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山止乱(上)
故道崎岖,凹凸无致,间或有草色入帘青,怪石绊脚疼。我已经在这条小路上步行了三里有余,终于来到目标地,沛山脚下一片平房。迎着路口一块招牌,---“用餐请往左转,热水就在旁边”,我看后不解何意,再往前走。不过多远我又看见一块写字板,上曰:山野美味,乡村佳肴,经济实惠,满意而归……
我不会是走错了地方吧,我看着挂着“陋室仙人居”的金字招牌原地发懵。这里应该是我杂草堂下的畜禽养殖基地之一,什么时候改旅馆饭店了?我定睛细看,最终在一片杂藤之后觅得一块木匾,上面几个落漆的黑字“沛山养殖”。
我长出一口气,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当我出现在正房中央,四下张望,八面无人。突得一阵欢笑,“哈哈哈,茬子!”随后,一双大手将我摇得眼冒金星。
“查理兄!”我终于扼住了这双厉爪,“一向可好?”
我他坐定,互问暖寒。当得知我步行三里方来到这里时,查理甚表遗憾,责问我不该不名而来,否则他必往接迎。我说我茬子还有点脚程,多走些路不费时力,还可以怡神雅兴。查理哈哈大笑,笑得房子直掉灰,还要人沏茶给我,我推说不用。我总觉得还是到外边去安全一些。我说我想到山上农场看看,顺便问问查理这里的情况。查理点头,我们两个出了正房,往外去。
“听说,近来这山上野物不少,引来不少人猎物?”听我这话,查理双眼一暗后又复明亮,他说道:“没错,茬子来两枪?”我笑而未答,查理已经喊人拿枪去了。
“来两匹能上山的好马!”查理喊,立即有人应声而去。我笑道:“查理兄而今这气派简直就是山中皇帝。”查理笑道:“千口之家主持一人,外来仔居多,不知来头,总不能丢咱们的脸,让他们当了王子。”我点头,“只是这地方太憋屈了,连个宽道都没有,岂不是误了咱的营生。查理兄可想过要修条新路?”查理一听这话一皱眉道:“哎,茬子,你说的一点不错,只是这修路的钱--茬子,凭良心说话,查理兄我干活够样板吧,一片荒山经营到今天,翻了翻的收成,收了那么多兄弟有营生,堂里的费用一分不少缴,怎么样……”
“是是是。”我点头,“查理兄劳苦功高,这修路钱不能包在你一人身上,堂里会留心的。”
查理听后一笑:“茬子,我就爱和你办事,一点就透,哈哈哈……”查理一脸光辉的笑容,大树狂摇。。
“查理兄就是会取笑我,。”我在他笑声的空隙中说道:“只是我想问问这陋室仙人居是个什么买卖?”
“这个--”查理犹豫了一下道:“茬子,你也能想到,你看咱有买卖吧,有买卖就得有人吧,有人就得吃饭吧,吃饭就得有个地吧,自己吃也是开火,待外客也是开火,我看这进山的主越来越多,就让厨下灶上多加个火,有进山的需要个吃食,顺便就给做一下,再腾几间空房让他们有个落脚地,也算是方便大众,宣传自己,额外创收嘛,不然怎么养活这一大帮的人啊。既然是对外宣传嘛就得有个名字吧,还得高雅点,于是起了这么个名字,还请人起的呢,没多久的事,你要是不喜欢,咱可以……”
“不,不是,很好,查理兄做事就是这么妥当周到,干什么都让人放心。”我随便的恭维了向句。
“那你就是同意了,哈哈哈……”查理再次乐得满面生辉,引得旁人直劲的伸头回望。我心想,我同意也不是白同意的,查理你不幸遇上我,也只能几欢喜几分忧了吧。
就在我刚刚走过的牛肠中路上,出现了一举奇观,一辆汽车而且是一辆上档次的好车压抑着满腔的郁闷,屈尊就低竟然于些刻还能容忍华贵之躯颠簸于这贫贱之路上。除去发动机的呜鸣,听者耳中还隐约可闻狗的哀鸣。
来的不是一般的人,前排司机旁边的乃是维和大教头,管天下管大爷。此刻他身系安全带,双手牢扣安全把手。后排是两名跟班伴主的治安员,其二人与大爷造型相近。这两人中间坐卧不宁的是一条杂种獒犬,体貌较一般獒犬已是善良可人的多,哀鸣即出自其口中,因其无法完全效法主人的固定本领,及对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不足或因重心调节不及时等等诸多原因。造成其身体某些部位频繁遭受打击。特别是车每越过一个凸面时,其头口等部位与车顶底及椅背等处的碰击最为激烈,以至其无法忍受,迫使其发出有伤尊严的,实不得以,也能为人谅解的哀然惨泣。
车依然前进大爷神情专注,目光坚定,看得出操枪杆子出身的人就是稳中带刚坚韧不拔。更看得出,他老对进山打猎的执着信念已胜过对爱犬不争气的惦念。
“这里人果然是不少,都是咱的人吗?”我和查理牵着马走出马厩。“有不少新面孔。”我们边走边说。
“嘿嘿,说是不全是,不过只要我吱个声,我想没有不给面子的。”查理一脸王者的气息,“看到沛河支的两岸了吗?”
我点头,“人来人往不断,禽犬互鸣不已。”
“记得城里清了几回桥洞车站的事吗?清一次,这多些人,全清到这来了,这帮外来仔真能对付,河沿路边搭个棚就能住下,一到夏天那蚊子……看看河那边一片,原来就几户,现在成群--妈的,没少搭他们木头,这个要那个也要,他们住的一圈都快砍没了,干脆让他们把地拾掇出来种菜种粮,省得总得外买,咱有的是农场肥料,纯绿色的呢。嘿嘿,这菜地也能形成条界线,不然他们生个火离林子这么近,不着了我这一片山,咱那鸡啊、羊啊不全熟了才怪呢……”
我点头,查理确是精明人,只是有点自恃才高,总想跟我耍点小伎俩。不过也不亏是个好对手,好下属,他还不了解我,所以才不够明智,可以给他点时间。
精明人为你所用,极庆之事,精明人不恳为你所用,极危之事,想我茬子师出十几家名爷之手,应该不至事到极危吧,我想。可惜了了,查理此生最大的不幸只怕就是遇到我了,有时我挺为他感到惋惜。
我们乘马巡山看了一圈,除了我们圈围的山地农场外,公共地界果然野物时显。且以毛色暗淡的野鸡偏多。打猎这活却是好胜者的一个好消遣项目,我放了几枪,就弄了两只鸡,一只兔子,感觉挺过瘾。
路过道口的时候,再不见了那“仙人居”的牌子,查理这小子,哼哼,如果我真个告诉了他我要来,只怕我再过十年也不会知道他在搞额外创收,他的账目我都背下来了,也没记得什么地方是记这份额外收入的;山上那么多野鸡,以前这没人来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多呢,如今连别人都结伙来打猎,这鸡却干打不见少,当我看不出谁在支持野鸡家族鸡丁兴旺;修路钱他没有,骗谁呢,就是不愿出而以,当然真个让他出钱修也不公平,路是大家都用的。如果从堂里出钱,也不是我茬子经营风格,这个还得想点办法……
“大爷,没道了,再开这车就不行了,咱走上去吧。”司机再一次壮着胆子请示道,大爷高瞻远瞩的得往前看望了望,距山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路却是比车身窄了些,显然不是为它设计的。
“嗯。”大爷终于点头,“就停那吧,挺平呼,挺干净。”大爷指着路左弯处一块净地,司机也看好它,的确象这样一块利落的地,一路都没看见第二块,司机一挑车头,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这块地上,可算喘了口气。几个人一边放松筋骨,一边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小桥,我和他们俩上山,你就在这等我们别动啊。”大爷吩咐,司机小桥直翻白眼,“大爷,估计车放下没事吧?”心下想,“5kao,费这么大劲把你们运来,赶情你们上山休闲,留我一个人在这练堆。”
大爷一蹙眉,做为上司,他也不愿意做这么显失公平的决定,只是这路上难得遇到了几个人,却个个不象好人,凭他老多年的经验,一眼就可以断定,“不是一个级别的人,这万一……”
大爷的不祥感得以验证。
……
第一卷 第2章 沛山止乱(下)
“哐。”一根独木置于车旁边地上,一个小伙子正瞪着眼试图透过车窗往里看。“哐、哐、哐。”若干木头置于车旁,若干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围着车转。接着车里的人看到有持着茅草、雨布、绳子、铁丝、钉子、斧、锯等物的又若干人集聚于周围。即使再没有大脑的人也可以立即反映出一个问题,这块地是有人平了要安家的,何况是车内的上等人呼。
“兄弟们,误会,我这就把车倒走,烦劳把东西挪下……”司机很是识相,赶紧准备倒车。可惜没人帮他挪东西。局面尴尬。大爷气撞顶门,开门下车,“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哪来的,谁让你们在这住的,随便砍山里的树是犯法的知不知道,把证件……”
“卟。”一块雨布蒙过来,大爷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黑,随后身体若干处遭受袭击。大爷毕竟是行伍出身,虽然而今腰身不似当年受用,然而功底扎实,迅速扭转被动局面。他丢开雨布,振作精神,将抓得着的几个人打倒一旁。
接下来的局面是,来不及下来的两名治安员司机和狗被堵在车内干着急。大爷一人孤军作战,终因寡不敌众被笼罩于若干琐碎物件的攻击中心。诸如:树枝、石头子、毛巾、鞋子……不一一尽述。间或也有那么三拳两脚,不过为数不多,看来,这些“盲流”还是比较文明,有分寸的,点到为止嘛。
“山下出事了,迈子他们跟人打起来了……”看见来报事的人舌头都要掉下来了,查理和我连问都省了,一路飞奔冲到山口。我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了大爷的那辆宝马香车,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呈死机状,两秒钟后才再次接受到图象,并做反应:五座的车,三个人和一条狗都在,那么被掩盖在人们膝盖以下空间段的难道会是……
真是不敢再想。我眼前发黑,似要吐血。
“茬子,怎么啦?”查理喊,我拍了数下脑门、眨了数下眼睛清醒之后。向查理道:“查理兄,你先回去,如果有人问起这件事,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快走!”说完,我跳下马来,将缰绳抛给查理,调过他的马头,拍下马屁股让查理回去,查理还在莫名,瞪着眼问我:“怎么了?茬子,我得去看看啊……这--”
“走吧,我来,他看见你就更糟了--千万记着我的话!”
见查理远去,我咽口唾沫,活动下筋骨,之后以百冲刺的速度向出事地点奔去。一边把手里的猎物砸向人群,一边喊:“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管大教头是让你们这么招待的吗,还不快闪退一旁……”我于话音后8.19秒到达终点,记录不错。
少做喘息,我扑到大爷身边,忙着撤去他身上的杂物,呼天抢地的叫他。那三个人和狗也已冲下车来,围于大爷身畔,千呼万唤。此时其他人早做鸟兽散,其去速不亚于来时之我速,早已绝尘远去于百米之外。
大爷爬起时,还保侍着双手抱头的基本防御姿势,看清面前的是自己人后,他眼前一亮。不顾伤痛,左手往右腋下摸,右手往左腋下掏,终于拔出枪来打开保险扬手一枪。有没有人中弹,一时看不出来,因为距离太远。不过獒犬对大爷此举的反应甚为迅速,它可是受过猎犬高级技能培训教育的高才狗。大爷枪声没落,獒犬便顺着枪的指向吠奔而去。
大爷当教头前五年到现在都没受过今天的这样的奇耻大辱。此刻他情绪激动,双唇颤抖。那几个下属刚刚因护主不利,此际也是畏手畏脚不敢上前。大爷又放了两枪,也不见有人倒到,可见是鞭长莫及了,只得作罢。余愤未消的他调转了枪口。此举自然吓得几个下属面如土灰。
“大爷,自己人……”我赶紧按下大爷的枪口。大爷猛然把枪一摔,向车走去,他脚前的障碍物一一被他踢开。走到车前,他突然回头大骂:“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把那群混蛋统统给我抓回来!”大爷冲那两个治安员大喝。一边猛拍车顶打节奏。两个治安员一脸难相,咧着苦瓜嘴看我,未动。很显然大爷的要求凭他们两个人实难兑现。他们是希望我说句话帮他们打个圆场。我偷眼看了一下大爷,简直凶神恶煞般恐怖。
“没听见叫你们把他们都逮回来吗?!”于是权衡利弊后,我决定转述大爷的话。那两个治安员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脸都气白了,我心中暗自喟然,哎,看来我把他俩得罪了。
“快去!”大爷又喊。他俩硬着头皮向人群散去的方向追去。獒犬却徒劳无功的悻悻然跑回来了。
“你学的还真快。”大爷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并将目光转向我,这倒令我无限恐惧,我清楚,大爷之所以怀着这么大的兴致来打猎,不能不源于我的蛊惑,如果他追究起来……
“这不是您调教的好吗,大爷,您……”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恭维他几句以中断他的想象能力。他却突然暴跳道:“给我滚到车上去!”我和司机面面相觑,以为他是在叫大犬。稍后发现理会有误。于是我赶紧捡回猎物和大爷的枪,乖乖钻进车里,司机已经将障碍物移开把车发动起来了。
“回去!”大爷没好气的说。司机战战兢兢的望了一眼那两个治安员,“不等他们了吗?”
大爷眉头劲了两劲,司机二话没说,调头就走。这回大爷带着他的狗坐在后排,我在司机旁边。
调过头了,我从旁边的观后镜看见那两个治安员正连追带赶的撵车。我从正观后镜看见大爷一手扶着把手,一手扶着他的爱犬,一幅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感人景象。狗一定比人忠诚的多,我想大爷此际一定那么认为的。
倒是自家主人心疼自家犬,回来的路上再也听不到大犬的伤痛哀鸣,却伴有车门直响。
“没关严。”司机对我说。
“没办法了。”我低声回答,一边向那被大爷拍走形了的车顶呶呶嘴。司机不再言语。但显然,这种噪音与车内的庄严气氛不符,我只得腾出一只手来拽车门。车把手和车门都有在一边,我的两只手生在两边,势必有一只手要横在身前,于是,我这一路上吊般难受。恨不得下车同那两个治安员一路走回去,也好向他们解释一下,我不是诚心为难他们,只是无能力,兄台你体谅啊……
只是想想而以,再难受,我也不敢提出下车,这时,才真正是“舍命陪君子”!
车开到城里总算是好多了,至少不再颠的肚子疼。
“诊所。”司机离我们遇到的第一家医疗机构老远就提示道。然后我和他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在观后镜中相遇。也同时看见大爷无动于衷,毫无表情的表情。路过中心医院,司机放慢速度,在医院门前缓缓经过,大爷依旧没有任何指示。虽说只是皮肉伤,但毕竟是挂了彩,也总不会是想就那么鼻青脸肿的回治安衙门吧。
之后,我想到象大爷这样身份的人也会有抬不起头的时候。就象遇到今天这样龌龊的事情,连医院都不愿进。怕面子嘛。想到这,我心领神会。
“到我那去吧。”我告诉司机。大爷听见了,并没有反对。
司机极其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对他来就,仿佛遭到了救星,有如久航的船儿望见了岸。因为没有比乘车人不说去哪,又不能停车更让司机烦心的了。
车捌进杂草堂大本营街区时,我在一个小巷口看见一个堂里的小兄弟。他也看见了大爷车里的我,正好奇的使劲瞅。我冲他连呶嘴带摆手,示意他大爷要到堂里去,赶快回去准备一下,那小子还挺灵的,点点头跑了,也不知明白我的意思没有,让我担心了一路,直到望见堂里的大门了,才放下心。
显然这里已经打扫过,并且安静的很,平时那些喜欢闲懒极不讲究的混世魔王都不见了影子,偶尔出入的兄弟都还得体。我心下欢喜。安排好司机在前厅休息,亲自开道请大爷往后堂正厅去。并示意所有经过的人别往我这边看,因为大爷低着头,正走在我旁边。
我还没到大厅门口,闹子就带着两个弟兄迎了出来,看得出来他们几个刚刚参与打扫了,因为屋子很干净,唯在他们几个风尘仆仆,这倒与大爷很是相衬。我心下正为这一巧合窃喜,闹子已经迎了上来。
“茬子,怎么了--大爷?您……”他认出了我旁边挂花的大爷,显然出乎意料,一时语塞,少倾惊叹道:“这是怎么了,谁的眼睛这么瘸,能把您的脑袋看成沙袋……”
闹子就是闹,真能添乱,这那是安慰,还不如不说呢,没深没浅,哪壶不开提哪壶。大爷鼻斤眼瞪,嘴直瓢,再看土尔其大獒与其主人表情一致,同仇敌忾,蓄意待扑,简直兄弟般默契。我见势不妙,一把把闹子推开,忙着请大爷主犬进门,一边吩咐看荼、找药,备狗粮。
“吵儿,准备食宿,大爷今天留下,三儿再去找点这个药,四儿,去告诉司机小桥,吃完饭直接去修车吧,下次开衙议事时再来接大爷回去。”
我支去多嘴的吵儿他们,把大爷扶进房间休息,随后凭着名医那剽来的手艺,连拼带凑给大爷疗伤。
大爷微瞌双眼,任我摆布,我往他脸伤处涂药,也看到他脸上的皱纹,竟不由得心下一酸。我们时常见面,可似乎今天我才第一次发现大爷变老了,他老了,他也会老……
好久没有这种因伤怀而想流泪的感觉了。我把大爷全身的清肿之处都涂好药。“大爷,还有哪不舒服?”我问道。竟是良久无言,突然大爷说道:“乱啊,再给我揉下背吧……”大爷声音低沉中透出疲乏,却是难得的温柔,我想他已经很久没用这样的声调和我说话了吧,不只是很久,简直是太久了。他又说:“当年你婶儿就……”
“唰。”两行我泪溅在大爷的背上和着药酒,大爷闭着眼趴着,当然没有看到我哭,我急忙抹去眼中泪水。少有人知在我肋下有一道半尺余长的伤疤,它与我干净靓丽的外表极不相称。那是大爷给我留下的,显些要了我命的伤。因为它我不愿与人共浴辈泳,天再热我都严包紧裹,在这么多不修边幅的兄弟中自然背上“太秀”的软帽子。我曾决定,我与大爷之间的恩怨到此伤为止,互不相欠。之后,我只当他和我其它的爷一样对待,可而今——
我再次看着大爷突然衰老的样子,轻叹一声,没有大爷,我茬子的今天身在何方由不可知,虽然他曾经扬言与我恩断情绝,并想一铁锹劈死我,但无论怎样,他百年之后我一定会为他顶礼终送的。我平静一下心绪,“毕竟我还活着,而婶娘死了,那就还是我欠他的多一些……当年--谁让他娶了媳妇忘了我,就把我推给名医那个老东西不管。如果我不跟着名医,也许就学不会乱下药,婶娘也许活着,我也不会变得象今天这样油嘴滑舌,都是名医的错!当然外因是次要的,问题还是我自己造成的,至少名医还让我学了这么个半吊子的医术,连我自己都没信心的手艺。”
往事果然不堪回首,我的脑袋灰蒙蒙的一片,我茬子不是什么好人自己知道,但毕竟自觉还没做过什么太过卑鄙的事情,唯一一桩憾事竟是落实在大爷身上。造成他可能孤独终老的现实……
哎,让一个人面对自己的鄙事,真是很困难,想我茬子一向以雄谋大略的姿态统领着堂下无数兄弟,阴险的一面就暂时不提吧,维护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也是人知常情。其实我是有点--哎,有错的人要是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不是至少可以得到他有诚实好品质的赞扬呢,应该是吧,所以请记住我好的一面……
第一卷 第3章 失大本营(上)
“老师,我来看您了……”我走进老师的屋子时看见他正在读一本《八卦易经》的厚书。因为,我有事相求,自然格外亲切。我把送他的好荼好点心递到他面前,“老师都是我特意从城里给您带来的,怎么样,都是您喜欢的吧?”老师看看我送的东西,脸上笑意微展,说道:“我还当你把老师忘了,又一想儿大还不由爷呢,何况我这个当老师的,原来你还知道孝敬老师。”
“老师,看您说的,我几时忘了您了。”我知道老师就好叫屈,也没和他争辩。要求他嘛,自然要态度好一点,可名比猴都精,早看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笑道:
“呵呵,别和我转圈子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也没什么事,对老师来说小菜一碟,我那当地的土财主,白离爷寿辰在即,他没什么水平,就喜欢个名玩字画什么的,我想请您帮忙写个祝寿的颂歌词,送给他。”我见人家猜到了,也没必要装了,只好据实相告。老师听后,一脸不屑。
“选点不掉面子的好礼送他不就完了,还出什么新奇,他懂什么是文学吗?”
“呵呵,老师,到底懂不懂我不了解,但我知道他希望别人认为他懂,所以想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这也叫投其所好嘛,他就喜欢那个。当然,我这么费心机不只因为他有钱,更因为他表姐是总督夫人,我还想有事可能需要求他,所以先来求您了,您帮忙吧。”
“你小子真是越学越滑。”老师笑笑,但他还是点点说道:“什么时候要啊。”
“不急,还有几天呢,您好好斟酌下,就算帮我了,拜托老师了。”我一见有门,急忙上前,又是续荼,又是捶背的服侍老师。
“嗯,乱儿啊,不急就好,我这两天正要进城去看看,顺便也想去看看你,不想你来了。这事我记下了,如果你不忙就坐下来陪老师说说话;如果你还有事要办,你就先回去,我也好好理理思路。明天我就到你那去,咱爷俩再好好聊聊怎么恭颂,为师不能让你丢面子不是,好不好?”
“真的,老师,好啊,我刚好还有事,那我回去准备先。”
“去吧。”老师挥挥手,又翻开他那本书。我才看清,根本不是什么‘八卦易经’好象是‘八卦商经’,现在真是盗版猖獗,老师看什么‘商经’,显然是书名都印错了……
我乐颠颠离开老师,没想到这么顺利。老师这个老家伙一向自视清高,一手好字,一肚子学问,可有人求他写点什么,他就抱屈。想向人家收点润笔钱,又怕毁了名声,白给人家写吧,他又觉得真迹就那样无偿外流损失巨大。所以求他动个笔,就是两个字‘费劲’。不想这回这么快就应下了,呵呵,还是我茬子面子大……
第二天,我边处理事务边等老师来,老师说话果然算数,说来就来,一大早就到了,我把他安排在前院休息,又叫兄弟们来认识一下我的老师。陪他聊的时候,我把白离爷的情况向老师交待了一下,以便他构思。老师直点头,就是不动笔。可能是人都有职业病,老师看见堂里这么多人都围着他,非常尊敬的样子,他一定以为他们很想听他讲课。于是乎他老人家忘乎所以,畅所欲言,夸夸其谈的说了一个上午,祝寿辞一个字都没写。我也不好意思打断他,直到下午了,我感觉不太好,老师可能是好久不教学生了,有点犯瘾。看样子只要有人捧场,白离爷明年过生日,他也腾不出功夫写寿辞。荼水都喝了四壶了,荼碗沿口的金边都磨没光了,老师依然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和周围的人神侃。我提了几回气想提醒他一下,都被差了过去。最后我终于鼓足勇气决定,我必需打断他的时候,老师却话题一转提到了我,把我好一顿夸奖,仿佛他来就是要为我写一篇颂辞。我刚刚的决定也再次搁置,自己夸奖自己总是不好意思,让老师来说说也好,让堂里的兄弟加深一下印象,知道我茬子是个能文能武称职的首领人物也不错。
不过老师好象夸我夸的太直白了,怎么听怎么有点假。
老师说:“茬子小时候就十分聪明,我看他就是好材料,尽心尽力教他。茬子是真给我挣面子,天文地理,史艺工算都是先人一步,聪明啊,特别那个心算法,过人啊。茬子记忆力好,好的不得了啊,他小时候,我就总和他玩一个考验他速算能力的情节游戏,茬子次次不输,一字不错。--对吧,茬子,还记得那个水果贩子的数字题吗?”
我的脑袋飞速运转,回想老师说的那些情景,他刚刚说过我记忆力超人,如果想不起来,我不是很败。水果贩子的数字游戏---,哦,我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了。
小时候,老师发现我对数字敏感,反应较快,他就经常用一道数字题来逗我玩。那数字故事题很简单,就是要求速算和心算力强一些,故事是说,一个倒卖水果的小贩,每天要进货、销货一定的斤两数量,老师会不断的变幻进出货的数字,加快陈述速度,突然说到某一天时,小贩要结帐,老师就会要求我立刻报帐,说出进货总量,售货总量,及库存水果分别是多少什么的。对我来说那并不难。
就听老师说:“茬子啊,老师好久不考验你了,现在没变笨吧?咱们再玩玩?”
大家听了老师的话开始起哄,七嘴八舌的一片。
“老师,怎么会,您的学生有那么不争气吗?”我回敬老师,说完,我又低声对老师说道:“老师,是不是说过头了,都是小孩子的游戏了,您还要玩?我是请您来写寿辞的,不是让您来考我计算题的……”
“你怕了,怕我再增加难度,你答不出来,当着你的下属,很没面子啊。”老师也低声对我说。
“我怕?”我心想,我跟着三爷四处收苛捐的时候,别说简单的加减法,只要有一个乘数不超过三位的乘法,除数不超过两位的除法,我基本是随问随答,不用任何计算工具的。三爷在发现我的优点后,立刻抛弃的了计算器,纸笔和算盘,带着我走,他说我比那些东西迅速便捷的多。你老师那个水果商能贩运多少水果,只要你问,我连他得交多少管理费和税费都可告诉你……
我正想着,老师说:“乱儿,敢不敢再试下,让你的弟兄们见识下你的能耐?”
“好吧,既然老师说到这了,您出题吧?”我想,试试就试试,一来可以让你老师闭嘴,二来可以扬我之名,何乐不为。
“好,茬子,不过我可提醒你,那水果贩子这几年生意做大了,做买卖要考虑的问题也变多了,你别轻视他了。”
“我一直牢记老师的教诲,从不敢小看任何人。”我嘴上说,心里却在想,不就是又要多些计算天数,快些速度,加大进出货数字嘛,我怕你啊,毕竟还是小商贩吧,难道他还能做进出口贸易来?
“准备纸笔,如果这次你还能毫无差错的回答对我所有问题。我立刻帮你写寿辞。”老师说,十分干脆。
“如果您那个水果商的买卖已经大到我算不清数量,我把我杂草这趟房子让给他存货。”我也不甘示弱。
“一赌打定。”
“驷马难追。”
我一笑,为老师铺好纸笔,老师也一笑,点点头,没动声色。接着老师说出了他那道拿手的益智数学题,我从小到大听他说了多少次了,那题真的很简单,不过是加加减减而以。这次,老师想知道的结果更是简单,数值很小,小到以前我都忽略。
问题真是太简单了,怎么就这么简单呢?简单到我输掉了一趟房子……
我想老师一定是有备而来,挖好坑等着我跳。
第一卷 第4章 失大本营(中)
老师说那个水果贩子的日记帐在他手上,随后,他翻开帐本,开始陈述去年的帐目,他说:
“元旦第一天水果贩子进货312斤,当天上午销出进货三分之一;余下的水果和年初的存货685斤在随后一天半内销空,年初存货中有占存货总量五分之一的损失;一月九日他再次进货568斤,进货后连遭阴雨三天,所余水果中除去八分之一烂毁外,其余水果三七开售出,其中七分正常,三分以买一赠一方式销出,赠送部分计作损失;从一月十五到二月六日,他每隔四天进货1746斤,所进水果在随后的三天以每占所余存货十分之九、九分这八,八分之七的比例外销;二月十七日他进货560斤,同以前余货一并在三天销空,休息一天,次日再次进货1101斤,其中1斤是回扣,直接冲减损失……
三月生意兴隆,进出频繁一日进货316斤,销货189斤,停业三天,……四日销货209斤,进货……三日销……进……损……
四月阴雨绵绵,七日起:……八日……九日……
五月……
六月……
七月
……
十二月三十一日,水果贩子销出了最近一次进货量三分二的水果,之后回家休息。”
无声ing
大多数人目瞪口呆,另一部分面面相觑,还有几个伏在桌子上。老师放下帐本,寻找荼碗。
“完了。”他说。
“完了?这就完了?”
我看看老师,老师看看我,我很想把那个帐本拿过来仔细研究一下,那是多少血泪凝集而成的啊,又是哪一个超级智商的水果贩子记下这么一本帐,他一定花废了不少功夫。恐怕他和某一知名数学家是至亲;最现实的理解是这根本不是什么帐本,是间谍密码手册……
不过,我有心里准备,老师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无聊了,只不过这次比过往更堪而以。
“呵,老师,这个水果贩子去年进货总量为39483斤水果,平均月进货3290.25斤,去年销货总量为37699,平均月销3140斤,加上年初库存,减去合理损耗,他现在手上应该有2500斤水果,正象您说的,他生意做大了,要不,就是积货了……”
我想水果贩子都这么记帐,能做好生意才怪呢。
我看着老师,听着耳边惊慕的唏嘘,轻轻问道:“对吗,老师?”我换了一个新荼碗用了一个把新荼壶给老师重新倒荼。
老师面前的桌布都发湿,但愿只是荼水洒了弄的。
老师接过荼碗看看我,点点头。我开始研墨,并把沾饱墨的笔递到老师手中。老师接笔在手,看着面前早铺好的纸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开始动笔,我长出一口气继续磨墨,当我想招呼大家一起来看看老师文笔的时候,我听见老师边写边说:
“茬子,居然这次也被你算出来了,果然不错。”听到认可,我快乐了大约N(N>=1)分之一秒,就听见他又说:“可我这次的问题是,这个水果贩子去年一共赶了多少次集市?其中又有多少个是星期天?如果每遇到两个阴雨天,他就需要换一双鞋袜,如果一双袜子顶一斤半水果的价值,而一双鞋子是七双袜子的价钱,那他这一年至少要有多少卖水果的收入用于购置鞋袜呢?……”
我想我的大脑一定是伤力了,它一片模糊,只勉强感到一种不可阻止的下沉趋势伴我左右。在下沉过程我竟无比清晰的看清,老师写下的是一张字据,至于内容我不想再看,最后我看见的是他沾满灰尘的鞋袜,——是该换了……
老师温柔的说:“茬子,怎么啦?我问的问题刚才的陈述都涉及了,就算有没直截了当记述的,也可以推论出来的啊,你那么聪明,对你来说当然是很简单的啊,你不会让为师失望吧?老师可不是纯心要你的房子哟……茬子?”
我失去知觉,据说,我晕倒在地。可我知道我的大脑还在运作,它不停想让我相信,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恶梦……
什么叫心灰意冷,什么叫万念俱灰,什么叫虽生尤死,还有谁不知道吗?问我啊……
梦终于被一群猴子的出现中断,仿佛有一只猴子直窜到我身上,伸着毛茸茸的瓜子拽着我的衣领不放,嘶嘶啦啦的叫着,还要往上窜。我怕他抓到我的脸,一惊,清醒过来。身旁没有猴子,只有吵儿他们拍前胸打后背的见我不醒,正要按人中。我突然睁开眼睛,吓了他们一跳。
“茬子,没事吧?”一群人围着我问。我定了半天的神才想起一个人。
“老师呢?”我问。
“他说你没事,一会儿就能好了,还说你醒了就把这个字签了,签完了就给他送去,还让我们快点把东西搬走,他要用房子,然后就回去休息了。”
我拿着老师写好的契约,左看右看,突然泪如泉涌,“我输了?老师,他怎么可以不按套路出牌,我屈啊,惨啊……”
激愤了一会儿,我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一下,擦干泪水。吵儿拍着我的肩膀说:“要化悲痛为力量啊,你经常这么说的,我们知道不是你笨,老师太邪了,谁也没想到,所以我们不怪你……”其它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劝我。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可我就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给老师拿去!”我签好老师那张声明房屋易主的契约之后一挥手递给身边一个弟兄。
头一次这么悲壮,但不管怎么说,好久不见老师写的字了,他的字还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就是内容太残忍了……
大家默默无声的收拾东西,好在我们还有两层院子,东西还放得下,人却都挤出去了,有一部分兄弟知道堂里用房紧张后,外边还有宿地的,都自觉的出去住了。头趟房子原来主要是聚义和对外接待用的,家俱摆设不少,在原来的地方也没感觉多,一旦搬出来,那些桌椅板凳摞着摞也还是堆满了二层房子的余地。一些易破易碎,但扔了又可惜的瓷器玻璃什么的装饰干脆都摆到我房里来了,我的屋子是墙就挂着壁画,是台面就摆着花瓶雕塑,弄的跟工艺品展览馆一样。一到天黑了,如果不开灯,别说外人,我自己都不敢动,怕一转身就打破点什么。这些东西一占,房间骤然变小,无奈我把我房里不必要,占地方的家俱也堆上了杂物堆,以保证有足够的人员流动空间。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招待来客和商量事情的地方了。二层房子的大厅堆满东西,所余空间狭小而零乱;厨房的储备间还有些地方,可总不能让人和谷物及食品为伍;三层房子过道中厅也还宽敞,可毕竟不适合迎来送往。也只能全由我的房间代劳了。也好,每天我不用动,也不用听谁汇报,所有事情就会全找到我这了。基本上能喝杯清静荼都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我不停的安慰自己,这都是我自个造成的,我认了!
第一卷 第5章 失大本营(下)
可并不是我认下了,一切就都可以相安无事。房子给老师腾出来后,就又出来一个新问题,那就是进出堂里要走哪道门的问题。杂草堂的正门通道是和头趟房子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那个门道在建筑上应该是房子的一间,我既然输给了老师那趟房子,老师自然把门道据为己有,那个门道是全堂上下最方便的出入口,而今有了拦路虎,矛盾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就那个门道的使用权问题和老师发生争执。这令我十分头痛,我倒是行了,为不看到老师残酷的笑容,我输了那道题之后,就自觉的只走角门了。可堂里出入的人那么多,有久不回来的,还不知道已经发生的巨变,误闯老师领地的大有人在。
我的内心剧烈的矛盾着,思考了两天后,决定争取门道使用权,顺便看看老师能不能发发慈悲再匀我两间房回来,解决一下实际问题。
我硬着头皮来见老师,想与他达成一个和平共处的协议。我想老师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应该不会为难我吧,只是我没想到老师的胸怀竟然如此宽广。他知道那么多东西,竟恰恰不知道什么叫知足。
“老师,这层院子都输给您了,这个门厅能不能还让我们走啊?”我满以为他一定会无条件同意,可他呢,我想起来就心寒,亏他是我唯一正式拜认的授业老师,对我可谓严到家了,现在想来就是痛打落水狗的残忍。他说:
“我没那么刻薄吧,门自然要走人,不然门不就失去门的意义了吗。这还用说吗,杂草堂的人完全可以继续从我的门道里过。”
听了他的话,我长了一口气,尽避听见他在门的前面加上“我的”让人十分刺耳,但毕竟人家也没说错。
“不过--”他又说道:“交点过路费就可以了嘛。”
“什么,老师,房子都让你了,走个门道,您还要收费?”
“茬子,你这怎么说的,难道我欺负你了?这那有用别人的地方不给钱的。”我象刚刚吃了黄莲。他看看看我,突然长叹:“哎,我也知道你当这个家不容易,要养活这么多人,那能想的那么周全,老师也不怪你。可你看,我如今一年不如一年,人老无用。你小时候老是跟着我,这长大了,不是一走就没了影,要不是有事想起我,只怕你都忘了我吧。”
“老师,您怎么能这么说啊,我给您的东西还少吗?”听见老师居然在面前叫屈,我哭的心都有了,这么多年,我对谁有戒心,都没怀疑他,可老师也真够意思,一口吃了我一趟房子,还在这叫冤,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乘。
“那些都不提了。”他自个收场,“我记得自小,我就教你自立,我这做老师自然不能托累了你。我决定了我要自谋生路,不能让你分心。我想好了,这趟房子临街,门面不错。我要开个卦馆,挣钱养活自己。”
“老师,开卦馆用这么多房子吗,一两间够了吧?”
“那怎么能够呢,你看啊,这间是坐堂的,这间是给顾客歇脚的,里面这间我休息的,那间做娱乐休闲的……”
“什么?”我真不敢想象,他居然还要有娱乐休闲的地方,老师不是要开一个五星级国际水准的卦馆吧。“就算是那样,那也用不了那么多间吧?”我想再请求一下。
“还有剩下的吗?就算有,我还可以租出去啊,也算有个保底的收入吗,如今,你看我人近半百,生之不易,如果有天动不得了,不是很惨……”老师不紧不慢的说。
我怎么听,怎么不愿听,老师这么说,就好象我不给养老似的,事实上,他日子过得比我还滋润。
“老师,您这样的话说了N遍了,这我知道,可我原来这房子里的东西放不下啊?”
“东西,是啊,那么多东西……”他沉吟一下说道:“要不,我租你们两间,如何?我算你们最便宜的房租钱,如果你们租了我的房,我白送你们过道费。”
“老师,您真是太精明了。”我回头看看候在外边那许多哭丧着脸的兄弟。现在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老师,真有他的,一毛不拔。
百感交集之中,我由不得望一眼堂门口那几棵郁郁郁葱葱的大槐树,据说那是杂草堂建成之时,老祖宗亲手植下的。而今,让我连同房子一同输给了老师。我还有什么脸当这个堂主,这人生还活个什么意思……
正当我思绪万千之时,却听到老师不紧不慢的说道:“茬子,你可别打我门前那些树的主意,我还要做生意呢,图个吉利。”他喝了一口荼继续说道:“要上吊,出城十里,浑河边上全是树,有的是歪脖的,肯定有一棵让人中意的,要吊多少,怎么吊都没问题……”
“我……老师,您……”我看着老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还是个为人师表的老师吗,简直就是豺狼虎豹。想我茬子一向伶牙利齿,此刻竟然只觉得喉咙发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也不说了,天无绝人之路。我想起草堂上诣宗训教中的一首名诗《草》,诗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苦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首诗基本是做为杂草堂堂诗被门人传诵的。它代表着希望。
“等我想出办法来的那一天的。老师你欺负我,哼!”
我不再恳求。
“好吧,老师,我的事情我再想办法。你老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不必客气,尽避开口。”我起身想走,老师洋洋得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和你能客气嘛,我还正想和你说说呢,你们搬的东西里有两把太师椅,我觉得和我的气质很相配啊,依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它们了,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不贪多,一张就够了……”
“是吗?好,老师,我即刻让人留一张来给您。”我咬着牙说。老师就是这种人,说不客气,他就真不客气,实在人儿啊。
“谢谢你啊。这个……”老师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是师生嘛,房子不租没关系,咱们这么熟,既然你对我如此的客气,我也不能坑你们,这过道费我算你们最低价。就这么着吧,你看行不行?”老师掰着手指头说:“每天前50人次,每次一个角子就行了;超过50人不足500人的呢,给你们打五折;超过500人的算我送你们的。当然,如果有大型物品或牲畜通过门道,我们视情况另算……你看怎么样,很公平吧?”
如果老师不再多说后面的话,我想尽避我很丧气,但我还是可以独自走回去的,可听完他的话后,我就感到有三四个弟兄突然冲上来扶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师,回去的。什么也不记得,除了一个念头,我就在想,铁蹄踏践世界横征暴敛灭绝人性的法西斯是什么样的呢,老师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吧?为什么,在我脑海他的形象和为世界人民所痛恨的希XX、墨XXX是那么相似呢……
老师和侵略者有没有关系,我没想清楚,不过我神智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大伙,“尽量走后角门吧,远是远点,就当锻炼身体了,如果真有个急事,实在来不及,跳墙钻狗洞都可以……”
我的无奈,谁人能知?我哭……
第一卷 第6章 事非多(1)
469)
今天是白离爷寿日,大清早,我叫人弄了一辆车,然后,我整装出发。走时就带着蜗牛。
之所以早,是因为我想从心底表明我对白离爷的尊重,我要早早赶到,以示我的敬意。
之所以让蜗牛开车,是因为他干什么都比别人慢一拍,车蜗牛一样前进,很是一种别样的意境,安全的很啊。到达目的地的时间肯定早不了,正合我的本意。
之所以要这样矛盾的搭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去,但不能不去……
“海屋仙筹添鹤算/华堂春酒宴高朋”
“德如膏雨都润泽/寿比松柏是长春”
“北海开樽本楼载酒/南山献寿东阁宴宾”
“愿献南山寿人福德百代/先开北海樽业兴旺千载”
……
我挨着个的看着白离爷收到的贺礼,估量自己的礼物可能对他造成的震撼力,光寿联就看了不下几十幅。天下待遇最高的夸张手法运用之一,恐怕就体现在寿联上了,看的我眼花缭乱。不知为什么鹤、龟、鹿,松、桃、梅这些不错的东西总是成为寿联上的主角,在别人那里看到这些文字,还不怎么异常,在白离爷这看到,就只感觉是委屈了那些美好的动植物。还有那个“南山北海”更是频频登场,真是可惜了那一方景致。
看的差不多了之后,我放下心来,想来别人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几件实物和一幅对联充其量只算是常规主料性赠品,可白离爷有的是钱,能吃的东西都吃够了,几近麻木。要想得到他老的特别好感得需要一道得味的辅料调剂一下,那就是一个味的问题了,这叫投其所好。想我乱乱成天研究这些爷的脾好,对白离爷味觉细胞的偏喜倾向还是了解的,送的东西也应该是对口的一味。
想到这,我看看自己手中除了常规主食以外,别具特色的上好调味佳品微微一笑。最能满足别人虚荣心的人永远是我。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老师还算够意思,再我以为我偷鸡不成而痛不欲生的时候,他突然让人送来一幅书画《青云白鹤图》,旁边附有一阕《白鹤楼记》,开篇就弄了几段《诗·小雅》里的词一通神跩,跩的我眼直瓢,估计白离爷的抵抗力不会比我强,跩瘸他是一点问题没有。
老师这幅大作在我看过之后十分满意,并相信白离爷一定比我更满意,它一定会跩到白离爷的心坎里。因为他老人家虚伪的表现之一就是喜欢自己都看不明白的、具有传统或者历史意义的文字。
果然,结果在我预料之中,我额外奉上的辅料,调对了味。白离爷见到我送的书画后爱不释手,拉着我开始称兄道弟,仿佛遇到他今生唯一的知音。他对我着意的感激倒令我十分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有诈骗别人什么东西的嫌疑。
“谁言不惑春将尽,吾观正值大业兴。谁言夫子才高无可比,吾看是白公才胜十分。愿公壮志得酬兴家业,愿公名就功成笑一生……
碧水春波好风光,仙山圣景喜玩赏。层楼飞阁多玲珑,画栋雕梁好辉煌。白鹤楼中白鹤鸣,一鸣惊人万事兴,池上欣欣草木绿,群贤朝寿降福星……”
白离爷拿着老师写的寿辞好一通吟诵,这幅书画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都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嗜好。老师一阕改写的越剧戏词,就把白离爷美成这样。真不知是什么心态的驱使,白来风一个脑满肠肥的生意人,非要成就别人心中才高八斗的文化人形象。他就着这幅画把书法和诗画的知识好一翻延展说明,仿佛是个无以伦比的行家,怎么看怎么就觉得他象印在盘子里的干煎牛柳,过火的虚伪。
再虚伪我也得当真实,而且是不能再真实的真实。我跟在白离爷旁边应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手拿着灰托,一手拿着抹板,紧着抛光溜缝,说了若干次类似于下面的句子。
“什么?写词还要有个韵律?我都不知道,还得是白离爷有学问,跟着您真长见识……”
“什么?这叫泼墨写意?看我还是不知道,就知道这画好,特别配白离爷的气质就给您送来了。”
“什么?你说这书法和白离爷的相似?我仔细看看,哎呀,没错,怪不得这么好,什么颜筋柳骨都比不了它,除去这份神韵赶不上白离爷,打冷眼一瞧还真象白离爷的手迹呢……”
……
白离爷笑的地动山摇,一边说道:“茬子,都说你小子机灵,果然不赖,我白某人这辈子就是喜欢个古懂,书画。这东西才有品味,人生苦短,争个什么名利,要也是要一个意境,如果能每天品茗赏画,夫复何求,大伙说对不对啊……”
“一点不错啊,想开了人生也就这回事嘛,圣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心想,我呸,你不争,二十四楼,楼楼“白”字头,怎么来的?多大个地方,你一个人酒楼、荼楼、饭庄就开出二十四家,还让别人活了吗?还在这说什么视金钱如粪土,淡薄人生,不争名利。我没你清高,我不淡薄,你能把那些产业让给我吗?如果你归隐,我天天给老师叩头求他供应你好书好画都行,你干吗?假牛柳!
一阵寒暄之后,开宴的时间也快到了,我看见其它一些和我辈份相当的来宾,就想凑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可我的屁股还没沾着凳子,白来风就一把把我拉了起来。我不停的往回挣,袖子都快扯绽线了,还是被他硬拖着坐到他附近的中心位置。我扫一眼周围的人物,顿时脑袋比戏台那舞狮用的绣球还大,都是清一色的虎贤豹尊,真是群魔皆至,鹫隼咸集,太凶险了。我如芒棘在背,处处不安,把衣领提了又提,还是觉得自己就象暴露在狼群面前的小搬羊,无依无靠,可怜兮兮。最可恨这体面衣服的领子都设计的这么矮,连头顶都遮不上。
无奈的尝试了数种招式,我依然不能隐身。别无他法,我只可龇着牙,保持着经久而真诚的谦卑模式,向每一个不慎将眼光游移到我身上的先贤至尊抱以最恭敬的笑容,累死我了。我十分后悔没在开宴前跑掉,可仔细一回忆,好象打我一出现就被白离爷盯紧,没有机会啊……
“请给我个机会,别让我在这活受罪……”我祷告中……
机会终于来了!又有贵客临门,白离爷迎接去了。我心中窃喜,蹭了几下鞋底,咽了几口唾沫,谁也别拦我,我要溜之大及!
可就在万事俱备,只等开溜的关键时刻,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肩膀,阻止了我的冲动,这真是功亏一篑的悲哀!我已经挂上了档,给足了油,就等着开跑了,他却死踩着刹车不放。我恼!
是谁这么没人性,接了白离爷的班看着我呢!我真不甘心。于是我象征性的挣了两下,试探试探对方的反向牵引力,看有没有重新脱逃的机会。没想到对方不是一般的缺德,我正用力的节骨眼,他却突的一松手,我重心突偏,好险没来个满嘴地毯毛,天下还有这么失天良的人吗!
我压抑着满腔怒愤回头望去,看清来人后顿时怒气全消,是三爷,难怪这么阴损。可是对三爷来说,这种程度的缺德就算是积德了,还能强求什么啊,我算幸运的了。也同时幸福的感觉到原来真有那么多人想着我。再同时,我痛苦的不愿去想,不知这条狼又抓住我要干什么。
“三爷,您也来了,多会了,没和您打招呼,您见谅。”我满脸虔诚的说。其实我早看见他了,并一直祈祷他别看见我,可惜事与愿违。
都是白来风非拉着我往前边走惹的祸,这里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不然能被狼盯上吗。
三爷有着狼的本性,却埋没于羊的表象下。他依旧是笑容满面,这种笑容我熟悉,小时候,我曾经一度以三爷这种笑容可掬的圣父形象为效仿范板,但在今天,随着的时光的流转,世事的变迁,这种笑容已经质变到令我见之则不寒而栗的地步。
在久远的记忆里,年青时的三爷是最具亲和力的一个人。我没见过他发脾气,他还很会阻止别人发脾气,对谁都是很友好的样子。所以幼稚的我心甘情愿的给他当小苞班,起早贪黑的帮他干活。那时他人诵绰号“笑面三郎”,但时至今日,已经很少再听到这个称呼了,江湖人氏谈之色变的是“笑面豺狼黑心三”。至于差距如此之距的来由可能与三爷步步高升的必要果决有关;可能与食草动物本性的弱点有关;可能与食肉动物不被理解的生存原则有关,可能与旁观者不明真象的真善美划分准则有关;可与全世界人民狭隘的本本主义人生观有关……
总之,三爷还是三爷,笑容还是那个笑容,只是我再也感觉不到当初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我变聪明了,或者,游戏的角色有所转变。
“茬子,怎么总也不见你到我那去了?咱爷俩可是最投缘的了,来来来,坐我这,我有话和你说说。”三爷拉着我坐到他身边。我就觉得他旁边的凳子都是用仙人掌皮造的面,怎么坐怎么不踏实,一会儿向后看看,一会儿又向后看看。三爷见我坐立不安的样子直咂嘴,“怎么了,茬子,你小小年纪也得痔疮?”
“不是,三爷,我没事,您有什么话您说。”我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在想,三爷啊三爷,自从你爬上现在的位置以后,我去求你的不算,如果你主动找我,有是好事的时候吗?我坐不住你还不满意了,如果我会土遁,我一准现场消失。
三爷一定以为自己十分得人爱戴,他拍拍我肩膀说道:“乱儿,我自你小时就喜欢你,上哪都愿意带着你,你小子聪明伶俐,我沉着冷静,咱爷俩做起事来就是默契……”
“是啊,不能再默契了……”我说。
听了三爷的话,我心泣泪,我到今天才想明白,我自小就让他抓了个白劳力。
回忆起当年,那时候的三爷可没现在的风光,还干着作战一线工作,每天大老早去早市收移动摊位的税费,每天大老晚的去夜市收相应的税费,平时还去收固定经营地点的税费,可谓累,对三爷来说就是更累。我不夸张的说明一下,三爷对数字的理解与认知程度,与通常马戏团里会做数学题的小动物有的一比。当然,他的综合素质肯定是比那些小动物强的多,因为他是人,他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他会利用工具,比如算盘,计算器,后来还有我。
我不想去讨论过何以具备象三爷这样才华的人能高踞今天的显位,但我记得那时,他按着计算器算数字还不如人家小商贩口算快时的尴尬。每每人家都备好了钱等他半天了,他才算出人家该交多少费用。这种时差直接影响着他的工作效率,和人际关系。他的同伴都不愿意和他一组出勤,他的领导每每看见他都会忍不住的皱起眉头。好在三爷脾气好,谁爱说啥就说啥,不影响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的他的笑容。
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在眼前。三爷在别人滥用的嘲笑中发现了自身的不足,同时也找到自己的长处。他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夯实着除业务能力以外的各项必要基础。待到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时,他闪亮登场,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那些隐忍的日子里,我成了三爷不幸遭遇的见证人,同时也可能是成就他今日为豺为虎的始作伥者。每每想起这些,我都觉得对不起那许多被涂炭过的生灵。
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得以,现在我要向生灵们宣布,我再也不会为虎作伥了,因为我和大家已经站在同一战线上,我也被涂炭着……
在我记忆里给三爷当工具利用的日子是如此不堪回首。
第一卷 第7章 白门宴上事非多(2)
因为大爷和三爷是朋友,所以我认识大爷的同时就认识着三爷。一开始我们互不侵扰,我拿他当个很亲和的叔叔,他拿我当个普通的小孩子。但这一切的平衡,在他发现我的数学能力超乎他的想象力之后被彻底打破。他抛弃了一直忍辱负重跟随他的计算器,换上了我。我起早贪黑的跟着他跑东跑西,成就着他今非昔比的工作效率。他的业绩与我的幸福童年成反比例趋势迅猛发展。三爷以他一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糟粕之笔,勾勒着我永无宁日的黑暗童年。最可悲的还是那时的我竟自豪的以自己是个太阳,我被重视着,我被需要着,我在无私的奉献着,我在光荣的付出着,我会得到回报的……今日想来,幼稚的我忽略了重要的两点事实,如果我能早意识到它,至少不会再为想起我那日本劳工一样耗费的花季时光而黯然神伤。
一,三爷既然能将他手中劳苦功高的计算器抛弃,我也只能是他仕途路中的一样工具。二、不要幼稚到以为那些给你小恩小惠或者时常夸奖你的人就是你的朋友。小孩子最容易为一两句看重或称赞的话语就不遗余力去完成别人的愿望的,太吃亏了……
想我今天无论怎么保养依然无法朔壮到让自己满意的程度,十有八九就是被这些人害的。包括大爷要命的伤害,包括三爷对我所谓的看重,包括名医粗糙到咯牙的关爱。我过着那样黑暗的日子,他每天还不忘让我分药材、做药丸,烤制膏药,不做完的活,他才不会帮我。也不会管我从三爷那回来时有多晚,更别说早上出去时有多早。也难怪这许多前辈中,我和老师最好。老师罗嗦是罗嗦,但至少当年他还没有残忍到戕害我这未成年的生命。所以,就算现在他想起来要欺负我,我还是觉得他比别人善良多了。
“往事不可追,回忆就象冷风吹。”歌词写的太到位了……
我已经决定不追了,可冷风照吹不误。我听见三爷对我说:“乱儿啊,三爷可从不拿你当小孩子啊,有什么也愿意和你讲。你心里也能有数,你茬子求到我的,我能帮你的可都是尽心尽力,谁让咱爷俩不见外呢。那么你三爷我今天有点不便求你,你也不能不帮忙吧?”
可不是吗,你可不从没拿我当小孩子吗,你都恨不得把我一个当两个使……我心想,怎么样,照着我的话来了吧,三爷主动亲近的永远是他下一步或者是更远的将来要用到的人。这就叫有远见,比我茬子强,我就总放不下旧情,所以做事老是软手软脚的,就因为当年三爷对我有可谓救命之恩,所以我在他面前就只剩下一忍再忍的份。
“三爷说到哪去了,我们谁和谁啊,还说什么外道话,有什么事,您只管直说。”我在三爷表达完与我的亲密感情后很仗义的说。三爷听了我的话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茬子,我也不和你转弯抹角了,你也知道你三爷的难处,直说呢就是,你看能不能筹点钱,帮我把这期的税收计划先完成了?”
要钱?呵呵,我可不是当年那么傻了,我已经学会了拒绝,不过在运用这一技巧之前,要先学会婉转。于是我没有立刻针对三爷的要求做出表达,而是问道:“怎么了,三爷,今年工作不好做?”我嘴上的关怀并不能代表我心底不自主的联想,心对我说,怎么回事?铁耙子都磨成抓挠那么小了,还没收够?不会是收刮速度大于地表风化速度碰到岩层了吧?可这样刮东土补西土也不是个事啊,您三爷要想有千秋万代的地皮可刮,最根本的办法是继续推进全球环境恶化,让岩石都风化成粉沫,最终演变为地皮,这才是长远之策嘛。
“不是,不是,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三爷立刻否定我的遐想,并安慰我道:“你不用担心,保证不能让你吃亏多交钱。正常也得算你们预缴的税款,下期免缴了,只要把钱交给我,其它的你全不用操心。如果可以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个免退税什么的,不就相当于连本带利一起还你了吗。反正早晚的事,你先拿钱呢就算帮我了。”
“多少啊?”我壮着胆子问。
“你帮三爷,自然是尽力,还用我说多少吗,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果然是鲸鱼大开口啊,我看着三爷半天没说出话来。不知哪朝先知说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想他真是太老土了,一定没见过什么世面,井底之蛙,还不晓得时代发展到到今天有什么样的奇迹不能缔造呢?
冰冻三尺还用一日吗?一分钟足矣!
我呈冻僵状,来自西伯利亚的三爷要钱号特强寒流将我严重冻伤。
朝我茬子要命,有一条;如果朝我要钱,就省了吧,来的干脆一点,直接杀了我算了。可我怎么回绝三爷啊,好象不太可能;那我又到那去弄钱帮他完成计划去啊,这真是个难题啊,看来能做到婉转也是一项具备高难度系数的技能……
距我表皮三微米以下的所有生命细胞都在颤抖,不可抑制。但这种失控断然未能阻止我的感官接收来自三爷的信息。我的眼睛看见三爷笑盈盈的脸孔;我的鼻子嗅到他口中不时喷出的酒风;我的耳朵无比清晰的听到他说:“乱啊,这事就拜托你了,你无论如何得帮三爷想点办法。我也不逼你现在就表态,你们杂草堂不是民主讲的好吗?回去把分堂当家的都叫上来,看看谁有钱,大家商量着办嘛。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呢,我等你的信啊……”
还民主讲的好,就算我用特权能不能行都是个问题,要真讲民主,有人帮你才怪呢。我堂下的兄弟中有多少都是被你涂炭过的生灵啊,是受不了了,才纷纷投到杂草堂的招牌下,这会儿跟他们讲要帮你,我不自杀也活不下去了。
“三爷,我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也不瞒您说,我连杂草堂的房子都让给一个江湖术士开卦馆去了,就为打个短,维持个上下的开销,难啊。您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茬子,别和我哭穷,你小子比猴都精,还能穷到那个份上,说了谁信啊。反正事我是拜托你了,帮不帮可就看你的了……”
“三爷……”我突然一反常态的那么想三爷能多一会儿的停留在我的身边,听我一述衷肠,就算让我坐钉板我都无怨无悔。可就在这样我如此需要他理解的紧要关头,三爷弃我而去。徒留下那句话,那句能让我已经碎裂成十五份的心兴奋到按奇偶穿插顺序轮流跳跃不停的话,这真是少有的奇妙感觉。
唉,一声叹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十分奇怪。我求别人的时候低三下四的,谁让咱求人呢?可怎么象三爷的这样的人物,求人帮忙都这么理直气壮呢?看样子我不帮他,我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这叫什么事啊……
我正被挤兑要死要活,却偏偏祸不单行,三爷刚走,我就看见白离爷向我招手,他已经迎送了几拔客人,又回敬了一圈酒回来了,开始冲着我叫道:“茬子,来来来,怎么跑到那边去了,回来,回来,坐我这!”
我急忙理顺乱作一团的思绪,定定神,陪着笑容赶忙着回到白离爷身边。因为他是今天的主角,所以,不停的有人过来敬酒,寒暄。白离爷还想我会帮他抵挡一下,可我被刚才三爷的寒流冻得手脚发硬,行动不便,什么填砖密缝的活也没有兴致干了,也就勉强应承着。
我四下寻觅出逃的机会,真怕再碰上一个要钱的爷,那我是铁定活不下去了,这样的地方真是危机四伏。
白离爷想是多喝了酒,已经脸色发红,眼神发迷。我正想乘机跑掉,他却不忘一把拉住我,问道:“茬子,刚才你跟三爷聊什么啊,聊的挺投入啊,我在那边叫你,你都没动。”
“是吗?您叫我了?”我有点不敢相信,尽避我刚才是在和三爷说话,但凭我茬子的警觉性,如果有人叫我,只要他的音量能够震荡到我的耳膜,我应该是不会听不到的。但我也不能为这么点小事就和白离爷争。
是不是我的错,我都得认错,这是我和这帮爷打交道后得出的最具有实战性的结论。
“不好意思,锣鼓声太热闹了,我没听到。白离爷有什么吩咐,现在说吧。”
“也没什么,我就想跟你说,你三爷有什么好事是真想着你茬子,那你茬子呢,也得对得住三爷吧?他对你好,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啊。就拿去年交那个什么费来着,有三档费率是吧?我这一打听,你杂草堂旗下的商号大部分全是低档的,我白氏字号的就没几个低档的,你说这差多少啊?别看咱们关系看上去都不错,可这一码子事,远疏亲近的差距这不就看出来了。做人就得讲究,三爷对你那么照顾,他有个什么马高蹬短,你得首当其冲的帮他吧……”
我的心一凉到底,白离爷这什么意思,你尽看着三爷帮我了,他坑我的时候,你看到了吗?这样想来,三爷是不只求我一个帮忙了,白离爷也有份,怪不得他非要拉着我,友好的那么做作。可什么叫我得首当其冲啊,莫不是你们都指望我一个人出菜,想的美。想到这,我开始装糊涂。
“什么事啊,白离爷,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去年那个费用不同那是因为各人的经营档次不同啊,您白离爷的做的都是什么级别的生意,杂草堂充其量也就算个小本买卖,可怎么比得了呢。您是前辈,在您面前哪有我首当其冲的份啊?白离爷要想说什么就直说嘛,不管什么事,只要您牵个头,我一定尽力跟着您的就是了,这有什么隘口的。象您这样的爽快人,怎么还和我这晚辈玩上深沉了?”我说。
“啊,没事,没事,我今天喝多了,信口开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来,茬子,喝一杯。”见套不出我的话,却有可能被我套出话来,白离爷立刻叉开话题,毕竟他喝的酒比我多,已经微醉,这个时候和我斗口可是不明智的作法。白离爷还算有自知之明,自个儿圆场收尾。我也正心烦,懒得同他嚼牙,一时竟冷下场来。就在这时,新一轮锣鼓声传来,白离爷祝寿的包场戏,正演的热闹。
可惜我不知道,这份热闹对应着我不久后的凄凉,隐患啊……
第一卷 第8章 事非多(3)
白离爷看看戏台,也有了新话题,他道:“茬子,听说你们杂草堂老当家是戏班出身的,我估计着,你们那的人也都能演两出吧?戏这个东西好看啊,瞧那身段,瞧那扮象,唱念作打有板有眼,讲究,中看,中看啊……”
“那当然,好东西啊,只是现在的人懂戏的不多了,有品位的主越来越少,也只有象白离爷这么有文化底蕴的人才懂得欣赏这门真正的艺术。”我说。白离爷听了笑道:
“茬子,你小子这张嘴是属蚊子的,连奉承话都说的这么见缝插针,到位啊。要是我今天在这请人演粗口,难道不成我就没品位,没底蕴了吗?”
我也笑道:“白离爷要是觉得我说话不真诚,您吱个声,我闭嘴就是,还饶得着您动气吗,只不过小的说的是真心话,您要是不信,我真是不敢张嘴了。”
白离爷听到我的话后,不明所以的一通狂笑,之后就饶有兴趣的看戏,还一个劲叫我也看。我一脑子都是三爷恐怖的微笑,还哪有心思赏戏啊,只不过偶尔扫了那么一眼,却吓了我一哆嗦。
怎么这帮人我都这么眼熟呢,天啊,这不是我杂草堂下的兄弟们吗,多少年不主营戏班了,没想到今个跑到这来顶场了,也没和我说一声,早知道,我一准煽动白离爷,多打赏啊。
知道是我旗下的人在演戏后,我也多看了两眼,这时就听白离爷说:“这醉酒的贵妃是不是刚才演秦琼的那个,厉害啊,还能反串,手眼身法也凑合了,特别这眼神儿,真活啊。”
我说:“人家不都说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点不假啊,这唱戏可不容易啊。白离爷要是觉得好就多赏些个份子,咱这叫尊重艺术。”我想让他多出点钱,也不枉我兄弟们出场一回。
白离爷刚要张嘴说赏,就听见已经有人叫赏了,不是别人正是白夫人。看得出来白夫人也是个爱戏的主,象今个这样日子,白夫人怎么着也得忙着迎来送往的应酬着不是,可她老人家只是巡回义演一样走了两圈场面,就捡了个离戏台最近的地坐,意兴实足的看戏呢。这么抓紧时间的投入,就是不知道是真爱看戏,还是真爱看人。
这台上的醉妃的眼神果然是传神,诱人的很,只是诱的不是男人,是女人。我真是恨得牙根直痒,水力跑这个鬼头,有日子不见他了,又跑这凑什么热闹!白夫人虽然风韵尤存,毕竟是徐娘半老,你水力跑身边鲜花嫩草不计其数,难道这脱水的布艺制品你也喜欢?何况,白离爷还在呢……
我偷眼看看白离爷,真是难得,老家伙今天是有点儿喝多了,眼神已经迷到快看不清东西了。台上是贵妃醉酒,台下是白离爷醉酒。我心中暗喜,醉的好,我撤。
“白离爷,我看你该休息了,我去叫人扶您一下啊。”我说。
我刚站起身想溜,就看见七爷端着杯子晃晃悠悠往我这边来,我的头“嗡”的一声,又一个要命的主,我躲。
“哎呀,吴老板,有日子不见,最近好啊……”
我装作是对着人群中莫须有的一个谁打着招呼,随后一猫腰闪进人群,之前我看见七爷张牙舞爪的是想要叫住我,我就当没看见,凭着自己身轻体快,三晃两晃挤出人群,逃出白鹤楼。
我出来之前想看看水力跑在哪,那小子已经下场没影了。我又找我带来的那个叫蜗牛的弟兄,他被安排在白鹤楼附楼的偏厅里,具休在什么位置,我还真不清楚。我以为他该出来了,可这小子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到现在也没见影。可我不想等了,我怕再遇上几个索命鬼,我就走不出去了。蜗牛找不到我,自然知道离开,我也不通知他了,先行一步吧。于是我一阵风一样,逃离白鹤楼,这可是事非之地,不益久留。
我就觉得我的预言特别准,我说白鹤楼上事非多,真是一点不错,我都跑回来半天了,蜗牛愣是还没回来。我真没想到他慢到这种程度。直到下午了,他才回来,哭丧着脸。
“怎么了?”我问。
“堂主,别提了,白离爷那出事了,他家传的一个什么宝贝突然就没了,急得火燎燎的找。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没有人敢拦着,就苦了我们下边这些人了,给人家当贼似的,一通盘问。最倒霉还是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就碰上七爷,问我是不是杂草堂的人,是不是和你一起来的,我就说是。他就抓着我不放,非让我带着他找你。我也不知道你哪去了,没找着,他还以为我骗他,缠了我半天。我实在没办法,趁着他不注意就一个人先跑回来了,车还在白鹤楼那呢。怎么办啊?今晚八点前不退车,就得交两天的租金了。”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休息下吧,我一会儿再叫你。”我说。
蜗牛出去了,我的脑袋又开始飞速运转,想不想都不行。怎么这么多烂事啊。赶情我早出来一步还对了,不然还得当回嫌疑犯。白离爷那丢东西了,谁干的,太会挑日子了,专捡人家喜庆的时候。除去掉脚的小毛贼,如果是专业人士,十有八九是明偷干的吧,他老人家有让别人乐极生悲的瘾。不过好象没见他去啊。莫非那些头面人物里也有有业余爱好的?……
算了,想他们还不如想自己,七爷怎么也那么急着找我啊,他找我肯定是让我还钱啊,三爷还向我要钱呐,我拿什么还他钱,不再向他借就不错了……
我独个坐那想怎么对付这帮活祖宗,一想想了一个钟头。我去找蜗牛,想让他把车弄回来,估计白鹤楼也不会有人了,七爷肯定也走了。蜗牛去了,我当以他办事效率怎么着也得过一会儿才能有信回来。可不大会儿的功夫,他就来信了,我去接他电话,拿起话筒却听到七爷的声音。
“茬子,不想见我是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我知道我找不着你,我就想用你人的电话告诉你一个事,他现在和我在一起啊,挺痛苦啊,你要不要来看看。在喷泉免费洗车场,我帮你们洗车呢,一不小心把你的人一起弄湿了,你不妨带些干衣服来,我们等着你啊。”七爷说,根本不用想,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了,尽避我们并没有用视频电话,可我就觉得比看着真人都清楚。我不得不为蜗牛现在的境遇而忧心匆匆了。我说:
“七爷,有什么事您找我说啊,别为难我的小兄弟,他什么也不知道,你折腾他也没有用,这不是让我心里不好过吗?”
“我就是让你不好过,你怎么让我不好过来着,老是找你找不着,好不容易看见你了,还装没看见,转身就溜。没关系,我也不急着找你了,你也别急啊,我这正纳凉,听音乐呢,挺舒服的,不和你聊了……”
“七爷?”
七爷居然挂断了电话。我真是进退两难。
不管怎么样,我得先把蜗牛解脱出来,今天我倒霉,他跟着我更倒霉,再让他倒霉下去,我对不起弟兄,怎么过意得去。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我一个倒霉吧。
我出了杂草堂,直奔洗车喷泉。
洗车喷泉的的原址是上一任总督大人打算建一座喷泉广场形象工程的地界,可广场罢建到喷泉完工,下一任总督上任。新来的主子认为,那地方根本不适合建什么广场,还不如多省两个钱,先建一个现代化多功能体育馆,为有一天奥运会在本地区举行做好基础准备。就这样在新主子的新安排下,喷泉广场计划流产,现代化体育场在筹备中。已经建好的喷泉再废了可惜,依旧可以喷水,只是无人管理的独自起着润湿空气的作用。
人类利用身边事物的本领到底有多大真是难以预计。不知什么人第一个尝试改变喷水嘴的方向用以冲刷车辆,其后万人效仿。讲道德的主还能做到把车停在水可以回流或者回收的地方冲车,不讲究的是怎么方便怎么办了。喷泉周围积水四溢,云蒸雾绕,俨然成了免费车辆大众浴室。“形象工程”就成就了这样的工程形象。反正宗旨是方便大家,满足人民群众日常生活需求,人家做到了,自然也没人管。这到也真正成为有一道堪称特色风景的地方。
当我来到喷泉附近时,看见了蜗牛的惨象,我真是痛心疾首,我还当他贪生怕死轻易妥协于七爷,看来实在是万不得以。我是错怪他了。七爷不愧是人称年青有为,才思敏捷,举世无双的新世纪天才创意大师,蜗牛已经被他雨布一样盖在闭合不严的车顶窗上。车罩在飞流四溅的水柱之中,车外边蜗牛和车都在沐浴,车内七爷纳凉降温赏水景,真是一举多得。喷泉偶有间歇的时候,我透过罩了一层水帘幕的车窗往车里看,隐约看见七爷正摇头晃脑的听着音乐,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时还吹几个泡泡,好不闲情雅兴。
第一卷 第9章 事非多(4)
喷泉又开始喷水了,我见水流太过不去,就站在远处喊七爷。就着水声和音乐,我的声音是如此微弱。我嗓子都快喊破了,终于看见七爷有了反应。他趴在车玻璃上往外瞄了又瞄,终于看清是我。七爷对我还算客气,一踩油门冲出落水区,直奔我冲来。我第一时间跳上旁边的一棵小树,还是被车轮卷起的汲水崩了108个泥点子在身上。更惨的还是蜗牛,这个小倒霉蛋刚才可能是被冲晕了,七爷发动车也不知道,车冲了出去,他被甩了下来,此刻正在汲水里缓慢挪移,真个象个蜗牛一样,难怪他得那么个名字。
七爷已经把车停在我的树下。车玻璃上水迹未干,映着太阳光放出七色光晕,和七爷金边渡膜眼镜片上时常显出的彩晕相似。
七爷看见我,撇撇嘴,可能是哼了一声,但我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下了车,正砰的关上车门。随后他双手叉腰,一脸得意的偏着头看着站在树杈上的我。那架势我不再具体描述,尽请参考电影里一个东洋鬼子抓到一个八路时的通常表现。如果再贴一撮小胡子,戴顶小帽,拄上一把军刀,七爷就可以上镜了。
当然我是肯定比不了八路,我噼里扑噜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还不及抖掉身上的树叶,可能还有毛毛虫,就迎了过去,一脸奴颜媚骨的奉承象说道:“七爷,您看您,这是怎么说的,哈哈哈……”
“呸。”一颗不明白色弹体从七爷嘴里发射了出来,目标直向我颈嗓咽喉,疾风不善,是有索命之势。我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侧转180度,位移15公分躲过这一致命袭击。然后回过味来,刚刚七爷用的就是他的拿手绝技,“口吐莲珠”。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浑身是汗。其出势迅猛,疾如闪电,最可怕的是,防不胜防。
七爷为他吐掉的口香糖没能命中目标,再次哼了一声,少有不快。我也于刚才躲闪的功夫抖去了树叶和毛毛虫,还有空擦了下汗,来到七爷面前。
“七爷,您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都是我不好,还不成吗,您说怎么着都行……”
“是吗?可我能把你怎么着啊,我敢吗?你能把钱还给我,我管你叫爷都行。”七爷说。
“七爷,您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要折我阳寿吗……”
看人家七爷,在这些爷中讲起话来是最谦恭的一个了,居然要管我叫爷,我心想,我管你叫祖宗都可以,不还你钱行不行啊?
七爷接着说:“茬子,我记着,你当初可答应的好好的,说到期还钱,怎么着,没那码事了?”
“七爷,这是哪的话啊,杂草堂欠您的钱,人没了,账都不烂,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说完这话,我心里又想,七爷你聪明人怎么问糊涂问题呢。当初从你那借钱的主哪个不海誓山盟的说到期还钱,不然你能借吗?可如果到期就都还钱了,那你不是太幸福了吗?哪有那只攒不赔的买卖啊。你老金融财经举人出身,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坏帐,干啥弄的跟第一次遇到似的,还跟着屁股要债不成,你把我逼死了,谁还你钱啊?
“茬子,我不想占你们便宜,不过如果再躲着我的债不还,损失的可能是你们自己。”嚼过口香糖的七爷,说起话来就是这么自信,连口风都是薄荷味的,阵阵清凉,直袭我面。我打个寒颤,显然,七爷话里有话。
“七爷,有什么话不防直说,咱们是互利合作,亏不着我们的,才能攒着您的不是?”
七爷抬头看看太阳,又看看我,没说话。我立刻拉开车门,“七爷,请,咱们换个地坐会,好好商量一下。”
我和七爷钻进车里,上路前,我看见蜗牛还在泥水里挣扎,看得出他已经是水饱和状态,可现在我也不能带着他了。我告诉他自己回去好好休息,又安慰了他几句,把一包干衣服扔给他,就和七爷上路了,车开出老远了,我听见蜗牛开始在那喊:“晚上八点,交车……”
七爷看看我,显然他不明白蜗牛什么意思。我一笑,蜗牛这小子,有时候真是呆到可爱。
场景转换,我和七爷已经经过三十六盘,来到峰回路转街,九曲连环巷,十八弯酒家。七爷显然已经被转晕,摇摇晃晃的下了车问道:“茬子,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难找。”
“七爷别担心,这不过我堂下的一处小酒家,虽然门面小,不过饭菜的滋味包您称心。”
“哦,是酒家怎么不找个热闹的地方。在这饭菜再好,谁能找到啊?”
“哎,一言难尽啊,这其中原由我日后再向您说,里边请,我们说正事先。”
我和七爷进了酒家,找个宽敞地方坐好,一个小伙计立刻跟了过来,我对他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告诉良厨,就说茬子请他做两个好菜,我要和朋友在这商量点事,不要多,要精要快,去吧。”
小伙计直奔后堂,不过一会儿,几道精巧的小菜上了桌,我和七爷合作计划也开场了。
“七爷,您说的这个事确准吗?”
七爷不停的夹菜,对菜的滋味看来十分满意,以至于空不下嘴来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得再次问道:“七爷,如果象你说的那样,我那些地让出去后,大概能得到多少动迁补偿?”
“虽然我不做房地生意,但我可以告诉你,肯定亏不到,你用它抵押的那笔贷款如果再不处理,我可就只能拍卖那些地了。让我卖,我只要能保证我的本钱回笼,就会脱手。可你也能知道,按市场目前的行情,那些地能回多少钱啊,我的本钱值不值都是个事。还得搭人搭时间的评估作价办手续。我烦,你也亏,可一旦那地方的工程批下来了,可就不一样了,你那些地必然列入征迁范围。你不用费事,我也省心,只需要研究一下能给多少补偿金不就完了。”
“能按什么比例给补偿啊?”
“这个我不敢肯定,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保准比现在脱手的市价高,地是好地啊,可总是闹着要动,谁敢瞎投资啊,那地不是一直耽误着吗。现在当主子的决心要动了,你茬子算是点敢正了,那地做工程再合适不过了,一经开发,身价可就上来了。前些日子二爷和四爷还找我说这事了,让我给多备点钱,可不少啊,要不我怎么急着四处要债呢。这头期款子主要就是安排动迁的,我听那二位爷的口风,用着谁的地,谁就偷着乐吧。”
“真的,假的,七爷不会是想让我早还钱,安慰我呢吧。”
“你茬子这是怎么说的,咱们是老伙伴了,我不想你埋怨我,说我占你便宜,才告诉你的,不然我自己留下,等一阵子,什么问题也就都解决了,还和你商量。”
“好,七爷,我信你的,不过,我现在能做点什么呢?”
“找四爷给你的地定个位啊,看按哪档标准给钱。”
“四爷?”我心里打怵,按四爷给我的定义,我是他前世的冤家,今世的灾星,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但四爷知道,他说,和他生辰八字最相克的那个肯定是我的。“哦。”我心中刚刚燃起的兴奋的火焰在听说要经过四爷这一关时顿时小了一半。
“我给你带来这么内幕的消息,你得感激我吧,什么时候还钱?”
“七爷,消息确实不错,不过你我朋友一场,总不能让所有风险都放我一个头上吧,这样好吧,七爷,如果你说的没错,那么补偿金一到我手,我立刻连本带利还清你的钱。”
“那得什么时候啊?!”
“至少也要等我确定能得多少钱的时候吧,不然我还了您的钱,没有进钱的把握,我上上下下怎么过啊?”
“茬子,我真拿你没办法了,你那笔钱,我都给展了二期了,已经不合规矩了,再展下去,我看我是干不下去了。”
“那就想个别的办法啊,反正我现在没钱,想朝我要钱到是不只你一个,我还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呢。你也不想我死吧?”
“你太绝了,一提到让你拿钱,都跟个铁公鸡似的。”七爷无奈的低头猛嘬几口菜,停了一会儿他说道:“过几天你到我那去一趟,先把帐了结一下。”
“我没钱还你?”我提醒道。
“我知道你不打算还,我再借你一笔,不过你不能用,立刻用新借的钱把前一笔帐了结了。”
我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好,就这么办了,我支持你工作,这几天就把手续给你弄好。”
“如果那些地钱到了,别忘了还我的那份,这银号也不是就我一个人管事,再这么拖下去,我快扛不住你了。”
“知道了,放心吧。我又不重,压不死你的,大不了再送您点营养品,补补身子。”我笑道,七爷白我一眼没哼声。我心里思量,七爷啊,你受累多扛会吧,我肉包子打着狗,狗还可能叫一声,打到你啊,连声都听不到就没影了。我损失了那么多物财富,就换你点精神压力,还亏了你不成,反正又不是你自己的钱。
第一卷 第10章 事非多(5)
“没想到这小地方,菜的味道不错啊,跟以前二十四楼的味道不相上下。”七爷吧嗒着嘴说:“现在二十四楼都做不出这种滋味的菜了,可能换厨子了。就这个什么鱼,白离爷寿晏也有这菜,还不如这个好吃呢。”
“是吗,可能吧。不过没关系,七爷什么时候想吃了,跟我说一声,我请您的。”
“那怎么好呢,总让你请。”七爷笑道:“就是这地太难找了,不然我一定多帮这揽点客人。”
“没关系,七爷,您走一次,下回就能记住了,多捧捧兄弟的生意,我谢您了。”
“没说的……”
我和七爷闲聊了几句。
天早黑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七爷拿起外套和他的皮包,一边从包里面摸出一块X箭牌口香糖塞到嘴里,一边说道:“我们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好啊,走吧,七爷,请。”我和七爷出了酒家,在八卦一样的巷子里走了两卦远的路程,七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茬子,我们不会是就这样走回去吧?”他急步退回路口,看我们来时停车的位置,那里已经一片空荡。七爷的小眼睛在眼镜片后左右移动,转了又转,依然没发现车,他抖抖手,“茬子,那个车……”
“七爷,我不是说了吗,您要想记住路,自己走一遍就记住了,我还指望您帮着揽客人呢?”
“不是,茬子,那是两回事啊。你真让我走着回去啊?”
“对不住您,七爷。太对不住您了,我也不想这样。可实话跟您说,刚才那车是我为了出席白离爷的寿宴图个场面,租的,晚上八点前得还回去,不然就得交两份租钱。我没有那么多钱嘛,就求人把车还回去了。刚才再结完酒家的饭帐,现在是身无分文。咱爷俩只能走回去了,您就当锻炼身体了不成吗?”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还得早点回去有事呢。”
“那怎么办,七爷,早知道您这么着急,我借钱也得把车留下啊,可现在……”
“算了,算了,茬子,我跟你算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你愿意锻炼身体你自己锻炼吧,我不管你了。你现在告诉我怎么我才能绕出去,这地我走着头晕,能让我找到有人有车的地方,我就谢谢你了。”
“七爷,别急,跟我走,这路灯少,还大部分都坏了,你小心了。”
我领着七爷一通神转,转出了这片未来的富贵地,如今的贫民区。其实七爷应该是知道这里的,我抵押给他的房地就分部在这里,只不过夜色中的真实,不如白昼时明了,他竟然想不起了,连曾经走过路都忘了,呵呵。
这片破落区一直是这地方日趋繁荣的建设里程中的绊脚石,象一块恶疮一样存在着。在这住的都是曾经最穷的人,守着七扭八歪却被他们自己熟悉并热爱着的家园。也许可以概括为一夜之间,他们世代栖息的小平房,破旧低矮的老楼就落伍了,与周围拔天而起的现代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已经有几任主子想把这里改造一下,可事实是把人赶走容易,但把他们安排在哪是个难题。在这个问题不解决之前,没人肯让地方。可能现任主子又想起了这块伤病,并决心把它根治掉了。听七爷的意思,这次给的补偿款应该可以让大家甘心挪窝了。那么这里归在我杂草堂名下的地产,也得跟着搬了。还是人家当主子的眼明手快有力度,就凭这里的地势位置,开发出来肯定身价百倍,今时不堪入目的破落地,就是来日的黄金宝地啊。
七爷可没象我这么思绪万千,正象他自己说的,他不是搞房产的,也不想费那个心思。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赶快找到一辆车,离开这些八卦巷道。所以他的脚步和爵口香糖的速度都在加快。
我们终于转到了大路上,七爷看见熟悉的宽阔而繁华的街道长出了一口气,迫不急待的叫了一辆车,跳了上去,临行前还不忘对我表示不满,
“茬子,”他说:“我给你带来那么个好消息,本想你会还钱给我,可谁知到头来,打车钱我还得自己付!”
七爷说完,愤然关上车门,紧接着又摇下车窗,运足底气,再度让我见识了一把他的拿口绝技,“口吐莲珠”。单看七爷外表,是真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强悍的暴发力。
“呸!”疾弹出膛,果然是震撼人心的紧张场面!我一闭眼,是可视,熟能不视。
惊风落定之后,我才鼓足勇气睁眼细看,只见路旁边三个单位厚的铁板制成的垃圾筒外壳上,出现了一个直径2.3厘米,深1.8厘米的弹坑,弹坑距离投送口只有几寸的远而以。我倒吸一口凉气,七爷绝技的力道已非同一般,如果能在准确度上再下点功夫,拿到战场上,破坏一辆装甲车也不成问题。
多亏这次我没和垃圾为伍,不然很容易被误伤。我长出一口气,险矣,幸哉!
“对不起您,七爷,等茬子有钱了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七爷慢走。”
看着七爷远去,我笑了笑,其实刚才完全不用绕这么久,有近路可走的,我不过是想顺便清点了一下属于杂草堂的房地,估量一下地界位置,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让七爷多陪了会。这不算过分吧,七爷?但愿你在二爷和四爷面前帮我抬抬价钱,不然等着我还钱吧。反正你还不老,我们有的是交往。营养我是会让你平衡的,下次评选N大杰出青年,我也还会煽动大家投你的票的。合作愉快,呵呵。
“怎么把他领到这来了?吓了我一跳,以前他和人经常在二十四楼吃饭的,我还怕他吃出是我做的菜,四处说呢,让姓白的知道我在这,可就又麻烦了。”良已经站在我身后,不无担忧的说。
“没关系,他不会在意那么多的,白离爷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找到这里了又能怎么样,能做出同样味道菜的人不一定就只能是一个人。何况,等他找来那天,只怕这里已经变样了。良兄,”我转过身来,“象你这样的手艺,让你窝在这种小地方,真是委屈了。”
“呵呵,已经不错了,不然,我就得改行了。白来风在我离开二十四楼的时候说的清楚,要么回去继续给他干,要么我改行他不管。随后他放下话去,哪一处酒楼饭庄敢收留我做事,就是跟他过不去。当时我还想,我有手艺还怕没有人用我,想不到真是处处为难,开始还有几家不听邪的让我干,可一传扬出去就有人去找麻烦,我哪好意思让主家出钱雇佣我,还当惊受怕的,只好自觉走人了。那时,我真想改行了,可我不知道除了做菜做饭,我还能做点什么象样的东西。多亏认识你了,不然我这手艺早扔下了。”良忧郁的说。
“不说那些了。”我拍拍良的肩膀,“白离爷是这地方一霸,别说你,杂草堂也算是有一号了,可你看到我们大规模的经营餐饮业了吗?没有,就是不想和白离爷这样的大头对上。不过也不是没有其它空间。里弄小巷我们人活命的小生意也不少,可能很不体面。可做生意嘛,先图个“生”字,再求个“意”字。我们在做着,至少就知道,我们靠餐饮也可以生存。白离爷的二十四楼,主要分部在名街名巷,档次也偏高。除了他占着的,不是还有空着的吗,他不做的不能也不让别人做吧?你在二十四楼那样的大地方做了那么久,干这一行当的经验一定比我多,合计一下。现在的十八弯可能就要变模样了,我想帮你另谋个出路。有时间出去转转,如果看下什么好营生,我出钱,你出力,咱们也争一把。”
良点了点头,“你刚才和七爷说什么动迁,就是指这里吗?”
“是啊,如果这一次能迁成的话。不想让你总这么委屈着。如果可以,就给你单挑一处地方。”
“好,我会留心的。不过,如果我们做了,不是和姓白的对上了吗?”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白来风把你赶出白氏字号,本身就是失误。知道你单干了的话,他可能会找你麻烦。真那样的话,他就更失误了,因为他越闹,越是我们的好广告。不说咱的手艺本就不错,就算是满足天下人的好奇心,他们也一定想知道,敢和白氏字号叫阵的是个什么口味。难道不成,天下人都被他的二十四楼征服了,一个反抗的都没有,不可能吧?”
“那你不是得罪他了?如果都是因为我,我怎么过意得去。”
“我又不和他直接对阵,我不是说了吗,你自己单挑,不用杂草堂的字号,我也不会明着出面管你,凭什么能说我和他对阵。”
“那行吗,我能行吗?”
“呵呵,良兄,你觉得你的手艺行就行,我茬子又不是就把你甩出去不管了,如果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不会不管的。”
良点点头,我也点点头。
我回身看看夜色中的十八弯里弄,可能就要成为历史了,但在它进入史册之前还得为我做点贡献,它得多演变点价值回报我。这一转换过程中的关键人物是四爷,不管他老人家怎么看到我就不顺眼,为了我杂草堂来日的欣欣向荣,我还得把他理顺了才是出路。
为明天,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我决定,得选蚌日子会会四爷了。
回堂里,翻翻皇历,挑个“阳光明媚”的黄道吉日去找四爷聊聊。嘿嘿,四爷不想我,我可是想着他呢,“顶着太阳下热雨”,好久不见四爷善于缔造的世界第九大奇迹了,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