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失去的孩子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并不好闻，尤其是对男人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更加是一种煎熬。 可是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那惨白的脸色，又生生地拖住他想要逃离的脚步。 那人的脸色太过苍白，眉间不安地蹙紧，脸颊已经瘦得凹陷进去。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个怀了孩子的人，怎么还是这么瘦？ 男人坐在窗沿下的阴影中，紧抿着唇角，脸色黑得似乎能够滴出水来。他紧紧盯着床上的女人，像是一头盯着兔子的猎豹。 路漫漫意识清醒的那一刻，便觉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撕裂的感觉倒是比第一次被那男人霸占身子的时候更痛，痛得她眼睛酸涩，特别想哭。 楚修远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湿意，胸口升腾起怒意：“怎么，舍不得睁开眼睛？装死？” 路漫漫闻言，心中一梗，眼泪掉得更凶，手指不自觉地在床单上蜷缩着，却是把头转向了声音来源的相反方向。 “呵！”安静的病房当中，楚修远的这声冷哼分外刺耳，他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微微俯下身去，又猛地伸出手去，钳制住路漫漫的下巴，让她被迫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路漫漫睁开一双如同在水中浸泡过的瞳孔，又在倒映出男人的脸时再次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愿意见到他。 楚修远怒不可遏：“你哭什么？” “你一开始就没想要这个孩子！”他直接松了手，路漫漫的脸被他推得偏过去，“现在孩子没有了，你满意了？” 楚修远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泪水掉得更凶的人：“现在做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是想让我放过你吗？” 路漫漫喉头酸涩，最终手背掩口，呜呜地哭了起来，另一只手背上的青筋不断地鼓动着，似乎随时都能够把扎进去的软针推出去。 楚修远冷冷地看着，狭长的丹凤眼中盛满了冰渣。 路漫漫哭得哽咽，缓缓地伸出手去，抚摸上自己的小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推、推我的……” “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 “对不起……” 路漫漫明明是对着那个已经没有了的孩子在道歉，可是在楚修远听来，却是对她故意不要孩子的承认，脸色更加难看了。 病房中的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像是浓厚得划不开的胶水。 而病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推了开来。米晓亦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在病房当中探头探脑，又在看到楚修远的那一刻，立即跳了进来。 “修远！”米晓亦快步走上前去，看都不看在床上躺着的人，搂着男人的脖子，“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不是说还有两天吗？” 路漫漫听着这个声音，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想要隔绝这个让她有些害怕的声音。 “嗯，事情办完了，就先回来了。”楚修远伸手托着她的腰，又把路漫漫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像是不够刺激她似的，低头吻着米晓亦的唇瓣。 米晓亦为他突然而来的热情骇住，却又想着将下面的戏份演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推开眼前的人，还是继续享受着他的亲吻。 路漫漫哽咽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听得楚修远心中有些难受，他烦躁地放开了米晓亦，后者愣愣地红着脸，片刻后反应过来，蹲在路漫漫的床前，小声地喊了一声：“姐姐。” 见路漫漫没有把被子挪开的意思，米晓亦伸手，想要把被子从她头顶拿开：“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孩子没了，我们……”米晓亦停顿了半晌，“我们可以再有……别自己弄坏了身子……” 路漫漫突然掀开了被子，露出一双泛红又发肿的眼睛：“米晓亦，是你推我的。” 没有质问，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陈述的口吻。 米晓亦心中“咯噔”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乡巴佬，竟然会这么说，赶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修远，见他并没有其他什么情绪，这才开始抽噎起来：“姐姐，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今天刚好朋友约了出去逛街，这不一得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 她哭得更加伤心，见路漫漫没有其他话要说，站起身来，扯着楚修远的袖口：“修远，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她……” 楚修远抬眼冷冷瞥了一眼躺着的路漫漫，又看了看窝在自己胸前委屈得很的米晓亦，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擦了擦米晓亦脸上的泪水：“你先回去。” “可是我——”米晓亦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楚修远不悦的眉头唬住，只能讷讷地“嗯”了几声，对着路漫漫说了句“姐姐保重”，便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楚修远好整以暇地在路漫漫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锃亮的皮鞋似乎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干到起皮的嘴唇：“是不是要毁约？” “孩子不要了，父亲也不要了吗？” 路漫漫猛地睁开眼睛，眼泪掉落得愈加凶，她伸手想要去拽楚修远的袖子，却因为距离太长，直接滚落在地上，软针从血管中脱落，血顺着手背上的纹路蜿蜒而下，遍布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甚是吓人。 她没心思去顾及，跪在楚修远身边，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男人的西装裤管，泪水糊满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又顺着脖颈往下淌，洇湿了她领口的布料，看得男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我错了，楚少，我求你……” “我真的错了……” “真的是因为米晓亦推我的，她——” 男人在听到这句之后，狠狠地把路漫漫推了开来，后者的头撞上铁质的床栏，登时眼花缭乱，捂着红肿的额头什么都说不出。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男人站起身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你也听到了，她今天早上根本就不在家！” “再说了，当初说好了，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我才能和她结婚，她那么想要嫁给我，怎么可能去害这个孩子？” “路漫漫，你倒是学会撒谎了！” 路漫漫缩在床脚，刚才撞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着，脑子里嗡嗡的，唯独把楚修远的威胁记在心里，生怕他真的断了她父亲的活路，哆哆嗦嗦地伸手，攥着楚修远的裤管：“楚少，求你……” 她颤抖着跪在楚修远的面前，妩媚的卷发凌乱地披散在眼前，还有几缕贴在她的侧脸上，狼狈不堪：“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不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是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果不道歉，就会失去自己的父亲。 楚修远看着她背后把病号服都顶得突起来的蝴蝶骨，心中更加窝火：“你还说你不敢？你怀孕之后这幅鬼样子，是楚宅的人苛待你了吗？” 路漫漫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是米晓亦，她、她啊——” 楚修远实在不想听路漫漫再去说出诋毁米晓亦的话，一个巴掌便扇得路漫漫倒在地上：“你有什么资格再去提她的名字？”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么狠毒，怎么能够再去诬陷晓晓？” 楚修远实在是不想和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退了退，椅子在地上划出“吱啦”一声，远离了路漫漫，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 正文 第2章 撑不下去的身体 路漫漫三天后出院了，依然还是躺在床上休息。 楚修远却是比之前更加焦头烂额，因为米晓亦生病了。 米晓亦的病是遗传自她的母亲，肝脾肿大，不能够根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却又让她痛苦万分——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够孕育一个孩子。 路漫漫却不一样。 路漫漫的父亲和米晓亦的母亲是亲兄妹，路漫漫的父亲和米晓亦的母亲也有同样的病症，但是米晓亦从母亲那边遗传到了，可是路漫漫却没有从父亲那边遗传到。 这是她母亲觉得最幸运的事情。 这也是米晓亦最嫉妒她的地方。 楚修远推开路漫漫房间门的时候，路漫漫的微信视频通话的铃声正在响着，而路漫漫手忙脚乱地甚至光着脚垫着脚尖凑到镜子前正在化妆。 他有些恼火：是谁能够让她大费周章，接电话之前竟然还要去化妆？他走进房间，想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用多久，路漫漫从楚修远面前跑过，竟是看都不看他，就想去捞床上的手机。却被楚修远拽住了胳膊，一个停顿，与面前的男人来了个面对面。 路漫漫已经化过妆，她蹙着眉心，那双爱笑的杏眼现在瞪视着拽着她胳膊的男人，秀挺的鼻尖因为有些着急嗡张着，口红大概是因为她太过着急，涂出去些许，但是这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头发也有些凌乱。 楚修远伸出手去，无视她询问的眼神，用指腹擦掉了嘴角的口红。 后者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后退了好几步，那警惕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到陌生环境的猫。 微信视频电话的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路漫漫又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去接电话。 按下接听的那一刻，路漫漫的笑容是楚修远没见过的灿烂：“妈妈！”声音也是从未听过的甜，“我刚刚，我刚刚去厕所了，没听到。” ——原来是跟她妈妈。楚修远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是不是昨天又熬夜了？”路母责怪中又带着心疼，“又睡到现在？” 路漫漫有些不好意思，那双前两天已经有些灰败的眸子里俱是神采：“周末怎么就不能睡懒觉呢？” 路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路漫漫也跟着聊着，楚修远就靠在墙上这么听着，倒是觉得这对母女的相处模式还是挺有趣的。 “你最近忙不忙啊？”路母小心翼翼地问着，也慢慢红了眼圈，“你说什么一年之后才能回家，你看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回来看看我们啊？” 路漫漫的眼眶也跟着红了：“我协调一下，协调看看能不能回去成不成？”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刹那间，路漫漫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她靠在床靠背上，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刚化好的妆，被泪水冲出两道印子，睫毛膏晕开，像是小熊猫似的。 “当初、当初你说，怀孕以后我住在这里，跟我妈说，说我出差考察一年，一年不回家……”她哭得哽咽，“现在，现在宝宝没有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先回家看看？” 楚修远有那么刹那的心软，可是一想到另一个在床上躺着的人，原本的软下去的一个角落，又硬了起来：“晓晓生病了，你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路漫漫抬起头来，眼泪还在眼眶中转悠：“为什么不让她妈去？” “她妈妈不是你姑姑？”楚修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太过冷漠，“你姑姑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忍心让她吃苦受累吗？” 路漫漫站起身来，丝毫不畏惧地迎向楚修远厌恶的眼神：“是，我姑姑年纪大了——我妈妈就很年轻，一边上班，一边要照顾在住院的父亲，她一点都不累。” “是，我姑姑是很年轻，脑子转得特别快，连这种我代替米晓亦生孩子的事情，她都能够想得出来！” 路漫漫的胸口起伏着，看样子是气得不轻，脸上带上了些许的红晕。 都说外甥女会长得像姑姑，路漫漫就是典型的像姑姑，巧了，米晓亦的长相也随了她妈，这就导致，米晓亦和路漫漫还是有几分神似的。 但是其实看久了，就会发现他们的区别，米晓亦的眼角上扬着，就像是恃宠而骄的那种张扬，而路漫漫的眼角虽然平整，但是笑起来很好看。 楚修远看着她紧抿着的薄唇，她的唇瓣还是有些干，带着些许的死皮，可是莫名的，就让他想起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那果冻般的触感，以及对方的青涩。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下午我就让人送你过去。” 这么说着，楚修远大跨步离开了房间。 路漫漫看着楚修远高大的背影：“你只知道她生病了，不知道我刚因为她失去一个孩子吗……” “而且……还是你的孩子……” 就算路漫漫再怎么不甘心，还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当初说好了，生下这个孩子，米家给她一百万，楚修远给她一百五十万，这样的话，父亲换肾和后期疗养的钱都有了，不过从那之后那孩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这个姑姑，算得门儿清：路漫漫和米晓亦很像，孩子无论像谁，都不会有问题，楚家那边也不会怀疑。 司机提着路漫漫的行李放在的病房门口，里面的米晓亦还在睡着，脸色发黄，药袋当中还有一大半的药水，这么一看，没有一个小时怕是不能输完。 楚修远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在米晓亦的额头亲了亲，丝毫不顾忌身后的路漫漫。 路漫漫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这个人并不是那样的冷漠又不讲道理，他也可以很温柔体贴，只是对象不是她罢了……早上他给她擦口红，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米晓亦醒来的时候，楚修远已经走了很久了，路漫漫精神还不是很好，窝在窗沿下的沙发上打盹。 米晓亦看不惯她那跟自己相似的脸，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苹果，直接就砸了过去。 路漫漫被砸中胸口，疼得她瞬间喘不过气来：“你做什么？” “我才要问问你在做什么？”米晓亦看着路漫漫生气的模样，就觉得解气，“路漫漫，别说我没提醒你。” “该说的要说，不该说的你一个字也别提。”米晓亦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毕竟舅舅的身体你要是知道的，撑不了多久……” 路漫漫一听到她提到自己的父亲，刚燃起的气焰就像是被水浇熄一般灭了个干净：“你还知道他是你舅舅。”声音颤抖，连带着唇色都白了。 米晓亦耸了耸肩：“是我舅舅又怎样？不还是一个又穷又土的乡巴佬？要是没有我爸，你爸能活多久，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就不怕、你就不怕我——” “不怕你告发我吗？”米晓亦笑了起来，“呵，路漫漫，我不是刚提醒过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吗？你看看，转眼你就给忘记了。” “你以为，你告发我，修远就会信吗？” “他只会认为，你是在嫉妒我，嫉妒我得到的比你多，毕竟，我是什么样的人，在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定位。”米晓亦眼尾瞥了瞥路漫漫，“而你，什么都不是。” “不过是个代孕罢了，生完之后跟我们一点瓜葛都没有，在他心里你重要还是我重要，你难道没数吗？” 路漫漫的眼眶红了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突然想起，那个小生命已经没有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放弃这个孩子？” 米晓亦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向路漫漫：“我看你不爽，也看这个有你一半血液的孩子不爽，怎么，不行吗？” 正文 第3章 我喜欢你 米晓亦的母亲哭天抢地地进来的时候，路漫漫眼含泪水，一巴掌将米晓亦的脸扇得偏过去，那张原本就发黄的脸上，立马红肿了起来。 路晶怎么肯让自己的闺女被欺负，立即上前去，猛地推搡着路漫漫，后者猝不及防，后腰撞在椅子扶手上，一时间疼得直不起腰来。 “路漫漫！你怎么能这么对晓晓！她生病了你知道吗！”路晶看到自家女儿肿起来的脸颊，心疼到无以复加，对路漫漫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你到底有没有做姐姐的自觉啊？” 路漫漫突然对这样的亲情失望，又或者说，在路晶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之后，她就该对他们这家人不再抱希望。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家晓晓！”路晶的话中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路漫漫的泪水慢慢淌下来，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呵，我嫉妒？从小到大，我们俩都被放在一起比较，我成绩好，你女儿成绩还没有我的一半儿；我性格活泼，见谁都打招呼，你女儿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一声不吭；我还没毕业，就去机关单位工作了，你女儿，毕业两年了，到现在都没工作……” 她笑着笑着，泪水更加放肆：“现在你说，我嫉妒她？”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呵，谁嫉妒谁？” “你就是嫉妒我家晓晓有人爱！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嫁给楚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楚少，用这种方式，阻止晓晓嫁给楚少？” 路漫漫的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着，像是被人偷窥了什么心事一般。 米晓亦看她这个不对劲的模样，怒气翻涌：“修远也是你能喜欢的？竟然敢跟我抢男人？也不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 路晶更是气不过，上前来再次给了路漫漫一记耳光：“下流胚子！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谁给你的勇气去高攀？” “是不是跟你睡过几次，你觉得他技术好，就此贪恋上了？” 路漫漫跌坐在椅子当中，因为刚刚那记耳光，她有些耳鸣，听不清路晶后面到底说了什么。她低垂着头，似乎在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楚修远。 ——或者是喜欢的吧，不然不会在看到楚修远对米晓亦温柔以待的时候，心中的酸涩都似乎能够从眼睛中跑出来。 “是，我是喜欢他——”她的话音未落，房门再次被人推开，随之传来的是楚修远冷漠的声音：“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喜欢。” 米晓亦和路晶似乎也没想到这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病房当中，在她们惊讶的眼神当中，楚修远弯腰，横抱起米晓亦，轻轻地放在床上：“做什么光脚站在地上？不凉吗？” 等他看清米晓亦脸上的巴掌印，薄唇紧抿，回身看着坐在椅子当中的路漫漫：“你真恶毒！你不知道她生病了吗？” “就是啊，我们家晓晓怎么这么可怜啊？身体不好，还要被这样的姐姐折腾……”说着说着，竟是哽咽了起来。 路漫漫低着头，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嘴角：是，因为她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所以她是善良的，她脸上只有一个巴掌印，你就觉得是我伤了她；因为我无足轻重，所以你就看不到我身上的伤口…… 她抹了一把脸，重新站起身来，那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一般：“我想，楚少可能是误会了……”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颤抖，“你早进来一步，我其实是想说——我不过是喜欢你的钱，你看，钱是个好东西……” 楚修远脸色更黑，周身的气场使得身后的秘书连大气都不敢喘。良久，他开口道：“是，钱的确是个好东西——我重新给晓晓找了陪护，你在这里，怕是晓晓的身体永远都好不起来。” 路漫漫哽了一下，暗中松了口气：只要不拿父亲作为威胁就好。她高昂起下巴：“楚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这么说着，她慢慢向门口走去，“正巧我约了朋友，就不奉陪了。” “咔哒”一声响，房门将他们隔成两个世界。 路漫漫听到关上门之后，原本的高傲支离破碎，她捂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你看这个人，会惦记着米晓亦要有人照顾，可是自己住院那段时间，连个给她送饭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人，路漫漫，你还在奢望什么？ 路漫漫到达咖啡馆的时候，她约的人已经到了。 凌承安是她的大学校友，经管系的学长，动漫社里认识的。其实路漫漫那个时候还觉着奇怪，这么一个喜欢动漫的男生，竟然还不是个宅男，竟然还长得这么帅气，竟然还没有女朋友…… ——其实她不止一次地想问，他是不是有个男朋友。 直到后来，她在楚修远的家里，遇上了前来做客的凌承安，这才知道，他们是发小。 “漫漫，我给你点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凌承安把桌子上的蛋糕推过去，“你看，我才出差一个礼拜，你就憔悴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小拖油瓶折腾你了？” 他看着路漫漫迅速发白的脸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是不是修远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路漫漫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落在棕色实木桌子上，立即汇聚成小小的一滩：“没有，没有的事儿……”她抽噎着，擦干泪水，“就是，就是小拖油瓶不要我了……” 凌承安的眉头蹙紧：“什么……是米晓亦干的？” 路漫漫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凌承安得到肯定的答案，狠狠拍了一巴掌桌子，立即站了起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能够去找米晓亦同归于尽。 “楚修远就任凭米晓亦这么欺负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的！” 路漫漫看着凌承安急得眼圈都红了的模样，拉住了他的手臂：“可这个孩子存在不存在，不还是在米晓亦的一念之间？” 凌承安一下子又没有了脾气，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你不就是需要钱吗？我给你，两百万，我凌家又不是拿不出来，我跟——”凌承安的声音发紧，胳膊却被路漫漫按住。 “可是有钱又能怎么样？给我父亲看病的医生，是楚少一手安排的，只有他们知道我父亲的具体情况，换个人来，不一定能够有解决方案……”路漫漫的眼眶中还含着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凌承安在心底开始唾骂路漫漫的父亲：别人的父亲都是子女的助力，这位父亲倒好，一直在拖累女儿，甚至连女儿的前途都搭进去了——她原本的机关单位待着多好，就是因为正常交易，路漫漫才不得不辞职，在楚宅中像是、像是配种的动物一般，等着怀孕。 “那你之前的计划……” 路漫漫不喜欢楚宅当中的气氛，米晓亦也已经搬到楚宅当中，里面的人似乎都在讨好着这位之后的当家主母，完全不把路漫漫放在眼里，甚至连餐饮方面都开始苛待她。 她原本是想借着自己怀孕，先逃出去住上一段时间，至少不能亏待了肚子里的孩子，再说了，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成长，对宝宝也不好。而且，她肚子里的是米晓亦和楚修远的希望，他们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路漫漫苦笑着道：“说白了，我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宝宝有恃无恐罢了，可是现在连宝宝都没有了，我还拿什么跟他们抗衡呢？” “那你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任由米晓亦骑在你头上？就这么任由楚修远欺负你？”凌承安一方面气路漫漫不成钢，一方面恨不得把楚修远脑子里的水晃出去，“漫漫，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喜欢——” 凌承安抓着路漫漫的手，急切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可路漫漫眼底一丝波动都没有，她就安静地看着凌承安，默默站起身来：“对不起。” 正文 第4章 我逼她了吗 路晶坐在床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摸着米晓亦因为输液而青肿的手背：“我家晓晓怎么这么惨啊……” “这孩子跟着我，受了太多的罪了……” “身体这么不好，还被她的堂姐欺负……她有本事来欺负我啊！”路晶的脸色和米晓亦一样蜡黄，现在歇斯底里的哭嚎，让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的红晕，却依然带着病态的苍白。 楚修远揉着跳动着的额角，心中烦躁，可是听着米晓亦咳嗽的声音，蓦地又想起当年她苍白着脸色，一边咳嗽，一边小心翼翼将狄安娜抱回去的模样，又软了下来。 “好了，我已经找了其他护工来照顾你了，你在养病的时候也见不到她了，答应我好好养病，好吗？”楚修远用指腹擦掉米晓亦脸上的泪水，刚刚面对路漫漫的冰冷气场消失殆尽。 “我公司还有点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处理完事情我就来看你，好么？” 米晓亦的眼中均是不舍，却也懂事地点了点头，一垂下眼帘，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淌，硬生生把楚修远要离开的脚步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楚少！”一旁的路晶被米晓亦推了推，慢了半拍站了起来，可是一触及到楚修远冰冷的眼神，稍微瑟缩了以下，又勉强挺直了腰板，“楚少，我和他爸爸马上就要去谈笔生意，可是现在晓晓生病，我们真的是没有时间照顾……” 路晶的神态十分窘迫，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楚修远的话打断：“让晓晓去我那边住，出院就过去。” 即使是对着自己未来的准丈母娘，楚修远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丝毫没有讨好的姿势。 米晓亦因了楚修远丝毫不犹豫的话，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笑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路晶原本以为楚修远会拒绝，毕竟他是一个有些微洁癖的人。听说有次，楚修远出去谈生意，不过是被东道主公司坐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个位置，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顺势坐上去的，好死不死就被他见着了，随即皱着眉头翻脸走人。 现下他同意米晓亦搬到他的别墅当中，这门亲事又稳固了一些，怎么想都是一件好事。路晶也没有之前的畏首畏尾了，甚至有些挺直了刚刚还微微佝偻着的背脊：“那就，那就麻烦楚少了。” 楚修远的眉头又捕捉痕迹地皱了起来，不过是轻声“嗯”了一声，便离开了病房。 等得楚修远从病房中离开，米晓亦抬起脸来：“妈，刚刚你真的是神助攻了！” 路晶抚了抚自己的头发：“那是自然，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么钓到金龟婿？” 她慢慢走到米晓亦的床边：“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什么时候能够再进一步，就看你了。” 米晓亦笑了起来，那种笑容中甚至带上了戾气：“我肯定会的。” 楚修远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她怀疑他是不是在嫌弃她的身体，可是他脸上的关心却又不会骗人，她也十分嫉妒能够跟楚修远有肌肤之亲的路漫漫。之前她没想到完全可以用人工取精再植入的方式来受孕，现在她知道了，就必然不能够让路漫漫再次爬上楚修远的床。 百耀集团纪律严明，几乎没有人敢上班迟到。可是这次他们作风严谨的楚总，却是在季度总结会议上迟到了。 可是这个迟到的人，像是等了别的迟到的人一般，脸色阴沉，会议桌上的低气压让会议室中的其他人都抬不起头来。 楚修远猛地站起身来，大跨步往门外走去，身后的特助也只能认命跟上。 “司机呢？让司机回去取！”昨天楚修远把材料带回去翻看，大概是因为最近的私事太过烦忧，今天竟然忘记把材料带过来了。 “如果司机去的话，一来一回又浪费许多时间……”特助皱着眉头，“楚少，您两个小时之后还有另外一个会议，怕是来不及……” 楚修远的眉头蹙得死紧，回头看着连头都不敢抬的特助，拿出手机熟练地拨打着电话：“喂，王妈，让路漫漫二十分钟之内把书房里的文件给我送过来！” 路漫漫虽然不是财务出身，但是之前在机关单位的时候，好歹也是文字处理工作，所以一般情况下，他在看数字情况之前，都会让她先看一遍。这么一说，路漫漫自然是明白是哪一份文件。 王妈惊讶万分，没想到自家少爷现在会打电话回来：“路小姐、路小姐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不过是陈述的事实，可是语气中就是带上了不自觉的落井下石。 楚修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说是刚流过产，现在竟然可以乱跑了是么？路漫漫，我是小瞧了你啊！“她人呢？” “今天下午您带着路小姐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了啊！”王妈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她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路小姐了，你说一个女孩子，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好好工作呢？ 楚修远挑起眉头：“行了，我知道了。”说着，便挂断了电话，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打个电话问问路漫漫到底到哪里去鬼混了，而电话还没有接通，周边的嘈杂让他突然分心，随后便有凌厉的风声袭来—— “王八蛋！”凌承安见他躲了过去，心中更气，拳脚更是没了章法，“楚修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凌承安和楚修远原本就是邻居，小时候两人更是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后来两人一起去学了散打，各自什么招数，冷静下来两人完全能够见招拆招。 没有能够拦住凌承安的保安和那些个助理，围绕着两人转来转去，不知道是要去拉开他们，还是只是想看他们的热闹。 不多时，楚修远一个用力，把人推了开来，狠狠地擦了擦嘴角被蹭破的皮：“凌承安，你什么意思！” 凌承安一个踉跄，全靠身后的保安扶着，这才没有狼狈地倒在地上。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两个人会打架，可是初中之后，两人只要动手都是并肩作战，一致对外的，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他们身上的西装在扭打中变得皱巴巴的，像极了他们最后一次打架——不过七岁光景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可是现场的气氛又是那样剑拔弩张。 “楚修远！你到底有没有心！她那么痛苦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她？” 特助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楚修远和路慢慢之间交易的人，选择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但是那些个每天在门口站岗的保安以及那些已经在会议室伸长了脖子在等着听八卦的人，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等着如隆科技的少东家，能够爆出什么惊天大料。 楚修远愣了半晌，似乎在想着，这人到底是在说谁，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路漫漫的怒火更盛：“买卖讲究你情我愿，我逼她了吗？” 凌承安突然语塞，那路漫漫的模样，分明就是愿意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吗？” 楚修远突然有了比之前更长久的沉默，可是沉默过后，眼中射出的寒冷让人惧怕：“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觊觎我夫人位置的人那么多，我都要有所回应吗？” “是她这么跟你说的？我劝她早点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跟着她一起犯贱的。” 凌承安大概是没想到，看上去冷冰冰的发小，竟然会吐出这么伤人又恶毒的字句，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话在他们打斗的时候已经接通了，那头的路漫漫从一片嘈杂，到现在寂静无声的场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最后一句。 她默不作声，挂掉了电话。 正文 第5章 入侵的米晓亦 楚修远的会议最终也没有开成，被楚老爷子甩了一脸的材料，A4纸飞了一地。自从楚老爷子开始放权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被羞辱过了。 现在他坐在办公室里，越想越是觉得生气：她路漫漫是个什么东西，能够让凌承安今天在他面前情绪失控，又让自己在老爷子面前颜面扫地，简直就是个毒瘤！ 楚修远这么想着，手上一用力，金笔的笔头就这么歪在一边，墨水泗流。等到墨水都沾染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厌恶地皱起眉头，又把手中的钢笔丢远：“路漫漫那个女人，真是——” 真是什么呢？ 难道又像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那样，说路漫漫“犯贱”吗？楚修远扶额，他怎么能够说出那么没有涵养的词汇呢？这跟泼妇又有什么分别？ 另一方面，米晓亦中午听说可以搬去和楚修远一起住，像是生怕他后悔似的，到了傍晚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在路晶的帮助下，火急火燎地就把行李搬到了位于林枫苑的别墅当中。 那个时候，楚修远正在用晚餐，连带着路漫漫一起。其实路漫漫说是在用餐，其实也很勉强，因了下午那通电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修远——而且，在那种嘈杂的环境下，她无法判断，楚修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那通电话已经接通了，而且，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还是不小心…… 如果是不小心—— 不小心又能怎样？人家都觉得你犯贱了，刻意说的，和不小心在别人面前说的，难道还有区别？ “少爷，米小姐来了。”王妈欢天喜地地前来报告，看着自家少爷瞬间站起身来，更是笑得满脸皱纹，又在不经意间看了看寒酸的路漫漫，随后跟着楚修远过去接以后的当家主母了。 路漫漫眉头皱了起来，刚刚王妈的延伸，她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个捧高踩低的人，当真是越看越可恶。可是她也不想跟早上才撕破脸的米晓亦面对面，立即站起身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栋别墅是楚修远自己买的，二楼是主卧、书房和楚修远的私人领地，三楼是客卧。路漫漫住在三楼尽头的那间屋子，大小虽然跟楚修远那间主卧不能比，可是也跟其他客卧差不多，只是位置很不好，朝北的房间，又在最西边，冬天晒不到太阳极其阴冷，夏天日落西山又特别热。 可是路漫漫并不在乎，倒不是因为她是个乐于开解自己的人，而是因为，反正这栋别墅的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完全恒温，而且花得还不是自己的钱，一点都不心疼。 还没等她走到楼上，王妈突然叫住她：“路小姐，请你等一下。” 路漫漫回头，站在楼上，俯瞰楼下的动态：“做什么？” 管家宋庆丰推着一个行李箱进来，米晓亦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是我打扰你们了……所以没事的，我跟我姐姐住一间就可以了……真的没事，没事的……” 进入大厅的时候，路漫漫正好看到，楚修远摸了摸米晓亦的头，甚是心疼她的模样，米晓亦笑靥如花。 路漫漫翻了个白眼：“我不要！王妈，你还是帮米小姐收拾个房间出来吧，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王妈回头：“是啊，米小姐，我给您收拾一间出来，换个床单就好的——” “姐姐你胡说，你毕业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我们就睡在一起，哪里不习惯啦？”米晓亦嘟起嘴，像是不开心的模样，“而且，我就住几天，只是我刚生病没好，我爸妈不在家，没有人照顾我，修远不忍心，才让我过来住几天的……”尾音软软的，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别，过两天你又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又说是因为我！”路漫漫往上走了两级，不想搭理。 楚修远却是不耐烦：“路漫漫，你是忘记这是谁的地盘了？” 米晓亦挽着楚修远的胳膊，委委屈屈地站在他的身旁，在路漫漫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嘴角。 路漫漫不再说话，转身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连带着今天早上的愤怒，楚修远对路漫漫越来越不满意，当即也没用管家帮忙，自己提着行李就上了楼，带着米晓亦，就进了路漫漫的房间。 “姐姐，我真的觉得，本来就是我打扰了，现在再让人家打扫个房间出来，不好……”米晓亦说得十分委屈，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分明带着寄人篱下的无奈和小心翼翼。 路漫漫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玻璃桌子，因为只有路漫漫一个人住，所以也只配备了一把椅子，现在她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以主子的形态，傲慢地看着这个外人的入侵。 “下楼吃饭。”楚修远对着米晓亦说着，转身便走，看都没看路漫漫一眼。 路漫漫咬了咬牙，傲娇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气哼哼地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她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一直在这里混吃等死，直到生下孩子，所以她在网上找了份翻译的工作。她原本的强项就是英语，这种工作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当然，也有那种比较生僻的单词，这种情况下，她就只能找度娘了。 同住一个屋檐下，路漫漫自然没指望米晓亦能够跟自己和平共处，对方不找茬就算是自己烧了高香了。半夜里路漫漫被踢到床下，她爬起来试图和米晓亦讲道理，可对方像是睡死了似的，一声不吭。 路漫漫在心里把米晓亦骂了千八百回，这才跺了跺脚，打算跑到厨房当中吃点东西，却被不知什么原因起床的楚修远抓了个正着。 “你做什么？”楚修远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中，倒是把路漫漫吓了一跳，瞌睡都散了个精光。 “我才要问你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路漫漫没穿内衣，光在外面套了个睡裙，一般晚上不起夜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看到楚修远，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楚修远眉头一挑：“你跟我过来。” 路漫漫抿了抿唇角，似乎在考虑，最终还是选择跟他过去：“你有什么事情就啊——” …… 米晓亦其实醒着，只不过不愿意搭理路漫漫罢了。现在倒也觉得奇怪，便打算起身去看看。 等到了二楼的时候，却是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好像是路漫漫在哭。 米晓亦冷笑一声，心中想着，怕是楚修远又在教训路漫漫那个目中无人的东西了，这么想着，便走向二楼楚修远的房间。 越是走近，路漫漫的声音越是清晰，夹杂着抽泣，像是噎着了一般，喉咙中梗着咽不下去的东西。 若是换了其他人，也就知道他们在房间中做什么了，可偏偏米晓亦根本没有过经验，勇往直前，向着唯一泄出暖黄色灯光的房门口走去。 她刚想要推开眼前的这扇门，在路漫漫哭得狼狈的时候推门进去，再给她求求情，在楚修远面前刷刷好感，却是在从门缝中窥探到里面场景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楚修远坐在床沿，冰冷的表情有些松动，他分开腿，让路漫漫正跪在他的身前。他一只手缠住路漫漫及腰的长发，把她按向自己…… 再怎么没吃过猪肉，米晓亦也应该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刹那间，她的身子像是掉进冰窟窿当中一般，血液凝固，连呼吸都不敢了。 路漫漫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来，米晓亦无法接受，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 正文 第6章 什么时候当上正宫娘娘 米晓亦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恨：明明刚说过不让路漫漫爬上楚修远的床，现在简直就是打脸！路漫漫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大半夜跑到楚修远的房间里去勾引他！ 嫉恨的种子在米晓亦心中发芽，越长越大。 路漫漫是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在米晓亦眼前的，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桌前喝粥，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但那双眼睛却有些红肿。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瓷勺，送到唇边之后才微微张嘴，将白粥抿下去。 米晓亦心中厌恶更甚：昨天刚吃过楚修远的那什么，现在这东西跟那玩意儿那么像，她是怎么咽下去的？ ——可是如果是楚修远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米晓亦舔了舔嘴唇，莫名红了脸。 楚修远从楼上下来，大概是吃完了上去换了件衣服，正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往下走。 米晓亦收起脸上的不屑，笑得像是向日葵那般灿烂：“早上好，楚少！” 楚修远微微笑了笑，算是回应：“昨晚睡得好吗？”说这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似乎只对眼前食物感兴趣的路漫漫。 “嗯！”米晓亦狠狠地点了点头，特别像动漫当中的元气少女，连带着脸色都没有那么蜡黄了。 其实她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得好，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对她的冲击真的很大，早上化妆还多用了些粉，才盖住了脸上的憔悴。 相比较而言，路漫漫的脸色就差多了。 楚修远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看着像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路漫漫：“过来。” 平常楚修远的领带和袖扣，都是路漫漫帮忙翻整的，可是路漫漫今天像是屁股黏在椅子上了，视线黏在桌子上了，偏生不肯过去。 米晓亦不明所以，顺着楚修远不悦的目光，去看路漫漫，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厌恶：“怎么了？” 瓷勺碰在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路漫漫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我去楼上了。” 还没等楚修远发话，倒是米晓亦抓住了路漫漫的胳膊：“姐姐，你陪我一起吃早饭吧？” 路漫漫回过头，眼底下的乌青十分明显，对眼前人的厌恶也更加明显：“需要吗？我在这里，你吃得下去吗？” 她扬起手臂，甩开了米晓亦的手，在路过楚修远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这种事情，让米小姐做，更合适吧？” 楚修远怒不可遏，似乎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被人拂了面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打得路漫漫坐在地上，睡裙铺散了一地，像是绽放的莲花一般。 “路漫漫，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楚修远轻轻摩挲了一下打疼了的掌心，他自己也在琢磨着，刚刚那一巴掌是不是打得太重。 路漫漫纤弱的肩头颤抖了两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因为耳鸣和头晕，一时之间完全站不起来。 别说挨打的路漫漫，连带着米晓亦都跟着抖了一下，那一巴掌实在是太狠，以至于米晓亦震惊到在嘴边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楚修远看着路漫漫披散的长发，撇开脸去，抬腿就走：“我先走了，你乖乖吃早饭。” 这么说着，却是烦躁地将自己的领带扯了开来，潇洒不羁的模样，倒是让米晓亦的呼吸停滞了一刻。 米晓亦等着楚修远走到门口、看不到她们了，管家把公文包送到楚修远的手上时候，慢慢蹲下身去，手搭上路漫漫的肩膀：“姐姐……都怪我，你要是有事，你就先上楼，我没关系的……” “本来就是我打扰你们的……原本姐姐在这里住得挺好的，是我非要住在这里，现在让你们都为难……” 米晓亦低垂着头，咬着下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抽泣了两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待会儿就回去吧……” 失落的声音，让楚修远的心狠狠一揪，转过身大跨步向着她走过去——他现在有多么心疼米晓亦，就有多憎恨路漫漫。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米晓亦身边，就看到路漫漫像是缓过一阵来，抖落了米晓亦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你少在这里戏多！你要走就走，我不会拦着你！” “路漫漫！”楚修远怒喝一声，空荡的客厅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米晓亦是你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她有一刻把我当成是姐姐吗？”路漫漫怒极，也不管自己对楚修远是不是不敬了，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楚修远。 ——甚至脸上的红肿还没有褪去。 ——甚至眼中还带着水痕。 楚修远突然语塞，所有的话都似乎被堵在了喉咙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得他很想咳嗽两声。 他深深地看着路漫漫两眼，突然开口，却不是对着路漫漫说的。“王妈，今天不要做她的饭了！管家！今天看住她，哪儿都不许去！” 随后又转向了米晓亦，一瞬间又温柔得像是换了个人：“你先吃点东西，待会儿我带你去公司。” 米晓亦在楚修远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巨大的惊喜都让她忘记伪装成关心姐姐的模样：“可是，可是……” “算了，王妈，让四海楼送一份海鲜粥到我办公室。”楚修远的眉头对着米晓亦舒展开来，“走吧。” 米晓亦笑得见牙不见眼，羞涩地挽上楚修远的胳膊，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整个房子也安静了下来，路漫漫都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也跟着凉了下去。 管家宋庆丰送完男主人从院里回来，向着王妈道：“过来把碗筷收拾了。”随后像是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路漫漫一般，径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路漫漫被过来的王妈推了个趔趄，扶住身边的墙，这才勉强稳住身形。那一巴掌的力道太大，她磕破了嘴里的皮，口腔中都是铁锈味，而且那一巴掌的力道太大，到现在她还是有些耳鸣，脑子里也是嗡嗡的，所以王妈一推，她差点都站不稳。 “你说你，犟什么犟？你是主子他是主子？”王妈手里拿着碗，嘴里叭叭地开口数落着路漫漫，“她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了，做什么要顶嘴？” 路漫漫只觉得头疼，走上楼梯，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 “诶，路小姐，今天可是楚少说了啊，可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做饭，是楚少说，不给你做饭的啊，到时候，您别怪我们！”王妈冲着路漫漫的背影吼叫着。 路漫漫没有答话，只是僵直了脊背，上楼的动作更快了些。 这种踩高捧低的人太多了，心里膈应的不行，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过去宫里头的那些个太监宫女，看哪位娘娘得势了，便眼巴巴地凑上前去说几句吉祥话讨个赏，眼前这些人，跟那些个太监宫女一个样子，他们对你的态度，不还是要看主子如何对你？ 什么时候，我翻身当了正宫娘娘，我一定—— 路漫漫的思想戛然而止：不会的不会的，她在想什么呢！ 正文 第7章 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路漫漫反正也习惯了。有时候因为米晓亦，她也会吃不到东西，所以她有时候就会点外卖，要是需要翻译的文件比较急的话，直接就泡方便面解决。 只不过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迫切想要睡一会儿。楚修远把米晓亦带走了，正好趁了自己的心意，可以踏踏实实地睡着，而且楼下的人也不会喊自己吃饭…… 这么想着，路漫漫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微微扬起了嘴角。 “嘶——”路漫漫牵动了脸颊的红肿，“在这之前，还是得让自己消消肿……”她自言自语着，到冰箱里拿冰块敷脸。 楚修远也不是没有带过人到办公室一起办公。路漫漫之前就来过一次，但是她穿着太过学生气，而且没有那样招摇，再加上楚修远对她的态度并不那么友好，所以并没有人觉得她是什么重要人物。 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 “诶，看到了吗，楚少这次带来的那个女生……” “看到了看到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啊，肯定是少爷给她买的，真羡慕！” “是啊，她那件衬衫，我就只在杂志上见过……” “羡慕什么，你要是能够迷倒楚少，这些都是你的！” 为了去百耀集团员工面前炫耀的米晓亦，特意选了部门女生比较多的楼层上厕所，倒是站在门口将里面几个小姑娘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下骄傲的同时，却也厌恶这些人竟然对楚修远抱有幻想！ 她撩了撩头发，踩着高跟鞋走进去，漫不经心地弯下腰来洗手，露出饱满的胸部：“我劝你们小姑娘，不要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然啊，以后对象都不好找。” 旁边的小姑娘在见到她进来的时候，有些惶恐，现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脸色更是不好看，恨不得贴着墙角，愣愣地点头说是。 米晓亦洗完手，也没有用旁边的纸巾擦手，而是随意甩了两下，那些水滴都撒到旁边小姑娘身上，她却是一句道歉都没有，看上去更像是故意为之。 小姑娘哪里敢吭声，贴着墙角站好，一动都不敢动。 米晓亦冷哼一声，最终还是在小姑娘们的“夹道欢送”之下，离开了洗手间。 四海楼的海鲜粥已经送了过来，放在平常楚修远休憩的沙发前的茶几上，盖子已经掀开晾凉，芳香四溢。 米晓亦却是看都不看那碗粥，蝴蝶似的扑到楚修远的老板椅后，把人和椅子，一并捞在怀里。 “喝粥去吧。”楚修远头都没有抬，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去喝粥。 “好的。”刚示威的米晓亦现在乖巧得很，自己一蹦一跳地去喝粥去了，时不时抬头看看正在工作着的楚修远，又含笑喝下一口粥。 楚修远真的很好看，虽然知道不应该用这种形容女人的词来形容他，可是在米晓亦贫乏的词汇当中，当真是想不到可以用来形容他的词了。 “凉了就腥了。”楚修远自然是知道米晓亦是在看他，别人的视线他觉得受不了，可是如果是米晓亦用那种爱恋的目光看着他，他还是会心情愉悦。 米晓亦被抓了个正着，有些害羞，低头用勺子搅拌着粥，想要模仿今天早上看到的在金色眼光中的路漫漫的模样，可是再怎么模仿都觉得这灯光不对，照得她的皮肤暗淡无光泽。 她有些生气，看到里面的虾仁之后，眼角眯起：“小时候我和我堂姐都喜欢吃虾，但是她家里——”她把到嘴边的“穷鬼”两个字硬生生咽下去，“家境不好，所以总是来我家吃……” “我那个时候没有她大，也没有她那么会抢，她就把我的那份都吃完了……”米晓亦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有些在乎，却又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其实无所谓啦，为了吃的，我也没有那么计较……” 这么说着，小口抿了一口粥。 可是这话在楚修远听来，又是另一番光景：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家里穷也不能养出这样贪别人便宜的女儿啊！ 楚修远看着正安静喝粥的米晓亦，心中有些恼怒：要是自己早点认识她，就不会让她被路漫漫欺负了。 “中午，我带你——” 米晓亦留神听着他的话，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倒是内线的电话响了起来。 楚修远接起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脸色越来越沉重：“昨天的文案是谁负责的？” 那边的特助有些支支吾吾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昨晚……楚少您亲自……带回去看的……” 楚修远突然一顿，想起了这件事情：昨天他是在看文案来着，然后看完一半打算去接点水喝，就正好看到了蹑手蹑脚进厨房的路漫漫，后来，后来…… ——后来因为路漫漫不能做，就让她给自己……当时只想着要惩罚路漫漫，什么都忘记了。 所以这一切，还是路漫漫造成的！ 楚修远皱起眉头：“好，我知道了。” 米晓亦小心观察着楚修远的神色，看着他的脸色从不耐烦到无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是在愁些什么，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楚修远薄唇紧抿，背后的落地窗透过强光，让米晓亦看得有点刺眼，又听不到他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起来。 “没事，公司上的事情。”楚修远可能觉着自己刚才的表情太过严肃，会吓到米晓亦，这么说着，又开始打电话。 米晓亦一听，一颗心放下了一点，公司上的事情，确实自己帮不上忙。 百耀集团的公关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毕竟工资摆在那边，集团肯定是不养闲人，可是现在楚修远的倔脾气上来，就是想让路漫漫来弥补这个漏子，毕竟，她至少得负一半责任。 路漫漫被叫起来的时候，刚睡着，是起床气最大的时候，尤其是听到王雪晴说，楚修远让她过去的时候。 “为什么让我过去？”路漫漫的脸色不善，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像是通过她在瞪视着罪魁祸首一般。 王妈自然是不可能让她这么吼着，立即回敬了一句：“我怎么知道，少爷让我们做的事情，哪里敢违抗？你赶紧的，让管家帮你叫车！”说着就离开了。 路漫漫一下子把枕头掼在地上，将自己的头发撸到脑袋后面，骂了句脏话，光着脚下了床。 米晓亦看着被特助送进来的路漫漫，不自觉地把握紧了手中的勺子：她凭什么有这样的待遇？大概是来的时候没被特助看到，洗完手回来，竟然被他拦了下来，后来给楚修远打了电话，才被放进来的。 路漫漫的脸上还带着红痕，但是已经好多了。她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米晓亦，站在楚修远办公桌前：“做什么？” 楚修远将出了问题的文案甩了她一脸，不过是几张纸，但大概是因为他带了些许力道，硬是在路漫漫的脸上划出一道发红的痕迹。“这就是你昨晚看过的文案？” 文案？ 路漫漫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纸张，看着文案中被红笔圈出来的地方，果然是有问题的。她也知道这种错误会给百耀集团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昨晚她被带过去的时候，睡眼惺忪，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广告部的文案，应该没有问题，也就没有细看，后来，后来就被…… 所以自己确实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抱歉，我——” “我不想听理由，半个小时之后给我改出来！”楚修远转过身去，背对着路漫漫，双手叉腰，看上去是动了真怒。 路漫漫讷讷地说了句：“好。”随后，便开门走了。 米晓亦咬着勺子装着可爱，心中却是觉着疑惑，她拿着东西要去哪里？这么想着，她从沙发上爬起来，站在门口喊道：“姐姐，楚少他不是故意对你凶的，你不要在意！” 路漫漫的身形顿了顿，随后理都不理地进了特助旁边的办公室。 ——米晓亦的那点手段，她还不清楚吗？不过是想在楚修远面前表现自己有多细心、关心她罢了。 正文 第8章 下一个孩子也是我的吗 路漫漫把修改过的方案递过去，站在楚修远面前，等着他挑刺。 虽然说这不是她的本职工作——当然，她的本职工作说出来也不好听，但是一般情况下，只要她看过了文件，第二天卡里都会多出一笔钱。所以路漫漫也就把这份工作看成是赚零花钱的方法。 米晓亦走过去，站在楚修远的身边，与路漫漫面对面，而后伸长了脖子，看着楚修远面前的文件，像是要融入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当中去。 “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楚修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想要给路漫漫难堪，靠在老板椅上，转着手中的笔。 路漫漫用眼角快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米晓亦，一时间也猜不透面前的楚修远这么问的目的，没有开口说话。 楚修远薄唇紧抿，看着路漫漫低头不知所措地揪着裙角的模样，心中莫名烦躁，手中的签字笔掷了出去。 “啪！”签字笔掉落在地上，砸在路漫漫的脚边，惊得后者抖了抖。 “捡起来。”楚修远声音清越，在空荡的办公室中还有回声。 如果没有这种命令式的话，路漫漫或许还能够自觉蹲下身子把笔捡起来，可是有了这一句，就完全不一样了，就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路漫漫皱起眉头，抬起头来看着楚修远。 米晓亦站在一旁，像是看好戏似的看着路漫漫——她就喜欢路漫漫被羞辱时候的样子。 可是路漫漫却不卑不亢：“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凌承安打开门，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走到门口的路漫漫，瞬间想起了今天来这边的目的，连带着想起来今天来的原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漫漫，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路漫漫机械式扬了扬嘴角：“学长，你来了啊——你们有事先聊，我先走了。”这么说着，错开身就往外走。 电光火石之间，凌承安拽住路漫漫的手腕：“正好你也在，我有点事情要你帮忙。”他一边说，一边把路漫漫往办公室里拉，“不是吧，你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能把我送你的笔丢在地上啊！” 凌承安不明所以，直接把掉在地上的笔捡了起来：“怎么，用腻了？打算摔坏了，让我再送你一支？” “你怎么来了？”一看到凌承安，楚修远觉得昨天被打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低头看着他的手背和路漫漫手腕的肤色差，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 “想找你吃个饭。”凌承安吞吞吐吐地说道，转头就看到了旁边的米晓亦，“这位是……” 米晓亦知道那支笔价格不菲，男人送得起这支笔，那身价定然与楚修远所差无几，而且可以不用秘书通报就可以进入楚修远的办公室…… “你好，我是米晓亦。”她微微笑着，礼貌周到。 凌承安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眸色暗了暗，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把脸转向楚修远：“我请你吃个饭，就当昨天的事情，跟你道个歉。” 路漫漫一听要吃饭，想到自己是被楚修远禁食的，挣脱开凌承安的手：“你们聚餐，我就不去了，学长，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诶，又不是外人，一起去吧！”凌承安却是不肯放手，拉着路漫漫不肯她走，全程都没去接米晓亦的话头。 楚修远似乎也察觉到米晓亦被冷落了，站起身来搂着她的肩膀：“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我们经常去吃的荣府——漫漫，一起去吧，我待会儿给你点你喜欢的小龙虾。” 原本楚修远还想不起来，现在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自己本来是想着带米晓亦去吃虾的，连带着想起路漫漫小时候那些个不要脸的作为，瞬间觉得站在一旁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女人十分碍眼。 不知道这家店的名字是不是出自红楼梦，雕梁画栋，入眼的装饰都是古色古香的。正常情况下人多到五点来排队，叫号要等到九点去。可是凌承安就不一样了，只要报上名字，就算人满为患，都能够腾出个雅间来。 就比如现在这间，带着景观水幕墙和莲池，里头的金属莲花莲叶莲子熠熠生辉，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很难想象这间房间和外面拥挤吵闹的大堂竟然是在一家店里头。 包厢里大概是为了人多而准备的，可现在偌大的桌子上，只坐了四个人，每个人都隔着很远。 米晓亦往楚修远那边挪了挪，那委屈的小模样，像是在陌生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一样。 小龙虾先上了，那么大的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不同口味的小龙虾，那味道飘出来，引诱着人的手指大动。 楚修远倒是一脸嫌弃：“我下午还要开会，你让我怎么去会议室？顶着一身的小龙虾味儿吗？” 凌承安才不管，站起身来，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指挑起其中一个：“爱吃不吃，喏！” 楚修远眉头一挑，拿起面前的那只小龙虾，小心翼翼地剥了起来。 路漫漫看着正对面的楚修远，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站在神坛上的人这么接地气的动作一般，也不知道是对这个人的垂涎，还是对小龙虾的抵抗力弱，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楚修远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包裹在一次性手套当中，灯光照得他的面庞白皙，刀削斧刻般的五官更加的精致——或许现在只有这个词能够形容她眼中的楚修远。 可是，这只小龙虾，这只从楚修远手中剥出的小龙虾，竟然是放在了米晓亦的盘子当中。 米晓亦受宠若惊，甜甜地说了句“谢谢”，用筷子夹起那只小龙虾，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 路漫漫的满心依恋，在看到那只虾仁落在米晓亦盘子里的那一刻，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僵住了身体。 ——原来，不是他自己要吃…… ——原来，他也可以像是普通的男朋友一样，为自己的女朋友剥虾壳…… 还是那一句，原来，他的温柔都不是对自己…… 路漫漫低垂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是突然被人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发什么呆？”凌承安带笑，要不是因为手上带着小龙虾的汤汁，他怕是要弹她的额头，“喏，给你剥好的小龙虾。” 凌承安笑着，把手中的虾仁送到路漫漫的嘴边，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张开唇瓣，吞吃他手中的物事。 路漫漫抿了抿唇，麻辣小龙虾的味道像是把她包裹了起来，口水大量分泌，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抬头去看对面的楚修远，那可怜的小眼神，似乎想要得到对方的允许。 “做什么？让你吃个龙虾，你看着修远做什么？”凌承安心里有点不舒服，任凭自己喜欢的女生，在这种时候看别人，都有点不开心，“怎么，他不让你吃吗？” 楚修远正在剥虾，听到这话却是头都没抬：“我能让她不吃吗？我能管得住她嘛？她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我的同意？” 虽然都是否定的意思，可是在路漫漫听来，每一句都在提醒着她，不能吃东西。 凌承安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执着地将虾仁举在路漫漫的嘴边。后者想了想，再怎么说，肯定不会当着凌承安的面发作，于是张嘴，水润饱满的唇瓣将虾仁抿了进去。 凌承安嘴角的笑容却是闪了过去：唇瓣就算隔着一层一次性手套，还是能够感到柔软，而自己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似乎有些骚动…… 路漫漫自己戴上手套，开始剥虾壳：“你说，让我帮你什么忙？” “学校里社团有活动，动漫社也要表演节目，现任社长给了我两张票，我要是一个人去，太丢脸了，所以……”他拖长了声音，再次在路漫漫的盘子里放下一只虾仁，“就在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路漫漫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这么急？” “是啊！我打算下午去接你来着，哪儿晓得这么巧，你就正好在他办公室里。”凌承安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说了句抱歉，站起身来，大概是去卫生间洗手，然后才打算接电话。 路漫漫愣了愣，楚修远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路漫漫。” “你能保证，你下一个孩子是我的吗？” 路漫漫入赘冰窖，手中的虾掉在裙子上，洁白的裙摆上染上橘黄的油渍。她的手指动了动，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正文 第9章 我会一直等你 这场活动，应该是社团联为了毕业生晚会而准备的。 不知道其他学校是怎么操作的，凌承安和路漫漫的这所学校，校级毕业晚会分为四场，社团联一场，学生会一场，团委一场，再学校的官方一场。 五月底六月初，蚊子还没那么猖獗，但还是有的。 舞台上的灯光将路漫漫的脸庞照亮，后者开心的笑容，似乎比舞台上的灯光还要绚烂。凌承安不由得回过头去，看着路漫漫浅浅的酒窝。 其实路漫漫心中还是有遗憾的。 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好歹也是个院级学生会的助理，也参加过院级学生会毕业晚会的筹备，当时她坐在观众席，听到一位交情仅止于“认识”的学长低叹道：“准备了这么多届毕业晚会，终于轮到了自己的了。” 当时路漫漫不过大一，还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感情。她还跟室友约定，一定要一起来看四年的校级毕业晚会，只可惜，大三开始，路漫漫的父亲路品身体越来越差，路漫漫的母亲宋依依什么都不懂，去医院的大小事情，都需要路漫漫回去办理；到了大四，就开始实习，毕业晚会更像是给学弟学妹们准备的。 这么看来，路漫漫都比不上那位学长，她甚至连自己的毕业晚会都没有参加。 凌承安一直在观察路漫漫的脸色，见她的笑容浅淡，立即关怀道：“怎么了？”心下却有些不安，路漫漫的身体还没有好透，就带着她来这么吵闹的地方。 路漫漫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要是还在学校里就好了，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她狠狠吸了一口气，眼中多了些许泪光，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钻石一般璀璨，“想妈妈了……” 她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见过宋依依了，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最长一也是一个月回去见妈妈一次。 凌承安悄悄握住了路漫漫的手，见后者没有挣脱，胆子便大了起来，连带着嘴角都弯了起来。 “漫漫，咱们私奔吧？”凌承安的声音并没有在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中，反而狠狠地砸进了路漫漫的心底。 “私奔？”路漫漫的眼波流转，像是对这件事情充满了期盼。 “对！”凌承安看到她眼中跳动的光芒，趁胜追击，握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我带你回家，带你回去看你爸妈，好不好？” 路漫漫直接站起身身来，紧紧握着凌承安的手，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回家，回家……”她喃喃地说着，也不由自主地往人群外走，就像是中了邪一般。 凌承安心中欢喜，跟着她往外走着，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是被路漫漫拉着在绿茵操场上跑了起来。 路漫漫长发翩飞，像是浓厚的海藻一般，在凌承安的眼前铺散开，身后的舞台上还在演唱着深情的曲子……他笑得更加开心，有一种他在学校里就追到了路漫漫，两人正在星空下的草坪上奔跑一般。 正在凌承安想要加快脚步，由他来带领路漫漫奔向前方的时候，后者却是停了下来。 凌晨安满心的欢喜在看到路漫漫低垂着的头的时候冷了下来，他顿住脚步，拨开路漫漫垂下来的长发，轻声问道：“怎么了？” 路漫漫的泪水刚刚已经干涸，现在却又是汹涌而出：“我害怕……” 路漫漫害怕了。 见到了父母之后呢？怎么跟父母解释她不能回来的这三个月？又怎么跟母亲解释说好的出差一年又突然回家？怎么解释自己回去一个晚上，又要走？ 说到底，她还是对楚修远充满了惧怕，她害怕楚修远的刁难，害怕楚修远突然反悔，不让那些个专家来给自己的父亲治疗。 凌承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隐隐明白她害怕的是什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温柔地用指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怕什么？我在呢……” 路漫漫猛地握紧了凌承安的手，明明是夏季，却冰凉得像是刚从冷水中浸泡上来：“学长，你送我回去吧，回去吧！” 凌承安当然听懂了她要回去哪里，一双眼中噙满了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不舍得让路漫漫伤心，依了她的心思，把她送回了林枫苑。 从学校回到林枫苑，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来的时候，路漫漫几乎是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可是这次，却硬是一路上都睁着眼睛，像是只要自己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把自己送到其他地方去一样。 凌承安苦笑一声，下去给路漫漫开车门。 “你看看你，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凌承安满心酸涩，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去别着急睡，用热毛巾敷敷再睡吧。” 路漫漫的嘴唇一路上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现在看着月光下的凌承安，倒像是被解了咒术：“学长，对不起。” 凌承安倒是一愣，随即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路漫漫再次道歉，转身便往里走去，却被凌承安抓住了手腕。 “漫漫，你还记得我那天说的话吗？”凌承安的嘴角紧抿，那严肃的神情，倒是和楚修远相似无几，“我会一直等你。” 路漫漫愣了半晌，眼里波光盈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两人无话。倒是凌承安率先反应过来：“你先回去吧，夜深露重的，当心着凉。” 路漫漫点了点头，再没有更多的语言，径直往里走去。 而看着路漫漫背影的凌承安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头向二楼看去，可只看到没有开灯的窗。路漫漫的背影也像是被黑色的大门吞食了一般，渐渐看不到了。 十一点左右，林枫苑中就已经一片寂静，管家在开完门之后，连看都不看路漫漫一眼，就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连灯都没有给路漫漫留一盏。路漫漫也没有心思开灯，正就着昏暗的壁灯小心翼翼地爬楼梯，却被站在拐角的人吓了一跳，她的惊呼还没有喊出口，就被捂住了口鼻，往这层唯一的卧室走去。 ——说是走，还不如是说是被活生生拖过去的。楚修远人高腿长，现在反手捂住路漫漫的嘴，丝毫不顾路漫漫的挣扎，大跨步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嘭”的一声，实木门被关上，路漫漫被甩在门板上，背脊撞得生疼，鼻尖一酸，眼里便溢满了泪水。 “我给你下了两道禁令，一道禁食，一道禁足。”楚修远也没有开灯，从窗口洒进来的外面的路灯，从背后为他勾勒出惨白的线条，像极了鬼怪，“你现在倒是能耐了，同时破了两道禁！” 他的声音冰冷，让路漫漫遍体身寒。“我——” “你什么？勾引凌承安你不是很得意吗？得意到觉得自己可以逃脱我的掌控了？”楚修远钳住路漫漫小巧的下巴，“你想得美！这么晚回来，做什么去了？” “你他妈别告诉我是回了学校，我他妈不信！” 楚修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控，连脏话都说了出来，在他看到对着自己卑躬屈膝的路漫漫对着凌承安百依百顺的模样，胸口的怒火就要喷出来。 即使，他并不需要她的百依百顺！ 路漫漫情绪不稳定，现在连抬头看楚修远的勇气都没有，而这种动作，在楚修远眼前就是一种默认。他当即大怒，扯着路漫漫丢在床上，伸手就去脱她的衣服。 路漫漫这才回神，开始反抗，泪水掉得更凶：“不行！不行，不能——” 她流产还不到一个星期，根本就不能做这种事情，昨天他还记得，现在怎么这样？ 楚修远更怒：“怎么，他动得你，我动不得？” 路漫漫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他没碰我！”她扭过头去，脖子上的美人筋十分明显。 楚修远的呼吸更加粗重了，眼睛泛红，一直重复着一句：“你说的话，我不信！” …… 楚修远最终也没有做到最后，他扒光了路漫漫的衣服，在她浑身看不出一个新痕迹之后，便让她走了。 路漫漫哭不出声，但是眼泪像是从坏掉的水龙头里流出来一般，源源不断。她裹着被撕坏的衣服，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想要打开门，却是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了。 她不想再去跟里面的人有什么接触，便也不再勉强，推开另一间客卧的门，走了进去，也不上床，就在地板上躺下了。 冰冷的地板让她浑身冰凉，她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这样的日子如果想要结束，要么自己去死，要么…… 另一个想法，她不敢有，也不能有！ 她抱着自己，慢慢合上了眼睛：为了父亲，她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正文 第10章 可不要染上病回来 路漫漫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薄毯，她可不记得半夜里自己爬起来盖上了毯子。 还真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把自己当人看。 她苦笑一声，用手捂住有些肿痛的眼睛和发干紧绷的脸颊，昨天竟然没有洗澡就这么睡了，真的是不管环境差成什么样子，自己都能坦然面对了。 路漫漫推开门，才发现外面很亮，并不是像窗帘拉得死死的房间一般昏暗。她倒是有些庆幸，还好没有起那么早，跟楚修远面对面……那样太尴尬了。 米晓亦的声音从草坪的方向传过来，带着趾高气昂。 “不是，你们都是这个点儿浇花的吗……能不能晚点儿浇花，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都被你们吵醒了……” 孙阿姨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对不起！”紧接着浇水的声音停止了，孙阿姨声音中的讨好也露了出来，“米小姐，您回去睡觉吧。” 米晓亦却并不领情：“睡什么觉！我都被吵醒了，怎么睡得着！” 随后，米晓亦的脚步响了起来。 路漫漫一惊，转身就想走，却没想到米晓亦的眼睛太过毒辣，一眼就看到了在三楼走动的路漫漫：“姐姐！” 这一声倒是脆生生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她们俩的感情特别好，可是路漫漫一听，背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米晓亦蹭蹭蹭地爬上楼梯，窜到她眼前，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她没有从大门进来，大概是在自己起床之前她就回来了；可是也没有在房间里见到她，难道是在楚修远的房间里？那也不应该啊，总不可能让她留宿在房间里吧？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大概是在旁边的什么客卧里睡了吧？那怎么刚刚问那些个下人，都说不知道呢？ 好在她还没来得及深想，路漫漫便开口问道：“做什么？”抬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米晓亦立即跟了上去。 “没什么，就问问你。”房门关上，她又变成了一个张扬跋扈的米小姐，“我说，昨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睡在哪里？” 路漫漫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嘲讽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自已一般，拿着睡衣就往浴室的方向走着：“关你什么事儿？” 米晓亦想要拽住她的胳膊，却被浴室门隔绝在门外。她摸了摸差点被幢塌的鼻子，狠狠地捶了捶门：“可别在外面染上什么病回来！” 花洒的水声似乎可以淹没一切嘈杂，路漫漫站在水中，捂住脸，哭了起来：除了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嫌弃自己的懦弱，更憎恶自己的无所作为。 等她哭够了，穿上衣服想着回床上睡一会儿的时候，打开浴室门的那一瞬间，吓得所有的疲惫都飞走了。 米晓亦手中的玻璃杯中装满了水，而她面前摆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分明就是自己的！ 路漫漫一颗心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赶紧上前两步，想要把电脑收起来，里面的文件，她花了好久才翻译了大部分，想着这两天就把剩下的部分给翻译出来就可以交稿了，如果现在电脑毁了，她又没有备份…… 文件毁了还能再翻译，但是一旦超过时间，就会因为机构不再信任她而丢了工作，可就不好了！ 米晓亦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意图，手腕一翻，杯子中的水立即倾斜而下，洒满了键盘：“诶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没拿稳……” 可是脸上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哪里有半分愧疚？ 路漫漫的心蓦地沉了下去，赶紧把电脑倒扣，转过身来瞪视着米晓亦，胸口起伏了两下，随即挥手，给了米晓亦一记耳光。 “啪！” 米晓亦被惊到了，那天在病房里路漫漫动手，她以为不过是因为房间中没有其他人，她才敢那样放肆动手打自己，可是现在，竟然在这种满是人的林枫苑中动手？ 这不是，这不是给了自己机会吗？ 米晓亦突然打开门，捂着自己方才被打疼的地方，跑了出去：“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声音很大，还带着哭腔，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着，原本忙着自己手中活计的下人们立即抬头看着正在下楼的米晓亦。 路漫漫却是没有追出来，她也知道这不过是米晓亦的把戏，自己如果再出去和她吵架，肯定就会被说成自己欺负了她。与其出去自投罗网帮她把戏演足，还不如想想这台电脑该怎么补救。 米晓亦回头，竟是没发现路漫漫追上来，这才惊觉自己演了一场独角戏！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要把这出戏演完！她蹲在墙角，一个人抽泣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而这时，孙阿姨在后面接到了自家少爷打回来的电话。 “您说路小姐？路小姐已经醒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现在，现在路小姐好像和米小姐吵架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有水准，把路漫漫放在前面，引导着楚修远往“这场口舌之争是由路漫漫引起的”。 “米小姐好像被路小姐打了……” 电话那头的楚修远顿了顿，最终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刹那间，他的心中居然想的是“发泄出来就好了”。 ——谁发泄出来？路漫漫吗？ 他站起身来，面对着落地窗，看着大道上的车来车往，突然就想起今天早上在空置的客房中看到路漫漫蜷缩在地上的模样，泪痕干涸在脸上，眼周也鼓起来一块，丑死了，可是又显得那么可怜。他不由自主地蹑手蹑脚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又拿出毯子，给她盖上了，下楼又去嘱咐那些个下人，在路漫漫醒来之前，都不要去打扰她。 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楚修远闭上了眼睛，捂住自己的额头，眼前都是路漫漫哭泣的模样，可是，可是分明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啊！而且，而且刚刚还打了晓晓…… 他叹了口气，再次拨出去一个电话：“喂，是我……我想问问，那个路品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我就问问……” “你们上点心，有什么药就用，医药费我来出。” ——毕竟，毕竟以后会是他孩子的亲生母亲，那自己对她稍微好一点，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楚修远心中的郁结似乎好了一点，吐出一口气，转回到办公桌前，却没有了之前一目十行的能力。 楚修远越想越是心烦意乱，担心米晓亦会不会吃亏，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他竟然更加担心，路漫漫会不会出事。 所以还是赶了回来，只是眼前的情况，让他忍不住更加心烦。 “做什么？” 楚修远的声音让原本都站着的人猛地一个激灵。 路漫漫站在一旁，脚边散着电脑摔出来的零件，电池跟电脑已经分了家，看上去摔得不轻；米晓亦蹲在墙角哭花了脸，左半边脸还有些肿着，孙阿姨、王妈都围在她身边，想要把人扶起来。 楚修远的眉头蹙起，看着路漫漫：“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路漫漫回头看着楚修远，再看看蹲在地上的米晓亦，垂下眼睫去看地上的电脑：“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弯腰，去捡地上的电脑散件，“而且，就算我解释了，楚少，你会信吗？” ——你会信，其实是因为米晓亦故意把水倒在我的电脑上，然后我才打了她吗？ ——你会信，是我刚刚抱着电脑要出去，她蹲在地上想要拉住我，其实是想拉下我的裙子让我出丑吗？ ——你会信，我想要让宋管家给我派车送我去修电脑，对方都以家里司机都休假了来搪塞我吗？ 楚修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用阴鸷的眼神看着路漫漫：“你到底想要怎样？” 那边的阵营忽然又多了一人，而且是举足轻重的人，路漫漫一点都不意外，刚刚止住的眼泪却又重新翻涌了起来。她转过身，打算自己打的去店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