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 第一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殿京的冬,十里冰封。 宋良夜伸手接住天空飘下的一片碎雪,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呼出一口热气,瞬间在半空中结成了白霜。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 “唰!!!!” 顷刻之间,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宋良夜瞬间浑身湿透,头发遇水拧成一堆,水顺着长发流到发梢,没等滴到地上,就凝成了冰珠子。 真是彻骨的寒意。 “哟!我说是谁在这儿站着不好好干活呢,原来是咱们的宋大小姐呀!” 这酸溜溜嘲讽的语气,宋良夜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在这罪奴所里,最爱找她麻烦的就只有那华欣和华艺两姐妹。 她拍了拍身上的水,并不打算理她们,而是转身越过她们回屋换衣服。 两姐妹看她一脸冷漠,不为所动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拦了她的去路。 “真以为自己还是大将军府的小姐呢?做梦吧!” “就是,现在明明就是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摆什么架子?” “你那大将军父亲做了那档子不知廉耻的事儿,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不如早点死了下去和你那逆贼父亲做个伴……” 两姐妹正说到激动处,突然发现一直沉默着的宋良夜不知何时抬头看向了她们。 她的眼神……好可怕。 如同冬日的寒冰,带着隐隐的杀意,那眼神像一把无形尖刀,抵在了她们的喉间。 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说完的话,两姐妹再也说不出来了。 明明以前无论被欺负得多厉害,都一声不吭的宋良夜,那个软柿子宋良夜,怎么会有这样锋利的眼神? 太可怕了…… 半晌,宋良夜才收了目光,缓缓越过二人,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至此,两姐妹才算送了口气,只怕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再也不敢去招惹她了。 宋良夜回到屋子里,才稍微感受到一丝暖意,她慢慢将湿透的衣服脱下,露出如雪的肌肤。 她很白,雪白,白得甚至没有一点血色,只有肩上那一排殷红的齿印,在一片雪白中显得异常突兀。 那是炎烈留下的,就在昨天晚上。 “这印子是赏给你的,好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奴。” 龙榻上,他将她按在身下,看着她的眼神冰冷而无情。 他们做着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事,他却说着这世上最狠绝的话。 宋良夜看着肩上的齿印,心突然像裂开一般痛。 事情为什么就会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明明曾经…… 宋良夜不禁苦笑,她居然还想着曾经? 刚换好衣服,就响起一阵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公公。 果真,又来了。 “姑娘若是准备好了,便跟老奴走吧。” 李公公开口,眼里带着些情绪,可尽管如此,这李公公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唤她一声“姑娘”的人了。 宋良夜默然点头,跟在李公公身后出了罪奴所。 她是罪奴所最低等的奴仆,却也是最特殊的奴仆,只因为她要做一件只有后宫妃子们才能做的事情--侍寝。 不过,这里面最大的不同就是,后宫妃子们是人,而她,只是个泄恨的工具而已。 到了乾清殿门口,李公公便止了步,规矩地在殿外侯着。 宋良夜轻脚进去,炎烈正在批着奏折,她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眉头微微蹙着,挺拔的鼻峰上有丝丝细汗,紧抿的薄唇,刀削的轮廓,锐利的眼神。 他生来便有王者的风范。 “过来。”低沉的嗓音响起,他的命令不容置喙。 宋良夜缓缓走到他面前。 炎烈眼皮也没抬,拿笔在奏折上画了个红叉。 “朕怎么听说,朕的贱奴今天不高兴了?” 宋良夜沉默不语。 是了,他是这皇宫的王,宫里的事,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是因为你那个逆贼父亲?”语气不咸不淡。 宋良夜顿时瞪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炎烈突然放下笔,转头冷冷看着她,“你告诉朕,一个贱奴,有不高兴的资格么?” 宋良夜垂眸,慢慢收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这疼痛足以让她冷静。 半晌,她抬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是,我当然没有资格,一个下贱的奴隶,怎么可以有不高兴的资格呢?” “宋良夜!”炎烈突然站起来,狠狠捏住了她的脸,“你这是不知悔改吗?” 她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被他捏碎了,却还是淡淡的看着他,眼神冷漠而疏离,“这不是你想听的吗?我说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呵,”炎烈缓缓凑近她,鼻尖的气息轻扫在她脸上,每一次都那么滚烫而清晰。 他说:“宋良夜,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想听什么。” 我,而不是朕。 宋良夜下意识地望向他眼底,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 炎烈轻轻地放开了她,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冰冷语气。 “脱。” 听到炎烈的命令,宋良夜愣了楞,但并未犹豫,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外衣,中衣,里衣。 炎烈看着她一层层脱下的衣服,她的确很听话,可是在看到她那张连半点波澜都没有的脸时,他心底却涌起了无限的烦躁。 “是不是只要有人让你脱,你就会脱?”他莫名问。 宋良夜解肚兜的手停了停,抬头看着他,半晌,忽然淡淡的笑了,“脱,还是不脱,有何区别吗?” 炎烈眼眸一紧,猛地拉过她揉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狂烈而炙热,带着惩罚和不甘的啃噬,将她的唇咬破,尝到一丝腥甜。 宋良夜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这种时候,她只需要把自己当作一具尸体就好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每一次不都是这样的吗? 炎烈看着身下的人极力隐忍的样子,突然嘲讽般笑了笑。 “想试一试更刺激的吗?” 他的唇一路吻过她的脖颈,伏在她耳边轻轻道,语气充满了深沉的诱惑。 炎烈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俯身在她雪白的肩上又印下一排齿印。 一边一个,刚刚好。 夜还很长,云雨巫山,滚滚红浪。 炎烈终于发泄出来,才发现身下的人不知何时累已晕了过去,脸颊上两坨绯红。 他在她身边躺下,轻轻搂她入怀。 怀中的人儿不安地翻动了一下,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他轻笑,像哄幼孩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小……”她靠在他胸口,似在迷糊的呢喃着些什么,炎烈听不真切。 他微微低头,想要听得清楚些。 “小时……爹…爹……” 待他听清,目光骤然冷冽,眼神中夹杂着怒火。 他将她从怀里推开,一把捏住她的脸,正想发作,才突觉不对劲。 眼前的人眉头紧皱,额头全是细汗,脸色红有些得不正常。 他轻轻拍了拍她脸,“宋良夜?” 没反应。 再拍了拍,“宋良夜?” 仍然没反应。 他终于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烫得骇人! 心突然漏跳一拍。 “阿汝…阿汝?” 听到这声呼唤,她更加皱紧了眉头,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来。 “来人!传太医……” null 第二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宋良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纷繁又复杂。 她梦见小时候,爹爹时常带着她和小时去靶场练箭,爹爹是大将军,威武神勇,万人敬仰,他说,他的儿女自然也不能差。 小时还很小,有时连弓都拿不稳,爹爹却不气不急,笑着又一遍遍重新教过,她比小时大两岁,已经能将弓拉起一定的弧度,爹爹笑着夸她,说咱们家阿汝以后定是巾帼不让须眉,她听了便开心地咧嘴笑。 阿汝…阿汝… 是她的乳名。 她还梦见那年春天,后院的柳枝冒起新芽时,她从池塘里救起了那个少年。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俊秀的少年,她半蹲在地上看得出了神,少年幽幽转醒,挂了水珠的睫毛又长又密。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糯糯的。 “我叫宋良夜,爹爹都唤我阿汝。” 从此,她身后便多了一个小护卫,少年时的他们也不管身份尊卑,他总是阿汝…阿汝地唤着她,好像从来不嫌累。 后来,少年长大了,有着伟岸的肩膀,宽阔的胸膛,竟不知觉比她还高出了半个头。 他立在当初的池塘边,迎着风对她笑。 “阿汝,我已求父皇指婚,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娶你了。” 她永远记得他那天的笑容,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 可是啊……可是…… 她的阿烈。 成亲那天,她穿着大红的喜袍,像披着漫天的残霞。 她曾以为她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 婚宴上,她最敬爱的父亲,和她最心爱的人,挥刀相向。 世人说,是她父亲谋反。 而那场谋反,终是没有成功。 ……………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划过,宋良夜艰难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女孩,正拿着湿布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见她睁了眼,才终于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姑娘你终于醒了!” 宋良夜皱了皱眉,“你是谁?” 女孩笑道:“奴婢小清,是专门过来照顾姑娘的。” 宋良夜望了望四周,这是她罪奴所的屋子。 “我怎么了?” “姑娘受了寒,发高烧了,已经昏迷整整两日了!” 宋良夜费力地想撑起身子,小清见状,上前扶了她一把。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明明记得昏迷之前,她正在…… “是李公公将姑娘送回来的,并且还命我好生照看姑娘。” 沉默了片刻。 “你叫小清?”宋良夜看着眼前略显稚嫩的女孩,“几岁了?” “奴婢十六岁,进宫两年了。” 小清吃吃笑着,那就是十六岁少女的模样,没有烦恼,满脸天真。 十六岁啊,多美好的年纪,她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呢? 肯定也像这般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吧。 唇角的笑意还未显,宋良夜便突然收住,换了脸色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跟着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小清听此,满脸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为什么?姑娘,是小清哪里做得不好吗?” “与你无关。” “那为什么……” 小清本想继续追问,可看到宋良夜越来越沉的脸色之后,便没敢再多问。 “那…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小清,再唤小清过来吧……” 小清沮丧地说完,便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出去了。 宋良夜有些出神的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染上了几丝苦楚。 就这样简单而快乐地活着吧,这世上,不需要第二个宋良夜。 接下来的几日,她倒是难得的落了个清闲,每日只需被子一拉,蒙头便睡,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只是夜里常常被梦魇缠身时,总觉得有一双温润宽厚的手,抚摸她的眉宇,擦拭她的眼泪。 宋良夜靠在门框边,低头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片枯叶,自嘲般的笑了笑。 或许那只是种错觉吧。 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烈,照在身上暖暖的,宋良夜舒服地眯了眯眼,抬脚走出了屋子。 罪奴所并不大,顾名思义,里面都是一些有罪却罪不至死的宫女或者家里犯了事被牵连进来的官家小姐,比如宋良夜。 罪奴所里的奴隶都穿着灰白色的宫服,吃喝全挤在一间屋子里,干着宫里最脏最累的活儿,出去了还得任人欺负,抬不起头。 宋良夜的屋子在罪奴所的西北角,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拥有自己房间的人,因此,在整个罪奴所里,没有一个人看她顺眼。 不过,她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东西填饱她的肚子。 宋良夜正走着,迎面过来两个罪奴所的宫女,她们远远的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逃也似的绕道走了。 看着她们慌慌张张的像避瘟神一样逃开的背影,宋良夜纳闷儿了。 要是搁往日,这罪奴所里的‘姐妹们’若是在半路遇到她,总得上前来酸她几句或是给她递个白眼儿,还没有见过看到她之后会害怕得逃开的。 而且,这几天清静倒是清静,但是却有些静过头了,不但连平日里最爱找她麻烦的华欣华艺两姐妹没来‘探望’她,而且似乎都没人敢靠近她屋子百米之内,着实有些奇怪。 宋良夜笑着摇摇头,算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罪奴所的睡房边有个偏屋,是专门拿来存放食物的地方,一般都会留些馒头或粥。 宋良夜到时,正巧撞见一个宫女被另外七八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宫女堵在角落里欺负,还时不时传出呜咽的声音。 她只往那里瞟了一眼,便再没理会--这样的戏码,罪奴所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宋良夜径直走到桌边,揭开了桌上的蒸笼盖子,里面果然还有几个馒头,她嘴里叼上一个,手上又拿起一个,正准备往回走,却突然听见角落里传来的哭声更大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 宋良夜皱眉,放下馒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拨开了围成一圈的人,看到了正坐在地上无助啜泣的女孩。 真的是小清。 小清正哭着,忽然发觉头顶嘈杂的声音全消失了,她疑惑地抬头,便看见一张十分亲切的面孔。 虽然小清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宋良夜很亲切,明明前几天才被她‘无情’的赶走。 宋良夜看着眼前这个蹲在地上,脸上挂了满豆大的泪珠,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正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小清,终究狠不下心。 她将小清扶起来护在身后。 “宋良夜,你来凑什么热闹?!” 带头欺负小清的是罪奴所里有名的‘大姐头’,此刻正凶神恶煞的盯着宋良夜,她旁边的小宫女有些害怕的拉拉她的衣角,想要阻止她,可她抬手一挥,一脸不耐烦地挣脱了那个小宫女。 “怕什么?我还不信她宋良夜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我怎么着了!” 宋良夜冷笑,原来是要仗势欺人。 “让开。”她淡淡道。 那‘大姐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屑地笑了起来,“宋良夜,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今天要是不让,明天是不是也会出现在荷花池里?!” 宋良夜抬眼,语气仍旧不咸不淡,“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跟我装傻吗?!” 此时,刚刚试图阻止‘大姐头’的小宫女却颤抖着开了口。 “华欣和华艺两姐妹死了!都死了!!就死在荷花池里……” “听说,尸体捞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泡烂了……” “宋良夜,就因为她们泼了你水,就要落得这个下场吗?” 所有人既憎恶又有些害怕地盯着宋良夜,憎恶她的心肠竟如此蛇蝎,又害怕她真的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来。 宋良夜心里虽疑惑吃惊,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拉着小清出了屋子。 这次,没人再敢拦着她。 null 第三章 月照冰文如镜破 血…… 满目猩红的血…… 爹爹跪在刑台上,耳边是无止的唾骂。 刽子手挥刀,爹爹朝她笑了笑。 “爹!!!” 宋良夜从梦中惊醒,额头一片虚汗,但下一秒,虚汗都变成了冷汗。 因为她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 炎烈。 自从她生病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他静静的坐在床边,眼底有一丝疲惫,听到她的惊呼,他脸上隐约有些怒意。 “醒了?”他开口,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 宋良夜沉浸在惊讶中,不知该如何回答。 炎烈捏起她的下颚,“想朕了吗?” “………” 他指尖微微收紧,宋良夜疼得蹙眉,“还是说,你在想不该想的人?” “………” “宋良夜,说话。” 宋良夜挣脱开他的手,将脸撇在一边,冷冰冰道:“我在想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炎烈突然笑了笑,“朕的贱奴,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思想,都只能由朕做主。” “炎烈。” 他怔在原地。 两年来,她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叫了他的名字。 “你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他瞳孔紧缩,迸出危险的光,“怎么,你舍得放下你亲爱的弟弟了?” 宋良夜猛地抬头。 小时,她的小时,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 “你要是死了,宋逢时也活不了。” 不可以! 小时不可以有事! 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有些失措地拽住他的袖口,语气充满恳求。 “不要…不要……”难以抑制的哽咽。 “不要什么?” “不要伤害小时……” 他淡淡地望着她,似乎在等下一句。 “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终于,他满意地勾了勾唇,“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他就会没事。” “好…好……”她不住点头,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炎烈缓缓凑过去,吻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这才乖。” 这天晚上,炎烈很温柔,压抑的温柔,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她,每个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没有人比他更恨她,也没有人比他更爱她。 月亮藏进乌云后,夜,黑得深沉。 炎烈看着怀中安然睡着的人,平静的睡颜无悲无喜,他吻吻她的发顶,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阿汝,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若有似无的一声长叹,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那么无奈。 次日,宋良夜迷迷糊糊醒来时,身旁早已空空如也,门吱呀一响,小清的脑袋探了进来。 “姑娘,你醒啦?” “嗯。”宋良夜看见小清手里的馒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见馒头就想扑上去。 “快来用早膳吧。” 小清咧嘴笑,露出两颗明晃晃的小虎牙,宋良夜看着心情不自觉地跟着好了起来。 “姑娘,你这次不会赶我走了吧?”小清双手撑着头,一脸讨好似的看着她。 宋良夜啃馒头的动作停了停,她抬头,看着小清,“你不怕我吗?” 小清疑惑:“小清为何要怕姑娘?” 宋良夜慢吞吞啃了口馒头,“这里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敢靠近我,昨天她们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就不怕哪天也会落得个荷花池的下场?” 小清沉默不语。 就在宋良夜以为她会落荒而逃的时候,小清突然却开口了,“小清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不在乎以后会怎样,小清只知道,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只有姑娘站出来保护了我,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本就不由那些人说了算!” 她的目光,坚定而有神。 宋良夜又啃了口馒头。 “姑娘…愿意留下小清吗?” “嗯…如果你每天都带馒头来给我吃的话。” 听到这话,小清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在原地开心得蹦蹦跳跳,“我就知道,姑娘最好了!” 宋良夜也忍不住笑起来,眼底多了一丝释然。 是啊,这皇宫本就是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又有谁真的能在那些后宫争斗中安身立命呢?与其将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推到其他未知的危险里去,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宋良夜咽下嘴里的馒头,对一旁正开心的小清道:“你以后也别一口一个姑娘了,就叫我姐姐吧。” “可是……” 小清正想说些什么,宋良夜拿起一个馒头直接塞到了她手里,“别可是了,来!你也一起吃吧。” 小清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馒头,半晌,才笑着缓缓点头:“嗯!良夜姐姐。” 宋良夜刚解决掉最后一个馒头,李公公便准时的出现了。 宋良夜对于他的出现明显有些吃惊--若是要她侍寝,李公公应在傍晚时避开人群来传唤她,再加上她的屋子平时都没人靠近,所以几乎无人知晓她夜晚的行踪,只是偶尔有几次被人发现怪异,那些人也都是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她原以为是炎烈有心不让别人发现,所以一切才暗中进行,可是现在这李公公大白天的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还未想明白,李公公便已走到她跟前,“陛下有令,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一旁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清,听到‘陛下’二字,瞬间吓得腿软,扶着桌角担忧的望着身边的宋良夜。 宋良夜却一脸漠然,问:“何事?” “老奴也不清楚,姑娘去了便知。” 一旁的小清更加腿软,陛下跟前的红人李公公居然叫良夜姐姐‘姑娘’,而且还一派谦卑恭顺的模样。 宋良夜点了点头,“好,麻烦公公稍等片刻。” 说完,她将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小清拉到一边,正色道:“我不在这里,你若是能避开罪奴所的那些人便尽量避开,若是避不开,也决不能让她们欺负了你。” 小清用力点点头:“小清会保护好自己的,姐姐你放心去吧。” 宋良夜笑了笑,便跟着李公公走出了屋子,留下小清一人在原地痴痴的笑--她的良夜姐姐,好像要飞黄腾达了。 去乾清殿的这一路上,碰到的人不少,虽人人面色严肃,听不见一点议论之声,但宋良夜还是明显感受到了来着四面八方的眼刀子,刀刀见血的那种。 她垂着眼眸,不知道这次,炎烈又想要做什么。 null 第四章 三寸目光不见暖 乾清殿里。 炎烈立在案前作画,穿着一身醒目的黄色绣龙纹锦服,长发被金冠高高束起,俊朗飒爽,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勾唇浅笑。 宋良夜出神的看他良久,还是无法将此刻的他和昨晚的他联想在一起。 “看够了?”炎烈仍专心于自己的画作,说话时并未抬头。 宋良夜没回答,抬脚朝他走去。 炎烈放下笔,动作极快地收起案上的画,快到宋良夜只能瞥见画上泛着绿意的一角。 不想让她看见? “朕让你过来了吗?”他的语气泛着冷意。 宋良夜一挑眉,又往后退了几步。 “朕让你退回去了吗?”语气更冷了。 宋良夜默默抬头,“有事吗?” 炎烈仔细将画裹好,放在一边。 “可还记得你昨晚答应过朕什么?” 宋良夜心口忽的一痛,半晌,缓缓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炎烈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缓步走到她面前,抬起一只手手捧住了她半边脸,手指在她脸上来回摩挲。 “很好。”他低声道,“真乖。” 说罢,他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此刻,门外响起了李公公细长的声音:“启禀陛下,珍妃娘娘求见。” 听罢,炎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让她进来。” “是。” 片刻之后,响起一阵推门的声音,随即,从门口进来一个女人,身穿七彩流金华裙,妆容精致,眉目含情,高盘起的发髻流光顺滑,髻上的金步摇一步三晃。 真是难得多见的美人。 此时炎烈半卧在软榻上,宋良夜低着头静静立在一旁。 珍妃一路扭着腰身朝着软榻上的炎烈走去,待走到他面前,珍妃张嘴,娇滴滴道:“臣妾参见陛下。” 炎烈摆了摆手:“爱妃无需多礼。” 珍妃娇羞的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宋良夜,随即也坐到软榻上,投入炎烈的怀抱。 “陛下日理万机,甚是辛苦,臣妾特地熬了燕窝,来给陛下补补身子。” 炎烈牵起珍妃细葱般的小手,道“爱妃有心了。” 珍妃听此,害羞的又朝他怀里拱了拱,“这是臣妾应该做……” 话还未落,炎烈却一把将她推开,坐直了身子,珍妃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 尴尬的表情闪过,珍妃很快又恢复了最初笑容,“陛下,臣妾为您盛上吧。” “不必,”炎烈大手一指,“你来盛。” 他指的自然是宋良夜。 珍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宋良夜听话的走过去,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燕窝盛了一些在碗里,正打算起身递过去,突然脚下打滑,一个没站稳就直直的扑了下去。 变故只在一瞬之间。 “啊啊啊啊!!!!” 这是珍妃杀猪般的尖叫声。 宋良夜摔在地上,滚烫的燕窝正好全洒在了珍妃腿上,她顾不得礼仪姿态,尖叫着起身奋力拍打着身上的残渣。 宋良夜缓缓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着拍一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宋良夜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宋良夜不为所动。 炎烈目光一紧。 “你这个贱婢!!分明是故意的!!!”珍妃恨恨的盯着宋良夜,见后者一脸淡漠,突然“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转身紧紧抱着炎烈的胳膊,“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贱婢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炎烈捏起的拳头松了松,“是啊,确实没规矩。” 一听这话,珍妃的眼里满是得意,却还是装作娇柔的抹了抹眼泪。 “既然这么没规矩,那朕就把她交给爱妃来管教吧。” 珍妃面露喜色--陛下这意思,是要任她处置了? “管教好了,再给朕送回来。” “!!” 宋良夜抬头,看到了炎烈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珍妃虽然不解,却没敢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反正,陛下都说让她管教了,那她就有千百种方法让这贱婢付出代价。 宋良夜随着珍妃回了昌华宫,珍妃在婢女的伺候下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将一直候着的宋良夜叫到跟前来。 珍妃坐在凳子上,一旁的婢女正为她捏肩捶背,她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语气不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宋良夜。” 珍妃惊了惊,似在努力回想些什么“宋良夜?这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此时,珍妃身旁的婢女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珍妃听后,脸色大变。 “原来你就是那个宋良夜,逆贼宋免的女儿?”珍妃冷哼一声,“我还以为宋家人都死绝了呢!居然还留了你这么个祸害!” 宋良夜拳头紧握,低头沉默不语。 珍妃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目清冷,肌肤雪白,粉黛未施,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便能从骨子里生出一派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 和她相比起来,那些穿着锦衣华服,戴着金贵配饰,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倒显得俗气又逊色。 这个人,竟与陛下有过那样的渊源。 珍妃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珍妃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随后继续道:“既然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就让本宫好好教教你!” 说罢,她站起身来,走到宋良夜面前,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她脸上,还是刚才的位置。 宋良夜咬紧牙关,嘴角隐隐有一丝血迹。 “这是给你的教训!贱婢!”说完,嫌恶的拍了拍手,又坐回了凳子上。 “既然你连路都走不稳,那本宫就罚你在外面先跪上个两个时辰,练练脚力。黛绿,给我好好看着她,没跪满两个时辰,不许她起来!” 说罢,那位名叫黛绿的婢女上前领了命,便带着宋良夜去罚跪了。 冬日的寒风又冷又冽,宋良夜衣衫单薄的跪在结着一层薄冰的地面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她却仍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与此同时,乾清殿内。 炎烈看着手中的奏折,眼神却总是望向门口,心思早就不知道飘了多远。 终于,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进。”声音有些急切。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个身长七尺,浑身裹着黑袍的男子,佩着弯刀,脸上带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是皇宫里的暗卫,准确的说,是炎烈的暗卫。 “情况如何?”炎烈问。 “回陛下,姑娘又挨了珍妃的巴掌,此刻正在昌华宫外罚跪。” 炎烈捏紧手中的奏折,指尖泛起青白。 “朕知道了。”半晌,他缓缓点头,“希望她能知道点分寸,别那么蠢。” 暗卫立在原地,似是感受到了眼前天子的怒意,大气不敢喘一口。 那个珍妃,恐怕真的有点蠢。 null 第五章 云袖翻飞梦阑珊 当宋良夜艰难的支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到罪奴所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远远的就看见小清正站在屋外,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向这边望望。 宋良夜不自觉笑了起来,心中一股暖流淌过。 再走近些,小清看到了她,便飞也似的跑过来,抓住她的手上下检查道:“良夜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儿吧?” 宋良夜被她晃得有些头晕,“你要是再晃我我就真的有事了。” 小清一听,立马呆住不动。 宋良夜被她逗笑了,“我没事,你放心吧。” 小清皱眉:“没事才怪!我都听说了,昌华宫的那个珍妃罚你跪了两个时辰!” “嗯……就膝盖有些痛而已。” “哼!那个珍妃太不是人了!我……” 小清话还没说完,宋良夜立马制止了她,“有些话就算知道也只能憋在心里,不然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里。” 小清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良夜轻轻叹了口气,小清毕竟还小,在这皇宫里生存,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呀!姐姐你的脸……” 方才逆着光没有看到,宋良夜的左脸上赫然肿起了五个指印,严重的地方甚至泛起了青紫色,十分骇人。 宋良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轻轻一碰就如同针刺一般疼,她微微蹙眉,那个珍妃下手还挺狠。 她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过几天就消了。” 倒是小清苦着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怎么会没事?都肿成这样了!姐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小清说着转身就要走,宋良夜一把拉住了她,“傻孩子!你上哪儿去找药呀?谁会给你药呀?难不成你去偷呀?” “我去找陛下!陛下今天不是才传唤过姐姐吗?小清还以为……” “以为啥呀?以为我被陛下看上了?要给我封妃了?可能吗?”宋良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清还真是傻得可爱,“而且,陛下现在说不定正搂着哪个妃子睡得正香呢,你可能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当成刺客万箭穿心了。” 小清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啊,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姐姐我虽然没什么运气,但也算命大,这么点小伤奈何不了我。” “真的?” “真的!” 说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小清劝回去休息了,宋良夜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按理说,受伤的是她,要安慰也是别人来安慰她,现在可好,她还得费尽心思安慰别人。 不过,看着小清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宋良夜觉得,她寒冷的人生里,又多了一丝阳光。 目送小清离开后,宋良夜推门进了屋子,她反身关上门,正打算点上蜡烛,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炎烈! 她抬头望去,炎烈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周身气压极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宋良夜平复了一下心情,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冷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炎烈像是冷笑了一声,道:“那你以为朕会在哪里?某个妃子的怀里?” “………”看来刚刚的对话,他已经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原来你也会笑,会关心人?朕还以为,除了宋逢时,你对其他人都是没有感情的。” 宋良夜低头不语。 “怎么,看到她,想起曾经的自己了吗?” 心咻的一紧,宋良夜抬头看他,“你要对小清做什么?!” “呵,”炎烈走近她,“朕可什么都没说,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可以折磨我,侮辱我,对我做你想做的一切,就当是我欠你的,只要你不会伤害我在乎的人。”她看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 炎烈眸子一紧。 “当你欠我的?!”他突然狠狠捏住她的脸,“宋良夜,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脸上的伤口被他用力碰到,宋良夜疼出了泪花。 “怎么,你也会疼吗?”炎烈近乎疯狂,“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 看着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他终于忍无可忍,疯狂的吻上了她的唇。 宋良夜想要推开他,剧烈的拍打他,他都无动于衷,两个人都痛苦着,却谁也不肯罢休。 炎烈将她推倒在床上,一只手将她双手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无情的撕扯着她的衣物,简单几下,衣物应声碎裂。 身下一沉,他深深的进入她,在她身体里无尽的冲刺,似在宣泄所有的不满,宋良夜早已止住了泪水,张嘴狠狠咬在了他的肩上…… 两年前,大将军宋免在太子大婚之日起兵谋反,先帝得知此事后气急攻心,当场驾崩,敌国趁此机会侵犯边境,东炎国面临灭国之危。 这场谋反虽然最终没能成功,却给东炎国带来了难以磨灭的重击,太子炎烈临危继位,用了两年才渐渐稳固了朝局。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世人都唾骂逆贼宋免是如何背信弃义,感叹新帝是如何力挽狂澜,几乎没人注意到,当初要与太子大婚的,正是逆贼宋免的女儿。 炎烈半跪在床边,将手中的消肿药一点点仔细抹在宋良夜肿起的脸上,睡梦中的她偶尔蹙眉,他便立刻停下动作。 两年前,宋免死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他费尽心机的保下她,将她藏在这宫里,等到世人都将那件事忘了…… 呵,他自嘲一笑。 是了,怎么可能呢?就算世人都将那件事忘了,她不会忘,他也不会忘,他们之间,横着永远也跨不过的万重山海。 次日一早,宋良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迷迷糊糊说了声“进”,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扯动身子疼得龇牙咧嘴。 疼! 浑身都疼! 小清推门进来,将早膳放在桌上,见状忙跑到床边来扶她,“良夜姐姐你没事儿吧?” 宋良夜艰难的坐直,揉了揉酸痛的腰,摇头道:“没…没什么大事。” “咦?这是什么?” 宋良夜正准备下床,忽然听见小清的一声惊呼,她转头,看见了小清手上正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淡青色的陶瓷圆盒,盒上描着金边,刻着一朵盛放的红色牡丹,宋良夜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晶莹剔透的药膏。 小清捧着盒子上下乱看一通,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良夜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宋良夜摸了摸脸,已经消肿了。 原来昨天晚上脸上那股冰冰凉的触感,不是幻觉。 “良夜姐姐?”小清见她没反应,又唤了一声。 “啊?哦!这……这可能是消肿药吧。” “消肿药?”小清凑过来看了看她的脸,“嗯…确实消肿了,可是,这药是哪儿来的?” 宋良夜挑眉:“门口捡的。” 小清:“???” ……… 午后,宋良夜提着篮子,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这是珍妃的命令,从早上到昌华宫开始,她就被指使着干完了昌华宫里所有的活儿,到现在连午饭都还没吃,就又被叫去御花园折花。 宋良夜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里面传出“咕噜噜”抗议的响声,她叹了口气,垂着头认命地朝御花园走去。 在拐过那一片挂满爬山虎枯枝的花墙时,她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宋良夜脚下不稳,被撞得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向后直直倒下,那人一伸手,硬生生把她拽了回来。 宋良夜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穿着朝服的年轻男子,长相俊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她,可能是因为走得太快,额头生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抓着她的手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这也许是朝堂上的某个文臣,宋良夜心想。 她挣脱开男子的手,理了理衣服越过了他。 “姑娘,”男子却突然叫住了她,“姑娘是否有空?” 宋良夜头也不回:“没有。” “………” 宋良夜又欲走。 “姑娘!”男子再次叫住了她,“我太久没进过宫,这宫里的变化实在有些大,导致我现在迷路了,姑娘能否行行好,告诉我乾清殿如何走?” 宋良夜回头打量他,俊朗的脸上满是诚恳的笑意。 去乾清殿?找炎烈的? 半晌,她终于抬手,指了指男子身后,“沿着这条路走到底,然后向右拐。” “就到了吗?” 宋良夜摇头:“没有。” “没有?那去那里干什么?” “那里人多,你可以上那儿问问。” “……?!” “因为…我也不知道乾清殿怎么走,实在抱歉,帮不了你。” 说完,她也不管男子快要绷不住的脸色,转身快步离开了。 留下那男子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男子怔怔地看着宋良夜离开的方向,良久,唇角向上勾了勾。 “有趣。” null 第六章 月华缭绕笙歌缓 昌华宫内。 宋良夜将修剪好的花悉数摆进白瓷花瓶里,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手指。 一连几天,珍妃都让她去御花园折花,而且指明让她折那密密麻麻长满细刺的虎刺梅,还不准借助任何工具,这几天下来,她的手已经被刺得快赶上马蜂窝了。 而此时,珍妃正坐在梳妆镜前,脸上是难掩的春风笑意,身边的婢女在为她梳妆打扮,试了这个钗又试那个簪。 “娘娘生得美,真是戴什么都好看。”那个婢女将一枚凤头钗戴在珍妃发髻上,笑道。 珍妃听完,捂着嘴娇笑道:“黛绿,就你嘴贫。” 那被唤作黛绿的婢女继续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陛下这几日,日日都来咱们宫中,可不就是因为娘娘您的美貌俘获了陛下的心吗?” 珍妃扶着凤头钗,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可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她便看见了镜子中折射出的另一个人的脸。 镜中的她微微低着头,正修剪着手中带刺的花朵,神情淡漠,眼神专注,睫毛轻轻一颤,就好似天空落下一颗星星。 心中有股异样的情绪涌上,珍妃看着镜子里宋良夜的倒影,又看了看自己…… “啪!!”的一声,珍妃将镜子重重摔下,碎了一地的晶莹剔透。 黛绿被这一突然的举动吓得赶紧跪下,“娘娘息怒,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娘娘责罚。” 珍妃深深吸气,平复了一些情绪对黛绿道:“你去御膳房,看看给陛下准备的参汤好了没有。” 黛绿虽不明白她家娘娘为何突然发起了脾气,但也不敢多问,便战战兢兢的起身出了昌华宫。 黛绿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珍妃和宋良夜。 “你刚刚可都听到了?”珍妃开口,眼神冷冷的盯着宋良夜。 正在给花拔刺的宋良夜回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 “呵!”珍妃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陛下每日都到我这昌华宫里来,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宋良夜继续拔刺,“恭喜娘娘得陛下盛宠。” “宋良夜!”珍妃咆哮,“本宫不管你曾经与陛下有过什么渊源,你给我记住,你现在只是个贱婢,也只配做一个贱婢,除此之外,你要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便要你好看!” 宋良夜突然笑了笑,转身正对着珍妃,“娘娘是在害怕吗?” 她明明在笑,珍妃却从那笑容中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 害怕吗? 她当然怕,这几天,陛下确实每天都来,可每次都只是说几句话就走,她甚至觉得,陛下来昌华宫,本就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 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珍妃恶狠狠道:“该害怕的人是你!你可别忘了,本宫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宋良夜轻轻拔下花茎上的最后一根刺,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那我便等着娘娘来捏死我。” 珍妃气急:“你!”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宋良夜说完,越过珍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昌华宫。 “宋良夜!!你给本宫等着!”身后传来珍妃失控的怒吼,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已经走出老远的宋良夜缓缓摇了摇头--可惜她拔了一整天的刺。 回到罪奴所的屋子,宋良夜将自己的手胡乱包扎了一下,看外面天色已晚,便去打了热水准备沐浴。 闭着眼睛靠在浴桶里,她才终于感受到一丝舒适放松,忙忙碌碌一整天,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享受一下了。 为了防止打湿刚包扎好的手指,她将双手搭在浴桶边缘,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她快要睡去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重重推开。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宋良夜,她慌乱朝门口看去,见炎烈正扶着门框,低着头看不清脸,只听得见他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宋良夜刚想从浴桶里起身,炎烈却突然冲上来,一把将她按了回去,接着,他身体微微一动,轻巧地跨进了浴桶里。 宋良夜大惊:“你干什么?!” 回答她的却是炎烈突如其来的吻,他的气息夹杂着屋外凌冽的寒风,直直地扑向她。 “炎烈!” 身上的人停了动作。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炎烈缓缓抬头,看着她的眼眸里满是温柔,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划过她的眉,她的眼,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他开口,嗓音充满魅惑的情欲。 “阿汝……” “我的阿汝……” 长夜漫漫,翻云覆雨,从浴桶到床榻,一次又一次的索取,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当天边泛起鱼肚的灰白色,两人才终于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宋良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她坐起身来,被子顺势从身上滑落,露出了肩上青青紫紫斑驳交错的吻痕。 她揉了揉太阳穴,找来衣服穿上,起床打开房门,发现李公公正在门外侯着,见她出来,恭敬的福了个身,道: “陛下有令,姑娘可不必再去昌华宫了。” 宋良夜点点头,炎烈的命令,她只管听着便是了,本就没有质疑的余地。 恍惚间又想起昨晚炎烈的异样,她忍不住问:“他没事吧?” “陛下很好,姑娘不必忧心。”李公公低着头,余光瞥见眼前女子微微蹙起的眉头,眼神一动--这姑娘对于陛下来说,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存在。 宋良夜笑了笑,是了,他怎么会有事呢? “那有劳公公久等了。” “姑娘不必客气。” 李公公离开后,宋良夜继续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终于不用再去珍妃那里受气了,连睡起觉来都是香的。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宋良夜从被窝里探出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白皑皑的碎雪夹杂着寒风,透过窗户的裂缝漱漱吹了进来,她伸了伸懒腰,随便扯过一件衣服披上,起床打开了房门。 天已经黑了,雪却把夜照得亮如白昼,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好似能听见雪花飘落在地上后慢慢融化的声音,残忍而孤寂。 宋良夜缓缓闭上眼睛,任凭碎雪拍打融化在她脸上,传来丝丝凉意,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殿京的冬天,竟然这么爱下雪。 null 第七章 草木摇落露生凉 一夜大雪过后,第二天一早,天地间只剩一片纯白,宋良夜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见到过小清,她不免有些担心,又想起那天小清被那些人围着欺负的画面,她就彻底坐不住了。 宋良夜正打算出门,突然看见远处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正朝这边快速跑来,她身后一串紊乱的脚印说明来人此刻非常心急。 心莫名慌了一下。 跑近了,才发现来的正是那天告诉她华欣华艺死讯的小宫女,她满脸慌张跑到宋良夜跟前,连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便慌忙道: “不好了!小清出事了!” 宋良夜惊得跳眉:“你说什么?!” “小清在睡房,被她们欺负了!” 听此,宋良夜顾不得多想,拔腿就往睡房那边跑去,速度之快让她错过了身后那名小宫女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一路狂奔到睡房,见睡房门正开着,宋良夜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了进去,四下一看才发现,哪有什么小清?睡房里根本连人都没有,安静得诡异,她心下暗道不妙,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可还是迟了一步。 宋良夜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罪奴所的掌事嬷嬷,扭着肥臀横眉怒眼地走进来,后面跟着罪奴所的其他宫女,皆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掌事嬷嬷站在人群之首,气势汹涌的开口吼道。 听到这个命令,原本在嬷嬷身后蠢蠢欲动的几个宫女立马上前来,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了宋良夜。 宋良夜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便也没有反抗,只是淡淡盯着嬷嬷道:“敢问我是犯了什么事?” 嬷嬷冷冷嗤笑一声:“大胆奴婢宋良夜,竟敢公然入室行窃,如今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宋良夜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种蹩脚的栽赃理由,也只有这群人想得出来,她怒极反笑:“我还真不知道,嬷嬷所谓的人赃并获从何而来?这罪奴所里,有什么是值得我偷的?” 掌事嬷嬷见她不但不怕,反而还笑了起来,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想抵赖?好!既然你不承认,我就有办法让你无话可说,来人!把东西给我拿进来!” 话落,从人群后面走进来一个宫女,手上捧着一团黑色的麻布,她毕恭毕敬地将麻布呈在嬷嬷眼前,嬷嬷抬手摊开麻布,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是几只缀花金钗,看起来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这就是在你屋子里找到的证物,”嬷嬷一脸得意的看着宋良夜,“此刻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良夜低头打量那几只金钗,片刻挑了挑眉:“这样式,这做工,确实是极好的钗子,”说着她抬头望向掌事嬷嬷,“请问嬷嬷,这罪奴所里,有谁竟能用得起这般好的金钗?” 听完,掌事嬷嬷竟变了变脸色,一时语塞得说不出任何话,半晌,才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怒道:“自然是咱们伺候得好,主子赏的!宋良夜,你就别再想狡辩了,既然今天你被我逮住了,那就别怪我不手软!”说着立马转头对她身后的几个宫女命令道:“把她关进小黑屋,好生给我盯着!” 那几个宫女应了声“是”,便齐齐上前扭住宋良夜,将她带去了小黑屋。 原本以为这是罪奴所的人陷害她的计谋,能找出来证物也在意料之中,可这证物却那么价值不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主子赏的?骗骗三岁小孩倒还可以,这罪奴所的宫女干的都是宫里最脏最累的活儿,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后宫里的那些主子?如果她真的是窃贼,又为何不将她移交内廷司,反而将她关进专门拿来动用私刑的小黑屋? 看来,这整件事情的背后,确实是有某个‘主子’在操控着,宋良夜掰掰脚趾头就能想到,会这么做的,也只有成天嚷嚷着要捏死她的珍妃了。 小黑屋,是真的黑,黑得不见天日,里面连一丝光线也没有,宋良夜被几个宫女扔了进来,伸手在黑暗中一阵摸索,除了几只从脚边飞快跑过的老鼠,她什么也没摸着,于是一叹作罢,干脆就地坐了下去。 在黑暗里分不清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隐约传来细碎的声响,宋良夜探了探耳朵,也只能听见是有人在交谈些什么,片刻之后,小黑屋的门缓缓打开,从门外进来几个人,又快速关上,宋良夜趁这个空隙朝外面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今晚似乎,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进来的人掌着灯,又点燃了烛火,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宋良夜这才看清楚,来人穿着一身金纹绣牡丹锦袍,披着一件上好的白色狐皮大麾,手上抱着一个暗金色的手炉,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小太监,正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不是珍妃又是谁? 宋良夜调整了一下姿势,四下环顾了一圈这个屋子,原来屋子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相反的,是什么都有,不过有的都是些看着就能让人胆寒的刑具,它们四处散落着,像是躺在地上冰冷的幽灵,每样刑具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暗黑色污渍,有新添的也有旧留的,分不清那到底是锈渍还是血迹。 “怎么,你怕了?” 珍妃开口,眼里有轻蔑的笑意,她缓步走到不远处的木桌旁坐下,随意地把弄着手中的手炉。 宋良夜勾起唇角:“一想到娘娘要对我动用私刑,确实有些害怕。”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耍嘴皮子?本宫说过,在这宫里,本宫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你非是不听!” 字字句句皆是恨意,是啊!一想到那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想要让陛下宠幸自己,结果反而便宜了宋良夜那个贱婢,她怎能不恨?她恨不得将宋良夜剥皮抽筋,粉身碎骨! “就算本宫对你动用私刑又如何?不过是贱命一条,你以为有谁会在乎你的生死?” “既然我的命一文不值,娘娘又何必要这般费尽心思地取我性命呢?” “因为你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珍妃突然失控吼道,“你们宋家的乱臣贼子,早该在两年前就死绝了!是陛下仁慈才留你一命,你倒好,不但不知悔改,还天天惦记着你不配得到的东西!” 珍妃冷哼一声:“就算你曾经和陛下有过婚约又如何?难道你还痴心妄想的以为陛下喜欢你?” 地上很凉,宋良夜缓缓站起身,“娘娘说得对,陛下万尊之躯,自然不会瞧得上我这样的奴隶,更何况,我还是个万人唾骂的罪人,与陛下有着无尽的仇怨,”说着她看向珍妃,“既然如此,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珍妃堪堪望着眼前立着的女子,无惊无惧,坦然自若,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可却都像尖针扎进她的心里,刺到她的痛处,她越是气愤,越是咆哮,就越是显得苍白,显得可笑。 珍妃神色一变,咻地捏紧手炉,指关节泛起阵阵青白,“宋良夜,你很聪明,也有胆量,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女子,说不定日后在这宫里还会有一段锦绣前程。”说着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只可惜啊,你还是栽在了本宫手里,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本宫安排的,就应该明白本宫定不会给你活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引皇上!单这一条,你就是死罪!” 珍妃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多了些得意:“当然,如果你不想受这份罪,本宫也可以成全你,只要你承认自己行窃的罪行,本宫便把你交给内廷司,让你能死个痛快,如何?” 死个痛快? “呵,”宋良夜忍不住一笑,“娘娘恐怕威胁错人了,死得痛不痛快,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 “好!”珍妃猛拍桌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落,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太监狠狠道:“把她给本宫绑起来!” null 第八章 故园夜深千丈灯 痛…… 火辣辣的痛…… 宋良夜趴在地上,双手被铁链牢牢锁着,铁链的另一段深深溶在身后的墙壁上。 她双眼紧闭,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涸,身上处处皮开肉绽,一条条细长的鞭痕触目惊心,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唰!!!” 一盆冷水倾泻而下,全数淋在了宋良夜身上,冷水混着血水将灰白色的宫服染红,她被冻得一个激灵,渐渐恢复了意识。 “没想到,你还挺能抗。” 宋良夜半眯着眼睛,强忍着火辣的疼痛,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正顺着伤口在不断地往外冒。 冷水模糊了视线,宋良夜只看得见眼前来回踱步的绣鞋,绣鞋的主人嫌弃地踢了踢锁着她的铁链。 “不过这又是何必呢?只要你认罪,大可不用再受这样的罪。” 宋良夜咬紧牙关,缓缓闭了眼睛没有说话。 “还犟?!”珍妃蹲下身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强迫着抬起她的头,“难不成你还盼着谁能来救你?!” “呵,”珍妃嗤笑,“你就别再做梦了,今晚陛下亲自为宸王办接风宴,整个宫里忙得不可开交,又怎么会有人在意你?与其做一些无谓的期盼,倒不如顺了本宫的意,你省事,本宫也省事。” 宋良夜不禁勾了勾唇角。 “你笑什么?!”珍妃怒。 “我笑娘娘可怜,”宋良夜忍痛开口,语气虚弱却字字清晰,“被困在深宫中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为一个男人忧,为一个男人喜,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可到头来,那个男人还是不属于你。” “你知道,如果贸然将我交给内廷司的话,可能会惊动你不想惊动的人,所以你想让我自己认罪,那样就可以给你省掉很多的麻烦,因为你在害怕,怕陛下真的在意我,不是吗?” “不过娘娘你打错算盘了,我这个人吧,死的时候就喜欢拉个垫背的,所以娘娘你就别白费心思了,没用的。” “一派胡言!”珍妃一把甩开宋良夜的脸,原本美丽的脸因为盛怒而变得扭曲,“就凭你?你也配?我告诉你,就算陛下在意你又如何?就算我杀了你又如何?我可是当朝丞相之女!你以为陛下能把我怎么着?而你,只能躺在刀俎之上,任我宰割!” 珍妃眼中满是狠绝:“既然你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给我继续打!” 在一旁侯着的两个太监听到命令,立马摊了鞭子就往宋良夜身上狠狠鞭打。 浸了盐水的皮鞭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身上,浑身已经痛到麻木,体内的血在一点点流失,她将牙龈咬得青紫,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也愣是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珍妃悠闲坐回凳子上,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毫而无反抗之力的宋良夜,不禁感到一阵快意,笑意还未收敛,却看见她裂开的宫服下隐约露出的青紫色暧/昧的痕迹。 “等等!”珍妃站起身来,两名太监立刻停了动作,她一个箭步上前扯开宋良夜宫服的领口,果然看见她脖颈上青紫的吻痕,那些痕迹在她眼中,充满了嘲笑和羞辱。 珍妃捏着衣领的拳头渐渐收紧,眼里全是疯狂的妒意,半晌,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让你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本宫倒是有个好方法,既不用本宫动手,也能让你自己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来人!”珍妃一声令下,随即从门外闻声进来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恭敬地俯身:“娘娘有何吩咐?” “将士们整日守卫内宫,甚是辛苦,”珍妃转头对他们说,“今日本宫便要好好犒赏犒赏你们,”说着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宋良夜,“这个贱婢犯了大罪,已是死路一条,本宫看她还有些姿色,不如就赏给你们兄弟二人,好好快/活一番。” 一听这话,那两名侍卫脸有喜色,却仍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谢娘娘恩赐,可是…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小的们实在担待不起。” “怕什么?这不过是个罪奴所的贱婢而已,能有什么事?更何况,就算有事,也还有本宫担着,你们怕什么?” 两名侍卫听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没有了顾虑,两眼放光,脸上挂满淫/荡的笑,猥/琐地搓着双手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她满身伤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全无生气,只有鼻息前微微晃动的几丝头发证明她还活着。 其中一名侍卫迫不及待撩开遮脸的头发,露出了她白皙的小脸。 “嘿嘿嘿…咱们哥俩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货色!” “还真是外面那些勾栏女子比不上的。” “真是美啊……” 两名侍卫急不可耐,开始撕扯宋良夜的衣服,珍妃在一旁笑看着:“对,就是这样,你们听着,今晚谁出的力多,本宫便赏谁!” 一听这话,两名侍卫更加疯狂起来,肥腻的咸猪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 宋良夜意识越来越薄弱,耳边传来衣裳碎裂的声音,身上阵阵冰凉,她费力睁开眼,便看见眼前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想咬牙反抗,动动手指,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衣衫一点点褪去,游走于身上的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耳边充斥着男人淫/邪的笑声…… 此时,正阳宫内。 “哐当!” 杯盏跌落在地上,酒水撒了遍地。 炎烈莫名盯着自己的手,半晌,缓缓将它置于自己胸口,仿佛是在确定刚刚心口突然的抽痛,是否真的发生过。 宸王正喝着酒赏着舞,突然听见这声音,急忙看向炎烈,“皇兄,你没事吧?” 炎烈怔怔环顾着周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找到,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妨。” 看来,只是错觉罢了。 小黑屋里,躺在地上的人衣裳破烂,一名侍卫一边伏在她颈边来回猛嗅,一边解着自己的裤子,另一名侍卫迫切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眼看着自己就快要失去意识,宋良夜心一横,张嘴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剧烈的疼痛参着浓烈的血腥味占满了口腔,她终于清醒了大半。 双腿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宋良夜没有办法站起来,干脆用铁链裹住自己的手,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砸向正解着裤子的侍卫的脑门,‘咔嚓’一声,头骨碎裂,那名侍卫还来不及惊呼,就只能瞪着眼睛倒在一旁,停止了呼吸。 正脱着衣服的侍卫见此大惊,立马上前想要钳制住她,手刚按住她的肩膀,宋良夜顺势转头,朝着那手一口咬了下去! “啊!!!”侍卫痛得尖叫,可任他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他怒急,扬手“啪!!”地一声重重打在她脸上。 “你他娘的敢咬老子?!”侍卫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手上正不断冒血的伤口,那一块肉几乎都快被她咬了下来,耷拉着血肉模糊。 宋良夜的脸被打偏到另一边,呕出一大口血水,脑子一片混沌,耳边嗡嗡作响,眼皮越来越沉,她终于支撑不住,渐渐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她看见爹爹正站在不远处,朝着她笑. “阿汝啊,”他说,“爹爹要走了。” 不!不要!她伸手想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冰凉的液体从脸颊划过,她终是哭了出来。 “爹,不要丢下阿汝…不要丢下阿汝…” 可他转过身去,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一步步向前走,消失在了光的尽头。 “爹爹…带阿汝…一起走……” “咚!”的一声,门突然被人重重踹裂,瞬间碎成了两瓣。 炎烈逆着光站在门口,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紧握的拳头不住颤抖,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像是被人从心头上囫囵扯下一大块血肉,痛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朝着她走过去,步履竟有些不稳。 一旁的侍卫跪着不住求饶,他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眼里只有躺在地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儿。 他小心翼翼抱起她,手指颤抖着贴近她的鼻尖,感受到一丝温热的气息。 终于,他重重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如此,梗在心里的那口气才堪堪吐了出来。 他将她脸上凌乱的头发轻轻别到耳后,又把自己的袍子裹在她身上,便抱着她走出了屋子,门外的珍妃失神跌跪在地上,见他出来,抽泣着叫了一声:“陛下…” 炎烈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珍妃一人在原地浑身瘫软--刚刚陛下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null 第九章 挑灯回看把琴叹 八岁之前,宋良夜一直被她爹当做男孩子放养着,穿男孩的衣裳,梳男孩的发髻,在殿京里的其他大家闺秀们都忙着学习绣花吹曲的时候,她整日混在爹爹的军营里,伙同营里其他同龄的男孩子们,下河捉游鱼,上树掏鸟窝,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事,通通被她干了个遍。 直到她遇到炎烈,那个被她从池塘里捞出来的少年。 在宋良夜看来,炎烈与其他男孩子都不同,他说起话来温温糯糯,身上的味道干净清香,穿着的衣服没有一丝灰尘,皮肤比她这个女孩子还要白白嫩嫩。 于是就这样看着看着,便把她八年来不曾有过的少女情怀给看了出来。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鱼也不捉了,鸟窝也不掏了,同伴约她去遛马是她也懂得拒绝了,就待在家里,穿上女孩子的裙装,整日缠着奶娘学女红。 之后,在皇帝陛下的寿诞上,她将反反复复绣了好多次的鸳鸯荷包送到了炎烈手上,那时候的炎烈才与她一般高,却总是冷冷地端着架子,他一脸假正经地端详半天,最后说了句: “好丑的鸭子。” 宋良夜:“………” 这明明是鸳鸯!鸳鸯! 最终宋良夜还是因为这句话放弃了大家闺秀这条路,继续换回她的男装,该捉鱼捉鱼,该掏窝掏窝,该遛马遛马,荷包什么的,不绣了。 ………… 炎烈坐在床边,眼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下巴上新生的胡渣也懒得去打理,只定定地瞧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 李公公轻手轻脚进了门,站在不远处踌躇半晌,才躬身道:“陛下,您已经整整两日未上朝了,赵丞相和几位尚书担忧陛下龙体,此刻正在殿外侯着,陛下是否宣见?” 炎烈眼神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离开床上的人。 “不见。” 李公公偷偷抬眼看了看床边的陛下,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心底无奈叹了口气,道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良久,炎烈抬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物件,那是一个淡青色的荷包,上面两只戏水的鸭子绣得歪歪扭扭,荷包已经有些老旧,但上面却一尘不染,可见被主人珍藏得很好。 他手指来回抚摸着那个荷包,眼底终于染上一丝笑意。 父皇寿诞那天,举国欢庆,文武百官携家眷进宫赴宴,他身为太子,也要跟在父皇身边受百官进礼,那时,正阳宫里的人呜呜泱泱一大片,处处人头攒动,可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那个曾救过他一命的女孩子。 她穿着粉红色的裙装,与第一次见她时大有不同,他正瞧着,她却突然像感应到了一般,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看到他时,她就咧开嘴一边笑一边朝他走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女孩子,在其他人或惊讶或恐慌的目光中,停也没停地往最尊贵的地方走去,众人怔怔看着她,一时间都忘了动作。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在怀里掏着什么,一旁值守的禁卫想要上前,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半晌,她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他眼前:“喏,给你的。” 她一路走过来,只为给他这个荷包? 他接过,仔细瞧了片刻,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身男孩的装扮,再看看荷包上歪歪扭扭的针法,最终,还是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好丑的鸭子。” 他永远记得那天,她突然间涨红的脸。 他当然知道,那是鸳鸯。 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拿出那个荷包反复看了又看,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她微笑时嘴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就像他最爱的云酥糕,又甜又糯。 “阿汝……” 真好听的名字。 在他看来,她亦是不同的。 ………… 昏迷中的宋良夜突然皱起眉,身体不安的抖动着,炎烈立马倾身上前,手指轻柔抚平她眉宇间的忧惧。 “阿汝别怕,我在…我在。” 而她像是能听他的话到一般,眉头舒展,渐渐平静了下去。 炎烈一瞬不瞬看着床上恢复平静的宋良夜,心里仍有余悸,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他没有去找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失去了她,他该怎么办? 光是想想,心脏都会吓到停止跳动。 ………… 宫里接连发生了几起命案,先是罪奴所无故大火,里面的人竟无一幸免,罪奴所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再是两个值夜的禁军,一个头骨碎裂而亡,另一个被砍掉了双手,扔在天牢里活生生被饿死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宫里到处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因为行差踏错一步,而招来杀身之祸。 宋良夜不曾想到自己还会再醒来,她睁开眼,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床顶,还没缓过神来,便感觉手上有一股重力。 她艰难地转头,肩膀上的伤口被扯得有些疼,她强忍着,看见趴在床边的炎烈,他安静地睡着,睡梦中紧紧握住她的手,眼底有疲惫的青紫色,胡须拉茬,衣服脏了也没换。 她就那样看着他,时间在她的眼神中变得粘稠,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仇恨,没有痛苦,而他,是只属于她的阿烈。 于是便这样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再次昏睡了过去。 次日,宋良夜被一阵啼哭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睁眼,四周已无炎烈踪影,只看见床前正抽搭搭抹着眼泪的小清。 她开口,声音出奇的沙哑:“怎么了?哭成这样?” 小清一惊,猛地抬头看见醒来的她,泪眼泛着水光:“姐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小清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啊?”说着便要上前检查。 宋良夜拦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 小清看着她勉强扯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顿时哭得更凶了:“怎么会没事?你看看你身上,这么多伤口,怎么会不疼?姐姐你总是这样,怕我担心就不告诉我,可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这样有多心疼?看看这些伤口……你究竟是怎么忍过来的啊?” 宋良夜躺在床上,半斜着脑袋看小清哼哧哼哧说完这么大一长串话,不禁被她逗得开心,心里一阵温暖。 “真没事,我皮厚。” 小清气急:“姐姐你又这样!” 宋良夜乐得呵呵笑:“好啦,我真的没事,倒是你,有没有被她们欺负了?” 小清抹了抹眼泪:“没有,我只是被她们关在了柴房,她们不让我出去,我就隐隐觉得姐姐会出事,可是没想到……”说着又哭了起来。 宋良夜摸了摸她的脸:“好了,没事就好,我不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听此,小清这才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 “来,笑一个。” 小清破涕为笑。 宋良夜撑起身子四下望了望:“这是哪儿?” “这是箩涵殿,是陛下亲自送姐姐过来的,”小清两眼放光:“这里与陛下的乾清殿只有一墙之隔呢!” 宋良夜眸子暗了暗,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趴在她床头安静睡着的炎烈。 低头笑了笑。 ………… 半月之后,宋良夜身上的伤都已结痂了,皮肤下渐渐长出嫩嫩的新肉,痒痒的,宋良夜每次忍不住想去去挠,每次都会被小清气恼地打开手。 半月以来,这箩涵殿里除了她和小清,并未见到第三个人,或许是炎烈的命令,不许让别人靠近。 宋良夜立在门边,望着外面纷纷大雪,这雪连着下了好几日了,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院子里杏树的枝丫被积雪压弯了腰。 “姐姐,你想什么呢?”身后响起小清疑惑的声音。 宋良夜伸手接住眼前飘落的雪花,说出的话像是自问自答:“快过年了啊?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了。” “是呀!”小清愉快答道,“听说今年有西楚国的使臣要来,宫里因此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呢!” 宋良夜靠在门框上,眼神顿了顿。 西楚使臣吗? 她笑了笑,拍掉手上的雪,转身进了屋子。 null 第十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今的天下,分为东炎、西楚和北疆三个国家,以东炎国最为强盛,西楚历来善与东炎结邦交之宜,北疆地处贫瘠,气候恶劣,多为蛮人。 两年前,东炎国内乱之时,正是北疆趁机侵犯东炎疆土,事发突然,若不是有西楚国出兵相助,今日的东炎恐怕就没有这一派祥和的局面了。 西楚使臣此次到访,合情合理。 冬日天寒,到了晚上更是如此,宋良夜蜷缩在被窝里都能在睡梦中冷到瑟瑟发抖。 她怕冷,从小如此。 迷迷糊糊中,依然听见屋外寒风呼啸,却觉得今天晚上似乎不那么冷了,四周逐渐升腾起一股暖意,宋良夜也没有多想,扯过被子翻了个身继续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宋良夜一睁眼便看见正蹲在床前倒腾着火炉的小清。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我说昨天晚上怎么突然暖和起来了呢,原来是你点了个火炉呀。” 小清一脸茫然抬头:“姐姐你说什么呢?” 宋良夜穿鞋的动作一顿:“这火炉不是你点的么?” 小清瞪大眼睛:“不是不是,我也是刚刚进门才看到你屋子里的火炉,还纳闷姐姐是从哪里寻来的呢……” 小清还在说着,宋良夜却再没有听进去,不是小清又会是谁呢?昨天晚上隐约看见床前立着的人影,难道不是梦? “啊!!!” 一声尖叫拉回了她的思绪。 宋良夜立马奔到小清身边:“怎么了?” 小清颤颤巍巍举起手,眼里算是泪花:“烫…烫到了。” 宋良夜拉过她的手,左手指腹已经被火炉里还未燃尽的碳火烫得绯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将小清的手指抱起来吹了吹,发现这样并没有多大用处,又跑出去捧了些雪化成雪水,把手放在里面泡了泡。 “已经没那么疼了。”小清的手指在雪水里搅和了两下,笑道。 宋良夜将她的手从水里捞出来,左右端详了片刻,又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雪已经停了,积雪倒还挺厚。 “你在这里等着我,哪里也别去。”宋良夜说完,起身跑出了屋子,留下小清一人莫名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追问:“姐姐你去哪儿……”,奈何宋良夜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她记得曾在罪奴所旁边的冷宫附近看到过一种草药,将它的根部碾碎敷上,对治疗烫伤有很大的功效。 她一路跑过去,鞋子已经被雪水浸湿了大半,在经过罪奴所时,她有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到--曾经的罪奴所现在俨然变成了一座废墟,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烧断了的房梁,烧得只剩一半的门窗,熏得漆黑的墙壁……若是晚上路过这儿,说不定突然就会从废墟里飘出一个鬼魅,将人吓得半死。 她也听说过罪奴所大火,却没想到会被烧成这样,竟隐约还能看见废墟里还未烧毁的尸体…… 咦~ 宋良夜打了个冷噤,抱着双臂一边搓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走到冷宫那处,发现地上的东西已经被厚厚的一层积雪盖住了,根本看不到,于是她干脆蹲下来,用手刨开积雪,就这样刨了几处,终于才找到几株快要枯死的草药,将它们拔出土,去掉枯黄的叶子,只留下有用的根部。 宋良夜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冷宫里传出一阵不清不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对话。 不对呀,这冷宫已经荒废了多年,怎么会有人? 揣着好奇和忐忑,她又往里走了两步,伸长耳朵仔细听了听…… 果然,里面真的有人在对话,虽听不清内容,但勉强能听出来是一男一女。 宋良夜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还真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邪门儿的事,原来不过是这宫中的一对痴男怨女。 她转身欲走,脚下却突然踩到了地上枯树掉落的枝丫-- “咔嚓-”一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随即冷宫的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穿着军服的侍卫。 那身衣服宋良夜再熟悉不过,那天在小黑屋里,意图侵犯她的那两个侍卫,也是穿着与他同样的军服。 是值守皇宫的禁卫。 那侍卫看见她,便一脸凶神恶煞:“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话落,他身后有个蓝白色的身影一闪,从他背后战战兢兢探出了半截脑袋,侍卫见此低吼:“你出来做什么?!” 半截脑袋又缩了回去。 那个蓝白色的身影宋良夜倒也眼熟,正是珍妃身旁那个唤作黛绿的婢女。 黛绿一看见她,眼里快速闪过一束光,有些惊恐,有些…喜悦? 宋良夜看着那侍卫渐渐握紧的拳头,心想她若是再不开口,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杀人灭口。 她清了清嗓子:“我今日可什么也没看见。”虽然她知道,这句话可能不顶什么作用。 果然,那侍卫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满脸杀意地一步步向她靠近…… 正当宋良夜犹豫着是要逃跑还是迎头而上的时候,黛绿却突然跑出来,一把抓住了靠近她的侍卫。 黛绿朝侍卫摇了摇头,又给他使了个眼色,侍卫竟奇迹般的不再上前。 “扑通--”黛绿跪在了宋良夜跟前。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宋良夜往后退了一步,“我说过了,今天我什么也没看到。” 黛绿哭着摇头:“不!不!黛绿恳求姑娘救我二人出宫!” 宋良夜不可思议地笑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些?” 黛绿突然抓住她的裙摆,“我知道!我知道姑娘在陛下眼中是不同的,陛下在意姑娘……” “不。”宋良夜打断她,从她手中抽走了自己的裙摆,“你想错了。” 黛绿眼里有一丝绝望,“求求你…求求你,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只想逃出这宫里,远走天涯,求求你…看在…看在我腹中孩儿……” 宋良夜心惊,看了眼不远处的侍卫,又看了眼黛绿,“你说什么?” 黛绿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我有身孕了…求求你,我们二人死不足惜,可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若是你想出去,为何不跟你主子说?” “珍妃…珍妃她…不可能的,如今的昌华宫,与冷宫无异,以我主子的秉性,我说了,只怕是会死得更快。” 宋良夜垂眸,低头不语。 炎烈恨她,又怎会听她的求情?更何况,她求的,是侍卫与宫女私通的情。有可能情还没求到,反而惹怒了炎烈,白白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她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黛绿双眼空洞,脚下一软,无助跌坐在地。 宋良夜转身离开。 “那我要是告诉你一个秘密呢?!”身后黛绿突然吼道,似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宋良夜头也没回,“我没兴趣。” “那如果这个秘密与陛下有关呢?!” 宋良夜脚步一顿。 如果…这个秘密…与陛下有关…… 与陛下有关…… 炎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