭小峰在里屋大喊着。
“来了小峰哥”,刘帅慌张的跑了进来。
“你去把门口的木棒子都给劈了,再去挑两桶水,麻利点,七点以前把活干完,一会还有事呢”
大斧头在朦胧的清晨“铛铛“的响起来,一个个圆木墩被四分五裂开;界河上的冰层有一米多厚的,用钢钎扎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冒出水来。刘帅的双后被冻裂开了口子,只能挑着两个空桶沮丧的回到郭小峰家。
进门时,郭小峰正在洗脸,脸盆里的温水让刘帅多么想去浸泡一下冰冷的双手,但却又心存歉意的对郭小峰说道,“小峰哥,水没挑回来”
郭小峰抬起头,狠狠的看着他说道,“你他妈的能干点什么”
桑红忙接过话说道,“挑水干什么,有连队的战士送水来”
“一边待着去,你那张臭嘴能干什么,就知道吃”,郭小峰骂道。
“回你屋待着去,一会你把房子周围的雪都扫了”
“扫雪干什么?”,桑红又说道。
“一边待着去”,郭小峰大吼道。
“我一会就去,嫂子你别说了”,刘帅说道。
郭小峰一家正喝着热乎乎的米粥,吃着乾龙送来的狍子心。郭小峰面带笑容的看着刘帅在房子周围扫着厚厚的积雪,笑眯眯美滋滋的吃着早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和拥有,面部表情一直都是笑呵呵的高兴样子,但笑的时间一长,就让人感觉到了不舒服。
“让小刘进来吃饭吧”,桑红说道。
“悄悄地,管你什么事”,郭小峰愤怒的说。
“爸爸,小刘叔叔给咱们扫雪干什么”,郭明问道。
郭小峰张嘴紧闭,笑不露齿,嘴唇上拉,摆出一个月牙形态,对郭明说道,“玩啊”
郭明呆呆的看着父亲,他总觉得父亲不对劲,从回来后竟发现父亲看一些不健康的书,郭明一看那些书脸就红,是一些黄色小说,很厚的黄色小说,还带一些彩色的图片。他不敢告诉妈妈,他怕妈妈训斥他,怕爸爸打他。
“等十点钟让他进来吃点馒头,告诉他咱们吃两顿饭”,郭小峰挺着脖子说。

赵全顺中午打饭的时候又看到了参谋长,赵全顺礼貌的微笑,参谋长也做了相同的礼貌回应。并对赵全顺问道,“身体好点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
“有困难就及时反映”,参谋长说着话,方勇却在一旁生气的看着。
赵全顺戴的“吕帽子”轻快的游荡在连队的营院里。“小胆”正被“白白、黑黑”欺负呢,这次“大胆”和“二胆”没有在“小胆”身边,“白白、黑黑”得意的耍弄“小胆”,玩够了便又自己的新玩法,追尾巴;但“小胆”却不肯认输,又开始挑衅,依旧是被耍弄。
赵全顺不经意的听到一些东西,是参谋长对方勇说的,“今天下午开始联合大检查,利用半个月时间搜山,清理山上的非法和正当狩猎人员,把所有人都带回来,进行盘问”
……
“老王,你的电话总算打通了,要搜山了,你们把铁家伙都藏起来”,赵全顺说的铁家伙就是火器,枪。搜山是采用地毯式划片搜索,现在山上的人又下不来,只能尽量的避开。只要不被查到藏有枪支弹药和大量的野生动物皮毛器官就行。
轰轰烈烈的搜山开始了,军、警联合其它部门的搜山人数相当可观。第一天就带回来十二人,这些人并没有反抗,他们都懂边境的规矩,不能反抗、不能越境、不能被发现带有火器,只要错误不大,不会从重处理。王保宝等人在第一天的搜山中幸免了。他们本想散伙下山,可小土岗山的尸体又怎么能够说清楚呢?会不会诬陷某个人?
住所里就蒋永强和王保宝两个人,其余的人去找食物了。蒋永强因为自己是奇乾人,在王保宝的面前渐渐的摆起架子来。
“老王啊,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乡长他怎么样了”,
王保宝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说道,“那你就山去看看吧”
“那怎么能行,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山上吧”,蒋永强孤立着王保宝。
“乾龙和齐东未必会下山,就算下山也是应该的,谁让咱不是奇乾人呢”,王保宝没好气的说。
“是不是都没关系,老赵讲的好,出来混就靠个义字,谁能把谁扔了啊”
“当初进山的时候,你们没有住的地方,是俺把地方让给你们的”,王保宝说道。
“你都说到哪去了,什么你们,我们的,是咱们”,蒋永强有点不可一世。
“哼”
“你说吧,我们也不能下山去报告给连队,拿你邀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蒋永强更加轻蔑了。
“好啊,那俺就说你跟着一起越境打猎,还在山上看到死人隐情不报,你是奇乾人,跟俺这外来人不一样,估摸连队知道了这事,也不能让你在奇乾待下去”,王保宝有点反咬的意思。
蒋永强说道,“都跟你开玩笑呢,生什么气啊”
“俺也是开玩笑”
……

刘帅的眼睛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干的活也越来越多了。在冷水里洗衣服刷鞋;做饭打扫卫生;劈木棒子打柴,都是他一个人的活。洗衣服的时候郭小峰会挑出去一些衣服,比如桑红的内裤和他自己的内裤。他总是找一盆温水,加上很多洗衣粉,自己找个角落里使劲的搓,把两条内裤使劲的搓到一起,直到搓烂为止;每次搓烂之后郭小峰会拿着内裤闻一闻味道。
刘帅除了做家务以外,还得给郭明当玩具。随着时间的推移,郭明也习惯了刘帅这个玩具,桑红有时也指手画脚,早上也开始睡懒觉了。
赵全顺有机会就来看刘帅,每次看到刘帅做一些家务就关心的问,“你怎么干这些啊”
“在人家住的已经够麻烦人了,何况不能给师傅丢脸啊”,刘帅说着话就卷起了烟卷。
郭小峰似乎不满足于一个劳动工具和玩具,有的时候竟对刘帅实施暴力,但不是经常只是偶尔的一两次,不经意的踢上一脚,或用手使劲的指着脑袋。刘帅对这些只能忍着。郭小峰又是个业余的赌徒,有的时候出去一整天,总把儿子带上,要是赢了钱就让儿子回来找零钱,输了的话就默默无语,人家给郭小峰起了个外号,“输可忍,赢不可忍”
每次郭小峰赢钱回来了都会高兴的给刘帅一支烟,要是输了的话就冲着刘帅骂两句。说他这个干的不行,那个干的太差。或者对桑红指手画脚,骂桑红的头发,骂桑红的嘴,骂桑红不懂得为人处世,总是说人家的媳妇怎么怎么好,桑红总是气是顶上一句,“那你去找别人的媳妇吧”
刘帅被郭小峰骂完也总是心存怨恨,他渐渐觉得郭小峰在欺骗他,在拿他当奴隶,明明是吃三顿饭,非让他吃两顿;明明不用挑水,非让他去界河上打冰眼;明明是一件好事,他非要骂你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瓜。刘帅若知道他每天要花三十五元钱住在这里,早就会离开了。毕竟刘帅还认为这都是欠郭小峰家的。
郭小峰又回来骂桑红了,这次郭小峰不仅输了钱,还喝了不少酒,“你个死人啊,跟你结婚,瞎了眼啊,跟谁老子不是一样过啊,什么都鸡吧不会,你看人书上写的”
桑红总是不予理睬他,最多说上一句,“变态”
骂完媳妇桑红又开始骂儿子郭明,“小憋犊子过来,你个屎尿混出来的玩意”,郭小峰骂郭明的时候有时还掐着郭明的脖子;这时桑红就当仁不让了,便会大吵一架。桑红也总是会挨郭小峰的毒打。打完之后又兴致勃勃的走了,若是看到刘帅便又踢上一脚,骂几句,这次郭小峰骂的过火了,“小刘,你妈个逼的,天天蹭吃蹭喝,你一个月才给我们家多少钱啊,一千块钱,都不老子点几个泡的”,刘帅听着话有点不对劲,但还是没过多的说。郭小峰却意犹未尽的朝刘帅的后脑勺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刘帅只觉得有点发蒙。待郭小峰醉醺醺的离开后,桑红会让郭明跟着郭小峰,怕他醉倒在外面,会被冻死的。
刘帅被郭小峰打骂的心中有火,又因为刚吃过去痛片,有点神经麻木,便冲着门口的水桶踢了一脚,发出“咣咣”的声音;桑红在里屋听到后,停止了哭泣,大骂一声,“干什么呢你,别发疯”
桑红刚说完话,就见刘帅从外屋冲了进来,对桑红大叫道,“我住在这里一天给你们多少钱”
桑红被刘帅怒气冲冲的样子给吓怕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你话呢”,刘帅强硬的说道。
“好象是一天三十五块钱,一个月一千”,桑红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刘帅大喊着,而后转身从灶台的案板上取来菜刀横到桑红的面前。“你们把我当猪狗使唤,还收我师傅的钱,我师傅有那点对不起你们了,啊”
桑红马上狡辩道,“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小峰要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刘帅有点神经过敏的说道。那就一起受害吧。之后把菜刀重重的砍在桌子上,接着就冲过去撕撤桑红的衣服。刚撕撤了一半,刘帅又回去取菜刀,桑红见状赶忙跑开,刘帅的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杀了你们,再让你们欺负我,我师傅都不打我”
赵全顺正哼哼的小曲,几天的锅炉工生活让他学会了改变自己的心态。突然赵全顺感觉右眼皮跳了一下,自己心里琢磨着可能没什么好事。
“罡”的一声,见桑红抱着上身跑了过来,对赵全顺说,“小刘疯了,你快去看看吧,赵大哥”
赵全顺看桑红的摸样有点担心了,转念有一想,“小刘不是那样的人啊,何况就桑红这摸样的?”,他又一想,“这在大山里憋久了,估摸干出傻事也说不定”于是,赵全顺赶忙跟着桑红走了,留下锅炉内的火焰在肆意的欢笑。
赵全顺从大老远就看到刘帅在小峰家乱闹,胡乱的挥舞着菜刀,像做最后拼杀的英勇士兵;眼睛左顾右盼,像是在战场上环顾着四周的敌人;身体好象失去了重心,不停的晃动,犹如受了重伤的战士,却依然不肯倒下。
赵全顺一看,就惊慌的说道,“是不是被兔子仙给抓了”,在奇乾有兔子仙的说法,就是说雪兔成精就会把魂魄附在人的身上。找那些杀过雪兔的人报仇,被抓的人也是杀过或吃过雪兔的人,被抓的人通常会言语不清的乱叫乱跳,一直停不下来,最后会活活的累死,累死的原因大都是因为炸肺。
赵全顺忙提着一桶冷水泼到刘帅的头上,刘帅顿时定了下来;赵全顺急忙找来一根细柳条狠狠的抽在刘帅的脸上,刘帅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记。只见刘帅双手垂下,把菜刀扔在了地上;赵全顺又使劲的踩着刘帅的脚,见刘帅大喊一声“疼”,而后见到赵全顺,说道,“师傅,你来了”,又见身边一片狼藉,问道,“这里怎么了师傅?”
“你被兔子抓去了,差点没要了你的小命”,赵全顺喘着粗气说。
“被兔子抓去了?什么兔子?”,刘帅疑问道。
“就是你心里有鬼了,身高块大的人,心里没亏心事的人,兔子抓不去,你都干了什么糊涂事,你让我怎么跟小峰交代”
刘帅感觉到脸上有一阵灼热的痛,用手轻轻一摸,“哎呦”
“你给我出来”,赵全顺叫着刘帅。刘帅跟着赵全顺到了小屋。见刘帅像个落汤鸡,赵全顺忙给他递了条毛巾。又说道,“有干点的衣服没?”
“有,师傅”
“换上,跟师傅走走去,你先换衣服,师傅一会就过来”,赵全顺起身出了小屋,向连队的方向奔去。大约过了三分钟,赵全顺带着个小口袋,慌慌张张的跑来了。
“换好了吧?”
“换好了,师傅”
“那就出去走走吧”,赵全顺和刘帅走了出去,桑红还隔着门缝偷偷的看着他们。刘帅回头望了一眼,桑红吓的“哇”的叫了一声,她是真担心刘帅再杀个回马枪来。
赵全顺指着界河下游的方向对刘帅说,“看到那个像大门的地界没?”
刘帅仔细看着。
“就是两个山中间夹的那块,像个大门”
“看到了师傅”,刘帅高兴的说。
“那就是乌玛金矿,现在已经不出金了,但还是有不少的淘金人在那晃荡,以前日本人也是在哪淘金的,可多的中国人、苏联人被日本人抓去淘金了,那些被抓的人,白天就是干活,到了晚上就给他们穿到一起,你知道怎么穿吗?”,赵全顺问刘帅。
刘帅看着赵全顺摇了摇头。
“日本人在抓来的人的锁骨上打一个洞,铁丝就是从锁骨上穿过去的,穿着一排人,一个连一个,动也动不了,大小便都是原地解决。后来金子淘的差不多了,又给日本人修飞机场,就是在我指的那块,那是好地方啊,有金子,动物也多,地势还平坦,日本人就在哪里修飞机场,那飞机场的地基里,也不知道埋着多少人的尸骨呢,可人还不是一样要拼命的干嘛,为啥?因为咱们落到别人的手里了。后来据说是有个奴隶跑了,把情况报告给了苏联红军,那苏联红军把飞机场炸成了平地,年头久了,连平地也看不到了,穿人的铁丝也找不见了”
“师傅,我可以去乡长家住去,我伺候那老乡长”
“可当真?”,赵全顺怀疑的问道。
“怎么不当真,我看老乡长人不错”,刘帅说道。
“保你住不下三天,到时候还得磨讥我给你换地方”
“不能的师傅”
“那你要是犯病了怎么办?”
“我都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别让我在小峰家住了,师傅,要不我还得被兔子抓”
“呵呵,抓一次就行了,你还要抓几次啊”
“呵,就这么定吧师傅,我一会就搬来”

两箱啤酒依旧放在显眼的角落地,发僵的脑袋依然没搞明白这啤酒是从哪里来的;无论怎么往炉子里加材,那堆木棒子就好象烧不完一样;生活便是回忆与浓重的烟卷和冷冷的水饭,还有那短暂停留的一米阳光;发僵的脑袋总是贪婪的吸食着射进来的阳光,待阳光离开,发僵的脑袋便重重的低下来,开始了思考与鼾睡。
刘帅悄悄的进了陈德富的木屋,见陈德富的脑袋快扎到了地上,忙去把他搀扶起来。陈德富却闭着眼睛摇摇头,继续着鼾睡。刘帅干脆把陈德富扶到了炕上,把一件破旧且很干净的绿色军大衣盖在了他的身上。刘帅把铺盖卷丢到了炕上,开始静静的享受着他的鼾睡。
在山上的磨难和一个多星期的磨砺,让刘帅很快的就掌握了基本的生存法则。他开始负责起了陈德富的吃喝拉撒。陈德富确实是个难伺候的主,不吃热饭,不喝冷水,一天内的大块时间都是睡觉,偶尔能清醒半个小时,又睡上了。
夜深了,刘帅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被陈德富的一声闷吼给惊醒。刘帅翻动了一下身子,陈德富却被惊醒了。见陈德富不慌不忙的爬到了地上,脱下裤子就拉屎,顿时一阵恶臭。待陈德富放松完毕,刘帅赶忙穿上衣服把陈德富的杰作处理掉。待他从院子里回来后,几乎紧贴着枯黄的座钟看,已经二点多了,干脆也别脱外套,直接盖着被子睡觉。睡前还往炉子里加了点木棒子。
刚睡了一会,刘帅就感觉被人使劲抓住了胸口,睁眼睛一看,一个恐怖的头颅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已经看不到瞳孔;一件白色的衬衫挂在一副黝黑的皮肉骨骼上;恐怖的头颅还在前后的晃动;嘴里不停的念叨,“起来啊,起来啊,人都迁走了,把他们都扣下”
刘帅被惊的一身的冷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陈德富抓着他的胸口越来越紧,陈德富枯枝般的手指上坚硬的指甲好象插进了刘帅的血肉里。只感觉一阵阵刺痛,但刘帅依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要是惊了这老头,谁知道他又能干出什么事来呢?陈德富晃动了一会,又突然把头颅迅速的转向了里屋门的一面,双手也直直的伸了过去,身体也随之跟了过去。然后睁的大大的眼睛看着门外,动也不动一下,呆呆的站在门口,像个恐怖的僵尸。
刘帅上身微微起身,看着陈德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体力支撑不住,竟忘记了恐惧。第二天早上,陈德富早早的穿好了衣服吸食起阳光来。刘帅则打好了铺盖卷退出了陈德富的恐怖领域。这一晚上让刘帅享受尽了恐惧二字的含义。
赵全顺老远就望见刘帅,乐呵呵的走过去,看着低头不语的刘帅说道,“没关系哥们,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师傅在你还怕啥呢”
“师傅,我打小就怕黑,昨天晚上没给我吓死,那老头还真就不是一般的厉害,要是找去拍恐怖大片绝对赚钱”
“唉…”,赵全顺吐了口长气,“现在找个地方也不容易啊,孩子,你说还有那能把你存下吧?”
“对不起,师傅,要不要不,要不我去自首去吧”
“傻鸟,多大个事啊自首,现在不是你自首不自首的问题,现在出了什么事你也知道,怕是官字两口啊,孩子”
“那怎么办,师傅”
“换窝”
……
电视机里有一个可爱的忍者,拿着一把叉子;电视前面乾豹正兴致勃勃的打着游戏,是插卡式的游戏机。要是退步要解放前,这绝对是个宝贝,可在奇乾人眼里,这却是一个遗留下来的宝贝;乾虎从外面买来的黄色小说已经快能倒背下来了,还很不情愿的借给了郭小峰几本;乾虎最近眼睛好象有个毛病,看什么东西都看下面,有时盯着乾豹的屁股看,要是被乾豹发现了就直直的看着乾豹,乾豹总是哭笑不得的离开他的视线;乾虎做饭的时候还盯着灶台的炉灰口看,有时竟把晶莹的大米饭做成了漆黑的铁皮锅巴;乾虎最出奇的是看乌鸦,要是有乌鸦叫或那个乌鸦不幸被他看到了,他就伸长脖子盯着乌鸦的屁股,可能乌鸦觉得不好意思了吧,回敬他一泡骚味十足的鸟屎。
赵全顺先拱进了乾豹的视野,刚才乾虎又再看他的屁股,他离开了乾虎的窥视后,还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而后刘帅抱着铺盖卷也拱进了乾豹的视野。
“赵叔,您来了”,乾豹高兴的说道。
“来了,又来麻烦你们了”,赵全顺也笑着说。
刘帅跟乾豹微笑的低着头,示意尊重,而后跟着赵全顺进了里屋。乾虎见赵全顺来了,也赶忙跳下床,用手在裆部抠了抠,又晃动了两下大腿,很不好意思的对赵全顺说,“过障碍呢”
“呵呵,这几天家里都好吧”,赵全顺问乾虎。
“都好,都好,赵叔,你咋样”
“都好,都好,就是最近有点事挺闹心的”,赵全顺低着头说。刘帅听赵全顺说点上了,忙给乾虎递了一支烟,又转身给乾豹一支。
“咋了,啥事啊”,乾虎问的有点别扭。
“咱们出来混,就讲究个义字,最近你刘帅兄弟犯了胃病,得调理一段时间,可现在管的严,又出不去,急的我窝火啊,屎都拉不出来”
乾虎看了看刘帅,“我当什么事呢,那就先住家里吧,等风头过了再出去”
“多少不是得麻烦你们嘛”
“没什么麻烦的,我和豹子在家也闷的慌,他来了还能斗个地主”
赵全顺看了看乾豹,乾豹急忙也说道,“没问题,我和二哥的想法差不多”
赵全顺又对刘帅说道,“那小刘你就先住这,多帮忙干点活,别整的三个和尚没水吃啊”
“不能的师傅”
“好,小刘你就先在这,注意养病,有时间我就来看你”,赵全顺又转对乾虎说,“那就麻烦你和豹子和,等出山了请你们喝酒”
“都小事,小事”

郭小峰臭骂了桑红一顿,桑红也没势弱。“你能干点什么啊,还能把柜台给砸了,败家娘们你”
“你不败家?你不败家你别出去玩钱啊,我辛辛苦苦的一分钱一分钱的攒,全被你给输了,你就跟黄彩爹学吧”
“我跟黄彩爹学?你不瞅瞅你那摸样,还让我跟黄彩爹学,谁他妈的敢要你啊,你能抵几个钱啊你,臭婊子烂玩意”
“嫌我臭嫌我烂是不是?那你找个香的找个板正的啊,就不说你那熊样,就你那毛病还想找好的,哼”,桑红全力的哼了一声。
“滚犊子,再说我削你,老赵讲话说的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揍,偷着吃肉;一天不削,党费不交’,我看你是皮紧了”
“你还要打我,我受够你了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吧”
“悄悄地,听见没,给我悄悄地”,郭小峰重重的指着桑红的鼻头说。
“怎么没话说了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嘛,你去找一个好的啊,找一个啊,谁跟你谁不受罪啊,坚持不到二十秒的痿货,还要找好的,你行吗你啊”,桑红鄙视的说。
“滚你妈的逼,给老子悄悄的”,郭小峰大骂到,又从案板上拿起了桑红摆好的菜刀。
“你虎啊,你要砍死我啊,来啊,让明明打小就没娘,你来啊来啊,最好把明明也从老王家给叫回来,把他一起给砍死,来啊”,桑红顶着头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不敢是不是”,郭小峰把菜刀举过头顶。
桑红更加气愤的说,“来啊,你来砍死我啊,剩的老娘受罪了,还让老娘每天用嘴含着你那个鸡吧玩意,恶心不恶心啊你,谁跟你搞那些不要脸的东西啊,你干脆找个男人得了,找乾虎去,我跟你没法过了,还要砍死我,还那么多毛病,我收拾东西走,你给等着啊冰小峰,你那些事啊,跑不了你”,桑红转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各种衣服胡乱的被扔到桌子上,用一块毯子包裹在一起。
“你把东西给我放下,放下听见没,乖乖地啊”,郭小峰慌张的说。
“你不是要弄死我嘛,我怕死,我走,郭小峰我告诉你,你打过我,骂过我,你都得还回来,小明我带走,那是我儿子,留在你身边,哼,保不准那天真给抵了”,桑红说着话继续的收拾东西。
“我说你听见没”
桑红使劲蹭了一下郭小峰,拉开厚重的门帘的瞬间被郭小峰一把拽了回来,甩到了屋子里,“没法过了,没法过了”郭小峰挥舞着菜刀,在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之后扬长而去。
桑红把倒下的椅子扶了起来,脑子里想着郭小峰的坏事,上气不接下气的,又看到了包裹里露出一角的上衣,是被刘帅撕撤开的。
……
刘帅睡的正浓,好久没有这么好的睡眠了,就连乾虎的离开也未惊醒他,而且乾虎带着一身酸臭和伤痕回来也未能吵醒他;乾豹则没好气的看着乾虎,而后又带着愤恨入睡了;乾虎则靠在尚有余温的火炉旁换衣服,心里想着,“真让人兴奋”
盘子里的馒头像一个个可爱的娃娃,忍不住的要亲上一大口;咸菜和米粥好象是天生的一对,简直是难舍难分,甚至可以接受对方的任何不足;一盘肉丝炒粉条像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凌驾与众人的仰慕之与可爱娃娃的拥簇。
“豹子,赶紧洗洗,起来吃饭了,小刘也赶紧起来吧”,乾虎早早的就把饭菜弄好,可能是怀着愧疚的心理在将功补过,好寻找一点良心上的宽容。
乾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乾虎道,“二哥,这么早就折腾上了”
刘帅则赶忙起身对乾虎说,“我来吧虎哥,你歇着,歇着”
乾虎说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小刘平常还喝点不?”
“喝的少,一喝就醉,师傅总骂我,就连烟也不敢多吸”
“呵呵,以后在家里少喝点也没事”
“还是不喝的好,免的被师傅骂”
“吃饭,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