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夏季,荷花正盛,细雨缥缈,她着一袭黛色水纱裙,执一把绢伞,上面画着精致的绿牡丹,款款而来。 荷塘里的鱼儿成群,悠闲自在地在荷花底下乘凉,又时不时得溜出来,只一窜,便没有了。萧冉璃轻趴在石柱上,睫毛微垂,烫五色流苏的长袖和秀丽的漆黑长发垂到了水中,如画中人一般,亦真亦幻,恍恍惚惚。 “真是晶莹剔透琉璃面,沉鱼落雁倾城颜,”身后有一个让人沉溺的声音,好像在笑,“若非看到前厅那些弟子个个手握刀剑,鲜血四溅,谁会相信这就是江湖中传闻以自相残杀训练出一支最强的精英来牢牢占据武林第一位置的神秘帮派鸢纱阁呢?” 冉璃抬头正欲看清声音的来源,发间的翡翠步摇却不小心滑落了下来,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应声而碎。正待去捡,已有一只手将它重新插入了她的发间,竟是丝毫没有损坏的样子。冉璃看向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视线中的人,一袭白衣穿着简朴,长发也随意的用一支木簪盘了起来,没有华美的饰物,穿着这么平凡的一个人,却有一种清华淡雅的气质直逼而来。面容倒真是堪称美男子,肌肤如雪,挺拔的鼻梁如刀削,眸子清透澄澈,面上带着一丝笑容,如同春风拂过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这男子倒是没有丝毫波动,继续笑着问:“姑娘为何在这里?” 冉璃微微抬眸,轻启朱唇:“我本孤女,无依无靠,见此处风景秀丽,甚是静心雅致,便留了下来。” “姑娘武功高深。”男子并非询问,很肯定地说道。 冉璃轻笑,答道:“公子错了。我不习武,我只医人。” “既是医人,为何这鸢纱阁中每天有那么多人丧命?”一阵轻风拂过,将冉璃的薄纱和这男子的衣角长发吹了起来,寂静。 过了片刻,冉璃没有答话,只轻声问:“公子来这鸢纱阁有何事?” “见阁主。”三个字,简单利落。 萧冉璃看了他一眼:“阁主从不见人,还请公子回去吧。” 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冉璃起身,正欲走,听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下夙风清,还请教姑娘芳名。”幽幽看了那男子一眼,他正拱着手。 “萧萧暮雨蝶影缠,冉风醉舞幽月绵,璃波轻凝莺鸟迷,好景伊人芳华漫。”走前,冉璃朝他正面走去,与他平行时停下脚步,用很轻很轻的话语,轻到几乎听不见,细如蚊蚋,道:“鸢纱阁只是个凡人所在的地方,还望夙公子以后莫来。” 雨帘中,她又姗姗而去。只有夙风清还站在那里,望着一池盛开的荷花,嘴角笑意未减。 正文 第一章 风依楼。 豪门贵族的公子老爷们像蜂一般涌进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迫不及待,那一张张脸笑得十分令人作呕。门口穿得花枝招展、十分暴露的姑娘们站成一排,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香帕,见穿得越豪华的阔老爷公子就越争着往他们怀里扑。 这是一座青楼,洛阳城里最豪华、人最多的青楼,王公贵族们玩乐的地方。 夙风清一身棕色长袍,长发用一顶白玉冠束了起来,手持一把扇,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大步跨进了风依楼,那些姑娘一见他,立刻扑了上来,他却只顾自己往里走,像没看见似的,引得那些姑娘纷纷抱怨,骂骂咧咧离去了。 不愧是洛阳城里最豪华的青楼,姑娘们身上的香味迎面而来,好似春风拂面,让人醉生梦死,再也不愿离去。此时里面已挤满了各种人,但来者必定个个有钱有势,不凭别的,单是进这风依楼的门槛也要十两银子! “公子这般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想必是来夺花魁的吧?”一个穿着暴露的中年女人满脸笑意地问他,显然是个管事的。 夙风清把一枚金锭放在她手上,只淡淡说道:“给我个清净的位子。”那女人立刻陪笑:“好,好!保证不打扰您的雅兴!”带着夙风清找了一个位子,乐呵呵地拿着金锭走了,心想:这一年一度才有那么一回赚大钱的机会,一定要多捞点!这全靠嫣雪姑娘啊! 今天是那个据说只有一年才能看见一次的风华绝代、宛若天仙的嫣雪姑娘来风依楼,只有夺得花魁的人才能摘下她的面纱,与她共度良宵。其实说白了,就是花钱,钱肯出的越多的就越有机会。美其名曰夺花魁。 只不过,往年那些出高价买下她的公子们自那以后全都不知下落,然而这非但没有把那些公子爷们吓走,反而使他们更加兴致勃勃,想一睹嫣雪姑娘的风采。 “嫣雪姑娘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大厅里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盯着大厅中央的舞台,摒住了呼吸。只有夙清风还在悠闲地品着茶。 并没有走出一个人,只是有一阵淡淡的清香,虽然大厅里弥漫着那些姑娘身上浓厚的香气,但这些香气都丝毫遮掩不住着一股很淡很淡,很清新的气味。接着从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很软很轻,还未飘到地上就马上消失。 雪,香味。 一女子从空中缓缓飘下,如雪一般轻柔。手中的薄纱在每个人的面前轻抚过,双脚慢慢落到地面。人们这才看清了她的装扮,紫色绮罗裙,墨发用几支钗子插着,简单却很华丽,眉间点着淡紫色的花钿,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半张脸,朦朦胧胧,晶莹的腕上戴着几只玉镯,腰间挂着一串清响的铃铛。满容沉静得似一潭深水。 那些公子爷们一时间看得呆掉,竟忘了夺花魁一事,还是有人最先反应过来,高声报价:“一千两白银!”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正欲报价,却见嫣雪姑娘轻抬玉手,示意暂停。 幽幽的一眼,瞥到了楼阁雅座上的一个人。那个男子白衣似雪,淡淡啜着茶,与这青楼糜烂的气息格格不入,真正的“出污泥而不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并未看任何人。 那个人,终于是来了。 嫣雪拖着纱裙,走到琴台上,施施然坐下。 这一曲,只为你弹。 旁边的丫鬟将一帘轻纱放下,不薄不厚,倒也正好只留得一个朦胧的影子。厅内不知何时从四周慢慢蔓延出一股白色的烟气,似云似雾,一转瞬这里仿佛已经不是青楼,而是浮云翩迁的仙境。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人群中有人惊呼:“嫣雪姑娘的舞技是当今第一,据说只有很少人见过,但是她的琴艺更是绝世无双!根本没有人听过她弹琴……她向琴台走去,难道是……”话未说完,便被一个琴音截断。 起初右手先拨奏出了三个音,音高渐往上,停顿了一下,在听者回味无穷的时候又拨奏除了后面三个音,将听者一下子从方才还喧嚣不止、浮华糜烂的风依楼瞬间变成了一个在云雾中的仙境,展示一幅晨雾中霜雪下,昂首挺拔的梅花,轻吐幽香的画面。 听至此处,已能够听出这是十大名曲之一的《梅花三弄》。 随后速度渐快,加上了泛音,弹出的音色清澈透明,仿佛梅花随风摇曳。“一弄”音色较低,为后面的两段做好铺垫。 “二弄”在中音区展开,音色浑厚又清亮,高低音交替乐句充分,表现出了梅花刚柔并济,展示出梅花不畏严寒、傲霜凌雪的高尚品质。 “三弄”的主旋律在高音区,左手在低音区作相应的视奏,乐曲既苍劲有力,音色圆润明亮而有弹性,展示出虽然在百花凋落的寒冬,梅花却斗雪盛开,呈现出一派勃勃的生机,进一步刻画了梅花清雅高洁的性格。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 充满古韵的典雅之曲,嫣雪也并未改音,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是十分地凄凉,让人心痛至极。一个个琴音,仿佛一把把无形的匕首,在心上不留情地划过。 曲毕,无人发声,每人的脸上都似有两行泪迹划过。 啪啪啪。有一人鼓掌声,“姑娘好琴艺,有幸能听姑娘一曲,也不是虚度此生了。” 嫣雪慢慢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人群中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夙风清也同样打量着他。这人气度不凡,衣着华丽,想必也是一个家里有钱的公子。 厅外有一满头白发的老头匆匆赶来,跪拜在这男子的面前,声音颤抖地说道:“老臣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望太子殿下赎罪!” 正文 第二章 什么?他是太子殿下?!人们惊恐地看着他,匆忙跪拜。夙风清也跟着跪了下来。嫣雪起身,却没有下跪,微微欠了欠身,轻声道:“太子殿下。”声音像雪一般略带寒意,很淡很淡。 “大胆!见到太子殿下竟不下跪!来人……”老臣还没说完,太子抬手示意他停下,他便识趣地退到一旁。 他上前两步,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嫣雪的脸抬高了些,让她和他对视,“听闻嫣雪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嫣雪姑娘能否摘下这面纱?” 嫣雪一笑:“太子殿下能否舍弃皇位?”言下之意便是这面纱对我来说便像皇位对太子你来说一样重要。 旁边的老臣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太子倒是爽朗地笑了:“嫣雪姑娘真是知己,我本就不想要这皇位,此次出宫便是想逃离那四面高墙的牢笼。不想还是被抓到了。”说完有意无意地向那老臣瞟了一眼,老臣颤抖着抹了一把汗。 无意间一瞥,瞥到人群中一棕衣男子,“真巧,夙兄也在这。” 夙风清见太子发现了他,便自人群中站起,慢步来到他面前,不知为何他走过的地方竟然有一丝微风,让人有一种舒适的感觉,他脸上亦是带着如三月春风一般的笑容,行礼:“太子殿下。” “夙兄好雅兴,不在京城做你的风清王爷,跑到这来了,”太子上前将他扶起,开玩笑地说道,“夙兄也来风依楼一睹嫣雪姑娘的风采?” 众人倒吸凉气,今天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太子?再来个王爷?! “太子殿下又出来贪玩了,若让皇上知道,又要责罚您了。”夙风清微笑中又夹杂着一些担忧,语气里没有敬畏,更多的是兄弟之间的情谊。 太子笑着摆手:“只要有人不说,父皇怎么会知道呢。是吧,李知县?”老臣已吓得腿也软了,听到太子金口唤他,赶忙道:“是,是。” 如果说,夙风清的微笑是春风那样柔和,那么太子的笑容,便是如同正午的太阳那般灿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但是感情看起来却是很好。 太子转身对着青楼的妈妈,却是一点微笑都没了,反而有些鄙夷,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在平民面前展露出来,像是看着一件不值钱的货物一般道:“为嫣雪姑娘赎身,一万两黄金够不够?” 一万两……这是多大一箱子的钱啊……妈妈也不顾太子的那个眼神,尽管她有一些不舒服,但碍于他的身份,以及他的出手阔绰,她连忙一个劲地点头,跟鸡啄米似的,“太子殿下的颜面小的怎敢不给呢!” 嫣雪清清楚楚的看见,墨华的嘴角是噙着一丝冷笑的,充满着他对那个妈妈的鄙视。就像是一个有钱的人扔了钱给乞丐,但并不代表那个有钱人是同情乞丐,他可能只是想看到那个乞丐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只是在仗着自己有钱而践踏那个乞丐的尊严。 “钱马上就会有人送来。”冷声说完这句话,他便带着嫣雪离开了风依楼,夙风清不语,但也跟在后面,大队人马出去之后场地显得有些空旷,还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主角儿被带走了,反正总有一些萧瑟的味道。 众人呆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纷纷抱怨了不满,嫣雪姑娘就这样被带走了,凭什么啊!但谁敢与太子作对?面面相觑,都是些色厉内荏的家伙,意识到还不至于为了美色去公然和太子对抗,送上门去让人宰杀,只好骂骂咧咧的离去。 太子领着嫣雪出了风依楼,准备继续走的时候嫣雪却停下步子,施了一礼道:“多谢太子殿下,恩情来日民女一定相报。民女就此别过。” “姑娘稍等,”听她这样说太子连忙拦道,“姑娘在洛阳可有家眷亲属?” 那样一个睥睨终身,好像唯吾独尊的嚣张少年,在嫣雪的面前却是可以说得上温柔,还带着少年的羞涩,明明嫣雪也是一介青楼女子。这样的人,果然是最…… “没有,民女只身一人。” 太子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连忙接道:“姑娘若不嫌弃,可在我的行宫后院借住。” 嫣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犹豫的神色,将目光投向了夙风清,却见对方还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只是那样浅淡,却足以让人感到温暖。“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民女感激不尽。” 听到嫣雪的回答,墨华的已经不只是喜色,直接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必呼我太子殿下,叫我墨华即可,也以免被别人发现,再抓我回宫去。夙兄,你可要同来?”墨华又转身问身后的夙风清。 “多谢墨兄,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晚些一定去,就先行告辞了。”夙风清向着墨华与嫣雪拱了拱手离去。 一个王爷,没有丝毫架子的儒雅王爷。一个太子,在平民百姓前嚣张至极但有时候会收敛起来如同一个可爱孩子一般的太子。 嫣雪第一次踏出风依楼,就认识了这么两位身份尊贵却性格迥异的大人物,看来以后的事情会很有趣。面纱下,微微勾起唇角。 鸢纱阁。 一红衣女子在铜镜前梳头,三千青丝垂到地上,明艳不可方物。 “灵姑娘,门外有人要见冉璃姑娘。”门外一帮徒在外面禀报。 拿起一根红色玛瑙钗钗在头上,回道:“让他在后院等候。” “是。” “冉璃姑娘?”夙风清略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大红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面容与萧冉璃一摸一样,神态却毫不相像的女子。 她娇笑道:“公子认错了。奴家不是姐姐萧冉璃,是她的妹妹萧绮灵。姐姐不在,公子哪位?找姐姐有何事?”那神态妩媚至极,勾人魂魄。 夙风清验证了眼前这女子并非萧冉璃,但新的疑惑又涌上心头,弯腰道:“在下夙风清。来此目的是关于十二年前南宫王府一事。” 南宫王爷应该只有一个女儿,那么究竟是萧冉璃还是萧绮灵? 萧绮灵笑意渐浓:“原来是当今风清王爷。绮灵有失礼节了,还望王爷莫怪。不过王爷所说的什么南宫王府。姐姐与我根本不知,多亏阁主好心收留,只是在这鸢纱阁打发打发日子罢了。” “姑娘真不知?”夙风清的脸上没有失望,依旧那种光华流转的笑容,“如果姑娘知道的话,还请告知在下。” “怎么,王爷怀疑我说谎不成?”语气里有着些许的不耐烦,萧绮灵转身摘下朵花,在手里把玩。 夙风清却已经听了出来,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没有用,干脆放弃转向另一个问题:“不敢。灵姑娘可知道令姐所在何处?” “姐姐的事奴家我这做妹妹也不好多问,您说是吧。王爷还是请回吧。来人,送客。” 也不等门徒上来,夙风清便自己拱手,道了一声“告辞”退了出去。 十二年前,南宫王爷家血染成何,遭到落风门的屠杀,阴阳家第一高手暗罗素若用阴阳家只有她一人会的阴阳家秘术纷瓣雪碎一招将落风门扫灭,救走了当时年仅九岁的南宫王爷的女儿,至此之后再无音讯。 这是天帝告诉夙风清的,他说,这个女子长大后会给人间带来灾难。 他在人间寻了十二年,毫无线索,直到三年前鸢纱阁的出现,还有风依楼一事让他寻着了点线索。只是阴阳家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萧绮灵也不承认。直觉告诉他,时机未到,一切才是一个开端,现在是毫无头绪,局中人还没有真正布下棋子。收起混乱的思绪,加快了马匹速度。 正文 第三章 笃笃笃,他叩响了嫣雪的房门。 檀香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对上的是嫣雪那浅紫色的眼睛。这眼睛与一个人非常相像,只不过那人的眼瞳是碧绿色的。深深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眸,他一时竟忘了开口说话,好像陷进了这双如夜如海如古井的眼睛之中。 “公子那么晚了来有何事?”嫣雪发现他在看她,便先开口了,侧身要把他让进屋。 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一个秋眸含水,一个黑白分明。 夙风清回过神,没有进屋,温柔的话语在嫣雪的耳边响起:“今日月白风清,不知嫣雪姑娘是否有雅兴与在下去池边漫步赏月?” 嫣雪却是笑了:“公子深夜让民女与公子出去一起赏月,这有损公子名声吧。” 夙风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忙垂下头,一贯平静的语气现在竟是因为窘迫而速度稍稍快了一些,将心里的那份懊悔泄露无遗:“是在下唐突了,请嫣雪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姑娘早些休息,我回房了。” 他刚抬步要走,嫣雪便跟在后面出来把房门关了,抬头看着他道:“太子行宫我还不熟悉,还请公子带路。” 点头轻应了一声,便与嫣雪并肩而行。 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秋风飒爽的十月。太子行宫很大,有一片不算小的树林,此时林中不时有鸟儿的鸣叫声响起。 一边漫步,总觉得只是这样走着气氛好像有一点僵硬,夙风清便主动出来调和一下,只是这一下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击中重点,“嫣雪姑娘可听闻过鸢纱阁?” 她这次没有否认:“武林第一门派。” “不错,”夙风清微笑颔首,“姑娘又可知鸢纱阁阁主?” “她从不在世人面前露面。”说话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漫步到了一座小亭,两人在这里停下了脚步,略微休息。 柔和的月光洒在亭上,洒在探进来的竹枝上,亦洒在嫣雪的身上,照得整个人也似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芒。 “原来嫣雪姑娘也了解这武林之事。”夙风清的语气中没有惊讶,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把米。只是从袖里拿出了一物,浑身晶莹通透,竟是一支质地温润的玉笛,轻轻抚了抚,他横执玉笛,轻轻吹响,目光放到远处缥缈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笛声中竟然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嫣雪在亭中石台边坐下,没有戴拨片却抚响了琴,应和着夙风清的那首曲子,如同山涧之中缓缓流淌的泉水,轻声道:“人在江湖怎能不知这武林之事,况且还是,鸢纱阁。”一颤音,将一旁一古树上的鸟儿惊飞。“鸢纱阁的阁主么,她的名字叫——梵月。” 不小心被琴弦割伤了手指,流下一滴鲜红的血珠,如斯刺目。 夙风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天边皎洁的月亮,夜未央。 月亮才刚刚出来,黑夜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月亮,可能随时被乌云遮盖,不可能永远这么清楚明亮。 自从那日之后,夙风清也在墨华的行宫中暂住了下来,墨华是巴不得的,在嫣雪面前猛夸了夙风清一顿,说他什么性子好,什么琴棋书画诗书经文样样精通,他还在那边吹得天花乱坠,夙风清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制止了他。 反正和那些对着他这个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那些皇子们相比,夙风清就像是一个兄长陪伴在他的身边,不是因为任何的目的,他不用时刻防备着他,提防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背后插他一刀。墨华以前还怨恨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出生在那样没有片刻安宁的帝王家里面,但他现在却一点也不恨了,因为老天让他结识了夙风清,算是待他不薄。 人生难觅知音。 洛阳果真是一处好地方,墨华天天拉上嫣雪和夙风清上街闲逛,今天看完牡丹展,明天又去品小吃。他在嫣雪的院内种满了各品种的牡丹,又专门找糕点师傅为她做她爱吃的荷叶酥送到她房里。只因为嫣雪从不在人前摘下面纱进食。也有传闻有人见过她面纱下的真实面目,宛如天仙。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墨华积极的心情,依然是这样,他相信有一天嫣雪一定会为他揭开面纱的。 这日他们路过连威镖局,门口门庭若市,问了路人,原来是莫大小姐正在比武招亲,便凑了个热闹。莫镖师就莫曼芙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也是分外怜爱。连威镖局在洛阳有些名气,她长得也算是有些姿色,前来应召的人们倒也是络绎不绝。 莫曼芙一声劲装,将一男子一掌劈下台,站直喝道:“还有人要来吗?” 墨华看了眼夙风清,打趣道:“夙兄不妨上去试试?”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便感到前面有人袭来,将身子往旁边一侧,险险避过,“莫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路过而已。”被突然袭击的夙风清没有恼怒,依旧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 莫曼芙曼芙冷哼一声,“本姑娘管你什么路不路过,上来与我一决高下!”说着又一掌向夙风清劈去。 在一旁的墨华汗颜:这莫大小姐莫非打架打出瘾来了不成? “曼芙,休得对风清王爷无礼,”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挡下了莫曼芙的掌势,在夙风清和墨华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不知太子殿下和风清王爷驾临,非但没有前来迎驾,舍妹还冒犯了殿下和王爷,望殿下和王爷念舍妹年幼无知,饶过她。” 他小声对莫曼芙说道:“还不快给殿下和王爷赔罪。” 殿下?王爷?喂,这两个人脸上没有写这四个字啊!我怎么知道他们是谁啊!拜托殿下,拜托王爷,你们下次再来最好先在衣服上各自写四个字:我是太子、我是王爷,不然我怎么认的清嘛! “知道了,哥。”莫曼芙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我鲁莽我错了,请殿下王爷见谅。”众人倒,原来莫镖师还有个儿子…… 墨华刚才还笑吟吟的脸立马不见了:这次不被抓回去才怪了…… 夙风清微笑拱手还礼,没说话,只摆了摆手表示无妨。随后略微往后面站了一些,与在后面的嫣雪站在一条平行线上,虽然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却是为着嫣雪着想的,这样不至于让她被忽略掉。 看着夙风清的动作,那男子果然是看到了嫣雪姑娘,向她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原来嫣雪姑娘与你们同行。在下莫白,殿下王爷能否赏脸进镖局坐坐?” 墨华背后直冒冷汗,只好抛去了平日里面一直端着的架子,赶紧答道:“不了,我们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有空再会!”这要是再进去坐,李知县还不把我“请”回宫去?那他的祭日可就真的要到了! “等一下,”莫曼芙转身叫住了他们,“喂,风清王爷,这支镖就算给你赔不是了。”话音未完,一只镖已经脱离了莫曼芙的手中,朝着夙风清的后背射去,一片惊呼声:这个,可不可以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王爷?莫家小姐的胆子果然是够大,娶这么个女子回去做妻子的话……不敢再往下想了。 眼看着飞镖快要射中夙风清的后背,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种血溅肉飞的场面,但是原本预料到的惊叫声没有,反而倒吸气的人数猛然增加。不至于吧,不就是死了个人么?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吃惊! 那个王爷……那个王爷竟然用两指夹住从身后飞来的镖,还十分诱惑的淡淡一笑,天哪,这又是多少少女的心被俘获了。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啊,一天之内桀骜不驯的太子殿下,还有温润如玉的王爷,一个野性美……一个略带忧郁的美……这还叫他们这条街上的单身爷们儿怎么活啊!呜呜呜,国家一定要给补偿啊……不觉所有男人都是老泪纵横。 正文 第四章 “嫣雪姑娘,你说刚才那莫小姐会不会是看上夙兄了?”墨华人畜无害地拿着扇子在笑,还目光揶揄看着夙风清。 嫣雪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的略略点了头。 “墨兄莫胡说。”夙风清的脾气还真是好,这样挑衅都只是笑着摇摇头。什么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笑?墨华曾经也一度为这个问题困扰过,于是为了揭开真相,他天天在观察夙风清,然后找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答案——夙风清的嘴角只有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向上扬,一般来说应该根本察觉不到而已,但是为什么这笑在他脸上就这么明显?而且还笑得这么好看?墨华关心的已经不是夙风清的嘴角是否会抽搐,是否会别住这种问题,而是……老天你还是不公平!为什么不赐给我这么一个颠倒三生的笑容,实在是连他都受不了这种诱惑了啊。 见夙风清这般淡然,墨华也知无趣,转到了嫣雪身上:“嫣雪姑娘,这大白天的打着个伞,装小倩啊?” 嫣雪也没理他,自顾自打着伞往前走。 一个是看似好惹,其实那才是真正的“百毒不侵”,不管你怎么惹他他就是不生气,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嫣雪都是个不好惹的人。 完了,两个人都把他无视了,墨华在心里悲鸣,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远处冲来一伙拿着大刀的强盗,摆摊的、闲走的统统一下子都跑没了。 “见鬼了,大白天在这大街上也能遇上强盗,这民间是怎么了……你们能不能换点词啊?这个太烂了。我说你们应该自力更生啊!”一副欠揍表情的,不是墨华又是谁。 那个领头的强盗已不耐烦:“你到底给不给钱?” 墨华继续笑,笑得更加灿烂:“你说呢?”好像看见了一堆金子与美女似的,竟然将那些强盗笑得有些发寒,自己既不是金子,也不是美女吧…… “他妈的少跟他废话,先做了他!”鼓了鼓士气,握紧了手里的刀,仗着“人多力量大”与“团结一心”的宗旨,这伙强盗持着刀冲了上来,一刀不行再砍,可惜一刀也没砍中墨华。 与那帮强盗玩得失去了兴趣,墨华把手中的折扇抛了出去,待扇子回到他手时,面前那帮强盗已经全趴下了。 哇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草包殿下……竟然还是个能撑撑场面,使两招看得过去的招数的嘛。 墨华退到一旁继续摇着扇子,看那群强盗一个个倒在地上,叹息道:“早就说了要自力更生嘛。” 突然有一强盗从后面拿刀紧紧扼住了嫣雪的脖子!墨华这下慌了,来不及了! 霎时,狂风乍起。墨华明白自己已经不用再出手,干脆退到了一边去看戏。 方才还在十步开外的夙风清,竟然比风还快掠到了强盗面前,抓过嫣雪,只盯他看了一眼,他的身体竟炸了开来! 那个如湖水一般宁静,如春风一般和煦,如玉石一般温润的男子,竟然,竟然这么活生生地就将一个人撕碎! 墨华眯着眼走过来:“你抓谁不好,偏偏要抓嫣雪姑娘,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夙兄,多谢了啊。”墨华好像一点也不对夙风清有这样的能力感到惊讶。 眸中的那一丝情绪已经消退,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冷静。 嫣雪的脖子上缓缓流下一滴血,滴到了那把绢伞上画的牡丹上,生出一种诡异妖艳的感觉。 夙风清不去看那个连尸体都不完整的人,望向嫣雪的眼神里面除了那抹温柔,还有担忧,“姑娘不用武功么?” “王爷真会说笑,我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懂武功呢?”嫣雪说话的时候,连顿都没停顿一下,自然而然的接下去,又从袖中拿出丝帕,轻轻擦去了颈上的血迹。 夙风清失笑,竟然将这个给忘了。 他已经……违反了规定。天帝有令,神仙不得伤害凡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人也自有命道的安排,若是杀了人便是逆了天道,打破了这规律。 天上掌管命运的蔺楉天君看至此,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修改了一些什么东西。 风,暂且就先不与你计较这一次吧。 4 朝霞满天,如同霓裳彩衣。 天色也渐晚,但墨华还不想回行宫:“今天真是够倒霉的,本殿下心情差到了极点。晚上我们去乌江上游画舫散散心吧。” “乌江?这里是洛阳。”嫣雪心生疑惑,忍不住问一句。 “哈哈,这里也有一条乌江。” 嫣雪和夙风清没办法,只能任由墨华把他俩拉上了船。 朦胧月光,烟波江面,水面上只一艘船缓缓行驶,灯火通明,慢慢荡向江心。 船上的歌舞班个个都是佳丽,却丝毫没能打动墨华那颗铁打的心。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摆摆手:“都下去吧,跳的难看死了。”又随手扔了个银子给那领头的舞女。 果然是太子风范,在皇宫里面什么舞蹈没有见过,此等民间的平凡舞曲又怎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心里烦躁,不过在看见嫣雪的时候就拉开了一个笑容:“嫣雪姑娘,久闻你舞姿绝美,能否屈身跳一段,让我和夙兄见识见识?”目光里满是期待。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船上欺负一个姑娘家,指不定要干什么……”刚才那群舞女里的一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墨华和夙风清定睛一看,才认出原来这是白天碰到的莫曼芙。此时她身穿西域舞姬的服饰,倒真是和白天判若两人。 太子殿下不高兴了:我好端端地在和嫣雪姑娘联系感情,你突然跑过来坏了我的好事。 他顺手就点住了莫曼芙的穴位,带着几分霸气威胁道:“野蛮丫头,再嚣张我砍了你的头信不信?” 我是太子我怕谁! 她果然被墨华吓住了,脸色有些惨白,不敢轻举妄动,殿下满意地点点头。 嫣雪起身,来到墨华面前,欠了欠身算是行礼:“民女不敢违背太子殿下的旨意,只是殿下刚刚把乐师都遣散了,无乐民女也实在是舞不出。” “喂,你怎么也……”话没说完,墨华就朝莫曼芙狠狠地白了一眼,又点住一穴,作不出声。只能在心理面将这个太子咒了千遍万遍,恨不得他立马下十八层地狱。 夙风清有些无奈地看着墨华与他旁边的莫曼芙,轻声叹道:“墨兄还是不要这般为难莫姑娘了。”顺手一指,便将两处穴位解开。莫曼芙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王爷,白天只顾着找对手,现在仔细看看,这王爷也算是个祸国殃民的美男胚子啊,性子也不错。不禁心里面的涟漪也如同这江河水面微微荡漾。 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快,不过既然是夙风清的话,他还是愿意顺从的,便也不去追究这件事情,只给了莫曼芙一个眼神作警告。 从袖中拿出那支浑身晶莹通透的玉箫,夙风清有些期待的望向嫣雪:“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为姑娘奏曲?” 嫣雪微微颔首:“多谢王爷了,但不知王爷您是否会吹奏这首曲。” “何曲?” 笑了笑,嫣雪缓缓吐出两个字道:“《葬雪》。” 周围气温骤然下降,只感觉冬季还没有到这里便已经寒风刺骨,一时间无人答话。 船上的墨华与莫曼芙皆是惊恐地看向她!《葬雪》……那个江湖上传闻的,阴阳家暗罗素若的曲子,如同天籁魔音,在此曲之下无人幸存。之后因为暗罗素若的消失,才慢慢平息下去,不过依旧是江湖里面的一笔传奇色彩。虽然这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可现在说起,还是那么令人恐慌。 正文 第五章 “你究竟是何人?”莫曼芙咬了咬牙,毕竟是个姑娘家,壮起胆子才质问道。 不以为意,嫣雪又笑:“大家可是误会了什么?《葬雪》只是民女自己作的一首曲而已,故认为王爷不会奏。天下同名之曲很多,不知那首葬雪是何高人之作,三位都知晓,嫣雪之曲能与它同名,真是莫大荣幸。” 真的是……只是同名这样巧合的事情么? 虽然是将信将疑,不过想到嫣雪常年在风依楼那种烟花场所,也不可能知道江湖上的什么事情,想至此,墨华和莫曼芙松了口气。意识到莫曼芙的质问可能有些唐突,狠狠瞪了一眼她,墨华出来圆场:“误会而已,还望嫣雪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莫曼芙被那一眼有些吓住,毕竟对方是千金尊贵的太子殿下,虽然她也是连威镖局的大小姐,但一比较的话立刻就见分晓。 夙风清拱手道:“请嫣雪姑娘指点此曲。” 她拖着薄纱到琴台边坐下,两手轻轻搭在了弦上,但演奏拨弦之时却好似两手腾空在弦上空,丝毫没有与琴弦接触,但却拨出了声音。 此葬雪非彼葬雪,似葬雪而非葬雪。 横执那支温润质地的玉笛,夙风清慢慢跟上嫣雪,气息平稳。 待夙风清跟着琴声吹了一遍,嫣雪便脱去了外面的纱衣,里面也是一件似西域舞姬的舞服,与莫曼芙那件大红的不同,这件是很浅很浅的紫色,几乎是白的。嫣雪从来跳舞都是穿着纱衣,不知这次是为何。 她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排拨片绑在手指上,又从架子上选了一架烧槽琵琶,上面的花纹古色古香,渲染开了一种更加浓厚的气息。 嫣雪将上面的四个榛转动了一下,试着拨出了几个清脆的声音,音准满意之后才走到中央,向着夙风清微微点头,示意夙风清可以开始。 曲音悠扬婉转,仿佛从远方飘渺而来,夙风清气息平稳,之中完全听不出换气的空档。和初见她时一样,不知为何,竟下起了雪。脚步越来越快,脚踝上的铃铛声越来越急,雪越下越大。 外面白茫茫一片,竟将他们困在了江心。 “怎么办?”墨华脸上全无笑意,默默走到夙风清身旁。 他将玉箫收起,处变不惊,淡淡看了眼嫣雪,嫣雪也在看他们。她慢慢披上纱衣,走到窗前:“好美的雪,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莫曼芙在一边望着,总觉得嫣雪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眼睛仿佛是没有瞳孔一般的空洞。 “你们看,那江上还有一个披着蓑衣的老翁。旁边还站着一个孩童。这么大的雪,不知他们能否平安回去?”嫣雪从怀里掏出一支钗,轻轻插入了发间。 夙风清嘴角又勾出一丝笑意,依旧是那般柔和,一笑暖红尘。 拿起玉箫,缓慢吐气,吹起了一支曲。 音韵不像刚才那支葬雪一样急,而是很缓很慢,好似在倚楼听雨,听诉离别之愁,撑着把油纸伞,看着怀中人,静静睡去,让人不经意间沉浸其中。 他整个人就静得像是一副泼墨画,又好像随时都可能被水晕染开,散去。 风托起了他的发丝衣袂,宁静陶醉的感觉,没有喧嚣声。在这声音里面,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用想,只需要侧耳倾听美妙乐声便可,如同天籁般美妙,仿佛是置身在仙境之中。 随着乐曲,那些雪竟霎时化为缥缈细雨,恍惚间,那人如同他在鸢纱阁初见时一样。执一把绢伞,散着秀发站在雨中。 那时,他为她亲手插上发簪,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心里有某一处好像有些酸涩。 “真是好曲,王爷精通音律,民女拜服……”她还没有说完,便倒地了。 夙风清忙从恍惚间清醒过来,看向声音来源时,已见墨华冲上前扶住了嫣雪,倒在了他的怀里。他不自觉的笑意散去,皱了皱眉。 醒来时,嫣雪正躺在床上,旁边两名侍女见她醒了,忙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她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发现全身无力,旁边的香炉又将她熏得昏沉沉的,便示意她们将香炉拿开些。 一个小丫鬟连忙欠身道:“奴婢去通知殿下王爷姑娘您醒了。”语毕便要急匆匆往外走。 她勉强开了口,阻止她:“不必了。麻烦帮我打盆水来梳妆。” “可是殿下吩咐了,要姑娘您在床上好好休养。”侍女脸上有些为难,踌躇着道。 呵呵,她自嘲,她一个青楼女子,若是连容貌都没了,还怎么能生存下去? 见那侍女迟迟不动,嫣雪便自己翻开被子,下了床刚刚着地,却是一个趔趄,连站都站不稳了。 侍女急了,赶忙上来搀扶她才没有让嫣雪摔倒,又忙转头对旁边的侍女说:“楚儿,你照顾姑娘,我去打水。”旁边的侍女听闻,过来继续搀着她,将她扶到床上面去。 嫣雪抿起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嘴笑了一下。 不多时,另一名侍女将水打来了,楚儿将嫣雪扶到铜镜前,拿出一套浅紫色的纱裙,还特地说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替她穿上的时候脸上有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楚儿又为她梳理了乌发,细细画好了妆容,没有浓妆,只是描了一下眉,然后在额间点上一颗朱砂,仅此而已,却已经是远山眉黛,凤眼入鬓。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那雾却久久没有散去。楚儿搀着嫣雪,缓慢而小心地穿过太子行宫里面的长廊,生怕雨天雾气浓重地滑,嫣雪会摔跤。 看到轻轻叩门的是嫣雪,墨华倒是一点都不惊奇,只关切地问道:“嫣雪姑娘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我……怎么了?头昏沉沉的,怎么会……”抿了抿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嫣雪下定决心艰难地问道。 “姑娘不记得了?”墨华疑惑,上下打量着她,在看到嫣雪穿着的那身紫色纱衣的时候心情顿时好转,“不记得便不要记得了。我已为姑娘准备好了宴席,请姑娘里屋就坐。” 墨华笑着将嫣雪扶了进去。楚儿的眼睛里面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从来没看到太子殿下对一个姑娘又送东西,又摆宴席的,而且那种人中龙凤、自命不凡的架子完全收了起来,不觉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到底怎么了?当时好像不是自己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又不知是谁控制了她。 只是嫣雪的眸色暗下去了几分,由淡紫色竟然转变成了像残阳一般的血色,带着她特有的冷酷。 正文 第六章 嫣雪只吃了几口便说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墨华吩咐楚儿把荷叶酥给嫣雪带回了房。 夙风清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他急急赶去了鸢纱阁: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天底下也真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那么……他在人间苦苦寻查十年就快等到结果了! 当他到鸢纱阁时,却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萧冉璃轻趴在石柱上,睫毛微垂长袖和长发垂到水中,与当日唯一不同的是,那穿着大红千水裙的萧绮灵也在一旁。她回过头来,看见了夙风清,对他回眸一笑生百媚。 “姐姐,那不就是那日来找你的王爷么?” 萧冉璃慢慢转头看向夙风清,对他淡淡笑一笑。 这两个女子真是截然不同。 萧冉璃站起身,眼眸里不知是什么情感,似是愤恨,有似是无奈。“不是说了么,鸢纱阁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阁主知道此事,只是没说什么罢了。” 夙风清没有管她的话,自顾自问道:“灵姑娘将在下上次来所为何事告诉冉璃姑娘了么?” “灵儿说的不错,我并不是王爷要找的人,希望王爷您不要再来打破在平静的生活。” “既然冉璃姑娘不肯说,那么阁主应该会告诉我真相吧。”在萧冉璃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他忽然开了口。他这是在赌,如果赌赢了,那么他便可以回去复命。 萧冉璃停了下来,许久才开口说道:“如果王爷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那么你就去找阁主吧。王爷想知道的,阁主会告诉你。但是,怕你找不到她,也得不到真相。”话语的余音,消失在转角处。 她这话的意思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萧绮灵笑着走了过来:“王爷这是何苦呢?既然姐姐说了不是那么就不是,王爷何必那么固执?你要找的人,应该不在这鸢纱阁中吧,”勾起一缕红发,继续道:“而且,也不在人间。”说完,便打着伞走开了。 夙风清的背陡然僵直,她怎么知道的? 待他回到太子行宫已是二更,守门的士兵已经头歪到一边呼呼大睡去了。 他一个人路过后院,那么晚院里自然没有人。突然,他看见一团火在跳动,立即警觉了 起来。那团火竟是慢慢化成了一个人,红发似火,红衣似霞。 “煜,你怎么来了?不在天上养你的鱼了?” 那男子愁眉苦脸,作欲哭无泪状:“呜呜呜,别提了啊,那些鱼还不都是被烧焦成了烤鱼了!” 夙风清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虽然他吃过一条……正了正色,道:“偷溜下界是要剔去仙籍的,想不到你的胆子也变得那么大。” “喂,你瞎说什么啊!我怎么是偷溜下界?我可是有天帝的命令的!还不是你啊,那么久还不回去,天帝大爷他发威了,叫我下来看看你。不然你当我有那么闲?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毫无头绪。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 “呵,简单的话还会有那么多事情么。当初就应该……” “夙兄,那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旁边这位是……”凌煜的话还没说完,被提着灯笼过来的墨华打断了。 糟了,被发现了。凌煜懊恼,刚才怎么不隐身呢! 白了眼凌煜,夙风清只能无奈地告诉墨华:“这位凌公子是我的朋友。刚才出去办了点事。” “夙兄果然是到哪里都不忘公务,我看叫父皇立你为太子算了,将来必定是国泰民安!” “墨兄不可乱开玩笑!” 凌煜在一旁听得糊涂,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凌兄就暂时在这行宫住下吧。”凌煜被墨华那一声“凌兄”叫的头皮发麻,“还是叫我凌煜比较好……” 墨华哈哈大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转头又吩咐身后的侍卫:“把凌公子带回房休息。” 两个身穿铁甲的侍卫应了一声,便带着凌煜退下了。 等他们走远后,墨华敛了笑意,垂声道:“嫣雪姑娘兴许有疾在身。” “她怎么了?” “躺在床上三天了,未曾醒过。你说她这是装的呢,还是真的呢?” 确保嫣雪没事,夙风清定了定神:“我也不清楚,还是小心为好。” 墨华看见了夙风清刚才的神情,不自在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会保护好她的。” 他淡淡笑了笑,却从心底流出一股悲伤。 我不能,不能够,爱上她……嫣雪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正文 第七章 嫣雪躺在床上的这些时日,墨华几乎寸步不离,日日夜夜守在床边,希望在她醒时第一眼看到。那些婢女侍卫们整天在私下里悄悄议论:太子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物色个太子妃了。 某一日,忽听见嫣雪房里传出墨华大喊来人,门外的楚儿立刻跑了进去。 殿下自从嫣雪姑娘躺下后脾气便不好,若是伺候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奴婢在,殿下有什么吩咐?”楚儿颤颤巍巍道,怕稍有不慎便脑袋搬家。 “嫣雪姑娘醒了!快去端人参汤来!”墨华看都不看楚儿,脸上又是欣喜是担忧,“怎样,姑娘有没有什么不适?” 楚儿轻轻笑了一下,“是。” 她在厨房拿完汤,急匆匆向着嫣雪房那里走去,在走廊转角处撞上了一人,手里端着的汤也撞飞了出去。天哪,脑袋真的不保了! 下一瞬,那人已把接住的人参汤递到她手里,楚儿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风清王爷。 端着汤急忙行了个礼:“王爷好!” 微微点了下头,问道:“这么急做什么,小心点。你给谁送汤去?” “是嫣雪姑娘醒了,殿下吩咐我送去的。” 嫣雪醒了……不知怎的,他竟感到心里暖了。 “我知道了。你快些送去吧。” “是。”楚儿小心翼翼地端着汤退下了。 望了眼廊外,又是个下雨天呢…… “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那么就去吧。我不会和天帝告密的。”一道红光在廊里闪过,幻化成一个男子,红发似火,红衣似霞。 “你这样子和一个女子很像。” “哦?是么?和谁很像?”凌煜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他习惯性地淡淡笑了下,看似亲和实则疏远,“鸢纱阁萧冉璃的妹妹。” 他没有说是萧绮灵,他只是想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而已。 嫣雪,萧冉璃,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情感面对。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我倒要去见见了。你还不去?不会后悔么?他只是个太子而已。” 后悔……会后悔。那又怎样? “你就是这样,固执的很。也罢,连你都不在乎,我又管那么多做什么。”转身便走。 夙风清握紧了拳。 “谢了,凌煜。”大步向嫣雪房走去。 走到转角处的凌煜勾起唇角笑了笑,哎,风,祝你好运。我也要去见见你说的那个和我很像的女子。鸢纱阁么,呵呵,听起来很有趣呢。 到嫣雪房门外,夙风清犹豫了一下,便推门走了进去。正好看见墨华在喂嫣雪喝汤。他端着碗,拿着勺子,喂每一口时都先轻轻吹过,生怕烫着她,再一点点送进她嘴里。坐在床上的嫣雪,脸色苍白,连张嘴都显得分外吃力。 墨华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把碗搁在桌子上。看到是夙风清,虽然心里有点不痛快,但也面色平淡,道了声夙兄。夙风清,没有应他,径自走到嫣雪的床边。 墨华更不痛快了。 “嫣雪姑娘,怎么样了?” 嫣雪没有力气开口,只能极力扯出一丝笑意,示意自己没事。 他皱眉。 这是他很少有的动作,以前哪怕受了严重的伤也不会这样,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可是自从遇到嫣雪,看到她受伤,他便会这样。夙兄,我不想我和你的结局会是那样……墨华在后面静静站着,看着他们。 “墨兄,大夫说她什么时候能痊愈?” 墨华上前答道:“至少半月。嫣雪姑娘并无外伤,也无内伤,这病来得实在是奇怪。” 是么,这人间当真有这等事?着实有趣。 正文 第八章 “好,我知道了。墨兄这几日也累了,剩下半月由我来照顾嫣雪姑娘好了,墨兄多休息,注意身子,免得陛下担心。”他知道自己在找借口,想把墨华调离嫣雪。这是人类的私欲呢…… 墨华明白他的心思,但不甘心。“我无事,我和夙兄一起好了。” 夙风清惊讶地看向他。 墨华,果然是这样么…… 墨华没有顾他的目光,端起碗,走到嫣雪旁边把剩下的汤也给嫣雪喝完了。又要将她扶着躺下。嫣雪摇了摇头。 “想起床么?”夙风清问道。 墨华沉默着退到一边把碗放下。 嫣雪轻轻点了点头。 “姑娘再躺几日,等面色红润了些,可以行动了,我便带姑娘出去转转,可好?”又将嫣雪扶着躺下,她没有说话,轻轻躺下了。 为她盖好锦被,吩咐楚儿照顾好嫣雪,夙风清自屋里出来。墨华也在屋外,神色复杂地看了夙风清一眼,离去。 夙兄,我待你如亲兄长,为何要这般对我? 凌煜不由得啧了啧,传闻如地狱般的鸢纱阁,风景竟是这样雅致。 “公子来这鸢纱阁有事么?” 凌煜转身看去,不远处一个女子身着艳丽的红衣,整个人如在火中燃烧般,似凤凰涅槃,明艳不可方物。 想必风说的就是她了吧。凌煜唇角微微扬起。 “请问姑娘可是鸢纱阁萧冉璃姑娘的妹妹?” 萧绮灵笑意加深:“正是。奴家萧绮灵。” 凌煜看清那缓慢从雾中走出来的红衣,精致的五官好似玉雕,笑意盈盈,神态动作妩媚至极,如盛开在雾中的血色牡丹。 ——人间也有这样绝色的女子么?风,看来你在人间的艳遇还挺多的嘛。 凌煜顿生邪心,嘴角不由得更弯了,如一弯新月,“灵姑娘一个女子在鸢纱阁,不怕被仇家杀害么?” “公子说笑了,就算有仇家杀上门来,鸢纱阁会被灭么?”她不但没有怒色,反而将问题丢给了凌煜。 凌煜沉下来思考了一番,眼眸深沉。 果然是个不同的女子。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如两团跳动的火焰,刺痛了萧冉璃的眼睛。 许久,凌煜轻声回答了两个字:也许。 萧绮灵掩嘴,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咯咯地娇笑,花枝乱颤。 ——这位公子的确有意思。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挑了挑眉,答道:“凌煜。” 呵呵,凌煜么?那倒真是…… 慢慢踱着步子绕到他身后,赞叹道:“凌、煜,真是个别致名字呢,果然和公子贴切的很。” “灵姑娘为什么这样说?” 萧绮灵但笑不答,然后马上就闪到了一丈开外之处,手里拿着个好似欲滴血的玉冠。凌煜抬手摸了摸头上,空空如也。那玉冠拿在萧绮灵的手中,比她本人那身大红衣裳还要鲜艳夺目。 “凌公子,初次见面,这玉冠就算赠与我的见面礼了!既然你自己进来的,应该知道怎么回去吧。”话音刚落,人便不见了。 ——风,这女子着实有趣。 “冉璃姑娘的妹妹真是聪明伶俐,想必和姐姐一样吧?”凌煜朗声道,有意无意淡淡瞥了一眼那片牡丹林。果然,身着黛色水纱裙的萧冉璃从那片碧绿的牡丹丛中走了出来,手上打着绢伞。 时值深秋,鸢纱阁里的牡丹倒是一如往日开得正盛。 “风清王爷不曾同来么?” 打了个哈欠,以手环胸,“冉璃姑娘怎道我和风清王爷认识?”心下却暗自惊呼。 “除了如此,有谁还能独闯鸢纱阁。妹妹方才也问过公子同样问题,现在由我回答:没有。没有人可以闯鸢纱阁。”转身踏上青石板的小路,愈走愈远。 “姑娘忘了,我不也进来了么。”凌煜突然笑着道。 萧冉璃的声音自远处飘来,如一缕烟雾:“公子不符合要求。” 不符合要求?我长的如此俊俏,怎会不符合要求!凌煜咬牙愤恨。 手中红光一现,一顶玉冠凭空出现,往发上一戴,大步跨出了院落。 正文 第九章 凌煜回来时看到夙风清正在抄廊上吹箫,偌大的长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在这深秋时节看上去竟有几分落寞孤寂。便上前打趣道:“怎么?佳人不要你?还是才子不要你?” “才子佳人都不要。”放下手中的玉箫,伸手自长廊外扯下一把叶子,只抓住了些许,还有的则随风飘落。 “风,你来人间走一趟,性格也变了呢。”凌煜就这么笑着看他生闷气,还不忘挖苦两句。 突然放开了紧握的手,细碎的叶屑一点不留全都脱离了他的手掌。回过身正对他,恢复到往常的神情,见凌煜正一手叉腰,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那么快就回来了?” “人间寻常的什么骑马坐轿实在太慢。”那么另一层意思就是:我没有用人间寻常的方式? “还是小心为好,不要被发现。” “鸢纱阁的确是个有趣的地方,难怪你三番两次去那里。”那两位姑娘也煞是有意思。 “你……”抬眼看了看凌煜头上的那顶玉冠,终是没说出来,径自离去。 阳光暖暖地洒了一屋,好不容易闲下来,将嫣雪托付侍女们照顾,墨华正与夙风清在红枫阁对弈,楚儿那丫头却急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断了墨华的棋路,正欲训责,她已开口道:“殿下、王爷,嫣雪姑娘自己起床了,奴婢们拦不住。” 墨华正想说让她再躺几日,夙风清已经道:“为嫣雪姑娘更衣梳洗,扶她起床出去走走吧。我等会就到。”听到王爷的发话,楚儿告退。 墨华一脸毫不掩盖的不爽,看向夙风清。“夙兄忘了今天莫公子要来拜访么?” “莫公子?哪位莫公子?”那么多繁杂琐琐的事情,他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了。 墨华以为他在装傻,更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答道:“连威镖局的莫白,昨天派人来告知一声,说是为了上次莫曼芙来登门道歉。” 夙风清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丢来一句“交给你处理吧。”便离去了。 剩墨华独自一人。他越想越窝火,一口气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往地上一摔。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连忙跑起来,看到在地上摔得不成样子的玉杯,心里为它可惜。蹲身正捡,墨华一挥袖,连桌上剩下几只也都被甩到地上。 呵,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么? 这时侍卫来报,说是连威镖局莫白公子与莫曼芙大小姐前来拜访。 好,很好,夙风清你好极了! 墨华起身时连那红木制的椅子都摔了,咬牙出了门。 夙风清一转身,一把抓住一只手,看清原来是凌煜,这才松了去。凌煜吃痛,握住手腕哀号:“喂,下手干嘛那么重!” “你也知道痛?跟在后面作甚?” “见你急匆匆的,一看就知道是去找嫣雪姑娘,去看你们亲密呀~~”凌煜立刻忘记痛楚,作心心眼状,一脸向往。待他回过神,夙风清早不知到哪去了。 嘿嘿,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凌煜扭了扭身子,发现竟然挪不开步子。 风!你怎么能用这个对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