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冷市是座县级城市。这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冷市的楼房高度也在迅速拔高,出现了好几栋层高达到二十五层的建筑。但是,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仍然存在着一批低矮的单层平房,这些房子里居住着菜农,板儿爷等等,他们大多是租住在此。拥有房产证还住在这里的多为老人,像罗扬这样的年轻业主实在是屈指可数。所以,好一些老人都在背后为罗扬的身世叹息:多可怜的孩子,周岁不到就死了妈,还没成年又死了爹……不容易呀,这个实诚的娃,硬是没有变坏,靠力气活着……这是一个靠得住的老实人,怎么就没个姑娘嫁给他呢……
这些善意的议论,罗扬不是听不到。听到后选择沉默的他只能在心间苦笑:单身单到这个岁数,谁又不想有个媳妇。可大街上那么多漂亮年轻的姑娘,又有几人正眼瞧过我一眼,谁又瞧得上一个年纪轻轻拖板车的人呢?事实上,连媒婆也从未主动迈进过我家的门槛……
这天上午,罗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和人一起卸了一卡车的钢板,中午,他把板车轮子卸下收进屋子,擦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短袖,裤子。扒了两碗冷饭菜后,他冲着墙壁上两个小相框鞠了三个躬,然后,大步走出了家门。先天夜里他就下了一个决心,必须主动去拜访媒婆王大妈,靠她帮忙结束这难熬的光棍生涯。
王大妈也住在这片平房间,离他家不远,几个拐弯后,提着一个大西瓜的罗扬出现在媒婆的门外,媒婆家的门半开着。罗扬从门的左侧走到门的右侧,站了一会,又从门的右侧走到门的左侧,像一位迟到的胆小小学生,没有勇气喊出那声报告。罗扬既不残也不丑,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穷是一个重要原因,更为关键的恐怕还是因为他拥有一颗含羞的心。
一阵徘徊过后,他干脆退到了不远处一颗树下,躲在那团阴影底下,望着那扇半掩着的木门,心间还是犹豫不定。
“真是太没出息了。”他轻声骂了自己一句,向那扇门走去,站在门外,他轻轻咳嗽了几声,一个声音从屋内传出:“是谁来了呀。”|不等他回答,那门咯吱一声全打开了,一个又矮又胖的王大妈从门里走了出来,她一笑,她脸上的肉就把她的眼睛挤成了两道缝:“啊哟哟,是罗扬侄子呀,大妈早就盼着你来了,快快快,请屋里坐吧,这外面太阳可烈烈。”王大妈双手抱过大西瓜,笑呵呵地说:“大侄子,要来就来吧,还买这么大一个西瓜,足有十斤重吧。”跟着王大妈进了屋,坐在她递过来的小竹凳子上,罗扬显得有些局促,王大妈递过来一杯水,压低声音说:“大侄子,跟大妈说实话,相上哪家大姑娘了,大妈这就给你说去。”“没没没有。”罗扬忙摇手,小声说:“还没相上谁。”说完,低头装作喝起茶水来。
“哦—大妈明白了,大侄子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爱高的呢还是爱矮的?”“高的。”“有眼光有远见,媳妇找的高后代也长得高,大侄子,还有什么要求,全说出来吧。大妈看看手头有没有适合你要求的姑娘。”罗扬手中的茶水喝掉了半杯,他的嗓子也放得开了些:“王大妈,要高的,人要好的。”
王大妈听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思起来……突然,她一声尖叫,接着咯咯咯咯像只下了蛋的母鸡般笑了起来,她猛一拍罗扬的肩膀:“大侄子呀好福气呀,王花花认识吗?她正托我给她做媒呢,她最适合你了呀。”这一惊一诈,弄得罗扬一时摸不着头脑里,他点头又摇头。王大妈接着说:“她,有一米六五高,身材那个好呀,人也好,凡是有叫化经过她家门口,她都会紧紧拉住她家的大黑狗,不准它乱叫,怕吓着了人家叫化……”“大妈,不不……她我不要。”“为什么,正适合你的要求呀,又高人又好。”“您说的是王寡妇吧,她比我大十岁,还有两个孩子呀。”“那有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十等于拥有了金库的金钥匙。孩子吗?总是会有的。”“不不行,我听说她拉住狈屎吓唬那些叫化,叫他们不敢靠近她家乞讨……”“谁说的?啊,纯属造谣呀。”王大妈观察到罗扬委实一脸的不愿意,又改了口风:“侄呀,关键是人家要求低呀,大姑娘家要金要银,要套房要轿车,你给得起吗?”“大妈,反正她……和我不合适。”“别着急别着急,喝水喝水,姑娘有得是,让大妈再想想……”
足足想了半个钟头,王大妈才笑嘻嘻地说:“侄呀,大妈想到了一位绝对适合你……你绝对满意的姑娘……可要是这媒做成了,你打算怎么感谢大妈呢?“”大妈你说吧,只要我拿得出。“”好孩子呀好孩子,大妈一定尽力帮你,事情成了大妈不要别的,给两千五的辛苦费就行了……侄呀,两千五不多,真是不多,现如今打个零工工价都要六七十,大妈得跑多少路,要费多少唾沫星子,你想想……换成别人要我去说这姑娘,没有五千大妈说懒得动的,大妈说看你人本分又勤劳……再说了,两千五现如今是连条两百五的猪都买不到……“”大妈,别说了,我答应你。“”还有……万一不成,只要见上面了也该给大妈报销点电话费,你说对吧。““对。”“这样大妈就能放手为你办事了,大侄子你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大妈,那姑娘……”“城里人,家庭条件各方面条件都好着呢。”“大妈……”“侄呀,你是头回相亲吧,大妈做的是媒,是跑腿磨嘴的活,成不成还得等你们双方见了面后看发展,我牵的是红线,关键还在于你们的缘分,知道吗?”罗扬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他想他该听话走了。
王大妈送他到门口又说:“侄,三天后,大妈必定会给你答复的。”罗扬憨笑着应了声,走上了回家的路。
走得远了些,他吹起了口哨: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娃哈哈娃哈哈……
回到家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重重地朝父母遗像鞠了三个躬,郑重其事地说:“爸,妈。儿子就要有老婆,你们就要有儿媳妇了。”
此时,太阳已经沉到了山岭的背后,知了的叫声还在此起彼伏。在端着菜碗蹲在地上吃晚饭的罗扬听来,这些声音真是美妙无比,像一首充满欢乐的小曲,他情不自禁跟着哼哼起来……
第一卷 第2章
王媒婆坐在灯光下的四方桌前,双手捧着一块西瓜,把瓜肉和瓜籽全吞进她的肚子后,她接连打了三个饱嗝。拿起一块干毛巾擦了嘴手,也不收拾桌上的瓜皮走到另一间屋子去了。
王媒婆拉亮了那屋子的灯,坐在木床边上,拿起枕边一副老花眼镜戴上,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软皮的笔记本,翻了几页,目光停在贴有剪报第一页上,她把笔记本又放远一些才看清上面的铅字,那是一则征婚启事:某女,二十岁,身高相貌各方面条件均属上佳,欲寻一位善良诚实的本市男青年,与之百年修好共度此生。注,无任何物质要求,有意者请电138×××××。王媒婆记得这则启事上她半年前在本市的时报上剪下的,当时她也认为这很可能是一个玩笑或欺骗,但她还是将它剪下,当信息收藏着,现在她想打那个电话撞撞运气,她盯着剪报虔诚地说:“财神保佑,月老保佑……”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直板手机,一个键一个键认真地按了下去……
自从见过王媒婆,罗扬心情变得出奇地好,干活也特别有劲,拉上几百斤的货物,即使在上坡,他也能健步如飞,干一些轻松活或者在树荫下等活的时候,他时不时会吹上几声口哨,内心的喜悦从他的口哨声里,从他的眼神里流露了出来,尽避八字还没得一撇,但他强烈地感觉到好运气就要来了。
三天后的早晨,王媒婆屁颠屁颠地向罗扬跑来,她的两道眉毛像两只喜鹊一般跳上跳下,隔老远她就扯开嗓门喊:“大侄子,你就要行大运了,还去拖什么板车呀,快把车轱辘收了,换身衣裳跟大妈去浓香法兰西见你媳妇去。”“好呢。”罗扬响亮应了声,再不迟疑拖着空板车飞一般朝家跑去,把王媒婆远远落在了身后……
“大妈,浓香法兰西可是个高级地方,才带一千块钱够不够。“穿着洁白衬衣的罗扬在的士车上对王媒婆说。打罗扬靠拖板车讨生活那天起,今天是他第一次打的。要不是媒婆提醒他带钱,说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也不会特意去银行提取一千块装在裤兜里。
“镇定。大侄子,大妈早打听清楚了,那里面的咖啡才卖八十一杯,你带的钱绝对够了。“王媒婆看着罗扬说,”一定要镇定,别让人看出丑来,侄呀,只要人家姑娘看上你了,你以后就算彻底脱离苦海了。“
红色的士停在了本市最高的一栋楼前,这栋楼全称叫‘国际超级富豪大乐园’,又因整栋楼都隶属于‘浓香法兰西’娱乐集团,这楼又叫‘浓香法兰西楼’。随便在街上栏辆的士,司机绝对会准确无误地将客送到这栋楼前,那怕对这楼名称记不太清,说去法兰西或说去高级娱乐消费的地方,准备也会被送到这栋楼前。别说的士司机,小城居民不知浓香法兰西所在的,不是傻子就必定是不满周岁的孩童了。罗扬多少次经过这栋楼前,拖着板车从那些闪闪发亮的高级轿车身边经过,看着金光闪闪的高耸大楼,他是既羡慕又自卑。
“侄呀,大妈排了三天队才争取到这个得见美人的机会,你可得珍惜,可得把握呀。“”大妈,您辛苦了,进去后我什么都不说全听您的。“”那不成,你得说,得展现那个自我魅力,但不要乱说,要看大妈的眼色。“”大妈,我不太会说,到了这么高级的地方,我心里有点哆嗦。“”大妈也是头次进这样高级地方,有句话叫什么……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话间,王媒婆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她打电话时,嗓门夸张大的就像在骂街,但那夸张的亲热劲又很肉麻。电话说完了,她的笑脸还僵硬地持续着,她对罗扬说:”走吧,姑娘叫我们进去了。“
两人一到门前,那扇咖啡色的玻璃大门无声无息地向着两边拉开了,两排秀色可餐的美女分立在大门两侧,她们统一穿着红色短袖旗袍,她们的笑和声音像沾了蜜糖一样甜:“欢迎光临。”
“辛苦了。”王媒婆仰着头走路进去,像位领导般朝迎宾小姐们点头示意,罗扬跟着。他们进去后,身后的玻璃门自动关上了,夏天被搁在了外面的马路上,凉爽,这里面有着强劲的凉爽。罗扬扫了一眼大堂,一下子想到了金碧辉煌这个词。
“先生女士,法兰西欢迎你们。”一位系着根红色短领带的年轻女子迎面微笑着。“啊,这个……我们找人。”王媒婆清了清嗓子。“是罗先生和王太太吗?”“对呀,你是……”“请跟我来,李先生在十八楼等着两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把两人引到升降电梯前,按了按钮,电梯门开后,她对开电梯的中年女子说了句十八楼,然后对罗扬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两位请,到了十八楼自然有人领你们去李先生办公室的。”
王媒婆说:“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来相亲的,我们找的是金虹小姐,刚刚我还和她通过电话……“”不会错的,两位不知道李先生是金虹小姐的叔叔吗?“”哦--,明白了,大侄子,这就叫长辈把关,走。“王媒婆果断走进了电梯,罗扬一直一言不发,电梯提升时产生的失重感,让他心间暗暗打起鼓来。
李先生留着个寸板头,四十多岁,很精神的样子。见两人进来,热情迎上抓着罗扬的手说:“久仰久仰,请坐请坐。“罗扬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称呼这个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领他们进来的漂亮秘书,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矿泉水后退出了房间,并把门带上了。
两个人坐在软皮沙发上,神色有点僵,李先生坐到了他的老板椅上,拾起桌上一个金属盒,对罗扬举了举说:“来根烟吗?“
“不会,谢谢。“罗扬忙说。
“罗先生,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听说你是有房又有车,还有一份不错收入的工作。那工作还很自由,上不上班都随你。“李先生说。
刷地一下,罗扬脸红到了脖子上,他看向媒婆,显然,王媒婆给他做了虚假广告。王媒婆皱着眉晃了一下脑袋,但没能阻止罗扬,他说:“李老板,我只有两间小平房,是爸爸留下的,车也是他留下的,是两个轮子的人力板车,我的工作就是拖板车,在大树湾摆租,自由也算自由吧,但收入……“王媒婆使劲装作咳嗽,对罗扬使劲使眼色,仍未能阻止罗扬,他说:”我父母双亡,靠出卖苦力活着,你知道苦力并不值钱。“王媒婆挂着尴尬的笑容,心里有了说不出的绝望,她想,这趟算是白来了。
“罗先生,拖板车很辛苦的。“李先生若有所思地说。
“罗先生,我年轻时候也拖过半年板车,理解得了那份辛苦,不过,人只要肯奋斗总会有机会成功的,看看我,现在不就拥有了这样一栋大厦……当然,这区区一栋楼和金虹家的财富比,那真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罗先生,你年轻帅气诚实,很不错,我替金虹和金虹父母高兴,你们之间有戏,祝贺你通过了我的初审,小伙子,前途无量呀。“
“谢谢谢谢。“王媒婆如释重负,激动地搓着两手说。
“李老板,我能见见您的侄女吗?“罗扬轻声问道,他偷偷用右手猛掐自己的右腿,这种痛让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决心……
第一卷 第3章
李先生点燃一根香烟,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一只手拉开了老板桌的一个抽屉,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对着王媒婆边招手边说:“你过来,这是三千,是你的酬劳,拿去吧。”
王媒婆站起,眼睛直盯着那票子,边往前走边说:“这如何好意思,这也太客气了,这我不敢要……“到了桌前却把那叠丢在桌上的票子抓起,对着李先生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大侄子,绝对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男人,绝对靠得住……这个我收下了。“
“拿着吧,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走了。我要和罗先生单独谈谈。“李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好咧,那就谢谢了,你们谈你们谈……“王媒婆走到门口又转身对着罗扬竖起一根大拇指:”好侄子,加油呀。“她心里还是希望罗扬能成功,成功了就能拿到两千五,以后说不定还会有让人惊喜的好处。她带上门喜沾沾地离开了。
李先生的注视和他的沉默让罗扬心底发虚:“李老板,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不……绝对……“”那……“”耐心点,年轻人。“”哦“”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她本人一直在法兰西等你。“李先生按了电话的免提,十分熟练地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接通后对着电话说:”金虹,要不要过来见见你相亲的对象?“”哎“轻轻一声应,透着无限的甜美,罗扬突然间变得十分紧张起来。、
天上掉馅饼的事,罗扬这辈子还没遇见过。在罗扬的猜想里,金虹不是身有残疾,那一定是奇丑无比。不然,这场相亲就不会发生。可是,当金虹站到这间屋子里,罗扬开始怀疑这场相亲时另有目的的游戏,罗扬站起,像被罚站一样,目光不敢直视在眼前这位看似冷若冰霜的美女,她的身高与罗扬不相上下,起码有一米七零,正是罗扬梦寐以求的那种美女。
“金虹,这位就是罗扬先生。“金虹冲着罗扬礼貌地点了下头:”你好,见到你非常高兴。“
“金小姐,我也是。”罗扬伸出右手,汗水已经渗湿了他的掌心,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点,忙将右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揩了揩才又伸出。金虹大方地伸出手,这次握手,罗扬今生难忘,那种柔软,他忍不住留恋地望着那只白嫩的手,她的手指又尖又长。
“两位,这就算认识了,感觉怎么样,还满意对方吗?”李先生笑着问。金虹微笑着点了下头,罗扬脸上挂着多少有点夸张的羞涩。“罗先生你呢?”“满意。”脱口而出的一句,声音洪亮得让罗扬本人也吃了一惊。金虹掩着嘴笑了,罗扬的目光被她深深牵引住了,再不肯离开,管他真实还是虚幻,柔情在他的心胸间激荡着。金虹成为了罗扬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有一种缘分叫做一见钟情,你们这就叫做一见钟情。”李先生走过去亲热地拍了拍罗扬的肩膀:“罗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哎”罗扬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但是,还有一段路程要走,罗侄,你的真实情况在说出之前我们就全掌握了,我们也早就商量好,一旦你通过了我的初审,双方见面后彼此满意,接下来,就会对你进行一个考验。考验你也是金虹的意思。”罗扬认真地对金虹说:“金虹,请考验我吧。”
“罗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在你通过这个考验之前,你和金虹还不能单独约会,你们也不能背着我交换电话号码。”李先生像位极严厉的家长一样说道:“金虹,你现在开始就要回避,考验的事情你父母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办了。”
“嗯。”金虹有几分不情愿地走到了门口,回眸时,见罗扬在望着自己,她轻轻地说:“加油。”
罗扬深深地点了下头,目送着心中的金虹离去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李先生一笑,说:“来吧,请考验我吧。”
李先生打了个哈哈,示意罗扬先坐下:“别太激动……明天我会叫广告公司的人上你家,拖走你的板车,他们会把你的板车装修一下,后天,你拖着你那辆板车帮我运一件货物到目的地,那货物不重,也就十来斤的样子,但是,那地方有点远,路上不准坐汽车也不准坐火车,要完全凭着你的诚心诚意,拖着板车一步一步,在三十天内走到那里去。只要你坚持到了目的地,等待你的将是一场傍予你终身幸福的豪华婚礼……罗侄,你都听明白了。“
“李老……李叔,你没说不准坐飞机,应该不会跨洋过海,我将走的是我拖着板车能走下去的路,对吧。“”对,路是现成的,你要去的地方就是……省城。“李先生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公文袋,送到罗扬面前,他又说:“这里边有三万块钱,作为你路上的差旅费,即使你没通过考验,这些钱也属于你。可是,你三十天内达到不了省城的话,金虹和你那就只能说拜拜了。”
“这钱我不能要。我是自觉接受考验……“”这钱你必须拿着,这些钱对于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小伙子,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呀。“李先生把公文袋往罗扬怀里送了送,罗扬推让了几下,见李先生态度坚决,再推怕他会不高兴,也就收下了。
“罗侄,都听明白了。“”明白了。“”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这趟旅行时间有些长。“
罗扬怀抱着那个公文袋走出来法兰西的大门。迎面而来的热闹使得罗扬很快就流出了汗水。罗扬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大楼,就像在回想一场美梦。他想,也许灰尘和爆日才是他真实的生活。
当天夜里,罗扬早早地关了家里的门,在床上一张一张检验着公文袋内那些百元钞票的真伪,确定是真的后,又数量两遍才把钱装回公文袋。口里说着:“乖乖,整三万,累死累活六年也只能存下这样一个数,人家说给就给了,有钱人可真是有钱呀……金虹可真是美丽,真的一眼就看上我这个穷光棍了?三十天内,拖板车拖到省城她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天呀,我们罗家祖上积德了呀……“
深夜,罗扬还在捧着一本在路边书店新买来的公路手册。他自言自语道:“选最近的公路走,也有四五百里路程,每天要走十多里路……顺利的话,三十天是能达到省城的,但要是不顺利呢……“
越往坏处想,他对完成这趟考验就越没有信心,太多不可预料了,他明白,困难主要在时间上经不起耽搁。
“想那么多干嘛,成不成都是命。“罗扬唏嘘道。
第一卷 第4章
一辆小货车停在罗扬家门前,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和罗扬说明着来意:“你好,我们是广告公司的,是李老板派我们来取罗先生的板车的。”
罗扬配合女子带来的两个小伙子,把板车的木货架板抬上了小货车。并把拆下的两个板车轮递了上去。问那女子:“要我跟去帮忙重装板车吗?”女青年笑着说:“不用麻烦了,重装不过是把货架放轮子的横轴上架好,我们有人手。”罗扬又问:“我什么时候去取板车,你们又打算怎么装修它?“年轻女子正好拉开了小货车驾驶室的车门,她回头对罗扬说:”天黑前,我们会把它送过来的。到时候看到它你就明白了,罗先生,我们先走了,再见。“”再见“罗扬挥了下手,看着轻卡走远后准备回屋。
“大侄子,那车怎么把你的板车运走了?“王媒婆从路的另一方向走了过来。”是广告公司的,他们要拖回去装修我的板车。“”怎么回事?和他们没有谈成?还要干这拖着板车为人打广告的活?“罗扬听后笑了笑,王媒婆又说:”你呀,太老实了,干嘛一股脑把情况全说出来呢,拼命对你使眼色你就是不理,现在好了,多美的事让你黄了。我看你这辈子吃亏就吃在你这个个性上头…这社会信老实不行呢……你也别太难过了,大妈不要你报销电话费了,以后有什么好姑娘,大妈会优先考虑你的。“”大妈,我没有难过,我……“”不多说了,我就是来看看情况,事已至此,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走啦。“”大妈---“”有合适的我会来找你的。“王媒婆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她离去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上午,罗扬去银行新开了一个户,将那三万块钱存了。又从自己以前的户口取了两千块出来,加上昨天取的一千整三千,作为他这次出远门的费用。他置办了一身雨衣,为了防止中暑,去药店买了几盒仁丹和正气水。
后来,他去大树湾找到了老张说要外出一个月,请老张为他看屋。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值钱东西,电视机和电扇都有些年头了,但每一家家什都是他和父亲用汗水换来的。老张人比较憨,没有多问就一口答应了。罗扬把父亲生前用的那片钥匙交给老张,又闲聊了几句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罗扬正好奇地凑近那车玻璃往里瞧,那扇玻璃开始下降。“罗侄。“李先生坐在车内笑着对他招呼。罗扬答道:”李叔,您来了,去屋里坐吧。“”进来,我有事情跟你说。“李先生推开了车门,让往里坐了坐。罗扬坐进去后将车门拉紧,车窗玻璃自动上升,罗扬才注意到驾驶座位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位司机,驾驶室和乘客舱有一块透明的玻璃隔断了。李先生看了看罗扬手里拿着的东西,笑着说:”买了雨衣,正气水?很好,还准备了别的东西吗?“罗扬答:”带了钱,需要什么路上再买。“”路线都选好了?板车是不能上高速的。“”这个我听说了,我看了全省鲍路地图,到时候边走边问。“”三十天感到省城有把握吗?“”有点没底。“”别太担心,不走高速走普通公路一样可以走到省城,只是时间要抓紧。“李先生说着从身旁抓起一个枕头模样的绿色胶袋,交给罗扬后又说:”我这次来,主要是给你送这个来的。这个密封防水胶袋就是要你拖到省城的货物,里面装着十斤白面粉,你可以当枕头枕着。“”面粉?“”对面粉。虽说不贵重但这是信物,你可别弄丢了。“李先生看见罗扬似乎有疑虑,他又说:”哈,你不会怀疑这里面是白粉吧。放心咯,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但我想,也不会有那么傻的毒贩,把十斤白粉交给一个板儿爷,花三十天时间在路上,冒这杀头的危险的……罗侄,你到达省城后,直接去海底世界的门口等着,会有人按时来接应你的。我预祝你成功,下车吧。“
奔驰开走后,罗扬按了按那只胶袋,手感软软的,里面装着的,他相信也是面粉。李先生说到对,没有那么傻的毒贩,会花三万块请一个板儿爷拖着他的命在路上行走那么久的。
傍晚时刻,有人为他送来了板车,是拖着来的。板车货架上满满当当搭建了一个一米来高的圆顶帐篷,像个蒙古包,是红色的,绕着那红色的帐篷写着金色大字,像标语:二十一世纪的板儿爷罗扬为了爱情拖着板车上省城的专用板车。
拖着置有广告标语的板车在冷市的街道行走,这叫打广告,这活罗扬干过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为自己的行为在打广告。
从前面掀开那蒙古包的一道蓬布,将头往里一探,罗扬看见,板车载货面上铺有新绿色的竹板,平平整整地,就是一张竹席床,蒙古包内还飘着淡淡的竹子清香,罗扬把头仰回,笑了:“想得真周到,这一路的住宿费可以全省了,就是不知道这帐篷防水不?”
“这是最新纳米材料做成的,不仅防水还隔热,不管外面太阳多么烈,躺这里面比躺在空调房还舒服。”送板车来的小伙微笑着说:“还有车轮,用的是最好的耐磨车轮,拖着几百斤货物行驶上万公里也不用换胎。”“那么神,那太好了,我还担心路上没有修补换胎的地呢。”“罗先生,这个你完全可以不要担心,还有,新的车轮轴上装有一个微型里程器,它会记下你走过多少路程的,好了,板车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人走了,罗扬拖着板车走了几步,蒙古包看着有个面的车身那么大,重量却没增加多少,他更加高兴了。罗扬的板车吸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好奇,他们指着那些金色大字和罗扬逗着乐,他们说,罗扬你要得呀,整一辆这样有趣的迎亲车,找老婆找到省城去了。他们猜想着,罗扬会有一段怎样有趣的旅程,他们为罗扬加油,他们要罗扬为‘王家院’争光……
罗扬居住的地方叫做‘王家院’,现在它已走入了夜深的安静。罗扬一个人,看着红色蒙古包,心里想着,要真能用这辆板车把金虹从省城拖回家,那是多么美好浪漫的事呀。
第二天天刚毛毛亮,在蒙古包内枕着一个背包睡觉的罗扬就醒了,他打开门上的锁,开了电灯检查了一遍背包,身份证,钱,存折,货物胶袋等等都带齐了。他对着相片上的父母说:“爸爸妈妈,罗扬这就上路了,你们要保佑我这一路顺顺当当,顺顺利利把你们的好儿媳娶回家来。”
悄悄地,在路灯熄灭后,罗扬迎着那丝丝缕缕的晨光,愉快地踏上了他的旅途。按计划,今天要行程二十公里,到达最近的一个县城‘新县’。
他希望,这一路不要发生什么阻碍他前进的事情。他也知道,没有蒙古包的显眼他会走得更快,但是,一看到蒙古包上的那些金字,他就觉得甜蜜。
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拖着板车而欣喜不已。
第一卷 第5章
在柏油公路上,一辆辆汽车穿梭而过,扬起的灰尘飘向路边,也飘在紧挨着公路边沿拖着板车行进的罗扬身上,汗水和灰尘混迹在一起,弄得罗扬蓬头垢面的。
这一路走得有些胆战心惊,惟恐那些汽车会无缘无故冲向自己和板车,罗扬一听到身后有汽车的声音就会紧张地往后望一望,但他的视线往往被蒙古包挡住。他看到的是一辆辆呼啸而去的汽车,蒙古包相当结实,那些汽车驶过时的疾风没给它造成任何摇晃。
走了一个上午,他到达了一座小镇。盛暑的太阳在正午时刻更加毒辣,罗扬决定歇一歇,他的腿脚已有些发酸。把板车停靠,他提起背包走进了路边一家小餐馆,坐在一张临近门的小桌子边,他一眼就能看见板车。
像这样的小镇他已经路过了三座,他和他的板车吸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但没有人上前对他问东问西。
小餐馆生意比较清淡,只有三张桌子坐有客人。又矮又瘦的中年老板娘把饭菜端上时顺口问道:“大兄弟,门外那辆板车是你的,你这是要拖着它上哪去呢?”“去省城。”“开玩笑,上访啊。”“不是,老板娘帮我拿瓶冰啤酒来吧。”老板娘从冷柜里拿出一瓶冰啤酒,揭开盖后放到他了面前,她由衷地说:“不容易呀,这么烈的太阳拖着板车走那么远。是做广告吧。“罗扬笑了笑,举起酒瓶仰脖喝了三分之一……
临走时,罗扬在餐馆灌了一可乐瓶子的凉茶水,他问:“老板娘,这里离新县还有多远?“”还有八里地。“老板娘坐在吊扇底下懒洋洋地应道,罗扬说着谢谢走出你店门。
罗扬认为走八里路不需要一下午时间,于是,离开小镇后不远,他坐到了路边一处树荫下,躲避着晌午时刻的毒太阳。六年来,只有有活他从不避太阳,他的肤色也被太阳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他舒展开自己古铜色的身体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一点也不在乎路面上耀眼的阳光,想到自己一天能走二十多里,他咧嘴笑了:“看来真是多虑了,按这速度三十天内赶到省城绝对没问题,何况我还可以走得更快些。“
估摸休息了个把小时,罗扬提起背包跑到附近一道小山丘下,对着山丘痛快撒了一泡尿后,慢慢走到了板车前,把背包放进蒙古包,他双手分抓住板车的两个拖柄,又重新上路了。
傍晚,罗扬顺利到达了新县。
但华灯初上,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散步,各色汽车打着灯光,按着喇叭在县城纵横交错的公路上行驶。这样的环境和冷市差不多,一辆写着一句广告标语的板车属于司空惯见,没有什么人上前跟罗扬扯谈。被人忽视正是罗扬希望的,他将板车泊在县城僻静的角落,只等夜深一些,就钻进板车睡觉。下一站的目的地是水县,路程已从吃晚饭的餐馆里打听清楚了,也就三十多里,他打算明天一个白天将它走完。
这一片确实僻静,几个小时内也没有几辆汽车经过,行人也稀稀落落没几个,跟无人问津路灯下坐着的罗扬……看到近处大部分居民家里的灯熄灭后,他钻进蒙古包,头枕着背包,不一会就睡着了。
恍惚间,他感到板车在跑,以为是梦。接着他听清了人嚎叫着欢呼的声音,他急忙睁开眼睛,发现头比脚更靠近地面,有人在拉着板车跑。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坐起,抓起背包,将双脚转到拖柄的方向,低喝一声:“干什么?“
拉着他跑到人力气显然不足,在他重心压到前面的情况下,那人撒开了拖柄,砰地一声,罗扬差点向前跌出。他脚一着地,身子跟着出你蒙古包,站了起来,一看,身边站着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小混混,刚刚拉板车的人竖着一头蓬乱的黄头发,正怒气冲冲地看着罗扬:“干什么干什么,你他妈想死呀。“小混混一下围了过来,对罗扬推推碰碰,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话。
这样的混混是不好惹的,罗扬明白。在冷市也有一些这样的统称为‘小弟’的人,他们年岁小,做事不想后果易冲动,有一些有着扛着命出来混的狠劲。罗扬心想不能惹事,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躲躲闪闪着那些拳脚。
“还敢还手不想活了。”小混混们见他怕,更加狂了。“兄弟兄弟,我不是故意的。”罗扬躲着拳头,挡着那些扫来的脚。“哟嗬,还活蹦乱跳地,爷爷们不给你放点血你是不知道老实了。”黄毛手里不知从哪抓来一把匕首,对着罗扬恶狠狠地说。“兄弟有事好商量,千万不要动刀子,刀子可没有眼睛呀,扎伤了扎死了可是要坐牢要枪毙的。“”坐牢?哈哈哈,爷爷们就是在那里面长大的……傻大个,你懂不懂法,爷爷们就算把你扎死了,也不过去那里面吃几年‘公家饭’。“”不是这样的,故意杀人不管年纪大小都要枪毙的。“”你以为你是法官,你就是一个法盲,拖个板车还跟爷爷们讲法,不知道未成年是受保护的吗?“”兄弟们,我们没有血海深仇,千万不要下这样的狠手呀,为了我一个拖板车的去坐牢不值得。“从匕首亮出来后,拳脚就呆到了一边。黄毛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会,对着罗扬晃动着匕首说:”爷爷们看你认错态度还不错,今日就免你一死。你那辆板车搞得蛮有光彩的,这样吧,你拉着爷爷们去集新吃宵夜,当是赔罪。“其他人立即叫着附和。罗扬为难地说:”这板车恐怕装不下八个人呀。“
“猪,你就不会分两次拉?“有人又开始推罗扬:”走走,拉爷爷们去集新。“罗扬口里应着,顺着他们的意思走到了板车前面,黄毛领着三个人钻进了板车。站在外面的人有人聪明地问:”黄毛,要是他拉完你们,半路跑了不回来拉我们怎么办。“”那你们就自己走着来呗。“黄毛身边有人回道。黄毛说:”他敢,他要是半路跑了,以后找到他一定放断他的手脚……傻大个,我来问你,你敢不敢跑?“”不敢不敢。“罗扬想息事,满口答应着。
“黄毛,你快看,这家伙拖板车都将背包挂在胸前。“罗扬拖着板车刚走几步,留下的人有人大叫道。
“停下停下。“板车停放后,黄毛四人从车上跳下,八个人又将罗扬围住了。
“老伙计你背包里都装着什么,拿来看看。“黄毛阴阳怪气地说。”全是衣服。“罗扬下意识抱紧了倒背在怀里的背包。”拿----来----“黄毛瞪着眼珠子喊道,他又亮出了匕首。
背包里有钱,有存折,最要紧还有那只罗扬要运到省城去的胶袋。这是绝对不能丢下的。罗扬狠下了心,他们不给退路,那就只能硬拼了。
第一卷 第6章
十五六岁的年纪,发育还不算太完全。八个小流氓高高矮矮,只有一个生得一副好排骨的比罗扬略高,如果不是顾忌板车,不是顾忌这是在他乡,罗扬早就打倒几个突围了。眼见周旋不下去,罗扬握紧了两个拳头说:“兄弟,欺人不要太甚。欺负一个卖苦力的板儿爷算什么好流氓。”
“少罗嗦,快把背包拿过来。”“你们这么厉害,干嘛不去抢夺那些街边流浪汉捡来的废纸编织袋呢?”“你傻爷爷们可不傻,那些东西值几个钱,那些人可都是神经不正常的人……妈的,你是要背包还是要命。”“想抢走我的包除非你们杀了我。”“哟,还挺猛,你们这些卖苦力的就是死脑筋,几件破衣服当个宝贝似地。”“为了几件破衣服犯下枪毙的罪脑筋就灵活了。”“找死,弟兄们,拿下……”
八个人衣衫不整,有人穿着短袖卷到了肩头的短袖,有人打着赤膊,将衣裳缠在手腕上。他们像一群嚎叫的狼,围着罗扬身边怪叫着,转起了圈圈。罗扬那两只粗粗的拳头和粗壮的身躯让他们不好下手。他们喊着狠话:搞死他,踩死他……
罗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把匕首上。匕首凶狠地刺出过两回,被罗扬躲过,他身上挨了一些拳脚,但没有把他打倒……罗扬瞅准了一个机会,抓住一只击来的拳头,一拉,把那个排骨流氓制在了怀里,用左手臂夹住了他的脖子:“还打还打,老子弄死他。”
排骨呼吸有些不畅:“兄…弟…们…”罗扬采取的这个策略是对的,打斗一下子停了。黄毛还在撂着狠话:“放了他,不然捅死你。”这时的罗扬模样非常凶悍,他双目圆瞪:“来呀,老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来呀来呀……”排骨说:“黄…毛…救…我…”黄毛显得有点慌神了:“拖板车的,别乱来,杀人可是要枪毙的。”“横竖是个死,老子今天想烂了。”“好好好,你疯了你等着。”黄毛情急之下竟然摸出一个手机:“爷爷喊两卡车人把你碎尸万段。”“哎哟黄毛,来……不……及……”排骨惨叫一声,罗扬拧了他的耳朵一把。“哈哈。”罗扬紧张地笑着,拖着排骨在往后退。
退到板车前,罗扬一脚狠踹,将人质一脚踢去几米远,拖起板车拼命地奔跑起来。
“别跑……”“追……”“不要追,他有车……”“快去找辆车……”身后的叫声响成了一片。
跑到一个灯光通亮的广场,这里有宵夜摊子在营业,深夜不睡的人或男或女。罗扬瞧见了一对巡逻的巡警,心想这次有救了,跑上前去:“警察……同志……救命……”
“怎么了怎么了。”巡警有六七人,手里拿着黑色的警棒,他们中间领头的问道。罗扬答:“有人追着我砍。”“在哪里在哪里?”罗扬回头一指,黄毛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面,一个个嬉皮笑脸地摇晃着身体,他们缓过气后,齐声唱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呀看过来……”
“是他们吗?”“对,就是他们。”“可是,他们手上并没有砍刀呀。”“他们有匕首,肯定是藏起来了。”“兄弟呀,大半夜的别在外面乱跑呢,遇见鬼烂仔不安全。”“我知道,我没地方去,请你们一定要救我。”“没地方去?你不是新县的?拿你的身份证出来看看。”罗扬拉开背包边上一个小袋的拉链,拿出身份证递到那队人领头的手上,那人看了一眼,又看着罗扬说:“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呆在新县?”“路过,我要去省城。”罗扬指着板车说。拿人读了一遍蒙古包上的字,其他一些人跟着笑了几声,那人说:“为了什么样的爱情要走这么远?”“初恋,你知道初恋的。”罗扬答。“初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初恋,是不是诓骗小泵娘家的……”那人笑着说,他身边的人跟着哄笑了一阵,在他们身边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罗扬看着嬉笑着靠了过来的黄毛他们,对着巡警说:“同志们,你们可要保护我呀。“
“放心,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跟着我们走吧,有我们在,他们不敢动你的。“那人说着把身份证交还给了罗扬。
“我明天还要赶路呀。“罗扬小声说。
“爱情就这么紧急?是去救火?一天的功夫都耽误不得?“带头的巡警打趣着说。罗扬听后沉默不语,眼睛盯着黄毛他们。带头的巡警走过去,把黄毛拉倒一边,两人低语了一会,拿巡警走回,看着罗扬说:”我跟他们谈过了,警告过了,他们说你打了他们的人?“罗扬还是不说话,他看到黄毛一伙的目光还是那样肆无忌惮。那巡警又说:”我不相信你会主动去打他们的人,一定是自卫,这样吧,我领你找家宾馆住下,这样就不影响你明天赶路了。“”宾馆我住不起呀,没带多少钱。“罗扬大声说。那巡警附到他耳边说:”你要去省城,一路的路费难道还不够住一夜宾馆的?你若是舍不得花这钱就只能跟着我们巡逻了,这些人不会那样轻易放过你的,知道吗?“罗扬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他明白这人说的是实话。罗扬说:”有没有便宜点的招待所?“
“拖板车挣钱是不容易,但招待所没有你停放板车的地方,他们把你板车烧了,你怎么办?“那巡警依然说得比较小声,见罗扬还是犹豫,他又附到罗扬耳边说:”烧了板车抓到现场也就是抓进去关几天,这些人进看守所就当家常便饭似地,他们就是一群不想事的小流氓,你想想吧。“
“我知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不住宾馆的房间,交点钱在他们的停车场打发一晚……“罗扬说。巡警想了想,说:”走吧,我帮你去说说,应该可以的。“
“领导领导,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黄毛拦在他们的去路前面。”黄毛你让开,再挡着我立刻把你们全抓进去,你信不信。“”信,当然信,黄领导,在您的英明领导下,我黄毛已经进去好几回了……“”黄毛你这是什么意思,硬是想找事?“”哪敢呀,只是这位亲戚把我弟兄打了,这笔帐得跟他算一算。“”黄毛你别太猖狂。别逼我把你们九个全拿进去。“”黄队长,你们不过是拿工资的主,何必这样卖力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拖板车的,你自己说,我弟兄的医药费,受惊吓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我们的名誉损失费,你一并准备赔多少?““让开——”姓黄的队长直冲冲走了过去,那伙人让开了一条路,罗扬跟着,那些人不老实地向着他探拳踢脚,其他巡警警告着他们,板车总会是通过了。
“拖板车的你听着,黄队长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辈子,没有三千块,你休想离开新县……”黄毛还在叫着,黄队长回头指了指,他们才闭嘴。
来到一家宾馆门前,黄队长去了前台。罗扬看见那伙人还阴魂不散地站在远处,心里很不踏实。过了一会,黄队长从里走出,对罗扬说:“可以了,拿身份证去前台登记一下,只要交二十元停车费,你就可以拖着板车在停车场呆到明早九点……这些人真是社会的渣滓,白天他们不会这样猖狂的,你白天走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行就找警察。”
罗扬点头,进去登记后出来,拿着找零的三十元塞到队长手里,他说:“黄队长,多亏了你们,太感谢你们了,你们辛苦,买盒烟给弟兄们抽吧。”“不用,你拖着板车去后边的停车场吧,他们不敢在这宾馆闹事的。”黄队长将钱又塞回了罗扬手中
第一卷 第7章
焦虑使得罗扬的睡眠时断时续,罗扬跨出板车的那一瞬还犯着迷糊,但很快就完全清醒过来,伸手进去抓出了那只作枕头的背包,他看着停车场上的十几辆小车,希望能找到一辆冷市车牌的车子,期望获得帮助……
清晨的小鸟开始鸣叫,微微的风送来一阵阵清香,没有冷市车牌的车,罗扬只得托起板车走向宾馆停车场的大门。一个保安从旁边的小房子打开的玻璃窗探出一个头,然后为他打开了电控的栅栏大门。
大门外的街道上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打扫着,罗扬突然犯起了犹豫,假如黄毛一伙埋伏在外面某个角落,怎么办?
“出不出去?”保安不耐烦地问。“我想问问厕所在哪里?我有点急。”罗扬抱歉地笑了笑。“不出去是吧?”罗扬点了点头,保安关了栅栏大门,没好气地说:“宾馆一楼有公厕,问厕所还拖着板车做什么,怕它自己飞了是不是。”
从厕所出来后,天又亮了一点,罗扬将刚刚洗脸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坐到了一个小花坛的水泥沿上,板车停在他的身边,他感叹道:“真是出门一日难呀。”
接连有几辆轿车驶了出去,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罗扬振作了一下精神,拖着板车走出了那已经大开的大门,他背着背包保持着警觉,他总觉得黄毛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三步并作两步走着,看到路边摆了三辆放租的板车,他将自己的板车挨着它们停放好,才跑到路边买了一些早点,站在板车旁快速地吃着。
“伙计,你是新来的?办了营运证吗?”坐在一辆板车上的一个板儿爷笑着问他。罗扬赶忙吞下早点,冲着那人笑了一下,答道:“伙计,我是冷市的,路过这里,不会和你们抢生意的。”“说的哪里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呢?”
“那你是要去哪里?怎么不趁着太阳不烈赶紧走,等城管上班了,他们会扣起你这无证板车的,。”另一位板儿爷说。“去省城。”罗扬用手指着蒙古包,又说:“昨夜我在贵县遇到小流氓了,他们说不会放过我,我怕他们会在去往省城的公路上等着。”“去省城,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一路去省城就是为了什么公司做这广告吧,他们怎么只请一台板车呢?”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位围着蒙古包转了一圈,说道。
“哦--,小流氓。”首先开口的那位点头念道,他毫无征兆地站起大声说:“稀奇呀,卖苦力的板儿爷怕他们几个小流氓,伙计,你们冷市是不是特别乱哟。”罗扬尴尬地摇了下头,说:“没办法,一个人在外胆子……”“伙计走,我们送你一程,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拿人拍着胸膛说。“这怎么好意思,会连累你们的,你们还要做生意呢?”罗扬感激地望着三位已拖起拖柄的同行说。
“板儿爷和板儿爷是亲人,是苦弟兄,哪天我们到了冷市,你也不会看着我们受人欺负的。”“那倒是。”“那就别见外了,走吧。”“我们来回也就半个多钟头的事。”
四辆板车,罗扬走在第二位,他们默不作声向着去往水县方向的公路走着。十几分钟后,这支队伍走到了新县的郊区,公路上行走的人明显减少了。又走了几分钟,公路两边只剩下田野和几栋相隔较远的民房了。他们的敌人,黄毛一伙就那样好不避让地站在早晨的阳光里。
“好狗不挡道,快让开。”走在前面的板儿爷停下了脚步,挺出胸膛大声骂道。“此路老子开,此树老子栽,没有买路钱,留下手脚来。”黄毛手里晃动着匕首,流里流气地说。“你个王八蛋,数数你身上有几根毛吧,老子们修这路时,你们还不知在那根尿道里呆着呢?”领头的指着黄毛骂道,罗扬和另外两位站到了他的身后,其中有一位小声提醒:“老三,王八蛋没有毛。”那人回头一笑:“是绿毛龟,当然有绿毛。”
“你们骂人,好好好,你们等着。”黄毛摸出了他的手机。
“骂的就是你们这种不争气的王八羔子,黄毛呀,你爹刘一傻也是个老实人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一个玩意儿。”
黄毛抬头看着骂话的那人,用手机搔了搔耳后根,嬉笑着说:“原来是亲戚呀,您老怎么称呼?”“我是你爷爷,这些都是你爷爷。”“对,我们都是你的爷爷。”另两位很过瘾地笑着说,罗扬没敢跟着笑。“别侮辱我奶奶。”黄毛的话音有点底气不足了,可能是被骂焉了。板儿爷们没有搭理他的反应。
“伙计,拖着你的板车大摇大摆走过去,他们要敢动你半根毫毛,我们一定会把他们身上的毛全拔光。”“大哥,你认识他们?”罗扬小声问。那人答:“认不认识都一样,几个小流氓崽子也就敢欺负欺负外地人,没什么本事的。”“三位大哥贵姓。”罗扬把他的板车拖出了位,问道。“伙计走吧,有缘再会请我们喝顿酒就行了。”|
罗扬拖着板车往前走,他心底暗暗觉得好笑。这算哪一出,不想后果的小流氓,一夜之间全成了怕被拔毛的鸟了?罗扬畅通无阻地走了过去,放下板车,走到板车后,对着三位同行挥了挥手,隔着那群小流氓就像隔着一条不宽的河一样:“伙计们,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请三位喝酒。”拿三位也挥了挥手:“伙计一路顺风,记住了,流氓并不可怕。”
担忧了一夜的事情,被几个热心的板儿爷几句骂就解决了,这有些不够真实,但它就是真的。流氓们可怕不可怕,罗扬也不想细细去研究,他默默祈祷好运气,别再碰到阻碍他前进的流氓了。
清晨的好运气伴随了罗扬一天,顺风顺水,在傍晚时候他穿过了那座水县。他选择在相距县城一里多路的荒郊宿过夜晚,免得又遇到深夜变鬼的流氓。
罗扬将板车拖上了路边的一个小土坪,用石头将轮子卡住,拿着背包去了距离路边三四十米的地方,那里有条清澈的小河正在欢快地流淌,罗扬在小河边擦洗了一遍身子,然后吹着口哨走回了蒙古包。
星空,真的灿烂,风带着清凉,蛙鸣和虫叫在田野中此起彼伏。公路上行车在逐渐减少,那些车速度都很快,像一阵疾风呼地一声就远去了……
罗扬钻进蒙古包时,路上的车已少得要好几分钟才有一辆经过了。他头枕着背包,一天的辛苦加上前夜的没睡好,很快他就睡着了。
他以为没人会来打扰他的清梦,可是,在他梦的正美时,他还是被奇怪的叫声弄醒。什么叫声?是女人在叫?啊,像极了三级片里那些女人夸张的呻吟。罗扬醒后一细听,还真是呻吟,其中还混杂了男人粗重的喘息。罗扬探出一个头,看到在公路对面停着一辆打着小灯的轿车,他隐约看到那车在摇晃,车内好像有两个人影在摇在动……
“倒霉,真倒霉,这两个王八蛋怎么也不看清楚环境再搞,怎么就看不见对面有着一个蒙古包。”罗扬心底骂着,据老人说,撞见别人干这种秘密事情是会倒大霉的。罗扬像个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躺了下去,那充满淫荡的叫声让他越听越烦……
第八节
隔着布看到对面的小轿车亮起大灯,听到它响了一声喇叭,加了脚油门开走了。罗扬庆幸他们没有发现自己。从蒙古包跳出,他迫切地需要到外面广阔的空间里透透气……
事情虽然过去,但在罗扬的潜意识里留下了后遗,他担忧接下来的路程会遇到倒霉的事,因此,他走得更加小心,尽量靠着公路最边沿,耳朵和眼睛警惕着来往的汽车,他有一种想象:为了灭口,那辆小轿车会像幽灵一样从空气里钻出,把他和他的板车撞飞。罗扬真后悔没控制住当时的好奇,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罗扬不敢在人多的小镇久留,仿佛到处都有那小轿车的耳目,匆匆吃过饭,匆忙又上路了。走了一里地,他找到一个树荫,正准备像先天一样躲一躲太阳……一辆大卡车从刚才那个小镇的方向驶来,一个急刹,它停在了板车的边上,一个好心的司机大哥跳下车来,对着罗扬说:“伙计,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可以载你一程的。”罗扬摇摇头:“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这么烈的太阳拖着板车赶路太辛苦了,还是上我的车吧,这一路还远,正好给我做个伴说说话。”司机看了看蒙古包上的字问道:“你名字叫做罗扬?“”是啊,还是不用了。“”呵,罗扬兄弟,为了爱情……加油呀,爱情可是稀罕的东西。“司机笑了笑上了车,按了两声喇叭,开着卡车离开了。
“弄得紧张兮兮的,真是自己吓自己,还以为是麻烦事来了。呵呵。”罗扬自嘲道。
罗扬再次上路,按照计划他会在下午四点前到达下一座城市,它已经不远了。下一座城市叫做楼市,是座地级城市,冷市,新县都属于它的辖管。
不到四点罗扬就到达了那里。楼市人说话的口音让罗扬有了一种在异乡的感觉。楼市的高楼更多了,更高了,还有一些规模较大的公园。问清路程后,罗扬没有急着赶路,他拖着他的板车在马路上逛着,他想在这里吃过晚饭后再走。
正逛着,一辆有城管字样的面包车用电喇叭叫住了他,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从车厢里下来,一高一矮,高的胖矮得瘦得像个猴精。罗扬一看就知道麻烦事来了,他谦卑地解释说:“干部,我不在楼市运营,只是路过,所以没办营运证。”
“楼市已经取缔了板车,看见那些小三轮了吗?现在楼市只给它们发证。”矮的城管板着面孔说。罗扬还在说:“我路过,不拉货的,不会影响他们生意的。”
“我们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取缔你明白吗?就是不容许再出现的意思,就是把板车烧掉,不准在楼市城区上出现的意思。”高的说,他的声音很大。“同志,我这就离开,我是真不知道板车在这里已经被取缔了,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不会拖着板车进城了。”罗扬说着。
“下次?听你口音不是本市人,是哪人呢?”矮的冷笑一声问道。
“干部我是冷市人,我这就走。”“哦,想走?按规定是要没收你的板车,把它烧掉的。”高的接着说:“你已经损坏了楼市整座城市的形象,你知道吗?“
“同志,求求你们了,这可是我讨生的家伙。“
“哼哼……“矮的假装咳嗽了几声,笑着说:”看你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这些规定,罚你些钱算了。“”罚多少?“”两百,这是按大货车误入城区的标准罚的。“”可我这是小板车呀。“”小板车应该更重罚,因为它代表着落后,影响极坏……“”干部帮帮忙,能不能少点。“”你还废话,拖着板车跟我们走。“”好好好,我交钱,我错了。“
高的城管掏出一本票据撕了一张,罗扬交了两百元钱,心里很不是滋味。高城管把钱和那本票据收进夹包后,又说:“快点离开楼市,下次再看到就不是罚款的问题了。“罗扬怯怯地问:”我能吃晚饭再走吗?“”可以,你交的罚款可以保你到明天八点,在明早八点后,再看到你你知道后果的。“罗扬点了下头,焉焉地拖起了板车……
“真是倒霉,这样就不见了两百。“离开楼市,在公路的荒凉段找到安放板车的地方,罗扬还在念叨:”唉,希望是破财消灾吧。“
停放板车的地方还算安全,离开公路面有四五米,通往那的土路又窄刚好能容板车通过,只要汽车不是飞向那里就撞不到它。可是,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卷起的风声,让罗扬的心一紧一紧地。这里的车流还是比较大,只是附近不见房屋。
夜总比白天神秘且更加危险,自认倒霉的倒霉蛋久久不敢安睡,尽避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疲倦。
罗扬甚至不敢钻进蒙古包,他仰头看着夜空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得这么厉害。“
夜空上飘着几朵黑云,月亮走入它们背后以后就再没有出来,星星倒有几颗,但看上去是那样暗淡。不祥的感觉盘旋在罗扬的身体内外。
没过多久,头顶上拿几朵黑云开始迅速扩张,罗扬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黑云彻底吞没那几点微弱的星光,紧接着,罗扬听到滚滚而来的雷声,在天边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将远处的大地照得苍白一片,只一个瞬间那闪电消失,大地又陷入了让人揪心的黑寂……等了一分钟,黑云笼罩的天空上一下划下四道闪电,东南西北各一道,它们拖着长长的光尾巴,狰狞着狰狞的气势,轰轰轰……雷声漫天响起,大地微微震动着,罗扬急忙跑回了蒙古包,今夜,这里是他息身的唯一地方。
风,像潜伏在大地的伏兵,听到雷电的号令后,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发出怪异的吼声……不一会,雨像一条条瀑布般飞流急下……蒙古包出现了摇摆,像在发抖。罗扬好后悔没在楼市过夜,在那里起码有条件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避这场雨,这是一场罗扬生平所见最暴淚的雨。
蒙古包只坚持了一刻钟,就被风撕碎,一些红布条被风抢走,在电光照耀下,它们就像一股股喷洒而出的血液,乱舞着撕裂的痛和拧曲的痛。而那些断枝残叶,像些逃无可逃的逃兵,在空中被风一次又一次地弄散……
一下子,罗扬就被雨冲得全身湿透,他抱住背包,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边,他已顾不上他的板车,雨水迷蒙他的眼睛,他一只手挥动着……车一辆辆飞驰而去,水花溅在他的身上脸上,世界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冷漠无情,难道那些司机们看不到这个倒霉人儿的求救……
罗扬不敢闯入路中间,他的手臂感到酸痛了,他还在挥着。这雨势似乎越来越暴了……
“救命——“罗扬的叫声无人听到,他万没想到一股阴险的狂风会将他的人整个卷起,在三米高的空中,他像抱着救生圈一样抱着他的背包,他感到绝望,感到会死去,摔死,或被风卷着冲向石壁撞死……
出奇的是,那风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罗扬感到风的力量突然从他身底抽走了,他做不出任何反应,身体开始像石头一般往下掉落。
罗扬是屁股着的地,那强大的碰击冲得他的脑海像煮沸了的水一般翻腾,痛疼的感觉他身体无法体会到。着地后不到三秒,潜意识带着他神奇地站了起来,他一下看清了自己是掉落在公路中间,他回头,他来不及呼救,也无法躲过那命运的一幢……
一辆大货车,狂按着喇叭,将他撞飞十几米远,然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罗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压着那个背包……
第九节
司机是个彪形大汉,他跑到罗扬身前,用脚碰了碰罗扬的身体,然后蹲下,把罗扬的身体推了推,用手探了探罗扬的鼻息……
司机站了起来,双手使劲搓着,他的眼神里有着犹豫和害怕,他像在呜咽:“他已经死了……”司机呆立了会,用湿透的衣袖抹了下脸,俯下身去抓住罗扬的两条腿,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到了公路边……这一切都在他那辆肇事车大灯的照射下发生,滂沱的大雨依然在下,一些汽车依然疾驰而过,过了一会,肇事车也在一双颤抖的双手操纵下,逃也似地远去了……
天亮了,雨也停止了下,稀薄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一夜的暴雨将路边一些树的枝干弄残了,田里的稻禾也是东倒西歪,公路路面上流淌着荤黄的水……罗扬身边围了一些人,他们是附近的村民,雨水冲去了车祸的痕迹,他们小声的议论有关于向天仰躺的人儿的死亡。
“报警吧,村长。”村长抽了口烟,大声问:“昨天有谁看见这个人进村吗?”没人回答他,村长又问:“离这两百米的地方有一辆板车,有没有谁看见是谁拖着那板车到那的?”还是没人回答他,村长丢掉了烟头又说:“这个人已经死了,他死在我们村的公路上。尽避这是条省级公路,车来车往相当的多……我再问一遍,有没有谁看见这人进村?”
“我也没看见这人进村,这天公路是从我们村过,但我们都不住在这段公路的附近。这人的死和昨夜的雨一样古怪,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但他已经死了,没有鼻息没有脉搏,他为何要死死抱住那个背包,里面有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吗?他是不是为了包里的东西丢了性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是很有道理的。”村长又点燃了一根烟,继续大声分析着罗扬的死因:“很显然,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你们想想,被车撞死能有个全尸就万幸了,怎么可能一点伤口也没有呢?排除了交通事故的可能还有两种可能……一,他被人谋杀,抛尸在这里。是被板车拖来的还是被人从车上丢下,这就是疑点。二,他拖着那辆板车在夜里经过,在那坪地摆好板车打算在那过夜,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一场雷电交加的大雨搞得他无处容身,也许正是这场雷电吓破了他的胆,慌乱中他跑出两百米终于支持不住死在了这里。”
村长重新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大声说:“我现在要报警了,我会把我刚才的分析跟警察再说一次的……”
警车来了,医院的救护车把罗扬带回了医院的停尸房。警察在背包内找到身份证,派了一人去冷市寻找罗扬的亲人认尸……
三位法医围着罗扬,他们检查了好几次,签署了一份死亡证明:无致命外伤,无致命内伤,无中毒迹象,心脏停止跳动,此人已经死亡。可能是受惊吓过度,导致心里衰竭,导致死亡。
警察找到罗扬家,找到为他看屋的老张,问过情况后,要求老张去楼市认领尸体。老张去了,一看到罗扬的脸就嚎啕大哭。罗扬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了听觉,听到了哭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听到了自己死亡的消息,他想起了那刺眼的车灯光。
“同志,我要求将我兄弟运回冷市,好好安葬他,呜-----让他入土为安。”老张在哭。
“老师傅先别忙,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做个协商,是这样的,这位死者身体各个器官都保持完好,而且非常年轻,就这样埋了有些可惜,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把他的身体贡献出来,那可能能挽救好几条生命。”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在说。
“不不不行,我兄弟命苦,再不能糟践他了,求求你们了。”
“如果一次性补给你二十万呢?”
老张沉默了会,问道:“二十万?给我?这是不是沬着良心的钱?“
“不是。这是救人的好事,你兄弟泉下有知也会赞同你这样做的。只要你点一下头,你就等于救了两位肾病患者,救了一位心脏病患者……“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罗扬在内心大声呐喊,但他很快发现,除了听着恢复,意识正常外,他的身体并不属于他,不听他的使唤,他一动不动,依旧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而你把他带回去,埋在土里,等待他的只有毫无价值的腐烂……“
“可是,他的邻居都知道我来认领了。“
“这不难,你可以带回一只装有动物骨灰的骨灰盒,将它埋了,修一座墓立一块碑,你对死人的意思也就尽到了。“
“那二十万是现金吗?“
“现金或存款随你喜欢。“
“我要现金。“
“可以。“
“好吧,我答应了。“
“把这份协议签了,你就能拿到钱了。“
“我不签,签了你们不给我钱,我一个人搞你们不赢。你们得先给我钱,还有,我想和我兄弟最后说几句话,你出去一会行吗?“
砰-关门声响过后,老张扑通跪在了罗扬身体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兄弟呀,老哥知道不该把你这样卖了,但是二十万呀,老哥拖一辈子板车也挣不来的二十万呀,你侄子要结婚,但没房子姑娘迟迟不肯答应……原谅老哥吧,下辈子老哥变牛变马服侍你……“
罗扬听到门开了又关了,他很想哭,很想大声地骂出来。然而,他如同遭受着梦魔,身体只能任由恐怖袭占,他仿佛看见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像分割猪肉一样把他的身体分得七零八散。
“我真的死了,用器官救别人倒也行。可问题是我没死呀,我听得见你们的话,我脑中有着许多记忆,金虹,多好看的姑娘,永别了。“罗扬内心苦苦念道。停尸房昏暗的灯光照在那块遮住他身体的白布上,停尸房弥漫着阴森与冰冷。罗扬想象着周围的环境,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悲惨了。
接下来的几天,罗扬陆续听到一些陌生人的说话,他也因此了解到自己的身体已到达省城一家一级医院。这几天,他不觉得饿,身体被人抬来抬去也毫无知觉,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死了,只是魂灵还附在身体里。除了一些记忆,他看不见任何,实际上他的眼睛一直闭合着……
“身体就要被分割了,我的魂灵也该离开我的身体去另一个地方了。“罗扬认命地想着,耳朵听到的声音告诉他,他已经被送到了器官分割的手术台上。
“心电。“”无“”脑电“”无“”此人已死,开始动手,分割。“主刀一声和护士,用简短的对话宣布着罗扬躯体的命运。罗扬努力着,想让意识冲出身体的束缚……
“开膛。手术刀。“护士熟练地把手术刀交到医生手里,在明晃晃的灯光照射底下,罗扬的身体向上躺着。医生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用手术刀朝着他的胸膛一划……
在医生的经验里,手术刀能轻松划开人的胸膛,但这一次他只能嘟囔一句:“见鬼了。“
“胸膛太硬,准备开腹。“医生这次明显用上了大力气,他的眉头也皱紧了,可是,几次刺划后,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见鬼,只能从眼球下手了,准备。“
护士用工具分开罗扬一只眼睛的眼皮,她的手有些发抖,医生咬着牙将手术刀插了下去。
“啊---“护士惊呼一声。医生往后退了一步,他手里拿着半截手术刀,另半截掉到了地上。医生紧张地说:”由于死者身体太硬,手术刀在使用过程中折断。速去请示,要求换杀猪刀。“
第一卷 第8章
省城某个一级医院一家手术室内,白天。
十多个冷光灯照射着手术台,躺在上面的就是罗扬,白布已经将他全身盖好。手术台周围站着四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全部保持着严肃的沉默。两个穿着浅绿色手术袍的护士和一位医生在手术室外的休息室休息,他们脸色苍白,可能是劳累过度或受了惊吓。
一位老医生打破了沉默,他银白鬓角露在医生帽外面,他说:“断了一把普通手术刀,断了一把‘杀猪刀’,却毫无收获,二十万投资眼看就要打了水漂……各位有没有补救的办法?都说一说吧。“
“他的透片看不出什么异常变化,怎么他的尸体会这么硬?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位戴着眼镜的瘦高医生说道。
“小陈,不说这。他现象已不在医学可以解释的范畴内,至少,以我们医院的条件无法解开这个迷。我是要大家说说,怎么处置他。“
“竟然大家都不说话,我来提几个方案,大家举手表决。“老医生看了看在场的各人,接着说:”把他送去火化,那样,二十万就血本无归,各位今年的年终奖也就没指望了……有人赞成这样做吗?“
“好,无一人举手。我再提第二方案,上报部里,让部里接收他,他们或者有办法获得他的器官,不管他们有没有办法,只要上报了他们接收了,我们的年终奖就还有指望,各位认为如何?“老医生带头举起一只手,说:”这是最佳方案,尽避他们未必会一次补偿二十万。“另有两人跟着举起了手,老医生望着那没举手的眼镜说:”小陈,你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眼镜激动地答道:”院长,我们可以将他冷藏起来,等条件跟上了再动他。那就等于是在银行存了笔款,到时的利息回报是相当可观的。要知道他实在太奇特,太神秘,剖析了他可能带来令人惊喜的收获……“
院长像是被他的话打动了,低头沉思了会,才说:“等条件跟上?要多久,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小陈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以为还有比‘杀猪刀’更锋利的刀吗?要知道那刀是纯金刚石造的……你的办法被否决了,我们三票对你一票,小陈呀,发不出年终奖,大家可是会骂我们这些领导的娘的。“
罗扬听到自己将被运到部里去处置,他想:“部里?应该在首都吧?什么时候走呢?“
罗扬现象上报部里后,部里非常重视。他们要求医院当天夜里就把罗扬交出来,并一口答应补偿给医院二十万。
晚上八点二十分,一辆白色双排座冷藏车开进了医院后院。一个夹着个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地走向在后院那些等着移交的人,医院的几位主要负责人都在,也没有进办公室,当场就签了移交手续。装有罗扬的冰棺被抬上冷藏车厢,边上有两个持有冲锋枪的武警戒备。
目送着冷藏车驶出后院,院长才松了口气地对着他的同僚说:“看样子,部里十分重视他呀,幸亏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隐瞒不报和私自处理,一旦被部里知道了,那样的话,我们丢失的就不仅是二十万,还可能会影响到在场镑位的前程……“
白色冷藏车驶在省城的马路上,前排坐着一位司机和一位武警,后面坐着那严肃男子和一位武警。武警们都拿着冲锋枪,他们一个个紧绷着脸……车驶上二环线后,径直拐上了机场斑速……机场的小型机停放场地上停着一架黑色直升机,这块场地四周站有几排持枪武警,白色冷藏车停在直升机边上……
冰棺被抬上直升机机舱,严肃男子跟着登上了直升机。飞机螺旋桨开始缓缓转动,不一会,转速越来越快,飞机开始上升……没用多久,直升机上那闪烁的红灯就消失在了上空……
在密封冰棺里,罗扬觉得挺安静,他听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螺旋转动的声音。他也放弃了徒劳的努力,他的意识和听觉冲不出去,他开始怀疑,那些关于他身体无比坚硬的谈话,是医者对死者魂灵的一种欺骗,他认为自己的魂灵已到了一个无边黑暗的地方,他的身体早被分割了……
罗扬再次听到了人的说话,他想,假如那不是欺骗他魂灵的话语,那么他的身体依旧保持完好,而且他已来到一个叫做‘研究中心’的地方,他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他的心冰凉如故。
时间,对于罗扬来说,已是无所谓的东西。他记不清隔了多久才又一次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但他记得这是第六次听他们在他身边对话了。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声音苍老,女的听上去还很年轻。
女的说:“博士,他真了不起。“
男的说:“他是世界上最硬的硬汉,比钢铁还坚硬的硬汉,激光刀,金刚电锯,统统拿他没办法。”
女的变得有些忧伤地说:“要是他是活的该多好。”
“小冯,他已经死了。没有内伤没有外伤,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的死亡,莫非真是惊吓过度?那又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博士,他来中心也有两个多月,能用的办法也都用到了,可还是没有进展……”
“是的,他是我遇到的最无可奈何的尸体,我们确实没有办法解剖他,没有办法获取标本,没有办法了解他的秘密,没有办法呀。”
“博士,听说他是一位拖板车的,是在为了爱情进行着一场徒步旅行的途中遭遇不测的,据了解,他生前也是普普通通,他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跟他死时的那场雷电有关呢?”
|“这问题我早想过,但他身体并无雷电击中的痕迹,被雷电击中引发身体异变的先例也没有把身体变得比钢铁还硬的说法。”
“想想这人为了爱情,拖着一辆人力板车,孤独地走在路上,那是多么浪漫的情景……博士,我知道了,一定是爱情的力量,一定是爱情……”
“小冯别说了,简直是毫无科学根据的一派胡言,爱情岂能让男人变得这般地坚硬。”男的生气了,停顿了会他叹口气说:“也许这个迷只能留待未来才能解开了。我们出去吧,上面还等着我们的答复呢。“|
男博士的脚步声离去后,那位叫小冯的女助手说:“爱情创造了整个人类,整个世界,创造出一个硬汉也不足为奇吧,硬汉呀,你要是能活过来,你还会走完你那场未走完的徒步旅行吗?“
第一卷 第9章
那女的离去后,罗扬的听域又沉入了寂静,他的意识更多时候是昏昏沉沉,像在进行着睡眠……有人说,人死后意识会绕在生前熟悉的一些场所,会附在躯体周围几日不肯离去,因此有作法超度亡灵之举。罗扬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的意识关在他的躯体里(也可以说是关在一个只有黑暗的空间里),他看不到光明,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能凭听觉感受联想。
罗扬估摸着又过去了十多天,才听到人的说话声,那是小冯的独语:“硬汉,上面决定把你从‘人体异变研究中心’移交到‘玄法研究中心’去。希望通过一些超科技手段来解读你……也许他们有办法搞懂你,能够让你活过来……硬汉,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多么希望你能活过来,能完成你的爱情征途……”
“又要被送到一个新地方去?为什么他们不肯给我安宁,难道我的身体……真的还保持着完好,真的任何东西都切不进,刺不进……”罗扬不自觉地问自己。至于会不会去完成那未完成的征程,他还不敢去想,一想,他的情绪就跌入了低谷:“就算身体保持完好又能如何,就算坚不可催,也不过是别人研究的对象,像块稀有金属般存在着,我等待的,无非是魂飞魄散的一天……还说什么爱情。”
移送过程中,罗扬听到的声响极其细微,人们保持着沉默……好像有螺旋桨转动升空的声响,那声响就像从几百米深的水里传来……事实上,他的身体躺在一副用黑布包裹的冰棺里,被人搬来搬去,冰棺里灌满了有防腐作用的液体,冰棺盖一盖,他的听觉也就与外面几乎隔绝了。只有那些特别强烈的声响(比如直升机螺旋桨转动)他才可能听到一点点。
运到新地方后,冰棺盖会打开,冰棺里的液体会被抽空又灌满,这过程有时仅仅是为了换新鲜防腐液,有时确实为了让人更好地研究他。罗扬的身体是没有知觉的,他不知道身体正在接受什么,正在被怎么样。有些声响能带给他一定的想象,对于身边的处境,只能从听到的说话里来判断。
到了新地方后,罗扬常常听到一个老头的说话,那老头总是在他周围抱怨着:“真是个苦差事,怎么就不肯让人清闲,怎么硬塞给我一副臭皮囊,把我折腾得比牛还累……”
老头在不抱怨时,罗扬会听到一些破空声,就像电影里暗器在空中飞时发出的声响。罗扬怀疑那个老头在拿他的身体在练飞镖,用来排解胸中对现实的不满。他怀疑自己的身体已被老头射得不成样子,他有时还会听到老头发出短暂而惊喜的呼声,他相信那肯定是一次射击中的后的惊喜,每当这个时候,罗扬就会在心里骂:“你也是父母生的,玩这么变态的把戏就不怕生儿子……变态老头,可能你已经生出了有的儿子,但你继续变态,上天会惩罚你,让你儿子的和你的全都长肉封起来……
罗扬对于老头的作法十分不满,却只能干着急。罗扬也为自己的魂灵(或者是精神意识)这么长时间被困着急,它怎么就不肯超度,去投胎去毁灭都好……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虽然它对罗扬来说似乎失去了意义,大约两个月后,罗扬听到了新的说话声,他漫不经心地听着。
“主任,我的研究有了进展,今天请你来,就是要给你作个现场汇报。“老头认真地说。
“很好,老于,像你这样到了退休年龄还发挥余热的老同志,是值得大家学习的。“说话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
“主任过奖了,请看----“老头说完,破空之声接连响起,其间夹杂了几声惊呼。罗扬恨恨地在心底骂道:”妈的,又来了个看表演的变态狂。“
破空声停止后,老头激动地说:“主任,你看到了,神奇吧。“
“神奇是非常神奇,以你的修为力量抛掷飞镖,竟然没有射穿他的身体,可见他的身体是多么地硬。可是老于呀,你要我看这个,我看不出你的成果在哪里?“
“主任,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的飞镖不但没有射穿他,而且……而且它们全都弹到了地上。“
“老于,你这是什么意思,任何东西碰壁后都会弹落到地上的,比如你用一块小石子射打一块树立的铁板,小石子没射穿铁板,就一定会弹落……“
“主任,你没看仔细呀,你没弄懂我的意思。你再看我发两镖吧,注意—“
“主任,这一镖我会使上比刚才大一倍的力道,注意看——“
罗扬接连听到了两次飞镖破空,碰到硬物,掉落到地的声音。声音是清清楚楚,它告诉罗扬的身体可能还保持着健全。
“主任,你看这两只飞镖弹回的距离,你看你看,我使力大的这一镖弹回的距离比使力小的那只镖弹得远一些。“
“嗯,是这样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具尸体有弹力呀,这是不是新的发现……主任,我拿个乒乓球来再给你演示一遍。”
“老于不用了,我宣布,你的退休申请我批准了,你可以马上就回家了。”
“主任,为什么?我的研究刚有些成绩。”
“老于,还是回去休息吧……你看看他……正因为利器切割不进他的躯体,他才会辗转到我们中心,他的躯体并不是僵硬,这谁都看得出来,看见没有,他的肌肉富有弹性,这一摸一按就非常显然了,他除了没有呼吸没有人体的体温外,身体与活人何异?人的身体有弹性很奇怪吗?老于,你去那里站着别动,我用这把飞镖试试你的肌肉会不会没有弹力。”
“主任,千万别,我的肉可不是刀枪不入的。”
“你可以穿上防弹背心。”
“主任,我还是回家好了,面对他,我确实不知该从何下手。我是真的老了。”
“呵,老于呀,这两个多月,除了用意念将在屋子里他移来移去,就是在拿他练飞镖吧,呵不说了,祝你有个美好的退休后晚年。”
老于走了,主任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后,只听他说:“看来只有请唤灵师出马了……一号,你很幸运,正好我认识一位唤灵师……唤灵成功的话你就能活过来,以你的条件是能作大贡献的……”
“一号?叫谁?”罗扬没听到旁人回答,立即明白可能是在对他说话。听着脚步声离去,他开始有了期盼。
三日之后,主任请来了一位年轻的唤灵师。他听上去非常谦虚,他对主任说:“唤灵师未必能唤回所有灵魂的,我在唤灵师行业中业绩水平也是平常得很,所以主任不要抱以太大的期望。”
“太谦虚了,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水平最高的唤灵师,当然,你也是我认识的唯一的唤灵师,不管怎样,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主任,别的唤灵师早不在世俗界混了……你对我有恩,我会尽力的。”
“谢谢,我先回避,请你专心发功吧。”
唤灵师,顾名思义就是呼唤灵魂的师傅。罗扬一下看到了新生的希望,他专心地听着唤灵师嘴巴里吐出的话语,那些话是那样含混不清,像打道场时道士在后半夜呤唱的丧曲……
罗扬好不容易听完了唤灵师的专业术语,好不容易等到唤灵师说他听得懂的语言,唤灵师附在罗扬耳边说:“一号一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唤灵师,听到请回答,完毕。”
第一卷 第10章
“能听到……非常清楚……唤灵师,请你一定要救我。”罗扬着急地在内心喊道。
“啊—“唤灵师像踩到了蛇一样惊叫一声,接着他大声说:”上天开眼,祖师显灵,许多人拿他没办法的一号被我一次就唤醒了。“
“唤灵师,一直以来我都能听见人的说话,你能听见我的说话吗?我是不是死了,我的魂灵是在我的身体内吗?还能活过来吗?不能的话,你一定要帮我超度我的魂灵呀。“罗扬急急忙忙地说着。唤灵师也在说:”别着急别着急,一定能活过来的,一定能……“
“唤灵师,你是不是听到我的话后在跟我说话?你不是在自言自语吧?唤灵师,为了确定这一点,请你重复这句话:罗扬活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馆子里大吃一顿。”罗扬控制着激动又说:“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饿,但是,我有好几个月没有吃东西了。”
“罗扬活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馆子里大吃一顿。”唤灵师学者罗扬的腔调朗读道,接着他又恢复了自己的语气说:“你叫罗扬是吗?罗扬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帮你活过来,最重要的第一步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可以交流了,我这就去请主任,你等等。”
罗扬的激动难以平伏,他仿佛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赤光,仿佛在赤光中看到了唤灵师菩萨般的笑容,一听到脚步声,罗扬在心里呼唤起来:“唤灵师,是你吗?”
“主任,多亏上天开眼,祖师显灵,刚才我一发功,我和他之间就通灵成功了。接下来我会将他唤醒……”唤灵师显然也有些激动。主任却保持着平静,他说:“我早知道你会成功的,据我所知,唤灵师唤醒一位魂灵是需要和魂灵之间建立一个契约的,你打算怎么做呢?”
“主任,这次来纯粹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契约就要求他永远真诚于你,你看行吗?”
“不要永远忠诚于我,而是永远忠诚于组织……我是个知足的人,没有多大野心,要这样一位稀世人物忠诚于我,没必要。”
“唤灵师我什么都答应,让我少活两年我也答应,救救我吧。”罗扬诚恳地在心底说道。
“行,主任。请你再回避一次,请你再进来的时候,你肯定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金刚人。”
“我非常放心,我要为你举办一个庆功会。”
“唤灵师,现在主任走了,你可以和我说话了吧。”
唤灵师没有答话,叽里咕噜又在念着一些根本无法听懂的语言,一番作法之后,他才又开始雨罗扬交谈。“罗扬,我和主任谈好了,现在就要唤醒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了,早就做好了,刚才我听到你们的谈话,我答应永远忠诚于组织,你刚才没听到我的答话吗?”
“刚才我们没有通灵,我自然听不到你的答话,你都听到了这样也好,罗扬,唤灵师唤醒灵魂是需要和灵魂建立一个契约的,这是行业规矩,传了几千年的。比如要唤醒一个坏人的灵魂,我们可能需要和他定一个永不做坏事的契约。意思就是这样……主任说要你永远忠诚于组织,但他没说是哪个组织,是研究中心这个组织还是别的组织?这一点我应不应该去问问呢?”
“唤灵师,任何组织,不,主任所说的任何组织我都答应忠诚,只要你救活我,你别出去。你知道这种等待很煎熬的。“
“罗扬,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所谓契约,如果背叛的话会成为一种诅咒,所以这是严肃的问题,还是问清楚好……忍耐点,新生是值得忍耐的。“
唤灵师说着又走了出去,这次他请来主任,两人直接就这一问题进行了对话。唤灵师说:“主任,忠诚于组织的说法太笼统,你能说得具体点吗?“主任想了想,说道:”契约这样写,要求他永远忠诚于祖国,具体归我领导……你看行不行。“”行的,我早说了要他永远忠诚于你。“”不,他需要的是忠诚于祖国,也就是说,假如我背叛了祖国他也可以不服从我的领导……明白我说的意思吗?“”主任,你有一颗非一般的爱国心,但是,如何判定您有没有背叛祖国呢?“”只要我做了有害于祖国的事……我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我是说假如……算了,这问题真是麻烦,干干脆脆,就写一条永远忠诚于祖国就行了。、“”主任,那好吧,请你再出去一次,请你进来的时候,我保证你看到是一个生龙活虎的活人。“”我相信你,唤灵师,我这就去为你准备庆功会。“
主任走后,唤灵师又一番作法,才对罗扬说:“罗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动手吧。“|”真的准备好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准备的细节呢?“”对,那请你告诉我细节吧。“”别急,我想对你说说我的想法。主任说要求你永远忠诚于祖国,我想在字面上做些修改,意思差不多的。你看行吗?“”行,你快改吧。“”你看改成这样可不可以?契约就写四个字:精忠报国。“”可以太可以了,动手吧。“”不急,我先告诉你细节,你用心听,首先,你得有充分的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活过来,其次过程中你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你要忍受它。“”还有吗?“”没有了,你重复一遍。“
罗扬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唤灵师听完后,突然大声叫道:“罗扬,你死了吗?“
“死了。“”罗扬你真的死了吗?“”真的死了。“或是受唤灵师情绪感染,或是想到就要新生的缘故,罗扬表现得比唤灵师激动得多。
“罗扬既然你真的死了,那我也没办法了,拜拜。“唤灵师分立地吼道。罗扬愕然,不明所以地说道:”难道一直以来我不是真的死了?为什么要离开我?“
“因为你真的死了,你这笨蛋。“”但你答应会救活我的。“”是的,我答应过你,那又怎么样。“”怎样?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说话算数,你说话算数了吗?你的信心呢?没有信心我怎么忍受接下来的痛苦,你如何迎接新生。“
两个人,一个在用嘴吼,一个在心里吼,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了起来。唤灵师最后那句话让罗扬一个激灵,他沉默了。而唤灵师也没有真的离开,他在等待……
罗扬暴发式地吼道:“我死了,但我还活着。“唤灵师微微一笑:”气势不错,但逻辑……“”我要活过来……“”对,这次对了。“唤灵师停顿了会,大声问道:”罗扬,你死了吗?“罗扬答:”我要活过来……“”很好,你有没有信心。“”我要活过来……“
唤灵师大笑几声,说道:“进入第二阶段,罗扬,我们的契约是……?“”我要活过来。“”不用这么激动,信心已经足够了,现在你需要冷静,我们的契约是……“”精忠报国。“”非常好,契约建立成功,若违此约后果会很严重你记住了……现在进行最后阶段,用心听着我的咒文,不管你听不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