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奏 天空中,阵阵闪雷划破天空,将原本墨黑的天凭空划成了两半!猛烈撕破的裂帛声伴着闪雷响彻耳畔,冯乐儿卑屈着身子匍匐在床上,由着身后的男人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裹体的衣衫撕下。 她咬紧下唇,含着泪,回身乞求,却看见了那本应如玉般的人儿苍白到颓废的脸,原本到了嘴边的乞求声在触到本来墨玉一般的眸底中浓浓的恨意时竟生生地咽了下去! 空中,最后一片衣襟,伴着温热的泪划出,滑落到地上。她的手腕脚腕因为刚刚激烈的挣扎早已变成了青紫,而如今,他更是抓住自己光洁如玉的双脚,如地狱阎罗般将自己抓到下!…… 这一刻,她不再挣扎,瞪大了眼,看着头顶灰白色的帐顶有一朵不知何时飘落的红梅在这汹涌的暴虐中,不断的摇晃…… 身上的撕裂般的疼痛和他刻意为之的粗鲁都抵不过她心底刺穿般的痛!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从九年前的初见开始,不是一路的错错错,如果,她可以早一点将一切再看得清楚一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血染宫闱,也不会有此刻的痛彻心扉…… 正文 第一章 初见锋芒 公元436年,以鲜卑化的汉人冯弘建立的北燕政权被北魏所灭,长乐冯氏一族骤然从权倾一时的皇室沦落为卑微的北魏拓跋最低等的奴。男的流放边疆 ,女的充公为奴…… “都起来!都起来!伺候小皇孙准备上殿啦!”随着一声尖锐的有些突兀的粗嘎的嗓音响起,厚重的宫殿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里面的人一出来,便感受到了一股凛冽异常的寒风。放眼望去,巍峨延绵的代郡平城皇宫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一群身着统一的褐红色棉袄的女孩们一个个的瑟缩着身子从大殿里走出来,然后用穿着容易打湿的布靴的脚深深的扎入殿前的厚厚的积雪中。 女孩们年龄都不大,大都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身为整个拓跋后宫最低等的宫女,一个个的脸上还都尚未摆脱稚气未消的痕迹。领头的女孩只比这些女孩的年龄大些,却也浑身充斥着优越感,对着身前的女孩一直没好气的呵斥和推搡,而这个女孩本就长得瘦小,此时被她这一推,整个人便直接倒入厚厚的的雪堆里,雪堆里又藏着许多的石子,她的手掌瞬间被鲜血染红,在这白花花的天气里颇为惹眼。 而这个受伤的女孩还偏不敢哭,只是忍着眼底的泪水低着头,使劲的想挣扎着起来,让人一看就颇为可怜。为首的女孩一看这女孩这柔弱劲儿,急燥的脾气也瞬间上来了,一抬脚便想再蹬她一脚!可是她的脚就在要踩到女孩的肩膀时,一只手忽然紧紧的捏住她的厚重的皮靴,然后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推到雪堆里! “你!好你个冯乐儿!你胆子不小,连我都敢推!?小心我撕了你!” 冯乐儿冷冷撇了一眼雪地里指手画脚的李苒,然后扶起躺在雪地里的女孩,关切地问:“四儿,你没事吧?” 李苒一看冯乐儿竟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威胁,顿时气急败坏,爬起来就冲着冯乐儿冲了过来,结果冯乐儿根本没准备接招,就在李苒冲过来的一霎那,她一个侧身,李苒再次趴在了地上! 三人的动静不出意外的引起了平日里带着她们的宫人的注意,不消一刻,三个人便都跪在了大殿前水井旁的雪地里。三人跪就跪吧,两只胳膊还不能放下,需举着,手臂上还各放了一个厚厚的装满豆子的口袋。三人本就瘦小,如此这样一折腾,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三个人便浑身冒汗,腿麻手抖,几近奔溃了。 李苒虽然累,但是心中郁气难消,看着对面满脸大汗的冯乐儿,咬牙切齿地说:“你个贱蹄子,你一个北燕充公为奴的贱婢也想跟我北魏的良民相比?!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冯乐儿仿佛没有听到李苒的话,脸上波澜不惊,嘴里却冷笑一声,道:“我已低无可低,生死两无依,从进入这北魏后宫起就没想着活着的事情,你说我怕不怕你一个小丫头收拾我?!” 李苒的脸上稚气未脱,听着冯乐儿的话好像在听天书,反应了好半天,终于动了动嘴唇,嘟囔了一句:“小小年纪,说什么生呀死呀的,怪吓人的。” 罚她们的女官名唤康青,是这宫里掌管幼小宫女教化的女官,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严苛,众多小宫女都怕极了她。 此时的康青板着脸慢慢踱到三个女孩身边,正准备说话,忽然不远处的过道中跑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头戴素白色的发箍,着一身青白色的官服,外加纯白色的裘皮大氅,脚踏鎏金绣花鹿靴。康青急忙附身在地,嘴里恭敬地喊出一声:“小殿下!” 正文 第二章 世嫡皇孙 被唤小殿下的男孩没怎么在意康青,倒是看见了她身后身姿怪异的三个女孩,三个女孩此时早已累到极限,看见拓跋濬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硬撑着一口气依旧端着手臂。 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小男孩,冯乐儿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冷炬,眼底微微泛着一丝丝的不耐烦。拓跋濬走到三人的身边,好奇的看了看她们手臂上的东西,轻轻一碰,赵四儿的手臂仿佛瞬间断掉了一下,直直的掉了下来!吓得拓跋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大胆!赵四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吓到小皇孙?!还不磕头认罪?!”康青声声俱厉,吓得赵四儿整个人匍匐到了地上,浑身吓得仿佛抖康一般。 “她只不过是受罚忍到极致,此刻任谁被捧那么一下都会瞬间崩溃,何罪之有?!”冯乐儿依旧保持着被处罚的姿势,身上也同样在累得发抖,却还是咬着牙替赵四儿辩解了一句。 “冯乐儿!你活得不耐烦了?!”康青脸都白了,被冯乐儿的忽然出言不逊一时倒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拓跋濬被冯乐儿的话这样一说,忽然笑了笑,然后直接俯身从地上把软成水一样的赵四儿拉了起来,又用另一只手向身后的人摆了摆,他的侍从马上上前将冯乐儿和李苒手臂上的刑包拿了下来。 “小皇孙……”康青不明拓跋濬之意,试探着上前一步问。 拓跋濬明朗一笑,道:“本来就是些还未长成的宫女,虽然只是些奴,但也是人,不可以简单的用刑罚管教,更何况,她们还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说着侧过头看向冯乐儿的方向。 五六岁的冯乐儿模样还未长开,素白的脸上如古水一般,甚至带点清冷的气息。拓跋濬见冯乐儿这副模样,便也不计较,转过身带着一群侍从往勤政殿而去。 待众人走出一段距离了,一直跟在拓跋濬身后的小太监终于忍不住了,问:“小皇孙,您刚刚为何要救那三个女孩?” 拓跋濬笑了笑,不知怎的,脑中竟不自觉地浮出刚刚那个清冷女孩的脸,但很快,他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要救她们,而是正好她们被我救了,遇见我,我自然不会让她们受到惩罚。” 小太监似懂非懂,但还是偷偷在随身的小本上讲这句话记录了下来。 康青直到见到拓跋濬一行走得很远了,方才晃了晃身子,然后没好气的一把拉起冯乐儿和李苒,咬牙切齿道:“今天幸亏遇见的是咱们的小皇孙,如果是任何一位皇子大臣或是娘娘,你们刚刚的行径都足够掉脑袋的,懂吗!?” 冯乐儿自然知道康青说的是自己,在她说话的当口,她的脸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胸口暗暗沉下一口气。她当然知道是小皇孙才敢那么说,换作其他人,她便不说了。 她北燕虽然国破,但是好歹也个公主,在入宫之前,北燕后宫的宫女太监们在圈禁的行宫中也曾教会了她如何察言观色…… 深夜,冯乐儿离开众宫女的宫殿,从后门沿着暗黑的偏僻宫路一路走到后宫极为偏僻破败的一出宫殿院落,从院门旁边的小侧门进入后,她径直走到整个宫殿唯一一处点着蜡烛的殿内,然后麻利的推开门进入。 正文 第三章 北燕公主 一进门,就看见迎面的软榻上一个身着亮黄色棉袄的女人正端着烟杆在吞云吐雾。她缓步上前,身上厚厚的皮袄因为太长而在落满尘埃的地上拖地而行。 “姑妈。”走到女人身边后,她只是微微低了一下头,便自行走到软榻的另一边坐下。 她刚坐下,从旁边的侧门中进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缓缓走到冯乐儿的面前,跪下,头微微低下,用清冷的声音道:“奴婢今日惩罚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冯乐儿看着白日里在宫殿外一直一副与自己过不去样子的康青此刻正跪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不禁蹙眉冷脸道:“你怕我落在其他人手里,惩罚我也是为了救我,何罪之有?!” 康青一听冯乐儿这样说,马上将茶高高抬起,抬起头,一脸的忠仆厚德的模样,说:“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日后以大局为重,少管闲事吧!” 冯乐儿不做声,只是斜撇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姑妈。冯昭仪此时缓缓放下手里的烟杆,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过康青手里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道:“康青,你起来吧!你虽然是我长乐冯氏世世代代潜伏在北魏皇宫的奸细,却也始终对我们北燕忠心耿耿,我和乐儿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快起来吧!” 康青一听冯乐儿这样说,赶忙三叩首后从地上站起来,站到了冯乐儿的身边。 “听说你们今天遇见了小皇孙了?” 待康青站定,冯昭仪方才柔声细气地问。 冯乐儿在冯昭仪这里一向寡言少语,康青见冯乐儿不说话,忙站前一步,回:“是的,娘娘!” 冯昭仪点点头,细长的眼缓缓移向冯乐儿后,用手握住冯乐儿放在桌上的小手,问:“你觉着小皇孙是个怎样的人?可否日后会顺利继承大统。” 冯乐儿的脸上一丝不耐一闪而过,但是还是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小皇孙善于体察周遭人的痛苦,善良,有同情心,他如果登基自然是明君,不过……” “哦?不过?”冯昭仪挑眉,静待冯乐儿的下言。 “不过这样的人在这样凶险复杂、机关万千的皇宫内,想要顺利登上皇位恐怕很难。”冯乐儿虽然才五六岁的年纪,可是她从三岁起便跟着冯昭仪不断的查看各色人等,善于识人辨人是她成长过程中每日必修的功课。 “嗯!虽然只是说了些皮毛,不过以你这样的年纪来说已经很好了!小皇孙颇得拓跋焘的欢喜,每日上朝都带着这个宝贝孙子。我们如果能好好利用这个小皇孙的话……” “走水啦!来人哪!快来人哪!东宫走水啦!” 正在冯昭仪说话之际,忽然殿外传来杂乱慌乱的声音,仔细辩听,便知是东宫走水了。 “东宫走水了?!”冯昭仪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的犀利,继而马上对康青道,“快!护送公主回去!然后打听一下,东宫为何会走水?” “是!”说完,康青扶着冯乐儿快速离开冯昭仪的寝殿。 这样的是非之夜,必定会彻查凶手,如果被人透露出冯乐儿深夜不在寝宫,后果不堪设想。康青几乎是拉着冯乐儿在各种宫殿间的缝隙间穿梭,在路过东宫时,果然看见了漫天的火光将整个东宫烧成了一个大火球,很多人从火堆里往外窜。 而人群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众人推倒,见此情形,冯乐儿想也不想挣脱康青的手臂,冲破层层火堆,直接冲到火场内将小男孩扶起,然后用力挡着人群,费尽气力地将他拖到了一个安全的地带。 康青看见冯乐儿竟然跑去救人,大惊失色,但很快稳住自己的情绪,偷偷跑到人群中,大喊:“储幼宫的人都过来这里!快去救太子殿下和小皇孙哪!护驾!” 冯乐儿根本顾不上康青的指挥,看着怀里已经昏迷的小皇孙,不知怎地,竟一时有所动容,急忙拿出怀里的祖传秘药给他灌下,然后想了想,又用嘴对着他的嘴吹了几口气。不一会儿,拓跋濬便缓缓睁开眼,一睁眼便看见了一张清冷的面容。 “你是谁?”拓跋濬幽幽问,他的眼也随即从她的脸落在了紧紧抱着自己的那双温暖的手臂上,那手臂上,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就那么醒目地入了他的眼。 冯乐儿不想太过抛头露面,或与拓跋濬有任何瓜葛,见他醒了过来,便马上将他扶到旁边的石头上依靠住,然后快速站起来,大喊了一句:“小皇孙在这里!”便迅速隐藏到黑暗之中。 正文 第四章 政局复杂 拓跋濬的贴身侍卫和太监正好在人群中寻找被人群冲散的主子的身影,忽然听到有人大喊“小皇孙在这里!”以后,急忙挤开人群跑了过来,看见在一处较为安全隐蔽的所在,小皇孙正倚在一个大石头上,看起来似乎只是腿部被擦破了皮,其他都还算正常。 “小皇孙!” “小皇孙!”拓跋濬的贴身侍卫拓跋格格和太监孝春急忙将慕容濬扶了起来,然后由拓跋格格背着拓跋濬远离火场。 三人刚走到东宫外面的外延道上,就看见拓跋焘率领一众嫔妃急匆匆的往这里跑,待看见了拓跋濬之后,急忙从拓跋格格怀里将慕容濬接过去,急忙上下打量,直到确信仅仅是受了点皮外伤方才将他放到后面跟过来的撵轿之中! 待拓跋濬躺稳后,拓跋焘深吐了一口气,然后忽然一拂袖,指着那满天的大火对身后的侍卫和管事太监们厉声道:“给我查!里里外外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如果让我查出来是谁胆敢动我拓跋家的子嗣,我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是!”众侍卫管事脸色自然也都不好,此刻见拓跋焘已然是动了真怒,更是怕一个闪失祸及自身,连忙又跪又爬的往火场跑去。 拓跋焘回头看了看脸色尚可的拓跋濬,一双久经沙场的大手握住拓跋濬的小手,脸上泛起一丝丝的铁汉柔情出来。 康青在成功的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后,确实是率领了一批小宫女在那里与众太监宫女一起灭了火,而在灭火的过程中,她也成功的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娘娘,我查看了火源,应该是在东宫的小厨房旁边的仓库发出的,而且有很强烈的汽油味。”康青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对冯昭仪道。 “哦?有人蓄意防火?东宫的小厨房附近住的什么人?” “回娘娘,是小皇孙!东宫的小厨房附近只有小皇孙的寝殿在附近,当时也是为了方面照顾小皇孙的吃食而设的,没想到,反而让一些人动了歪脑筋!”康青回。 冯昭仪也是一夜未睡等待消息,此刻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倦意,反而忽然得到了一个新鲜的玩意儿一般脸上带着笑意道:“看起来,除了我们,这个宫里竟还有与我们志向相合之人!太好了,那我们就静静的等着他们抛出来的试脚石被拓跋焘捏得粉碎吧!” 康青蹙眉,上前一步试探着问:“您是说,这一次只是那派势力的一个试脚石?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看拓跋焘重视小皇孙的程度和拓跋焘是否可以真的如他平日里看起来那般可以掌控得了所有的局势?” 冯昭仪冷笑了一声,慢慢下地,打开院子外面的大门,看着外面又飘起的雪花,道:“我当初进宫的时候,也是这般雪花飞舞,那时的拓跋焘也是刚毅帅气,只可惜,他看不上我,招我侍寝了几次之后就如同吃剩的饭菜一样给我扔到了这样一个连鸟都不愿意待的地方来。拓跋焘啊拓跋焘,你说你如果对我好点,我会不会就对你手下留情一点呢?” “公主殿下,您是我北燕最尊贵的公主,切不可留恋儿女私情啊!”康青一本正经的躬身相劝。 冯昭仪一听这话忍不住轻笑出来,继而转过头,眼神倨傲地说:“当然!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过让我们北燕倾覆的罪魁祸首呢!不过,现在政局复杂,应该不止我们和昨夜那派势力,北魏皇宫内各派系也争斗的厉害,所以,我们一定要处处留意处处小心。” “是!”康青躬身答。 冯昭仪想了想,忽然握住康青的手,极为正式的说:“还有,康青,一定要保护好乐儿,她是我们北燕下一代中唯一一个确定活着的皇室后裔了!我们一定要把她训练成一位出色的细作,她,对于我们日后光复大燕,会大有作用!” 正文 第五章 三人结拜 “是!老奴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公主殿下!”康青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地。 冯昭仪看着康青毕恭毕敬的忠仆模样,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是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忠诚无二,除了她,除了冯乐儿,谁也无法真正的驱使她。 一群小宫女灰头土脸地回到寝殿时,冯乐儿正从宫女的通塌上下来。储幼宫自北魏建国以来就是专门训练幼小宫女的处所。这些宫女除了北魏贫民家中贫困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奴的以外,大都是周边小国被灭国后充缴的奴隶。这些宫女就是从这些奴隶中选取出来的姿势尚可的女孩加以培养,以期为将来的皇子皇孙们储备一批训练有素的奴婢。带领这些奴婢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也没什么油水的活,所以当所有人都推掉想来的时候,康青在宫中属于最低等的宫人,平日里为人又刻板严肃,所以她自请过来带领储幼宫竟也没有一个人怀疑。 因着冯乐儿不喜与人接触过甚,所以康青就将她安排到通塌的一个干净的角落里,旁边又有一些之前拆掉支架遗留下来的架子,被她用粗布一挡,道也像一个独间一样干净。 冯乐儿刚从通塌上下来,就看见李苒和赵四儿从外面互相搀扶着进来。不过,可以看出来,赵四儿的腿受伤了。 冯乐儿平日里与赵四儿关系不错,她看见赵四儿受伤,便马上上前一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而且,平日里与自己和赵四儿水火不容的李苒又怎么会凑到一起的? 赵四儿脸上充满痛苦根本说不了话,李苒则一反往日的霸道模样,一脸愧疚地对冯乐儿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贸入火场,结果被烧焦的梁板拦住了出来的路,四儿为了救我冲进火场,结果腿被另一个从梁顶掉下来的梁木砸伤了……” 赵四儿平日里都是任他人再怎样欺负打骂也不回手回嘴的那种人,今日竟然为了救李苒舍身进入火场?一丝丝的念头从冯乐儿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当看到赵四儿腿上严重的烫伤伤口时,便也马上打消脑中的念头,赶忙从自己的床塌下拿出一瓶烫伤药出来给赵四儿涂上。 “谢谢乐儿姐姐,其实这样的伤口慢慢就好了的。”这种烫伤药是北燕国皇室独有的烫伤药,基本上一涂上便不疼了,赵四儿感觉稍微好点后,将脏衣服换下来后便躺到床上休息。 这样躺下来之后,冯乐儿才发现她本就瘦小的脸颊苍白的厉害,看得仔细了让人觉得百得不正常。 “四儿,你这脸色怎么这样差?除了腿,你还伤着哪儿了吗?”冯乐儿问。 赵四儿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即使是这样病容下,她却更有一副娇容不堪花折枝的美貌。她微微摇了摇头,用低弱蚊鸣的声音说:“没,就是我的身子差,被烟熏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冯乐儿微微蹙眉,眼落在她手臂上的一处汽油渍上,咬了咬牙,便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忽然间陷入了沉默,倒是李苒,依旧是一副愧疚万分的样子。她想了想,忽然拉着赵四儿的手,道:“这样吧,四儿,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我以后就拿你当姐妹了!从今天开始,我加入你们,我们三姐妹义结金兰,如何?!” “结义?” “结义?” 赵四儿和冯乐儿同时出声,又同时看向对方,忽然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冯乐儿笑完,也将手放到她二人的手上,笑道:“好!深宫寂寞,有你们两个陪伴,我也不怕寂寞了!” “嗯!” “嗯!” 说做就做,三人一谈拢,便直接就在床榻上三人握住手发誓:“从今日起,我三人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说完,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开。 正文 第六章 东窗事发 虽说皇宫这样的地方都是人人自危人人自保的地方,可是,对于尚且还是孩子的冯乐儿他们来说,有了义结金兰的姐妹之后,生活似乎比原来要过得有趣的多。一起起居,一起学规矩,偶尔还要一起受罚,日子过得也快了起来。 三个月后,就在人们渐渐忘记东宫纵火案的时候,忽然几个侍卫加太监闯入储幼宫后面的浣衣场。浣衣场是后宫模拟浣衣局设置的专供幼女们学习浣衣的地方,但是深宫中的主子太多,宫女再多也供给不上,所以,这所谓学习的场所一般都是真真正正的每日送来很多阿哥公主甚至一些女官的衣物过来的。而这些年幼的宫女们每天大部分的工作其实就是到这里来浣洗衣裳。 像浣衣场这样的地方,一般的宫女太监都很少来,忽然间连侍卫加太监都过来了,一群女孩也着实吓得不行,尤其是赵四儿,吓得连手里的木棍都掉进了水池中,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坐在她旁边的冯乐儿的怀里藏。冯乐儿本来对于这样的例行搜宫并不在意,可是赵四儿的反应却让她着实感到反常,不自觉地关注起今天来搜宫的人来。 今天来的侍卫里大都是守卫拓跋焘的太极殿和东宫太子的亲卫军,也就是说,这次的搜查,跟三个月前的东宫纵火案有关?三个月都风平浪静,忽然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原因只能是一个,那就是——纵火案的关键人已经找到了! 侍卫们几乎一拥而上直直地往冯乐儿和赵四儿这边走来,冯乐儿几乎可以清晰的看见赵四儿剧烈颤抖的手指。她看着越来越近的侍卫,再看着赵四儿苍白的脸,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对她说:“四儿,你的木棍掉到水里了,我们用勾子勾出来吧?” 赵四儿点头之际,一群侍卫从她们的身侧走过去,然后从她们的身后抓出一个比她们略大一些的宫女出来,这个宫女惊慌失措的喊叫,极力的说着自己没有犯错,可是侍卫们依旧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的将那个女孩提走。 冯乐儿的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赵四儿不但手抖,连身子也抖了起来。冯乐儿的眼瞥向赵四儿的脸,她的脸苍白而恐惧,仿佛抓的人不是那个宫女,而是她一般。这样的反应,什么都不言而喻了,冯乐儿的眉头微微蹙起。 而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李苒见侍卫们走了,也终于忍不住了,赶忙凑过来,低声对她们两个说:“哎!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段时间宫内一直在秘密查东宫失火的案子,直到昨天 ,有储幼宫的人通风报信说这里有人发现了汽油和一身沾满了汽油和火烧痕迹的夜行衣,这才顺藤摸瓜抓到了这个宫女的!我看啊, 她的背后八成还有人指使!” 赵四儿的全身依旧抖得厉害,连李苒也感觉到了,连忙问她怎么了?冯乐儿怕赵四儿的这反应被其他宫女瞧见,忙拉着赵四儿和李苒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废弃的宫院内。 甫一进院,冯乐儿就直接将赵四儿甩到地上,李苒急忙上前去拉,赵四儿嘤嘤哭个不停。 冯乐儿尽量平复心中的怒火和激动,压抑了一下嗓音后,低声问:“说,给东宫放火的人,是不是你?!” 正文 第七章 废园男孩 赵四儿嘤嘤哭了一阵,终于在冯乐儿的注视下懦懦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冯乐儿早在三个月前看的赵四儿手臂上的汽油渍时就有了疑心,今日搜宫赵四儿又如此惧怕,早在心中断定这事是她干的!如今她这样痛快的承认,倒让她忽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倒是李苒,虽然之前有点云里雾里,可是当冯乐儿这样一问,赵四儿这样一答,傻子也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她吓得快速往后退了两步,却忽然反应过来了,赶忙回身左右看了一下大门两侧,然后快速把废园的大门关上后,急匆匆的跑到赵四儿的面前,蹲下,焦急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四儿再次点头,却不说话只是哭。李苒被哭得心烦意乱,焦急的抓耳挠腮,最后视线落在了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冯乐儿的身上,焦急地问:“乐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查出不是那个宫女干的?如果查出来不是,会不会查出来是四儿干的?!” “不会,既然能诬陷到那个宫女身上,就说明四儿这边的人做足了万全准备,保证四儿不会被查出来,对吧?四儿?”冯乐儿阴沉着脸,问。 “四儿这边的人?诬陷?乐儿,你说的是谁呀?”李苒不明就里,继续追问。 “是指使四儿放火的人。我想,应该还是宫内位高权重之人吧?”冯乐儿继续审视赵四儿,赵四儿缓缓抬头,看着冯乐儿严肃的脸,知道纸包不住火了,只好缓慢点头。 “是的,火是我放的,而我是听皇后娘娘吩咐的。” “赫连皇后???!”冯乐儿和李苒同时出声,二人没想到背后的阴谋者竟然是拓跋焘的正宫娘娘?!也就是说,是当今小皇孙的奶奶?! “怎么会这样?!”冯乐儿疑惑不解。 “小皇孙并非是赫连皇后的亲孙子,赫连皇后一生无子,当今的太子殿下也是当年贺氏所生,太子殿下封为太子后,贺氏按照祖制刺死,由皇后抚养,但是当今太子殿下耿直寡欲,性格清冷,并不讨赫连皇后欢喜,所以,皇后娘娘想给他一个警告,就,就派我……”说着说着,赵四儿又一副悲之欲泣的样子。冯乐儿虽然感觉赵四儿有所保留,但是毕竟政权之争极为复杂,很多人身在其中便由不得自己,便不再追问,安抚了一下,交代她不要再提此事,便让李苒扶她回去休息,而她则留在原地,待李苒和赵四儿走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头顶茂盛的树头,朗声道:“下来吧!君子勿窃,窃听也算是窃。” 乍看之下,树头并无异动,可是待冯乐儿这样喊了之后,忽然茂盛的树枝后面窸窸窣窣的钻出来一个人头,可是还未等冯乐儿看清那人的模样,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如包袱一般掉了下来! “啊!救命!”掉下来的人吓得惊慌失措,大呼救命!冯乐儿吓得赶忙一个飞身将身前的一个草堆踢了过去,那个白色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草堆上! 白色身影从上面掉下来后就没了动静,冯乐儿也吓得不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后,开始一边问那人情况一边缓缓靠近那个草堆。 “喂!你……你是谁?你……没事吧?”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静寂。冯乐儿以为那人已经昏了过去,赶忙凑上前去,结果却看见了一个的男孩,正闭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正文 第八章 初见好感 可就在冯乐儿走过去探视他鼻息的那一刻,他忽然睁开眼,这次轮到冯乐儿吃了一惊,吓得整个人往后麻利一跳,手自动作出与人打斗时才有的手型。 男孩见把冯乐儿吓了一跳,赶忙一个翻身跳下草垛,跳了下来,急迫地挥手解释:“别!别怕!我没事,我也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冯乐儿这会儿才看清男孩的模样,虽然仅仅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童,可长相极其阴柔,眉眼细长自带媚色,皮肤白皙如凝脂不带一滴颜色,嘴唇薄而小巧且衍红,仿佛一个缩小版的美人。 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孩?冯乐儿于心底禁不住赞叹。 男孩自然也在打量冯乐儿,第一印象便是清冷,在这样的女色缠绕的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谄媚和阴柔的,唯有她却是一副清冷之极的感觉,看着自己,仿佛在打量一个瓷器,从头到脚的张扬的审视。他禁不住对这个女孩好奇,这该是怎样强大的一颗心,可以做到对一个陌生的男子,尤其是如自己这般从小便被人奉为’天人’的人如此冷静自持。 “你叫什么?”冯乐儿忽然冷冷出口,吓了拓跋余一跳,但是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并回答了。 “我叫阿昊,在南宫当差,你呢?”不知怎的,拓跋余回答冯乐儿的那一瞬间不自觉地就隐瞒了自己是皇子的身份,用了自己贴身侍卫阿昊的名号。 冯乐儿倒是没想到一个人会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撒谎,便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我叫冯乐儿,尚在储幼宫学习宫规。”说完后,她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刚刚自己和赵四儿、李苒的对话,马上接着问道,“那,那个,你……刚刚在树上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 “谈话?!”拓跋余嘴角微微弧起,心想,想让他听不见还挺难,她那甩那小宫女那一下,比平日里皇后娘娘发威都可怕,他藏在树上差点当时就掉下来。他于心底轻笑两声后,还是压抑住自己内心的腹诽,故作无辜的样子道,“没,没有啊!你们说什么了?” 冯乐儿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方才越过他准备离开,可是就在她走过他的一瞬间,他的手准确无误的握住她的手腕。 冯乐儿的眼冷冷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然后将眼移到拓跋余的脸上,那里,某人正做出一副羞赧含笑的表情。 “你干什么?”冯乐儿冷冷问。 “我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你?”拓跋余’恬不知耻’地问。 冯乐儿蹙眉,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惹上的不是一般的货色,竟然面对自己这个冰山脸还能笑得这么’厚颜无耻’? “不知道!”说完,将他的手用力一甩,往宫门走去。 拓跋余笑着看冯乐儿一副急于摆脱自己的样子,忽然想跟她长期保持这样的’暧昧’的关系,于是,就在她快要走到的宫门的时候,忽然喊道:“呃,那个,皇后娘娘怎么会派人去东宫放火呢……” 冯乐儿已经放到宫门上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这个’阿昊’嬉皮笑脸的脸。 冯乐儿蹙紧眉,叹了口气道:“说吧,你想怎样?” 拓跋余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双手环臂,对冯乐儿道:“不想怎样,就是想….让你陪我玩!” 冯乐儿白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在拓跋余眼里已算是答应,他马上欣喜鼓舞道:“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 冯乐儿一听,冷声冷气答:“谁是你的?!我谁的也不是,就是我自己的!”说完,一扭头,走了! 拓跋余站在她的身后,笑着做着鬼脸。 正文 第九章 拓跋濬离宫 初春的清晨月色如鱼肚般尚泛着白时,储幼宫的小宫女们便一个个的都起来了,只不过往日里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清扫小皇孙殿宇周遭的道路,以方便小皇孙跟随拓跋焘上朝。可是今日,大家都起来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带着他们前往,渐渐的,小宫女们也都团成一团窃窃私语了起来。 李苒去旁边的人群里听了一阵儿后,便马上跑了回来,到冯乐儿和赵四儿的这边桌前坐下,低声道:“嗨!听说小皇孙被送到宫外的行宫去静养了,据说那次东宫放火的真凶还没查出来,皇上担心小皇孙再次遭受不测,所以秘密送往宫外行宫,并且派了宫内最顶尖的高手严密防范行宫的安全,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保护我们这个小皇孙呐!” 李苒说话的同时,冯乐儿的脑中忽地浮现出拓跋濬躺在自己怀里看着自己的样子,和那日受罚第一次看见拓跋濬时,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离开的样子。不知怎地,她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可是下一秒,她便马上掐死了这一点点点异样的感觉,将自己重新恢复往日的寡清无波的样子,淡淡问:“那小皇孙便不回来了吗?” “应该是束发前都不会回来了。说实在的,那日我觉得小皇孙这人还真的不错,心好,人也很温柔,难怪皇上会那么喜欢小皇孙。这样好的小皇孙,在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还是好好呆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好。”李苒一副犯着花痴的样子红着脸道。 “应该逢年过节会回来朝拜的吧?不过像我们这些奴婢们肯定是无缘得见了……”赵四儿平日里难得会说一句话,可是今日破天荒的不但发表了意见,还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情感……冯乐儿和李苒同时看向赵四儿,然后二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就在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开心之际,忽然外面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跑到冯乐儿的耳畔嘀咕了一句后,冯乐儿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后,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步走了出去,赵四儿一看冯乐儿走了,也跟了出去! 冯乐儿气势汹汹,想着肯定是他!果不其然,刚出去就看见了宫道对面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着淡灰色侍卫服的男孩。不是那个“阿昊”,还能是谁?! 冯乐儿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厌弃之色,可她越是如此,拓跋余越想跟她更深一步的交往。他看着冯乐儿一脸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的样子,嘴角轻轻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从出生开始,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讨厌我,冯乐儿,你知不知道,你越这样,我越喜欢……” 磨蹭了半天终于走到拓跋余面前的冯乐儿一脸不情不愿的问:“找我什么事?” 拓跋余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冯乐儿,越看越喜欢,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脸上露出宠溺的表情来:“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热闹去!” 他们的身后,身形单薄的赵四儿羡钦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拿着一个雕好的牧笛,手缓缓握紧…… 整个拓跋皇宫总共有二十多个大门,除了前面的正门以外,东、西、北三面各有明门两道,暗门三道,而皇城的四个角落还分别有一个极为隐蔽的角门,每道门都分别有暗卫守护,所以,如此一来,整个皇宫难进却极好逃跑,至少兵临城下时,皇宫中的人不至于做瓮中之鳖。 拓跋余带冯乐儿来的是西边的一道看似城墙的地方,可是以冯乐儿对整个皇宫的了解,自然知道这里就是西边的一道暗门。她看了看四周,听见了隐约靠近的脚步,便马上回头问拓跋余:“这里一会儿有人出去?” 拓跋余不语却拉着她直接藏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冯乐儿并不擅长爬树,好不容易爬上后人也有些气息不均,脸上的脸色自然是更加不好了。 于是没好气道: “你如果闲得没事干了,自可以找那些闲的人去,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里玩。” 她的话刚落音,就看见拓跋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忽然做出“嘘”的口型,而不远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