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一章 闺女们要选秀 第一章 闺女们要选秀 皇宫宣政殿,早朝。 绣身御史刘全站在宣政殿大殿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大臣们上奏国事,显得有些没精神。 宗正府尹项朴珏向皇上恭身一礼,说道:“启禀皇上,是否要开启后宫选仕之务?” 为皇帝的后宫在民间选送适龄女子补充后宫,每四年一次,凡年龄在十三至十六岁之间的全国不分种族的适龄未婚嫁的女子,都可参选。 “准奏!”皇上轻语道。 “有本速秉,无事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叫起,皇帝起身离去,大臣们缓缓的退出了议事殿,早朝毕! “刘全,你家的姑娘可有适龄的呢,送是不送?嘿嘿……” 刘全正要转身往大殿外走,就听到有人向他大声的叫了起来。还不等他看清是谁说的话呢,周围就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轻笑声,他的脸色顿时铁青,抬头往四周看去,并没有找到是谁喊的这话,官员们都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往大殿外走。 喊话的这人太损了,用的是捏着的变音嗓子,如果说他喊的是“刘大人”,那么,刘全也不会傻到把事儿非往自己怀里揽。可是这人却是直接的点名道姓的是“刘全”二字,在所有上早朝的官员里,只有他一个刘全! 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刘全快步走出了议事殿,心里恨恨的骂道:这帮子混球,特么的都知道老子的丫头们长的啥样,分明是取笑于我,哼!你们都给老子洗净了脖子等着,别让老子逮着你们的把柄! 气哼哼的绣衣御史刘大人快步走出了皇宫正阳门侧门,登上了等在外面的自家马车:“出城,去庄园!” 气的朝服都没回家换上,刘全坐着马车就出了京城,直奔刘府庄园而去。 绣衣御史刘全刘大人,娶有一正房夫人和七房妾室,膝下有儿子九个,女儿八个,在京城里有一大宅院,朝中政务繁忙,平时一般都是住在京城,有时也会回刘府庄园小住几日。 说起刘全养的这八个女人,除了正房夫人为京城的大家闺秀出身之外,其余的七房小妾,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能够嫁入官宦人家做妾,没有一点姿色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京城的大宅院还是乡下的刘府庄园,都是刘大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御史一职,说白了就是清官一枚:不管文也不管武,极少有朝中官员愿与他来往,就算有,也仅只是在上朝时遇见了点头打个招呼。 御史为文官,而绣衣御史刘全长得五大三粗顶着个国字黑脸大脑袋,身高六尺有余,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说话大嗓门却更象是武官。其实,刘大人还真不练武, 只是他骨子里遗传了他老子的基因,天生长的就是这么壮实。 最让绣衣御史刘全心慰的是自己的九个儿子,和他那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跑了符,除了三个儿子尚年幼在家,其他的六个儿子都进入了军队,用刘全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保家卫国,为皇上效力! 只是让刘大人极度郁闷的是他的八个女儿,竟然没有一个随她们的娘的,依旧遗传了自己强大的基因,特么的个顶个长得壮实如牛,就连他最疼爱最小的六岁女儿,现在竟然也在学着她的姐姐们可劲的往歪里长,小小年纪整天价手里提溜着一根棍子在院子里到处乱窜追鸡打狗。 自家儿女无论长成个啥歪瓜裂枣,该疼还是得疼嘛。 刘大人倚着软靠闭目斜躺在车厢里想着心事:你说怪不怪呢,老子是长的五大三粗,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气势,自己九个儿子个个都随了老子,老子带他们出个门那就是一支令人羡慕的雄壮队伍,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可是自己七个如花似玉的妾室,生的儿子们虎虎生风,怎么地生丫头也一样是虎虎生风呢? “九只雄壮的老虎,外加八只雄壮的母老虎!” 刘大人心里想着自己的儿女们,不由的乐了。 管他是谁要选秀呢,谁爱去谁去,自家的丫头们开心就好! 刘大人的心情好了许多,毕竟自己的官职摆在这里,朝中的官员们明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背后头一定不会老实说啥的都有,等得了空好好的修理修理这些王八蛋们! 绣衣御史乘坐着的马车驶进了刘府庄园,今年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有田间劳作的佃农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向马车行着礼,目送着马车驶了过去。 马车驶进了庄园里的一座大院子,这里就是刘全在乡下的老宅,一溜的大瓦房也是颇为气派。 马车停在了正屋前的空地上,刘全下了马车。 “爹!” 一声细长的尖叫响起,刘全顺声看了过去:六岁的么女幺幺双手各抓着一个煮熟了大玉米棒子,正大叫着向自己跑了了过来,刘全赶紧的伸出双手弯下腰,一把抱住了么女亲了一口,笑着说:“幺幺,棒子好吃吗?” “好啊好啊,爹,我要天天都有的吃!”幺幺大声的叫着,被刘全脸上的胡子扎的咯咯笑。 “好,爹让人都给你存下,以后天天都有得吃!你娘呢?”刘全抱着幺幺问道。 “不知道!”幺幺回答着,低下头又大口的啃起了手里的玉米棒子。 抱着宝贝幺幺刚迈步走上了前往正屋的台阶,就听到屋里面传出了叫骂声: “你手贱啊!好好的衣裳被洗成了麻花,你是不是饭吃的太多啦有劲儿没处使啦!” 然后就是“啪啪”的声音响起,象是打在了肉上,还有东西摔地下碎了的声音,一声怒吼“滚”,而后,一道身影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差点一头撞上了抱着幺幺进屋的刘大人。 抬头,惊呼,一张惊恐的小脸儿和一双漂亮的含泪大眼睛,脸颊上有红红的肿起的指印,几缕头发斜斜的从一侧飘下,嘴角隐隐的有血水冒出。 “啊!对不起老爷!” 少女惊慌的赶紧低下了头。 “贱人!” 不等刘大人反应过来,他抱着的幺幺伸出手中的玉米棒子指向了低着头的少女,尖声的叫道。 好嘛,啥娘教出啥孩子,这气势全学的到家了。 少女不等刘大人说什么,头低着快步走出了房门。 刘大人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出了房门拐向了一侧的后影,站在那里若有所思起来:自家的闺女们全都是横里竖里的歪长,家里的小佣人们到都长得挺标致的。 “老爷,您回来啦!快进屋喝杯茶歇歇。” 第七房小妾也就是八夫人嗲声嗲气的声音打断了刘大人的思路。 第二天一大早,刘大人带着八夫人和幺女就返回了京城。 马车驶进刘府院门,刘大人迈步下了马车,正要往正堂屋走,就听身后传来了两声大嗓门。 “爹!爹!” 但觉得两股子狂风刮过,刘大人差点就被扑倒在地,定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六闺女和七闺女吊在了身上。 绣衣御史刘全刘大人,在外面那是威风八面无人敢惹,但是回到了家里可就是慈父和夫了。对于自己的这些个闺女们,更是一个个的宝贝的不行。 “欣枝、欣贺,车上有新煮的玉米棒子,应该还热着呢。” 刘大人宠腻的对两个吊在身上的六闺女欣枝和七闺女欣贺说道。 “嗯!爹,俺才不吃那破玩意儿呢,爹,俺要去选秀!” “爹,俺也要去选秀进宫当妃子!” “爹,春晓说了俺俩都行的。” “爹,人家春晓爹的官还没爹大呢!” “爹,春晓说了,她要去选秀。” “爹,俺要进宫陪皇上当妃子!” 刘大人一左一右搂抱着自家俩壮实有份量的闺女,各自的扯着高昂的大嗓门,直吵的刘大人的耳朵“嗡嗡”乱响。 “噗!” 刘大人喷出了一口吐沫,差点憋出内伤来:这俩丫头脑子里锈逗了么,咋想出这馊主意来了?他到是知道的,俩闺女所说的“春晓”,就是邻家兵部侍郎于继成家的闺女,那丫头贼精贼精的鬼心眼儿特么的多。 左右看了看自家的俩闺女,欣枝十六岁,欣贺十二岁了,也的确算是符合选秀的年龄。 可自家的闺女长的太壮实了,欣枝的上嘴唇上还冒出了黑乎乎的胡须,要不是她娘平时给她涂脂抹粉的遮遮,恐怕被人认做男子也不保准。 欣贺年纪还小些,却也是可劲的往横里长,而且这七闺女欣贺又矮又胖,面皮长的倒也随了她娘白里透着红,但是,真要是熊了胆子把她俩送进宫去,回头皇上就得让人来抄家灭门了! 刘大人被自己的这俩闺女一番子的瞎闹腾,也是心里来了气:于继成那家伙分明是想着看老子的笑话,一定是他鼓啜着闺女们去选什么秀,指不定今个儿早朝捏嗓子叫的就是他,这个混蛋,你给老子洗净了脖子等着! 好说歹说的,这才把六闺女和七闺女给糊弄走了,那八夫人站在一边已经笑的喘不上气来了。 刘大人白了一眼笑的花枝乱颤的八夫人,眼睛就直直的盯上了站在八夫人不远处的那个小女佣。 上卷 第二章 胖壮俩丫头 秋忙刚过,伍集镇的镇衙门外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细看之下男女老少都有,更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其中的一个站成了排的队伍甚为显眼,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少女们,她们正是伍集镇府衙所属辖区,前来应征初选秀女的。 “刘欣枝、刘欣钰、刘欣贺!” 几声高喊,两个胖硕滚圆背影打扮看似女子的二人向着衙门口冲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让开让开”,把站在衙门屋门口拿着名册的官差吓了一跳:这谁家的丫头这么横,连点礼数都不懂? 紧接着后面跟上来了两名打扮入时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的身后,有一少女低头跟着。 因为名册上显示,这刘欣枝、刘欣贺和刘欣钰为三姐妹,所以官差才会将这三人的名字一块儿念了出来。所料不差的话,前面冲进了衙门里的那两个胖丫头,还有跟在后面低头走过来的,应该就是这刘家三姐妹了。 “官爷,本人是刘庄的保甲,这是小姐们的户籍文书。” 一名年纪约有六十岁上下的老年男子挤上前来,把双手里捏着的户籍文书,向坐在桌子后面的官员递了过去。 坐在衙门大厅里的一张桌子后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接过了文书,翻成对开看着,低着头随意问道:“刘庄的,刘欣枝、刘欣钰、刘欣贺,十六岁、十四岁、十二岁,父亲一栏里的刘全是田农还是佃户?” 保甲赶紧的回答道:“不是不是,是御史刘大人!”笑话啊,田农、佃户的人家能养出那么肥壮的闺女来么? “啪” 桌子后面的中年人一失手,手中的户籍文书掉在了地上,他慌忙的弯腰捡了起来,用身上穿着的官服一角擦了擦,站起身半躬着腰语音有些颤抖脖子前抻的问道:“您说的是当朝绣衣御史刘大人,让他女儿们来参选的么?” 保甲见自己的顶头官员这般的作态,心中如明镜似的,当即把胸脯子一挺,说道:“文书在这儿,还有假么?” 至于这位官爷所说的御史还是绣衣御史,在保甲的眼里没啥区别,全都是顶了天的大官。 大概是嫌站着烦了,三名少女身边站着的一名中年女子手中拿着的绢扇“啪啪”的打了几下前面的保甲肩膀,保甲立马就对桌子后面躬身站着的官员说:“夫人们还有事,您快点把名儿登记上吧!” 这样的话,保甲何时敢对自己头顶上的官儿说啊,还不都是因为沾了刘大人的光么。 “是是是,马上就办好,请夫人们稍等片刻!” 初级的登记造册很快就办好了,桌子后的官员将一份盖有伍集镇官府的文书递给了保甲,说:“请转告刘大人,一个月后,下官将亲自登门接小姐们前往郡府!” 本来呢,这保甲把自己带来的证明少女身份的文书上交至伍集镇的官员,他该做的事就完成了。而伍集镇负责登记身份的官员,在审核过了保甲所交上来的公文后,确认了少女刘欣钰参选的身份并进行登记,向她的父母回执一份确认公文,此事就算是完成了。 但是,伍集镇的这位负责审核和登记官员,官小职俾,不敢直接面对陪同少女们一起来的两位“夫人”,也不敢向其追问她们是刘大人的正室夫人还是偏房妾室,就连半个月之后的集中汇试,也没敢开口说,直接就把刘欣枝、刘欣钰、刘欣贺三人的名字移进了汇试合格之中。 这三人的名字是都移进了汇试合格的名册中,但是,这位官员的心里却是打起鼓来:刘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知道为皇上选秀都有什么要求的么,怎么会让自己的两个肉团子一般的闺女也来凑热闹? 不过呢,刘大人的另一个千金闺女长的与这两个肥胖的闺女不一样,如果只是这一个来选秀的话,恐怕日后进宫备选的可能性很大。 无论自己的心里怎么想,官面上的事该做还得做,至于下一关那两个胖丫头能不能过,那就不是咱应该操心的事了。 选秀的第一关就这么的轻松而过,期间没有花费半两纹银,就算是真想递通关的好处,官员们一听刘全的大名也没人敢收。绣衣御史是干嘛的,只要是在官府中当差的,恐怕还真没人不知道。 两个胖闺女欢天喜地昂首挺胸走出了伍集镇府衙,矮胖的闺女拉着高壮的闺女手,说:“姐,那个贱丫头跟在后面呢,爹怎么会让她也来凑热闹?” 高壮闺女回过头看了一眼低头跟在后面的少女,撇了撇嘴说:“哼,就她那傻贱样,爹一定是让她来凑数的。” “就是,姐说的对,爹就是让她来凑数的。”矮胖闺女接上话说。 俩胖壮的姑娘嘻笑着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了过去。 两名中年女子一前一后迈步走出了伍集镇府衙,其中一位中年女子回过头,对跟在后面低头走着的少女说:“这几天你就不用回京城了,一个月后我回庄园再说。” “是,五夫人。”少女躬身小声的应着,并没有抬起头来。 中年女子看了一眼少女,画的细挑好看的眉毛皱了皱,象是有些厌恶一般的又说:“以后呢,当着外人的面,你就叫我娘就行,别搞的低三下四的这么别扭。”说罢转过身,和着另外的一位中年女子向马车走了过去。 等到不再听见马蹄声响之后,少女抬起了头,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个一起来的老保甲已经走远了,这才赶紧的往刘府庄园方向快步走去。 一个月啊,自己可以在家里待一个月而不用再回刘府里做工了。 懵里懵懂的少女,到了现在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本名并非叫刘欣钰,也并非是绣衣御史刘大人的亲生女儿,而是刘府庄园佃户的女儿,在京城刘府为佣女,她的本名叫刘花儿。 走在通向刘府庄园的土路上,刘花儿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想起了几天前刘老爷让人把自己叫到了他的书房,告诉她说,要收自己为女儿,当时就把她吓的差点儿跌坐到了地上。 刘老爷说:“花儿啊,你家本是刘府的老户了,自祖上就姓刘,收你为女儿呢,只是场面上的事儿,平时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你呢,就归在五夫人的名下,平时你就待在她那里就行,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刘欣钰,等过几天跟她去伍集镇,有事都听她的无需多言,你听明白了么?” 刘花儿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心里却有了不好的感觉,小心的抬起头见刘老爷向自己摆了摆手,她连忙的退出了书房。 在刘花儿九岁那年,她跟在爷爷的身后走进了刘府庄园老宅子,自那以后一直就在京城刘府里做一些打下手洗衣打扫的粗活。十二岁那年,刘府的管事刘春,让她去了七夫人那边做了粗活丫头,今年才被安排到了八夫人这边专职为八夫人和八小姐洗衣裳。 在七夫人那边的时候,是跟着七夫人的贴身丫环打打下手,干些擦桌子抹板凳的粗活。七夫人还算是脾气好些,并没有刻意的为难下人们。 今年到了八夫人这边,这八夫人的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大概是仗着有老爷对她的宠爱,平时又闲得没事做,经常的会无故打骂下人,刘花儿没少挨了她的打骂。 对于刘老爷说的让刘花儿以后就归在五夫人的名下,在刘花儿看来是因为五夫人膝下无子无女,据说五夫人也生下过一个儿子,只是儿子还没出满月就死了。 据说五夫人在刘全所有的妾室中最识文断字的,虽说娘家爹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但是,从表面上看,五夫人比其他各房的夫人们都知情达理。 刘花儿并没有把刘老爷说的话往心里去,是不是叫刘欣钰,官宦人家的事她听的见的也不少了,自己有什么斤两当然明白,女儿不女儿的,该干的活儿一样少不了。 “爷爷,爹,娘,三姐我回来啦!” 刘花儿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象是归巢的鸟儿,只有回到自家的小院,刘花儿才会这样的开心。 “花儿回来啦!累了吧?你爷爷和爹打场呢!” 母亲英子坐在院子的树下洗着衣服,三姐春子坐在一边,抬头向跑过来的么女花儿微笑着,母亲和三姐的笑容让刘花儿感到温暖。 刘花儿来到了母亲面前蹲下,笑着伸出手说:“娘,我来洗!” “不用了花儿,你去提壶开水给你爷爷和爹他们送过去吧!”母亲英子微笑着说。 刘花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说:“好来,娘!” 刘花儿站起身快步走进了柴房,看到灶上的大锅里烧着一大锅的热水,拿过放在灶上的大铁壶,用葫芦瓢舀子往铁壶里舀水,装满了一大壶后提着往外走。 三姐春子走进了柴房,说:“花儿,我跟你一块儿去。” “嗯,三姐。” “娘,我们过去了啊!” “小心些,别烫着!” “知道啦,娘!” 大铁壶能装十多升水,一开始,刘花儿用两只手倒替着提,毕竟她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要不是小时候跟着爷爷练武有点底子,就这么大的一壶水还真提着挺费劲。 三姐春子跟在后面,姐妹俩向着院子外走了出去。刘春子自幼身子弱,平时也做不得重活,这一大铁壶水她是提不动的,只能是跟在后面走着。 场院离着家有五六里路的样子,是刘府庄园的一处大场子,夏、秋收打下的粮食都会在场子里晾晒。 还离着远远的,花儿就看到了爷爷和爹在场子边上忙着,她的两个在外做工的哥哥也赶回来帮着家里秋收。 “爷爷、爹、大虎哥、三虎哥……” 刘花儿拉着长调的喊了起来,大虎哥赶紧的扔下手里的大扫帚向这边跑来,伸手接过了大铁壶:“花儿,啥时候回来的,累了吧?到那边树下歇会儿去!”说完扭头向场子上大喊:“爷爷、爹,三虎子歇会儿吧!” 爷爷回头看过来,笑着说:“是花儿回来啦!” 刘旺才提着手里的木耙往树下走来:“花儿,东家给的假么?” “嗯,爹,让俺在家歇一个月呢!”花儿上前接过了爹手里的木耙,说。 “那好,在家好好歇歇吧!”刘旺才说着,接过了大儿子大虎递过来的一大碗热水,走到树下坐在了地上,用肩膀上搭着的一块布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吹着气的喝着大碗里的热水没再说话。 爷爷刘义一边擦着头上的汗走了过来:“大虎、三虎,赶明儿你俩就不用过来了,把咱家院子边上的地清一清,过几天人家要来干活了。”而后对着花儿又说道:“花儿,这些天你就在家帮着你娘干点活,不用来场子上了。” “没事啊爷爷,地里活儿俺也会干的。”刘花儿并没有顺着爷爷的话说。 刘义接过了大虎递过来的大碗热水走到树下坐在地上,抬起头对刘花儿说:“花儿,女娃子家的不要干地里的活,在家帮着你娘就成,听见没?” 刘花儿撇了撇嘴点着头,算是应了下来,她问道:“爷爷,咱家要盖屋么?” “嗯,你大虎哥说了门亲事,盖了房好过年给你娶个嫂子回来。”刘义说着,只是花儿发现,爷爷说这话的时候,好象并不开心。 刘花儿知道,大哥大虎今年都快三十岁了,一直在京城的一家茶楼里做工,爷爷托人说了几门亲事,人家上门来看时,都嫌家里穷还没盖新房。现在好了,等家里盖上了新房,大哥就可以娶媳妇进门了。 刘花儿一共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二哥几年前入赘去了外乡,从来都没回过家一次;三哥四哥也都在京城里做工,两个姐姐和自己一样在京城的刘府中做下人,一个姐姐身体不好在家帮着娘干点零碎活。 自九岁那年去了京城刘府做工,家里的事,都是刘花儿听两个姐姐们说的,因为她很少得空回家来。 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天就黑透了,爷爷刘义拉着刘花儿说是出去转转,祖孙俩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院门。 “花儿,咱们去场院吧,爷爷看看你的功夫落下了没。”刘义在前面走着说。 “好来爷爷!”刘花儿紧走了几步跟上了爷爷。 上卷 第三章 不知所以 绣衣御史刘大人的两位夫人和两个胖壮闺女们,坐着马车从伍集镇独自返回了京城的刘府,当天晚上刘大人得了空,让人把五夫人叫进了书房,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气急之下还甩了五夫人两个大耳刮子。 “你特么的傻啊,人家镇上的人是看在老子的面子上让她过了关,你就这么认实?就凭那丫头的一付傻得兴,就算是一路过关进了皇宫,还不被朝中的大臣们笑掉了大牙?” “怎么地,一百两银子和一年地里的收成你看不在眼里啊,就你那穷家屁户的娘家,不是老子帮衬着,你家的院墙也得塌没啦!老子告诉你,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给老子把那个傻丫头给老子调教好,要是再让老子看见她冒出半点傻气来,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滚!” 两个实打实的大耳刮,把五夫人打懵圈了,为了让刘家把刘花儿的户籍转到刘府来,老爷是付给了刘家银子的,五夫人不知道的是,老爷把刘花儿过在了自己名下送去选秀有什么真正的用意。 在五夫人看来,老爷无非就是随便的找一丫头顶上个名儿,和着自家另外的两个闺女一起,仗着自己在朝中的权势,送进皇宫为妃给刘家长点脸。 可老爷也没说是让自己调教那丫头啊,怎么地现在又变了样了? 五夫人哭着走出了刘全的书房。 刘大人训完了五夫人,又让人去把三夫人和四夫人叫进了书房。 “你们两个听好了,赶明儿带着欣枝和欣贺回娘家住着,两个月后再回来。”刘大人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板着脸儿正色的说着。 “老爷,枝子和小贺报名选秀了……”四夫人说道。 刘欣枝是三夫人的女儿,刘欣贺是四夫人生的,据两个闺女回来说,那伍集镇上的第一关已经通过了,就等一个月后直接去京城郡府的第二关。可老爷现在却说让带着闺女们回娘家待两月,这不是会误了京城郡府汇试了么? 刘大人抬手打断了四夫人的话,说:“闺女们不懂事想掺和掺和也就算了,怎么你们俩也一起跟着瞎起哄,自家的闺女长啥样自己疼就好,你俩要是想被灭门抄家不要闺女们的命也行,现在老子就写了休书,日后你们爱去哪混就去哪!” “老爷,闺女……” “滚!” 刘大人猛的跳了起来,“砰”的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怒吼了一声“滚”,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吓的掉头就窜出了书房。 “这两个傻娘们,老子让闺女们去玩玩你们也当真,当真了为嘛不给老子生的丫头们中看点?” 两个小妾是吓跑了,但是刘大人心里的火气一时半会儿的还消不了。 刘府的马车将刘花儿接走了,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她一走,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小小年纪的她不可能想的太多,只是以为还是回京城的刘府做事,得了空,还是能回家来的。 爷爷刘义看着远去的马车,转身低下头倒背起双手身子略微佝偻慢慢的往回走,这一刻,他好象一下子苍老了。 刘旺才转过身跟在了他爹的后面走了。 刘大虎看着消失在了大路尽头的马车,终于再也忍不住,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刘三虎见状连忙的蹲下,伸出手去拍着大哥的肩膀,眼中有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马车驶进了京城刘府,刘花儿手里拿着小布包下了车,刘府管事告诉她,让她去找五夫人。 刘花儿应了声,向管事的道了谢,低着头向刘府大院的后院快步走了过去。 五夫人的住处和其他几房妾室们住的差不多,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说这里是小院却没有院门,就是一个圆形的连墙拱门和一道小影壁墙,拐进了院子后迎面就是三间瓦房,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和一棵五六米高的小树,树下有一圆形石桌两个石凳,一条碎石小路从拱门一直修到了瓦房门前,素雅简单而不失温馨。 刘花儿快步的来到了五夫人住的小院前,伸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见到五夫人这边的丫头正站在院子里的小树下,小心的向她问道:“柳姐,五夫人在么?” “在,进去吧!” 柳姐没有动地方,向刘花儿使了个眼色小声回答着。 刘花儿向柳姐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小院,低着头走到了屋门前,还不等她问话,就听屋里传出了五夫人的说话声:“进来!” 刘花儿赶紧的推门进了屋。 进了屋的刘花儿依旧低着头,她不知道五夫人为嘛要叫自己过来。 “从今个儿起,你就住西屋,天亮了起床收拾干净屋子提回热水,吃过早饭后跟着我认字练字,每天我都会教你二到三十个字,每个字要会写会读知道什么意思……” 五夫人一直在说着,刘花儿的脑子里却乱了套:啥?每天要认这么多字还要会写知道什么意思,自己是认字的啊,打小跟着爹识字写字,刘花儿自认为识的字不少了,而且,娘也是识字的,娘写出来的毛笔字比爹差不到哪去还更好看。五夫人应该是认为我不识字,所以才会这么说吧? 五夫人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刘花儿那是半个字也没记住,就光是前面说的每天要认二到三十个字,她听在耳朵里就象是三伏天里被忽来的暴雨雷电劈傻了。 五夫人可没去管刘花儿是否听明白了自己说的话,先礼后兵,把丑话说在前头,等做不到了自有做不到的法子。她的确是不知道刘花儿识字的,按照她的想法,一个乡下种地人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可能识文断字。 从第二天清早开始,五夫人的小院里时常的传出阵阵的“噼叭”声和低吼,一些路过小院的下人们听出了“噼叭”声应该是竹芘子打在身上的声音。五夫人不会拿着竹芘子打自己,那么,依照刘府下人们的亲身经历来看,应该是打在了下人的身上。 原先在五夫人这边做事的下人是柳姐,后来刘花儿接替了柳姐做事。 也就是说,五夫人的竹芘子打的是刘花儿! 据柳姐说,五夫人并非不好侍候的主子,只要你干活手脚麻利些,一般情况下五夫人不会打骂下人的。 刘花儿进京城刘府做事也有四五年了,虽说有时也会挨打挨骂,也不是经常会发生的,除非做错了事。 那么,刘花儿在五夫人这边天天挨打挨骂,那她怎么会天天做错了事呢?刘府的下人们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清早,刘花儿提着两壶开水走进了五夫人住的小院,一壶开水是五夫人起床后洗漱用的,另一壶开水五夫人泡茶喝。用来泡茶用的那壶开水铁皮壶的外面包裹着厚厚的棉布,以免的让壶中的开水凉的太快。 打回来了开水,刘花儿开始擦桌子抹板凳,等五夫人起了床得去服侍她穿衣洗漱,然后就是去把早饭领回来。 刘花儿两只手各拿着一块抹布擦着桌子和椅子家具,伸出去的手背上红肿青紫着,可以看出一道道的已经干枯了的血印,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手背上的伤上加伤好的很慢,前伤还没消肿结痂后面新伤又跟上了。 擦好了桌椅扭头转身来到了窗前,她的脸上也有几道青紫的印子,虽然没有破皮,也能看出来下手的人挺狠。 五夫人住的东屋里传来了动静,刘花儿赶忙的把手里的抹布放在了屋外,转身快步走进了东屋。 五夫人洗漱好了坐在椅子里喝着茶,刘花儿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她得去火房把早饭领回来。 刘花儿在刘府火房排队等着领早饭,她的二姐悄悄的拉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说:“怎么了花儿?” “二姐,没事的。”刘花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咋没事啊,手都肿成那样了……干活小心些啊!”二姐一听就急了,可是急归急,同在刘府做下人的二姐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眼泪直打着转儿的看着么妹。 “二姐,真的没事的。”刘花儿说着往前走去。 她不能当着二姐的面哭,因为五夫人说了,自己是被刘老爷用一百两现银和家里租种刘家的八亩地一年两季的收成买下来的,要是自己不好好的做事让刘老爷知道了,家里要退回一百两银子和一年两季的收成不说,指不定就会被赶出刘府庄园。 眼见大哥都快三十岁了,就因为家里穷没钱盖新房子,连媒人都不愿登门,二哥入赘去了外乡好几年了,一次都没有回过家,还有三哥四哥,他们今后都要盖房子娶亲…… 所以她知道,无论五夫人怎么打骂,自己都要忍着,绝不能当着人面掉一滴眼泪。 也许自己是有些笨,五夫人教的东西太难了,她每天都会拼了命的去记那些过去不认识的字,要学做女红,绣出来的绝对的不能象是一团乱麻……。刘花儿不是不用功,而是五夫人专挑她不认识的字来考她,过去刘花儿听爹说过,字是老祖宗造的后人添加,不是所有识文断字的人能完全的认全写全,一些生僻字平时用不到,也就没有专门去学的必要。 但是,让五夫人郁闷心烦的是,这丫头太笨了,绣个花不光是扎手指头,绣出来的那叫花么,不狠狠的教教她怎么行? 打好了早饭,刘花儿匆匆的往回赶,还没走近院门,就看到刘府的管事刘春站在院门外。 “刘管家好!” “嗯,快进去吧,老爷在屋里等着你呢。” 刘管事点头应了一声说道。 刘花儿赶紧的提着食盒子往院子里走,她不知道刘老爷等着自己有什么事,心里也是紧张的不行,腿脚有些打颤的迈步进了屋子。 “老爷您早!” 刘花儿进了屋,向坐在正面八仙桌一侧的刘全微微躬身行了礼,然后提着食盒子走向了坐在桌子另一侧的五夫人,轻声的说:“娘,您的早饭!” 说罢,刘花儿单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将食盒的盖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再一一的将食盒中的几个碗碟取出摆在了五夫人面前,正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食盒盖子,就见刘全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吓的她失声“嘤啊”的低声惊叫了起来! 上卷 第四章 不是家的家 刘大人一把抓住了刘花儿的手,把她拉了一个趔趄的带到了面前:“那只手呢,伸出来!” 刘花儿不知道刘老爷想干什么,哆嗦着放下了左手的提盒,把手向刘老爷伸了过去。 刘大人低头看了看刘花儿平伸着的双手,又抬起头看了看她的脸,把手放下说:“你先出去一下。” “是,老爷!”刘花儿应着声,向刘老爷施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贱货!特么的老子是让你这么调教她的吗?你是不是老了傻啦?!我这是要送她去皇宫里选妃,不是去做下人,是要让她去给老子争脸,知道不?!你是不是想让朝中所有的混蛋们都看老子的笑话?!非要给老子整出一个残疾来送进宫里是不?!” “你特么的就活该一个人守空房,告诉你贱货,还有不到十天的空儿,去伍集镇前老子要是看她身上的伤还在,看老子连你和你娘家七大姑八大姨全扒了皮跺碎了拉出去喂狗!……” 刘花儿听到身后传来刘老爷的叫骂声,还有夹杂着巴掌打在肉上的闷响和摔了盘子碗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松,她知道,以后五夫人不会再用竹芘子打她了,至少打的地方不会再让别人看见。 绣衣御史刘全真的怒了,虽说他平时也会发个怒什么的,这么大的官儿哪有好脾气的? 但是,刘全却是很少在自己家里发火。 今天刘全是想着去五夫人那边,看一看她把刘花儿调教的怎么样了,因为不知怎么回事儿,他竟然听到朝中有人在议论他有个闺女,在伍集镇上登记参选秀女。 事情不在于参选与否,而是参选的人是谁家的闺女。 绣衣御史刘全有九个儿子八个闺女,他的儿子们长的个个威武雄壮,还基本上都偏爱习武,这些儿子们真的是给刘全长了脸面。 而刘全的八个闺女们,好象也走的习武之途,身材和长相竟然不输刘家的那九个儿子,而且刘家的这些闺女们还最爱结伙逛街,只要有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来,铁定的会带着妹妹们出去大街上逛一圈。 刘家的闺女们威武雄壮的迈步走出刘府之后,路人忽啦啦的集体侧目! 而现在,竟然听说刘全有一个闺女在伍集镇登记参选秀女,还通过了第一关登记和第二关的目测,马上就要进入下一关的审验。 好吧,要么是伍集镇的初选官员们放了水,要么就是刘全家有一个平时不爱了出门的闺女大家都忽视了。要知道,为皇上挑选适龄女子入宫,真要是将长的歪瓜裂枣人高马大气势如牛的女子送进了宫去,那各个参与了挑选秀女关卡的官员们,不会被皇上下了旨诛九族也得赶回家种地算鸟,还没有哪个官员敢在这事上与皇帝的威严耍儿戏。 而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绣衣御史真的有一个闺女,与“威武雄壮”沾不上边! 刘大人得知了有大臣们私下里的议论,这才想起了那个记名在了小妾名下的佣女,今天起了个大早就过来看看,他可不想真的在朝中大臣们眼里出了丑。 当刘大人正询问着五夫人刘花儿的事儿时,刘花儿提着早饭食盒子就进了门。刘全一眼就看见了刘花儿脸上的伤痕,心里的火就升了起来,刘花儿小心的将食盒盖子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的从食盒里将饭菜一一的端上了桌,那只端着盘碗的手,青肿中带着道道血痕,新伤旧伤叠着伤,有一个手指头上的指甲还变成了黑紫色,刘大人差点当场发了飙! 尽量的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刘大人让刘花儿先出去,然后,刘大人猛的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一步就窜到了五夫人面前,右手抬起,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五夫人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呢,就这一巴掌,她的身子就往一侧摔倒翻滚了出去。 压抑不住心中怒火的刘大人一把抓过桌上的一碗稀饭,就砸向了倒地的五夫人,人也是跟着扑了上去,一顿的拳脚猛揍外加低声怒吼,刘全和五夫人的身上沾满了稀饭汤子和血迹。 刘大人一把扯过五夫人的头发,一个耳刮子打过去:“你特么的想死就吱声,你把那丫头给老子整成那个熊样,是不是就是想着让皇上灭了我刘家满门……”一边叫骂着一边狠狠的抽五夫人的耳刮子,拳拳入肉发出了“噗噗”的声响。 最早的一巴掌打来,五夫人懵圈了,但接下来她终于明白过来,老爷不是因为没有把刘花儿调教好,而是嫌打她的伤全在脸面上。 眼泪无声的滑落,五夫人不敢动不敢还手,更不敢为自己争辩。 刘老爷发完了火也揍够了手也疼的不行,骂骂咧咧的走出了五夫人住着的小院,他看到了正向自己行着礼的刘花儿,走过去尽量的用平和的语气说:“欣钰啊,好好跟着你娘学本事,她打你,也是为了你好,知道不?记住喽,出门在外别给老子丢脸!”老子给这丫头起的名字,听上去挺顺耳的。 话说完,刘大人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右手抬起来看了看,迈着四方步走远了,管事的看了一眼刘花儿,转身快步的跟了上去。 抬头看着远去的刘老爷,不知怎么地,刘花儿竟然有点想哭的冲动:也许老爷真的是希望我跟着五夫人学做事儿,也许五夫人打人是因为自己太笨了,现在老爷打了五夫人,还让自己好好的跟着五夫人学本事,老爷的心肠还是挺好的。 五夫人因为打了自己而被老爷骂,还连带着她的娘家人一块儿骂着。 那么,要是老爷知道了自己太笨学不会五夫人教的事儿,是不是自己也会被老爷打骂,还要连累了爷爷和爹娘? 老爷说五夫人是俺娘,可她不是,俺娘从来不会对俺这样的。 刘花儿想起了爹娘,眼中又涌出了泪来,她赶紧的抹了一把脸,快步的向五夫人的小院走了进去。 十多天后的早晨,刘花儿起了个大早,把屋子收拾好了又把早饭领了回来。服侍着五夫人洗漱吃了饭,五夫人让她坐在凳子上,开始为刘花儿梳起了头,嘴里碎碎的念着:“今天去京城审验,记住了,人家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没问的不要乱说!走路要眼睛平视,别低着头,行礼的时候记着起身要慢,让你写字的时候想好了再写,别毛手毛脚的拿过笔就写。” 刘花儿用心的记着五夫人说的话,只因五夫人正在头顶上扯着头发的梳着头,她又不敢乱动着点头。 五夫人自顾自的说着,不时的用力扯一把头发:也许再不好好的扯扯,以后就没机会了。 伍集镇地方官府的上一级,是归京城地方府衙直管。 经伍集镇登记和初选过的女子,在今天要去伍集镇府衙集合后前往京城地方府衙。如果在京城地方府衙过了验测关,那么人就会留在那里,由着官府请专人对她们进行教导,学习宫廷礼仪。 也就是说,过了京城地方府衙这关,刘花儿就不用再回刘府了,而是住在官府指定的地方,由着专人教导她们,三个月后考核,合格的就会成为真正的待选仕女。 一般的情况下,通过了地方府衙的验测教导关,就会保送至宗正府,再由宗正府验测之后住进专门的院子里,等候皇帝的最后挑选。 也就是说,只要今天刘花儿过了京城地方府衙的验测,五夫人就可以解甲归田不再管她了。 无论是刘花儿还是五夫人,对于是否能够过了这一关,也是没多少底儿,毕竟参选的人很多,而且个个长相漂亮,普通人家的女儿都是在京城府衙这关被淘汰回家的,毕竟有些关卡还是要花钱打点,光是备下衣服胭脂水粉钗环镯子的东西,就得花费上不少的银两,女子少了这些零碎就得失色不少。 绣衣御史刘全很忙,他正忙着暗中派出人手去打探官员们,看看他们相互之间都在议论着什么,私下里对朝政又是如何的看法,这是他的日常政务必须要做的。他的手下不仅有明着的也有暗地里通报消息的,总之,只要是他想针对哪一个官员,那么就一定会得到对方不利的消息,然后,刘全会将得到的消息向御史大人汇报,这个所谓的不利消息的轻重,当然都是掌握在绣衣御史刘全的手里。 今天,京城地方官府验测下属各乡镇送来的待选仕女,而其中也有顶着刘全女儿名的刘欣钰。所以,从几天前,刘全就派出了手下的探子们,想尽了办法的进入了京城地方府衙。 如果发现有官员从中舞弊想着收点什么好处的话,那么刘全可是不会客气的,要是他的一道折子递到了御史大人那里,就有人因此丢官回家种红薯去。 地方官府的官员们,比起朝中大员那可不是差了一个档次的事儿,从俸禄待遇到官职的品阶,谁的官大职位高品阶高,谁就有话语权,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就象武者一样,谁的拳头硬,他说的话就会更有份量。 绣衣御史刘大人,从不担心那个什么养女的能否最终选进皇宫,他在意的是面子,一个朝中大员的官面情面各个方面。 往大处说呢,就是要利用这次为皇帝选妃测查官员们有无栒私舞弊之嫌,另者来说,万一这过继来的女儿真的被选入了皇宫,那可真的就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了,沾上了皇族的边儿,也能光宗耀祖不是。 上卷 第五章 府衙候检 第五章 府衙候检 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刘府大院门,刘花儿透过车窗上的纱帘往外看。 自九岁被爹送进了刘府庄园做事,而后十二岁那年又坐着马车进了京城,来到了京城刘府,在七夫人那边做粗活丫头,十四岁刚去了八夫人那边待了没多久,现在名义上是五夫人的女儿,其实还是刘府的干活丫头。 无论在刘府哪房夫人那边做事,刘花儿从来都没有走出过刘府半步,她只是坐着刘府的马车从庄园过来,然后再坐着马车返回庄园。每一次坐上马车,刘花儿都会从车窗往外看,对于外面的街道的店铺和行人,她都十分的好奇,在心里也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象他们那样的走在大街上。 今天的马车驶出刘府院门时慢了一些,象是有家丁正在开大门。 院门打开后,马车驶出了刘府来到了大街上。 突然,刘花儿猛的抬起手来捂住了嘴巴,有泪狂涌而出——娘,那是娘啊!娘就站在刘府大门外的街角,正往马车这边看着。 娘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别的动作,就只是那么的站在街角看着,看着马车驶过去,不知道娘在那里站了多久,因为娘一定不知道自己今天会坐在马车上离开这里。 刘花儿知道娘从来都没来过京城,当然也就不会知道刘府在哪儿,但是娘来了,不知道娘在刘府的大门外等了多少天…… “哭什么哭,刚给你画上的妆也抹了,回头下车前再补上,真是麻烦!” 五夫人的话突兀的响起,刘花儿低下了头,用手里拿着的手绢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知道娘不想让刘府的人知道来看自己了。 自小,娘就教着刘花儿,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当遇见的是不可为之事时,要学会忍让,忍让的结果并不是说就是真正的退缩和妥协,而是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娘是认字的,而且认的字还很多,只是过去在家里时爱贪玩,根本就不听娘的话,娘叫了让写字,才会不情不愿的跟娘回屋。 现在娘来看我而不敢让刘府的人和五夫人知道,娘这就是在保护我,而我,绝不能让娘再担心了。 狠狠的咬了咬牙,刘花儿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知道,今后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她不会再让爷爷、爹和娘再担心了。 轻轻的放下捂着嘴的手,刘花儿不再哭了,这一刻,她象一下子就长大了。 京城的地方府衙就设在京城内,与皇宫的宫墙隔着一条宽石板路,是一座临街的高大房屋,房前有一条长长的长廊檐子,几个粗大的立柱前站着几个肩背大刀的兵士,一扇对开的朱红色的大门,一侧的立柱上挂着牌匾“京城府衙”。 刘府的马车驶到了距离京城府衙几百米的地方,就被拦了下来,五夫人和刘花儿下了马车,就见一个官差打扮的人上前问道:“请问是刘夫人么?请跟我来。” 官差带着五夫人和刘花儿没有去走京城衙门的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面的一座院门,走过院子进了一座小门。进门后,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的一些人正站着,见五夫人和刘花儿进了门,这些人齐齐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刘花儿很少出门,就算是过去出门,也都是穿着刘府下人的衣服,更不要说化妆抹胭脂什么的了,走在大街上,也没人会多看她一眼。 而现在,她是跟着五夫人出来,还化了妆,穿着新衣服,扎起的头发后面插着一支细长的金簪,刚才下车的时候,五夫人还拿出粉盒来把她的脸重新粉扑了一遍。那些向自己看过来的人,大多是打扮漂亮化着妆的年轻女子,她们的身边跟着的人,从着装打扮上来看,其身份与五夫人差不多,没有一个是跟着一起来的下人,这个院子里应该不会让随行的下人们进来的。 被这些人盯着看,刘花儿显得很不自在,低着头,两只手绞着一块小手绢不停的搓来揉去的,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漂亮夫人和小姐。 和刘花儿不一样,五夫人却是非常的享受被别人盯着看的感觉,自认为貌美如花红颜未老的她,男人是绣衣御史刘全,哪里是这些小官小吏小老百姓们可以比得了。 五夫人仰着头,手里拿着一个只有出门才会拿着的金色小扇摇着,这把小扇是她刚嫁进刘府的时候刘全赏的,这么多年来,只有出门才会拿在手里,平时那可是宝贝得很,迈着小步子跟在官差的后面,穿过了那些站在院子里的女人们,走进了后面的一间屋子。 “各位大人,绣衣御史刘大人的夫人和小姐到了!”官差一进屋,就对着几个正坐在桌子后面的官员通报着。 本来呢,这几个官员都是正在喝茶聊着天,一听这话,也是赶紧的站了起来,其中正对着房门的官员说:“是刘夫人啊,请上前确认一下您和小女的身份。” 五夫人微微一笑,略施了一礼,这是礼节,并非是对这些个官员的恭敬,刘花儿跟在五夫人的后面,也是有样学样的行了一礼。 官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请问夫人和夫家的贵姓和住址,还有女儿的名字和年龄。” 五夫人轻轻而优雅的摇了摇手中金色的小扇,说:“夫家姓刘,丈夫是本朝绣衣御史刘全,小女子姓周名春娟,这是小女刘欣钰,今年十四岁了。”五夫人没说自己是刘全的五房小妾,别人知道归知道,自己说不说那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被人称做刘夫人当然是最好了。 把自己男人的名字和官职报出来,那不就省去了报家门地址了嘛,这也是刘花儿第一次知道五夫人的名字叫周春娟。 当然了,五夫人刚才自报了闺名周春娟的用意,刘花儿不知道。 果然,坐在桌后的官员示意一边的人把五夫人说的话记录了下来,抬起头说:“刘夫人,请带着小姐去院里等候,待时辰到了本官自会让人通知夫人。” 五夫人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就有些难看,只是她掩饰的很好转身就往外走,虽然五夫人感觉受到了怠慢,却也不好说什么。五夫人本来还以为仗着自己男人的官职,会被安排坐在屋里等候呢,不曾想也得和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要站在院子里等候呢。 扭着身架走来到了院子里,就有官差上前说道:“刘夫人这边请!” “哦,终于还是有区别的嘛。”五夫人心里想着,脸上顿时微微一笑,跟在这个官差的后面来到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这里,已经坐着几个官员的夫人和小姐,五夫人被安排在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前,有人过来倒上了茶水。 京城的地方府衙下辖有十几个乡镇,因为离着京城近,有不少的朝中官员们在周遭的乡镇上置下了房产,再加上京城里住着的官员们更多。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官员们都会让自家的女儿去参选仕女,年龄限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就算是过了最后一关被皇帝选中了封了妃子,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独守空房事小,要是不能为皇帝生下儿子,恐怕日后老死在了宫里也出不了头地。 再者说了,皇帝是真龙天子,真龙天子活着的时候是真龙,崩天了那可是成仙成神了,皇帝生前喜爱的女人也得跟着一块儿升天成仙成神,活人给死人陪葬,那是天经地义的重要大事。 皇帝崩天前如果颁了旨,活着的妃嫔们可以不用陪葬,但是陪陵守陵是少不了的,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样做的,除非你是皇后,除非你被新皇帝册封为皇太后,否则的话,皇帝前脚崩天,你们后脚就得老老实实的滚出宫去,该陪葬的陪葬,该守陵的守陵,没什么好路等着了。 所以说,前来参选仕女的人家,要么是朝中的高官大户,要么就是小官小吏或是有钱的商贾大户,平常百姓家的女儿们嘛,能拿得出自家的女儿却拿不出女儿的穿戴,还是待在家里等着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这不是普通百姓们能够玩得起的游戏。 因为五夫人平时也很少出门,她对旁边坐着的那些夫人们也不认识,有自家男人的官职在那儿摆着,她当然无需看谁家的脸色。而那些有资格可以坐在树下喝茶等候着的夫人小姐们,更是一个个的眼高于顶,大家也都没有相互认识的想法,各喝各茶,各聊各天。 “哎,记住了,待会儿官爷问话的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说的就点个头,让你走几步看看的时候别低着头,眼睛要平视。” 五夫人碎碎叨叨的低声说着,只是在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地,就是很不喜欢“刘欣钰”这名儿,自己的男人说让改成这个名字,五夫人也不会自做主张。她说的这些话,也是听刘府的管家刘春带来的老爷的口信,至于到时候人家怎么选,都会问些什么,五夫人也拿不准。 之所以五夫人这般的细细交待,也是因为害怕一旦这刘家的丫头被京城府衙淘汰了,恐怕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大约到了已时,有官员走到了院子里,大声的说着规矩:年龄、仪容、仪表要符合要求,按照叫到了的名字才可以参选,过关的留下,没过关的自行离去,不得在府衙逗留。 然后,有官员手里拿着一份名册,让第一名参选少女进入了刚才登记的那个房间,房门关上。 很快,第一名进去验测的少女低着头哭着跑出了屋子,有衙差让其和家人离开了院子。 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人很多,慢慢的就少了起来,刘花儿坐在椅子里一直盯着那间开了关又关了开的房门,她留心的算了一下,从院子里少了的人数看,留下的十不足一,不由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家里的房子不知盖的啥样了,要是大哥娶了亲,是不是还要为三哥和四哥盖新房子? “刘欣钰!” 五夫人用手中的小扇子轻打了一下兀自愣神的刘花儿:“快点,叫你呢!” 上卷 第六章 无星无月的黑夜 刘欣钰这个名字对刘花儿来说太过陌生,刘花儿赶紧的站了起来,因为起身过猛,身后的椅子向后翻去,五夫人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心里骂了一句,就见刘花儿脚步细碎的向那间打开着房门的屋子走了进去,五夫人故作镇定的轻轻摇了摇手里的小扇,眼睛盯着房门关了过去。 房门在身后关了过去,刘花儿站在了屋子里离着房门几步远的地方,向着正中桌子后面坐着的人行了一礼。 “报上你的名字,今年多大了,父亲和母亲叫什么?” 一张桌子后面的官员按本宣章的问着,他当然知道面前站着的少女叫什么,父亲是谁,只是要按照规矩办事。 “刘欣钰,今年十四岁,父亲刘全,母亲刘周氏。” 刘花儿回答着,心里也是很紧张,因为她发现屋子里坐着的五六个官员们的眼睛,都是直直的盯着自己上下的看着,她想拿出手绢来,因为她感觉到头上冒出了汗了,可是她不敢乱动。 坐在正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他手起手来往一边指着说:“刘欣钰,你从那边再走到那边,没让你停下就不要停,好了,开始走吧!” 刘花儿定了定神,伸手从腰间扯下了手绢拿在了右手,这是五夫人说过的,女子走路时右手要拿块手绢,以胳膊轻轻的前后摆动带着手中的手绢飘,才会走出大家闺秀的仪态,就是这走路,也是五夫人平时操练刘花儿最多的一项。 刘花儿轻轻的摆动着胳膊,让手绢随着胳膊的摆动飘着,她脚下迈着的步子很轻,眼睛平视着向前看,身子柔柔扭扭的向前走着,看上去很自如。只是刘花儿的心却砰砰乱跳,因为她害怕走不好会挨五夫人的骂,还在刘府的时候,她练的最多的就是能够走的让五夫人满意。 “停!就站在原地,将你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弯腰向前,以你的手触地!” 刘花儿按照官员的指示做着动作,自幼跟着爷爷习武强身,这点小事她还没当回事儿,下腰劈腿那是习武之人必备勤练的小事。 “好了,你过来吧!” 刘花儿走到了进屋时站着的地方,看着正面桌子前坐着的官员们交头结耳的低声商量着什么,然后,正中坐着的官员说:“刘欣钰,你可以下去了,哎!是走这边!” 刘花儿向前行了一礼,正要转身往进来的房门走,就听背后的官员叫她,这才看到,那个官员伸手指着一侧的内门。刘花儿脸上表情一松,连忙的向官员再次行礼,施施然的向房间一侧关着的房门走去:这是过了么?是不是不用再回刘府和五夫人那边去了? 一个衙差站在门边打开了房门,刘花儿迈着脚步走进了那扇房门,眼中顿时泪如泉涌,赶紧的拿起手绢擦去了泪水。 这是一间摆满了椅子的大房间,已经有五六个入选的少女坐在屋子里,刘花儿走到了一把空椅子里坐下。 她很累,也很困,一个多月来,每天,五夫人都会让刘花儿做很多事,这还不包括平时为五夫人洗衣收拾屋子去火房领回一日三餐。 刘花儿走进了那间屋子之后,五夫人一直都是紧张的不行,眼睛一直都是盯着那扇关上了的房门看,抓在手里的小扇子都快被她捏出了水来。 五夫人心想,要是这丫头过不了这关,恐怕回去自己落不了好,老爷发火不说,以后在刘府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虽然在来之前,老爷也说过,尽管去好好的做,过了过不了都没关系,可五夫人却不这么想。 过了,皆大欢喜,过不了,老爷的脾气可不会好了。 房门打开,有官员走了出来,高声的念起了手中拿着的名册,一个叫到了名字的少女走进了屋去,五夫人悬着的心终于“哐”的一下落回了肚里,脸上顿时现出了微笑,手中的小扇“哗”的一声展开轻轻的摇着。 不一会儿,一个衙差快步走了过来,向五夫人说:“刘夫人嘛,您先回府吧,过几天就会有官文送过去的。” “好的,多谢了!” 五夫人站了起来,向衙差微微一笑,转身袅袅婷婷的摆动着屁股向院门方向走去:这回儿老爷可得放心了吧? 刘花儿通过了府衙初试的消息,刘全很快的就知道了,当然了,这消息可不是五夫人告诉他的,手下的密探们早就报告给了绣衣御史大人。 不过呢,刘全心里有点儿打鼓,明面上看,刘花儿是顶着我刘全的女儿去参选仕女,可是,这一关关的过下去,最后会不会被皇上选中了封了妃嫔?如果日后这刘花儿真的被皇上册封个名号,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把过去在刘府的过活向皇上说了老底儿? 刘花儿通过了府衙验测,刘全的心情却很不好,为官多年的他,对于官场上的事知道的太多了,有些事还是要提早的做足了功课,不然的话,日后出了差子可就什么都晚了。 按照现在刘花儿的情况,刘全估计她再过京府衙这一关,只是时间问题了,下一步,刘花儿极有可能会被送进宫去备选。 刘全当天就乘坐着自家的马车出了城,返回了刘府庄园,让人把老头刘义叫到了自己的大书房。 “刘义啊,请坐!今年地里的收成不错吧?”刘全坐在椅子里笑着跟刘义打着招呼。 刘义今年八十一岁了,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老头子常年习武,平日里除了喝点小酒,也没啥不良的嗜好,比起同龄人来说,刘义到也还算硬朗。 今天吃过了晚饭刚傍黑天,就有刘府大院的人过来说刘老爷请他去大院有事,刘义赶紧的换了件干净衣服就赶了过去。 绣衣御史刘大人很少会跟刘府庄园里的佃户们有交结,几个月前,刘全把老头刘义叫到了刘府大院他的书房里,将刘义的孙女刘花儿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当时刘义就签下了合约,将孙女刘花儿的户籍文书交给了刘全,而刘全则就免去了刘义一家租种刘府的八亩地一年两季的收成,还去帐房那边领到了一百两现银。 一直以来,刘义的心里很愧疚,因为家里穷,盖不起新房子,大孙子大虎一直也没说上媳妇,二孙子入赘去了外乡,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几年了都没回家来过,三孙子也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还有四孙子东来。 有了一百两银子,刘义找人盖了两间瓦房,过了年就能给大虎把媳妇娶进了门,到时候看看手里还剩下多少银子,再把老宅子翻盖翻盖接出几间房子出来,三孙子的房子就有了着落。 这一切,都是因为么孙女花儿,刘义的心里总是觉得愧对了这个孩子,如果没有花儿,恐怕刘家的日子过的会更艰难。 这刚一走进刘老爷的书房,就听到了刘老爷客气的问话,刘义的心里一惊,赶紧的躬身行了一礼,说:“刘老爷,今年的收成还不错。” 刘义这样的说着,心里拿不准刘老爷把自己叫过来干什么,该不会是花儿的事吧?椅子是不能做的,刘义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刘老爷说请坐,那是客气话,咱不能不懂事。 见刘义不肯坐下,刘全笑了笑,说:“刘义啊,你在这边租了多少亩地啊?” “回刘老爷,一共是八亩。”刘义老实的回答,不老实也不成嘛,租的人家的地,可是有契约的。 “呃,八亩地的收成够不够家里人吃用啊?”刘全微笑着又问道。 刘义赶紧的回答:“谢刘老爷,除了每年应该交的粮食,余下的刚够用了。”这样说也算是实话,如果没有天灾减产,地里种的一年两季的庄稼,基本上也能够吃到来年下新粮食,只是刚刚饿不着,吃饱的了话,还差了点。 庄户人家过惯了苦日子,缸里有余粮就算很不错了。 刘全笑了笑,说:“这样吧刘义,明天你带着租契过来,去帐房换成地契,你租的那八亩地,就算是我送给你了,再从帐房那边领二百两银子。” 刘义惊讶的大张着嘴,使劲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定定的看着坐在椅子里的刘老爷:俺的耳朵听差了么,怎么回事,刘老爷刚才说的什么? “只是刘义啊,这地算是白送给你的,可你得明白一件事,刘花儿是我刘全的女儿,你懂吗?好了,你下去吧,明天记得带上租契过来找帐房。”刘全说。 刘义懵懵懂懂的离开了刘府大院,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只是这一次,他感觉到脚下的地不平,一脚踩下去就象是踩在了棉花上。 天色已经全黑了,刘义感觉腿上无力,他走到了路边上坐了下来,眼中老泪纵横,抬起头年看着同样黑色的天。不知怎么的,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 一阵冷风吹过,刘义打了一个哆嗦。 “爹,爹,是你么,怎么坐在了这里?爹,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刘旺才在家等着老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媳妇就催着他过来接老爷子,快到了刘府大院了,刘旺才隐隐的看着道边上象是坐着个人,走近了一看,正是老爹一个人坐在那里,这才赶紧的上前问着。 刘义悄悄的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起头说:“旺才啊,没事,你扶我起来。” “爹,你不要紧吧?” 刘旺才赶紧的上前将老爹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他知道自家的老爹身子骨一直壮实的很,今天这是怎么了? 上卷 第七章 不灭的小油灯 第七章 不灭的小油灯 “走吧,回家去!” 刘义有些落寞的说着,由着儿子把自己扶起来:他从来都不曾记得,自己何时需要别人扶着站起来。 可是今天,刘义实在是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刘旺才不知道爹去了刘府大院后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爹的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却要比自己的身体还壮实,爹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去了刘府大院一趟就变成了这样? 刘旺才没敢问,他知道爹的脾气,爹不想说的事,你就算是问了也白问,自小到大,刘旺才从来都没有做过忤逆爹的事。 而现在,刘旺才突然发现,爹竟然老了,老到了连走路都是那么的吃力:“爹,我背您走吧?” “嗯,不用了。” 刘义停了下来说着,抬起头看着天念叨着的又说:“要下雪了么,今年的雪好象来的早了些。” 刘旺才抬起头看了看天,一粒雪片子落在了脸上:“爹,是下雪了。” 刘旺才扶着老爹刘义慢慢的走进了家门院子,媳妇英子从柴房中探出头来:“爹,您回来啦!” 英子问完才发现,自己的男人正扶着老公公刘义,也是连忙的跑了上去,两人一起将老头子刘义扶进了堂屋,英子把桌上的油灯点上,刘义坐在椅子里说:“我没事,正好你俩都在这儿,都坐下吧,有些事要跟你们说说。” 刘旺才和英子两人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爹今天想说什么,各自找了个小凳坐了下来。 刘义叹了口气,语调低沉的说:“赶明儿旺才跟我去趟刘府大院帐房,把咱家的租契换成地契,以后,那八亩地,就成了咱们自家的地了,不用再向刘府大院交租,种多少得多少,明年开了春把这老院子翻盖一下,再接出几间房来,等大虎成了亲,就得为三虎张罗说媒了。” 刘旺才刚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刘义抬起手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八亩地是刘老爷送的,不用花银子,刘老爷还让去帐房领二百两银子。唉,刘老爷这地和银子不是白送的,以后你们记住了,对外就只有四儿三女,花儿,她不再是咱家的人了!” “爹!这怎么可以……”英子大声的叫了起来,花儿是自己生养的女儿,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银子和地,都可以不要,但是,花儿不能不要! “英子,有些事不是咱们庄户人家能左右得了的,花儿跟着咱们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花儿以后是刘老爷家的人,比在咱们家吃的好穿的好,将来还能嫁个好人家……” 刘义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低下头自顾的流起泪来:花儿自小就懂事,学什么都象模象样的,要不是自己家穷,谁愿意卖儿卖女啊! “爹!英子别哭了,以后花儿在刘府比咱家的日子好过,咱们心里有她,花儿也不会忘了咱们的……” 刘旺才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花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女儿,这说给了别人就给了,心里能好受么? 其实三个人的心里都明白,当刘老爷说将花儿的户籍过继的时候,实际上就是把女儿卖给了刘府,一百两银子,八亩地一年两季的收成。而现在,刘老爷竟然要把这租的八亩地和二百两子来堵刘家老小的嘴,他们还能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穷苦人家的孩子生养的多,如果担心养不活就会卖掉,希望孩子将来能够吃口饱饭穿件新衣服。 天下没有狠心的父母,只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刘义叹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都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旺才跟我去刘府大院。” 说完,刘义站了起来,脚步蹒跚的走向了一侧的屋子,剩下了刘旺才和英子。 英子抹了一把泪,说:“旺才,等二丫头三丫头回来的时候,让她们打听一下,花儿现在刘府做什么?” “嗯,知道了,咱们回屋去吧。”刘旺才站了起来,向房门走了出去。 刘老爷在朝中当大官,权大势大,做为小老百姓的他们只能听喝声,现在人家要买走自己的女儿,他们能做的就是把租契改为地契,剩下的就只能是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名叫花儿了。 第二天,刘旺才起了个大早,先是出了院门到旁边为大儿子盖的新房看了看,又去自己家的地头转了几圈。 昨天的一场小雪,在地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只是地面有些湿。 地里的麦子已经有两三寸高了,基本上没有欠苗,如果冬天再下几场大雪,来年的收成一定很好。 “爹,娘叫你吃饭呢!” 身后传来了三闺女春子的叫声,刘旺才回过头来。 刘春子,是刘旺才家的三闺女,今年十六了,也是刘家唯一没有送去刘府庄园做事的女孩子,因为春子自幼身子弱,时不常的就生个病,一来二去的也就在家里待着了。 父女二人往家走着,春子问道:“爹,爷爷是不是生病了?” “嗯。” 刘旺才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爹是因为花儿的事心里不好受,可是,咱们庄户人家有啥办法呢,但愿花儿在刘府过的好吧。 吃过了早饭,刘义和儿子刘旺才就离开了家门,英子站在院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男人,抬起手又抹起泪来。 “娘,你哭了,进屋歇歇吧。” 刘春子走了过来看着娘,她感觉到今天有什么事,因为爷爷、爹和娘吃早饭的时候都很不高兴的样子,娘的眼睛象是哭过了很肿,他们是是因为大虎哥的亲事,还是因为许久没有消息的二虎哥? “嗯,没事,回屋去吧。” 英子转过身往院子里走,春子跟在了一边,见娘是往院子里放着几件衣服的大盆那边走,也是赶忙的说道:“娘,你歇着吧,这些我来洗就行。” 英子走到了大盆边上的小凳前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她还清楚的记得,么女花儿出生的那天晚上下了雪,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才停,公公说,来年地里的收成一定很好! 花儿,以后就不再是刘家的孩子了么? 但是花儿却永远都是娘的孩子! 老头子刘义和儿子刘旺才走进了刘府大院,二人直奔大院一侧的大房子,那里是刘府的帐房,往年的时候,父子二人都会拿着去库里交了粮食的斤两条子,来帐房消去欠帐,一年两季,按照租了八亩地来刘府库里交粮食。 如果遇到了灾荒年,地里的粮食欠收了,刘义都会来帐房赊些粮食,来年有了收成就得把欠粮还上。 刘义推开了帐房的房门走了进去,刘旺才跟在后面。 “姚先生,我是来……换地契的……” 刘义向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椅子里的刘府帐房姚先生躬身行了一礼,从怀里将一个布包取了出来,放在了大桌子上。 刘府庄园的帐房刚换了人,老帐房年纪大了,换由他的儿子继续做着帐房,老帐房是刘府的老人,虽然不姓刘,但据说是刘老爷正房夫人的亲戚。 “呃,拿过来给我!” 新的帐房先生也有四十多岁了,抬起头看了看刘义,又看了看站在刘义身后的刘旺才,伸出手去接过了刘义递过来的租契,展开看了看,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老爷说的话你们都知道了吧,以后该怎么做,可别惹了老爷不高兴。” “嗯,知道了知道了,请老爷放心吧!” 刘义赶紧的陪着笑说着,不陪着笑还能怎么着,庄户人家还能跟朝中的大官较劲么?就算是想较劲也较不过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肯这样做,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还能求什么? 刘旺才也点着头陪着笑着,只是这爷俩的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帐房姚先生象是很满意这爷俩的表现,当着刘义父子二人的面,就将租契放在了一边点着的小油灯上烧了,这盏小油灯的作用可是大了去了,据租了刘府庄园地种的佃户们说,无论春夏秋冬,还从没有人见过这盏油灯灭过,只要是过来增减租契上的田地数的,原先的老租契就会被用这盏小油灯烧了,然后再换成新的。 不过呢,刘府庄园这样的做法,和别的庄园没什么区别,区别只是庄园的主人不同罢了,帐房里的小油灯是不能熄了,得一直点着。 姚先生拿出了一份早已经写好了的新契约,向刘义递了过去,说:“你们再确定一下,看看上面的数儿对不对,对的话就画个押。” 刘义赶紧的躬身用双手接了过来,转身和儿子刘旺才看着地契上写的字儿。地契上写的很明白,还标着周围的标志物和相邻地块的距离,除了契约上的名儿与过去的租契不一样之外,都是完全一样的。 “姚先生,都对的对的!”刘义双手将契约递还给了帐房姚先生。 姚先生接过了地契,说:“既然已经都确认无误了,那就在这上面画个押吧,还有这里,这是两百两银子的也一并画上押。” 姚先生从桌上拿过了一个线装大簿子,翻开了一页指着上面,将大薄子推向了刘义。 刘义低下头看了看,又转过身气招呼儿子刘旺才,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上面写的字儿了。刘旺才看着大薄子那页纸上写着的东西,就是说,自家租种的那八亩地,刘府折算成了现银五千两卖给了刘义。 刘旺才指着薄子上写的字,低声的跟刘义说:“爹,这里写着那地是五千两银子买下的。” 父子二人抬起头,齐齐的向姚先生看着,姚先生的脸上没啥表情的说:“就是说,这八亩地是你们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的,这只是一个数儿,并不是说就让你们出了这五千两,画上押就可以了。” 上卷 第八章 “叮叮咚咚”琴音枭枭 第八章 “叮叮咚咚”琴音枭枭 刘义的怀里揣着地契,儿子刘旺才捂着薄袄子里的二百两银子,父子俩人走出了刘府大院。 “那块地儿值五千两银子啊?” 这是父子俩人心里一直都在想着的事儿,五千两银子,一家人租着人家的地种,就算是加上下辈子也攒不下五千两银子! 亲生女儿换了值五千两银子的土地,刘旺才明白了爹为什么难过了。 刘花儿和十多名过了府选的少女们,乘坐上马车离开了京城,她们被安排进了离着京城不远的一座大院子里住了下来,在这里,她们将会待上三个月,由专人教导她们学习宫中礼仪,一应的花销用度,都由京城府衙承担。 当然了,如果家里有银子暗地里往这边管事的递上去,自家的闺女在里面的日子就会好多了,毕竟吃着大锅菜啃馒头对于百姓家里的孩子觉不到什么,要是官宦或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可就有的罪受了。 清晨,刘花儿早早的就醒了,在刘府做事可没得懒觉可睡,哪怕是昨晚上睡的再晚,早上天一亮就得起床干活,迟了就得挨骂,指不定还会被打。 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好,刘花儿端着一个小盆肩膀上搭着条粗布巾子,头发上插着一个木梳,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 屋子里一共摆着四张木板床,每张床上铺着一床薄褥子,一个方枕,还有一床被子。 四张床,住着四个入选了京城府衙初试合格的少女。 昨天晚上天黑后,就有两个少女的家人偷偷的买通了管事的,送进来了被褥,还有一个少女大概是想家,一直趴在床上哭了多半夜。 刘花儿端着脸盆走到了房子的另一头,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大家洗漱及吃饭的地方。刘花儿是想着看看这里的环境,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呢。 洗好了脸,借着盆子中的水拿梳子沾了把头发梳好,昨天五夫人给梳的头发睡了一觉已经乱的不成样子,虽然她很不喜欢五夫人给梳头,但是,无论五夫人做什么,她都不会多吭上一声,只因为在心里,五夫人是主子,自己只是她的一个干粗活的下人,主仆之分,刘花儿从来都没乱过。 在外面不比在爷爷和爹娘面前,不该说的话不能乱说,不该管的事就当没看见。 “爷爷,爹,娘!” 刘花儿想起了家,她的眼里有了泪,只是,刘花儿知道不能哭,你哭了不光可能会被训斥,还有可能会被送回家去。 刘花儿当然不知道,她已经被卖给了刘老爷,八亩地,二百两银子,永远的切断了刘花儿回家的路! 但是,刘花儿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够回家去了,因为据她听这些一起过了京城府衙关的少女们私下里说:她们将来是要进皇宫服侍皇上的,是贵人! 什么是贵人,刘花儿并不关心,她很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爷爷将自己的户籍转到了刘老爷的名下,名义上自己成为了刘老爷五夫人的女儿,可是,她可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与刘老爷家的女儿们平起平坐,爷爷、爹和娘,都是庄户人家,是租了刘老爷家的地过日子的。 只是刘花儿想娘了,她在想着娘现在干啥,三姐的身子好些了么? 三姐春子比花儿大了不到两岁,平时姐妹俩的关系最好,大姐二姐都在刘府中做事,平时很少回家,就算是她们回家了,也都是帮着爷爷和爹忙些地里的活,只有三姐春子自幼身子弱,爷爷不让她干地里的活。三姐总是生病,她一生病娘就会掉泪爹就会叹气。 既然回不了家了,那就待这里好好的混吧,也许有一天会让回家的。 与其他人不同,刘花儿在这里过的很开心,因为她不用再挨五夫人的骂,不用再被刘老爷家的闺女们打了,而且,在这里还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都是一些过去五夫人从来都没教过的,只要她把那些据说是曾经在皇宫里做过事的嬷嬷们教的东西全做好了,不光不会挨打骂,还会得到夸赞。 从没有人给刘花儿送来过衣服和被褥,她手里一纹银子都没有,但是,在这里有一日三餐管饱,还给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两条粗布巾子,每隔十天就会有热水洗澡,这是刘花儿过去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她只记得在家的时候娘烧了热水让她洗澡,在刘府里做事,天热时只能用晒了一天的井水,冬天也没有热水让下人们用的。 今天,是负责教导少女们学习皇宫礼仪的杨嬷嬷。 杨嬷嬷六十多岁了,她说在皇宫里待了整整二十年,十六岁进宫做侍女,三十六岁放出宫去,还服侍过贵妃娘娘。虽然杨嬷嬷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是,她的腰板挺直,头发盘梳的油光发亮,走起路来轻柔而优雅。 杨嬷嬷说:在皇宫里不比在外面,更不比在自己家里,在皇宫里要守皇宫的规矩,而皇宫的规矩就是,该你做的事你去做,不该你做的就算是看到了也不能去做!话不能多说,更不能乱说,就算是私底下与相处好的宫人们,也不能把自己服侍的主子的事儿说出去,一句话,在皇宫里你会看到很多的事,但是,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今天呢,我是来教大家如何走路,我只示范一次!” 杨嬷嬷说的话简洁明了。 杨嬷嬷说完,从腰间拿下了一块手绢轻抖了一下,让手绢散开后轻轻的捏在了手里,然后轻柔的扭动起了腰肢袅袅婷婷的走了起来。杨嬷嬷虽然嘴里说的是只示范一次,但是她走的距离还是挺长的,她是绕着十多名入选的少女一圈,大家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然后,杨嬷嬷停了下来,优雅的转过了身子,脸上微微一笑,双膝微屈,手绢子往上轻轻一甩而后顺势搭放在了右膝上,左手跟上轻轻的放在了右手上,完成了整个的动作。 刘花儿一直盯着杨嬷嬷看着心想,这杨嬷嬷好厉害啊,都六十多岁了还能走出这样的步态,那我也一定行! 接下来的一连三天,杨嬷嬷都不再教别的动作了,而是让大家围着大院内的路上走,她会不时的喝斥几声,指出一些人的不标准的动作。 杨嬷嬷一共教了十天的宫中行走和站立,就换上了一个王姓嬷嬷教练琴。 琴,刘花儿过去从来都没见过,因为,她不记得刘老爷府上的夫人们或是哪一个小姐会弹琴,所以看着摆在面前矮桌上的琴,刘花儿差点哭了:这么多硬硬的丝线,怎么能弹出声音来? 十多名少女们坐在各自盘膝的小桌前地上的莆团上,王嬷嬷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她的年纪看上去跟杨嬷嬷相仿,只是脸上画了比杨嬷嬷更厚重的粉底子和彩妆,又细又弯的眉毛下那双丹凤眼,用黑色画了半圈,不仔细看,还真的就以为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红红的薄嘴唇上下挑高,真的很漂亮,而且,刘花儿发现,无论是杨嬷嬷还是这个王嬷嬷,她们的脸上除了嘴要说话之外,都不会有任何的表情,是不是她们怕有了表情就会毁了脸上的妆容? 和杨嬷嬷相比,王嬷嬷的个子要矮上一些,大概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自己弹琴,王嬷嬷让人搬了一个高椅子和桌子。 刘花儿悄悄的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她们中有的脸现喜色,也有和自己一样愁眉苦脸的,应该有的人会弹琴。 不管了,只要能学到东西,就一定要学会! 刘花儿暗暗的在心里说着,咬了咬牙抬起头盯着王嬷嬷的手,那双轻轻放在琴上修长的手指头上带着几个小片片,与王嬷嬷的身高不太相符:呃,是不是会弹琴了,俺的手指头也会长的象王嬷嬷的这么长了? “叮叮咚咚” 一串好听的琴声响起,刘花儿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站起来了,这声音真的是太好听了,俺啥时候能弹出这样好听的琴声啊? 既然是自己从没见过又不会的东西,刘花儿兴趣满满,肚子吃饱了又不用干什么活,还就不信学不会弹琴了! 王嬷嬷只教琴,她的话很少,开始时每弹几个音符就会停下来让大家跟着一起做,然后再教下一段。琴是不能带回住的地方的,想练琴只能在这间屋子里练,刘花儿为了能够练好弹琴,每次到了吃饭的点儿她都会猛吃狠扒拉,吃完了饭就往练琴的大屋子里跑。 刘花儿的举动让另外的十多名少女们很反感,因为,她们不能落下她太多,而吃饭这样的事也不是想快就能快的,十多名入选京城府衙的少女们,无一不是出身于官宦人家或是家中有钱的豪门富户,平时吃饭就是细嚼慢咽的,要是让她们也象刘花儿这样的极速扒拉饭菜的话,恐怕当场就会有人晕倒或是狂吐不止了。 二十天,王嬷嬷教了二十天的琴,刘花儿就学会了她教的曲子,每一支曲子,刘花儿都能弹的象模象样,这让王嬷嬷古井不化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喜色。王嬷嬷暗中打听到,刘花儿竟然是朝中绣身御史刘全大人的女儿,这让她着实吃惊不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嬷嬷刻意的弹了几支没教过的新曲,刘花儿差不多都能一遍就弹出来,看着这个双手的指甲都断掉了的姑娘,王嬷嬷发自内心的笑了,这一刻,她竟然忘记了脸上还抹着厚厚的脂粉! 两个多月过去了,通过了京城府衙关的十多名少女们,只剩下了九人,还有二十天,就是要考核离开这里进宫了,虽然刘花儿要离开这里有些不舍得,但是她知道,接下来她还会更刻苦的学知识,不然的话回到了刘府,等待着自己的依旧还会是被人打骂做下人,她不想再回到刘府想回家,只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爷爷,见到爹娘,见到三姐春子,见到哥哥姐姐们。 上卷 第九章 五夫人的心思 第九章 五夫人的心思 因为剩下的人数不足十人了,京城府衙也没再考验,而是为这九人订制了两套衣服,让她们休息两天,两天后将会离开这里返回京城。 绣衣御史刘大人这几天都挺开心的,派去京城外那座驿馆打探的人,每隔几天就会来向他报告刘欣钰的情况,当得知刘欣钰最终要被送进皇宫备选时,刘全让五夫人带着一些银两和胭脂水粉的送进了驿馆。 要进宫备选了,刘大人虽然挺开心,可是他当然明白,这个刘欣钰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她一旦进了皇宫,那么,自己就会失去对她的控制,毕竟自己手下的人在皇宫里的可没几个,而且除了一个御膳房打杂的,就是洗衣清扫部的,真要是让他们去打探进宫后刘欣钰详细的事情,恐怕难度不小。 怎么才能想法子让刘欣钰明白,自己才是她的亲爹呢? 刘大人好费的一番的脑筋,最后还是把这事儿交给了五夫人,不管怎么说,这刘欣钰是过继在了她的名下,由她出面也算是名正言顺。再者说了,京城府衙这边很快就会把刘欣钰她们往皇宫送去,是允许家人送些东西的。 好吧,不会是我刘家真的会出一个妃子吧? 刘全让人将五夫人叫进了自己的书房。 “刘欣钰过了京城府衙这关,你是她娘,去帐房那边支些银子,给她买些平常用的东西给她捎过去,刘春知道地方,明天一早你就给她送过去。记住了,这会儿可不比过去了,别弄些丢人现眼的破烂让人知道了笑话,东西不在多而在精,知道吧!” 五夫人刘周氏从刘全的书房里出来,脚底下象踩着棉花似的,头也是晕乎乎的:什么情况,那个贱丫头真要被送进皇宫去了? 想起自己曾经打骂甩脸子给那丫头,刘周氏不由的有些后怕:真要是日后这丫头被封了个啥妃子,自己是不是要倒大霉了? “怎么办,怎么办?” 刘周氏的嘴里细碎的念叨着,心里那个悔啊,真恨不能的地下有个缝儿让自己钻进去。 只是地下没缝,五夫人刘周氏也没处躲,她家还有一大家子人指望她供养,刘老爷的脾气暴,一件事儿做不到他心里指不定哪会儿就得挨上一顿胖揍,一贯有着老主意的刘周氏害怕的身体轻轻的颤了起来,她用力的咬了下舌头猛的醒了过来:“不行,我得想法子让那丫头明白,我还是真心的对她好,过去做的事,一切都是为她日后着想,没有真心的想虐死她的……” 打定了主意,五夫人刘周氏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然后向着刘府的帐房方向快步的走了过去。 “什么,五夫人,您确定要支五千两银子吗?” 京城刘府的帐房姓刘,是老爷刘全的远房叔叔,老头子七十多岁了,为刘府管帐也有三十多年,对于府中的一应开支,除了老爷刘全专门交待的事,他都是按照早就定下的规矩办。 今天早上,老爷刘全亲口对刘老头说了,如果五夫人刘周氏过来支银子,就按照她说的数支给她,回头让她把帐目交回来就行了。 当时老爷刘全只是说五夫人刘周氏要来帐房支银子,可没说过要支多少,刘老头子也不知道五夫人刘周氏支了银子做什么用。可现在这五夫人刘周氏一张嘴就是五千两银子,刘老头当即吓了一大跳:五千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用几年了,平时除了正房夫人外,其他各房的夫人只能在帐房这边领到五两零用散银,这刘周氏要这么多的银子要做什么? “是的,是老爷让我过来支的,要给闺女买首饰和脂粉。” 五夫人刘氏见帐房刘老头吃惊的样子,心里还是挺满足的。可不是嘛,刘欣钰是过继在我这边名下的,日后她有了出息,我这当娘的脸上最得光了。 帐房刘老头不知道五夫人刘周氏说的“闺女”是谁,老头子想,大概是刘老爷又要娶一房小妾进门了吧! 五夫人刘周氏要了四千两的银票,一千两的散银离开了帐房,她去找了刘府管事的刘春,让刘春派辆马车和两他护院,说是老爷说的让去给闺女采买一些东西。 刘春当然是知道五夫人刘周氏说的闺女是谁了,当即也是让人备了马车,叫上了两个护院,陪着五夫人去为“闺女”采买东西了。 五夫人刘周氏好久都没回娘家看看了,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回去,虽然手里拎着的小包里放着一千两现银和四千两银票,她可没胆子截下来私用。 刘周氏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刘老爷派人去娘家提亲的时候,据娘说聘礼是两千两银子,虽然这没算上金银首饰和绸缎花的钱,可是自己还不就值两千两银子么。娘说过,家里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把老宅子和院墙翻盖一新,还能把院门一并换了,家里还能购下几件象样的家具,娘还一再的嘱咐,在刘府一定不要使小性子,外面不象在娘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日嫁过去,终身为夫家人,不要老是掂记着娘家,得了空回来看看就好。 虽然刘周氏在刘府是走后院小门进的轿子,可她也算明媒正娶进的刘家门,在刘府中还是不用自己做粗活的,逢年过节也能得了机会回娘家看看,拿着平日里省下的银子交给娘,也算是没白让爹娘疼了一场。 刘周氏在刘府,因为没有生养,她很少会与其他的妾室们来往,无非就是走在院子里点头打个招呼罢了,刘老爷的正房夫人吃斋念佛,平时也不要求妾室们去她那边请安,只是每逢初一十五的是要过去的。 想想自己在刘府中的地位,刘周氏的心里很伤感,她无力去改变自己在刘府中的地位,但是这并不等于她就真心的希望这样的活下去。 现在好了,刘老爷给了个机会,将那个贫贱的庄户人家的丫头过继到了自己名下,这丫头还算争气,竟然让她过了京城府衙的验测关,这让刘周氏不由的又担心又欣喜。担心的是,如果那个丫头是个记仇的,那么自己过去打过骂过她,日后一定会回来不让自己好过。但是呢,如果这丫头念着自己想让她多学点东西才会打她骂她的,那么以后她真的被皇上册封了个什么妃嫔的,说起咱来她不还得称一声“娘”么? 所以说,这次去给刘欣钰买东西,刘周氏想好了,一定要捡着值钱的东西买,还得要捡着好的漂亮的买,让她日后戴在身上别人一问起来,她就会说“是娘给的”! 至于五千两银子能买几件值钱的首饰,刘周氏的心里也没底儿,这坐在马车里她就合计着,要买一支金簪子,一付金耳环,一只金镯子,一个红石宝戒指,再按照刘欣钰的身材买两套成衣和两双缎子绣花鞋……。五千两银子应该够用了,回去再去帐房那边支上两千两银子,最好是小金宝子,那样不会占地方。 既然刘老爷已经发了话,想必那帐房刘老头不会不支给的。 刘府的马车带着五夫人刘周氏,在京城里转了一个下午,这才返回了刘府。一回到刘府,刘周氏让一个护院把东西送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就又去了帐房。 “什么,你要支两千两银子,还要换成小锭子?不成,老爷没说过你要支这么多,没有!什么花子狗子的都来支银子,以为你是啥身份啊?!” 帐房刘老头一听五夫人刘周氏说是要再支两千两,还不要银子换成金锭子,当即就拍了桌子:先前支了五千两,这帐目刚报了些乱七八糟女人家用的东西,剩回来了不足十两银子,现在又老虎开大口的还要支金锭,以为老子这里是开银号的吗? 五夫人刘周氏一听这刘老头不光不给支银子,还骂上人了,气的也是大声的尖叫起来:“是老爷让我来支银子用的,你竟然还骂我,你当你是谁啊!” 刘老头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指着五夫人刘周氏大吼:“这里是刘府,不是你那穷酸娘家,老子就骂你咋地啦,有本事去告老子的状啊,去啊!” 帐房这边的争吵,有人就去告诉了刘全,刘全到是没过来,却是让人捎了话给帐房的刘老头:按五夫人说的算支给她! 当帐房的刘老头听到了刘府管事的刘春说:“老爷说,让按照五夫人说的数支给她!”老头子当即傻了眼,啥?这老了耳朵出了毛病了么,怎么回事,怎么打着花子的名头就能支这么多的银子,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看着象是斗败了的小鸡仔子的刘老头,五夫人刘周氏仰着头腰板儿挺直,就差掐腰了,只是她的示威的确是震摄住了帐房的刘老头。 五夫人刘周氏拿着几个不大的小金锭子,微微笑着走出了帐房回到了自己住着的小院。 这一夜,五夫人几乎没怎么合眼,她把今天买来的金首饰和绸缎衣裳外加几个小金锭子都摊在床上,一遍一遍不停的抚摸过来摸过去的,过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眼泪悄悄的滑落了下来,滴在了一付金镯子上,低声轻语道:“想我王氏先祖也是入朝为官之人,而我自幼识文知礼,只因家道中落而伦为他人妾室,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相伴,这些东西虽好却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之无用啊……” 上卷 第十章 赤脚穿鞋 第十章 赤脚穿鞋 第二天,五夫人刘周氏起了个大早,她让侍女柳子早点去把饭打回来,一番子的洗漱后,就坐在了梳妆桌前打扮了起来。待吃过了早饭又重新的补了补妆,就让侍女柳子提着已经打好了的大包,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前院走去。 刘府管事的刘春,已经让人备好了车马,见五夫人过来了就向她走了过去,说:“老爷让你给她带上话儿,以后无论在哪儿,只能提爹就是老爷,而你就是她的亲娘!这个你拿着,待会儿要用。” “嗯,知道了,谢谢了!”五夫人赶忙的笑着接过了刘春递过来的一个厚纸板,向刘春道了谢,登上了马车。 五夫人上了马车,等着车子驶出了刘府院门,她才打开了那个红面皮的厚纸板,原来是这写着刘欣钰过了京城府衙验测关的公文,只是上面仅写着刘全的名字,而没有自己刘周氏的名字,心里不由的有些失落。 侍女柳子坐在了马车前,和刘府的车夫坐在一起,五夫人自己坐在车厢里,她掀开车帘子往处看,马车要走的这个方向并不路过自己的娘家,好久都没回去了,只怕要想着回娘家,只能等到过年了。 头几天下了场雪,因为天气冷,有些地方还结着冰。 马车驶出了城门,大路上的行人就少了,马车走的也快了起来。这次要去的地方五夫人没有去过,刘春因为早上老爷刘全有事让他去办,就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而是把要去的地址告诉了车夫。大约驶了一二十里路的样子,马车就慢了下来,五夫人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不远处有一个院子和一片房屋,院门外停了几辆马车,应该到地方了。 车夫把马车停在了大门外,拉上了轮刹固定好就跳下了马车。 今天没有人教学东西了,刘欣钰被告之,等到了明天,她们就会被送进宫去,所以她就坐在床边上整理着自己的几件衣服,这些衣服和面盆、粗布巾子说是可以带着的,她就打算着找块布包起来好拿着。 屋子里还有两个少女因为家里来了人,就都出去了,只剩下了刘欣钰一个人,外面的天气挺冷,她也没处可去。 “刘欣钰,你家里来人啦!” 屋外响起了叫声。 “嗯?是爹来了还是娘来了?” 刘花儿赶紧的应了声,站起身就往房门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心里还想:是不是爹和娘得了信了,知道俺明天就要进宫,今天过来看俺呢? 快步的往院子大门那边走着,远远的围着一些人,刘花儿赶紧的在人群中找着,希望看到爹或者是娘的身影。 突然,刘花儿的眼睛直了,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五夫人的侍女柳姐,柳姐的怀里抱着一个紫色带金丝线的包裹,而站在柳姐身边的,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五夫人! 刘花儿急促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爹呢,娘呢,他们怎么没来?为什么是这个女人来了? 五夫人刘周氏看到了刘花儿,连忙的掂起脚尖向这边挥手着:“钰儿,在这边,娘来看你啦!” 五夫人的叫声,让刘花儿的肚子里翻腾起来,差点一口就吐了出来,她强咽下去涌上来的汤水,定了定神,面无表情的慢慢向前走了过去:你怎么会是我娘?你不就是一个生不出活孩子来的老爷的妾室么,我娘,我娘比你漂亮比你心肠好! 五夫人刘周氏紧走了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刘花儿的手,说:“钰儿啊,这几个月可把娘想坏了哟,你看看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冷不冷啊?看娘给你带什么来啦!”也不管刘花儿怎么没有笑脸,五夫人依旧的自顾自的说着:“钰儿啊,你爹说了,让给你送些衣裳过来,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哟,要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哟,来来来,这些首饰都戴上让娘看看!” 五夫人说罢,也不管刘花儿乐意不乐意,让侍女柳子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略小的包来打开,将金镯子、耳坠子、金簪子、大红石宝戒指,都统统的给刘花儿连插加戴的舞道上了,又抖开了一件绸缎薄袄披在了刘花儿的身上,这才消停了下来。 之所以五夫人消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她当众显摆够了,而是在她一低头的空儿,看到了刘花儿光着的脚穿着一双单鞋,因为五夫人突然想起,自己只买了两双鞋竟然忘记了买袜子! 好一阵子的尴尬,五夫人笑了笑说:“钰儿啊,以后进了宫离着家近了,娘会再给你送东西,自己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哟,这些小金锭子你收好了,以后得了空儿记得回家看看娘哟!” 五夫人不住的交待着一些老爷让带给刘花儿要记住的事儿,一再一的告诉刘花儿爹娘是谁,不管走到哪里,她的爹娘只能是刘全和刘周氏! 五夫人终于走了,刘花儿板着张脸,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抱着紫色金丝线的包袱往回走,终于忍了许久的泪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脚下的泥土里……娘不会来看我了,娘可能都不知道我在这儿…… 刘花儿想起了五夫人那张抹了厚厚脂粉的脸,和脸上虚假的表情夸张的笑声,她象就是想着告诉周围的人知道她是我娘。紧紧的抿着嘴咬着牙,刘花儿恨恨的想到:一定是刘老爷不告诉我爷爷和爹娘我在这里,就是他不想着让爹娘他们来看我,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捏了捏包袱里的那几个小金锭子,刘花儿郁闷的想:五夫人为什么要给我送小金锭子来呢?而且刚才她那么夸张的说她是我娘,一个没有自己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虚假的作派吗,要把别人家的孩子说成是自己的,是因为刘老爷是朝中的大官还是因为他们有钱? 刘花儿想好了,手里的这些小金锭子都好好的留着,以后有了机会给爷爷和爹娘送回去,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只是,这些小金锭子能换多少银子呢? 刘花儿第一次见到小金锭子,抬起手看了看腕子上被五夫人强戴上的金镯子,这镯好重呢,把这些金镯子耳坠子的换成银子能换多少?要是家里有了钱,入赘到了外乡的二哥是不是就会回家来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挨间挨门的把睡的正香的少女们喊了起来,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就有几个在皇宫里做过事的嬷嬷替少女们梳头,梳着的发式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每个人的头发多少梳起来堆在脑袋后面的花样大小不同,刘花儿拿出了一金一银两个簪子交给了给自己梳头的嬷嬷:“哟丫头,真看不出来呢,你这金簪子还挺有份量的呢!你娘给你的么?” “不是!” 刘花儿只回答了两个字就不再吱声。 梳好了头发,嬷嬷开始为刘花儿画妆容,然后换衣服,毕竟是要进皇宫的,刘花儿还是选了五夫人送来的衣服,因为这套衣服的裤子够长,可以遮挡住脚面,她的脚上没有袜子,庄户人家的孩子冬天差不多都没有袜子穿的,过去,刘花儿的娘为了不让孩子们的脚受冻,她会把棉鞋子的帮做的很高,象是一个靴子护着脚面。 但是,当刘花儿被五夫人带着去京城府衙验测时,却是让她穿了一双普通的厚布绣花鞋。 这次五夫人带过来新买的鞋子虽然也算是棉鞋了,只是鞋子穿上后会露出脚面。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京城的天气很冷,今天还阴着天,厚厚的云没有阳光,刘花儿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待在屋子里还好些,一出去就会让她冻的缩起了脖子。也不知道五夫人是怎么想的,大冬天的竟然只带了两套薄袄子过来。 抱着自己的包袱坐进了马车,刘花儿已经冻的流起了鼻涕水,不知道进了皇宫之后会不会给件厚的棉袄,屋子里会不会生着火炉? 马车缓缓的向前驶去,有风从车窗灌了进来,刘花儿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包袱,这样可以暖和一点。 风吹着车窗帘子来回的抖着,马车驶进了京城城门,透过不时被风掀开的窗帘,可以看到路上的行人,头上戴着帽子身上也都是包裹着厚厚的棉衣,不时的会有几片细碎的雪花飘进来。 刘花儿冻的身体直发抖,身上穿着的衣服太薄了,五夫人是买的新衣服,面料子上还绣着金丝银丝线,是那种夹了一层薄棉花的夹袄。也不知道五夫人按照什么尺寸买的,刘花儿要是想着在里面再套上一件衣服都不成,连盘扣都扣不上了。 脚上的鞋子更是中看不中用,露了个脚面子在外面不说,好象还大了不少,因为刘花儿没有袜子,穿上这种大鞋子里面就更空荡了,她打算进了皇宫之后,把这块包裹布剪了给自己做几双袜子穿。 马车在京城里绕了个大圈终于停了下来,少女们被招呼着下车,刘花儿抱着大包袱下了马车,站在那里往周遭看。 这是一条两边都是高高大墙的胡同,路面可以同时通过两辆马车,前面已经停满了马车,有不少的人正在来回的跑着,让马车往墙边上停,因为里面有马车要出来。 刘花儿他们乘坐的马车往一边停着,有人叫道:“刘欣钰!” 刘花儿赶紧的走了过去。 “这是你的牌子,上面刻着名字和号数,你自个儿收好别丢了,以后在皇宫里用得到,好啦,到那边排队去吧!” 刘花儿腾出一只手来接过了牌子,连忙的躬身道着谢,顺着这人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