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来了 “这次局党委把首轮现代化学校达标建设的任务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最大信任，我们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要克服，一定不要辜负领导的期望。”校长沈定邦表情严肃庄重。围在会议桌旁坐着学校领导班子的其它五位成员，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手中的笔在记事本上飞快地摇摆着，留下了一行行沉重的印迹…… 德育主任高斜阳在笔走龙飞了一阵后，抬起头翻了翻眼前那一大叠A4纸打印的文件，嘟囔了一句：“这又是那位爷刮起的风啊？”沈定邦看了他一眼：“这可是张副市长亲自主抓的工作，千万不能儿戏，弄不好我们都得回家抱孩子去，说不定局长大人也会受到牵连。”主管总务的李红杉把笔往桌子上一扔，说道：“看来还要株连九族呀!”“行了。”沈定邦把手一摆，“牢骚话都不要说了，下面我们按上面发的一百条标准分解任务和责任，一定要做到人人有事做，事事有人做，尤其是我们负责人，对自己分管的工作要一杆子插到底，绝不能留下死角。” 下班的铃声响了，高斜阳推门走进了校长办公室。他和沈定邦校长是多年的老同学，因此在校长面前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再加上他敢说敢干，雷厉风行的作风，使得他早已成为校长管理的有力助手。沈定邦扔给他一支烟：“下班了，吸一支吧！”高斜阳接住烟，问道：“没别的事了？”沈定邦强笑了一下，问：“有多大把握？”高斜阳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皱了皱眉，说道：“这烟有点儿假。”然后把打火机装进口袋，“等我细看一下文件，明天再说吧。”转身出了校长室。可对于沈定邦来说，是决不敢明日复明日的，甚至当他点燃了支烟，刚想坐下的时候，本能地又站起来，好像只要一放在那把沙发式的真皮办公椅上，就会松懈了他的紧张的工作神经。 窗外的夜空己是繁星点点，满天的眼睛眨呀眨的，好像都在问他：“咋样了？有把握吗？”他吐了一口浓重的烟雾，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将快要烧着手的烟头撵碎在烟缸里。区长和局长的话不停的在耳边重复播放着，乡长和教办领导及区设备站的同志手拍胸脯毫不含糊地保证也仍历历在目。“用钱说话。”“设备方面我们全力支持。”“你们可是代表了我区的。”由上而下的层层保证终于让区政府放心大胆地将这辆满载着全区人民的期望和重托的战车直接开到了他沈定邦身上，他立时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仿佛全区教育的振兴都系于此，所以在他心里己经有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定式，这个定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以至让他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大洼地小学地处京南泄洪河与津蓟铁路的交汇处，说起交通，大洼地村并不发达，只有两条很窄的乡村公路分别从津围快速和杨六公路通向村里。然而村里的人却十分重视教育，硬是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建起了全乡乃至全区都闻名遐耳的教学楼。沈定邦成了这楼的第一任主人，他清楚地记得，教学楼揭幕仪式上，局长、乡长、村书记、社会各界名流纷纷慷慨陈词，仿佛农村教育将从大洼地腾飞而起……葡萄美酒夜光杯后，被酒精鼓舞得踌躇满志的沈定邦，面对雄伟的教学楼振臂高呼：“为了农村教育的振兴，我来了！” 在他和他的团队共同努力下，“普九”、“三A”一路过关，大洼地小学很快成了村办小学的典范。一时间，各地区考察团、参观团、检查团蜂拥而至，甚至惊动市委和国家教育部，张副市长亲同部里有关领导一行光临大洼地，使这个原本很难得到光辉照耀的北方乡村竟因为了一所小学校而金光灿烂。校长牛了，村长牛了，乡长也牛了，在他们各自系统的同级会议上，坐上了头排，即使在高一级别的会议上，他们的腰板也变得硬起来，与之频频点头握手的人也有些应接不暇了，自豪的笑意无时无刻不洋溢在脸上。有了如此荣耀的大洼地小学在现代化学校创建过程中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也就再自然不过了。可是沈定邦心里非常清楚，“普九”的设备有半数是从别的学校借来的，入学率和巩固率也不过是烟酒过后留在纸上的一个数字。“三A”校的达标似乎难了一点，在软件管理上，高斜阳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带领着班主任们利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分昼夜地加班加点，高质量地完成了各种记录的编补。沈定邦手里捏着把汗，生怕被上级查出来。高斜阳则满怀信心地劝慰道：“放心吧，根据以往的历次检查经验，我保证万无一失”。果然在上级各有关部门走马灯似的检查中，他们顺利过关。然而这一次沈定邦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局长那宽厚的手掌曾经拍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言语更是让他不敢忘怀。“小沈啊，这次创建工作不同以往，是市委张副市长提出来的。她是主抓教育的，又到了退休的年龄，很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再有一番作为，所以这次创建关系到脸面，你懂的。”沈定邦当然懂得，这一次绝不是走过场，政府下决心投资在教育上，是一定不会让钱白花的，用专家的话说就是“有没有、用没用、管没管”，而这每一个环节都要有大量的资料做证明，大量的资金来投入。资金问题是政府打了保票的，需要他沈定邦做的就是提供这些教育资源使用情况的资料。可眼下按现代化标准应该配备的教育资源却少得可怜，这倒不是当地政府不重视，而是师资力量的匮乏，像这样的乡村小学校专业教师是很少的，音体美及科学等大都是由其它学科的教师兼任，由于缺乏专业知识，使得与之相匹配的教育资源少之又少，换句话说，就是有了资源教师们也不一定会用，就是有些会用的，也嫌费事而懒得用。所以就上述所说的三个环节，基本上是无一是处，这是让他坐立不安的主要原因。高斜阳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寻问，这就证明在他高斜阳的眼里，这次活动也是与往不同的。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了，却丝毫没有感到倦意，于是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再次地认真阅读起来。 高斜阳一大早便来到了学校，骑着他那辆紫红色的幸福80，一进学校的大门，看见了停在楼前的红色c2，那是教导主任艾锦云的车。这个从师范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两年前从别的学校调来，在首次参加全乡优秀课评选大赛中，就凭着精湛的教学艺术一鸣惊人，很快得到了沈定邦的赏识，在原教导主任马志文被乡教办借用后，她顺里成章地入主教务处，不仅主抓全校的教务工作，而且长期任教于高年级语文。她身材娇小，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充沛精力，楼内楼外总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全年的工作日中，没有一天病假，在教师心中留下了“事业型女强人”的形象。 高斜阳把车停好后，直奔二楼校长办公室。一推门，一股浓烈的焦油味炝得他连咳了几声，急忙用手捂住了鼻子，透过浓浓的烟雾，他看到艾锦云正坐在沈定邦对面，手里拿着一本蓝色的文件夹。沈定邦看到是高斜阳，急忙道：“你来得正好，有事研究。”看着沈定邦一夜间熬得通红的眼睛，高斜阳有些惊讶地开着玩笑说：“不会吧，我们都知道你属兔，用不着这么夸张啊。”“少扯蛋。”沈定邦瞟了他一眼，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艾锦云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们平常习惯了玩笑。”艾锦云红着脸笑笑没言语。高斜阳一边偷着乐，一边把窗子打开放着屋里的烟气。沈定邦说：“现在我们的人手不够用了，我们正研究着把你们的课拿出来给其他人，你们几个专心搞现代化。”高斜阳一愣，诧异地问道：“我们几个搞现代化？我没听错吧？”艾锦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沈定邦也意识到话说得欠明白，但他却没有再解释，而是继续提到“人手”的问题。 “我和艾主任商量着想把你们现任的课程交给音乐和体育教师代一段时间，等现代化学校创建工作结束后再拿回来。你看怎么样？”“我看不怎么样。”高斜阳不敢苟同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这样一来，一是我们再接手时不好管理；二是这批学生会被耽误的。”沈定邦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总不能眼看着一大堆活没人干吧。” 正文 第二章 兵来将挡 其实沈定邦的顾虑是切合实际的，现在学校有二十二个教学班，八百多名学生，连他校长在内也不过三十二名教职工，所以除了他本人以外，所有的干部教师一律任课，就连厨房的师傅也教了几节劳技呢。要是平常，每人都辛苦一些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现在不行了，现代化学校的创建不仅仅需要一个优质的教育环境，更要有丰富的内涵。就像一件华丽的衣服里不能只是一个塑料架子，要有一个丰满而惹人的肉体。而服装越是华丽，对里面肉体的要求也就越高，这叫“配套”。对于沈定邦来说，他不缺衣服，这一点高斜阳和艾锦云都深知不已，令他没有底气的是衣服里的东西，不要说丰满，就是一副骨骼尚且缺胳膊少腿，更别说什么“惹人”了。高斜阳从艾锦云手中拿过文件夹，随便翻了翻，突然往桌子上一拍，说道：“你去教办借人，借几个，借什么人和艾主任商量，我去找小李子查看一下我们的硬件，造个预算好向上面汇报。”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举起右手挥了挥，扔下一句“饭要吃好，觉要睡好，兵来将挡，水来泄洪。”望着高斜阳大步流星的背影，艾锦云砰然心动。马志文在任时，她只是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和高斜阳的接触很少，只是听说这个人对班级管理很有一套，而且文采非常好，做事雷厉风行，对于他的幽默性格和玩事不恭的处世态度则是进了领导班子后才开始领略到的，尤其是他每每转身离去时挥手之间的招牌动作，给艾锦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在这个二十八岁的大龄青年心中成了一个潇洒的定格。 乡教办的领导没有失言，很快从别处调来了两名干部，以副校长的身份进了大洼地小学，同时被调来的还有一名音乐教师和一名体育教师。对于两位副校长的到任是沈定邦始料不及的，即使他们的工作是完全针对于现代化学校的创建，但也让他不舒服了很长一段时间。副校长的编制是今年才开始实行的，原本教办让他自己选定人员，但考虑到学校的一线教师本来就不够用，要是再提两名副校长就更是捉襟见肘了，所以这事被他一托再托，但他心里却早已有了人选。谁知这两位带职到任的干部搅乱了他的心思，尤其是对他们的能力和人品太缺乏了解了。高斜阳却不无欣慰地说：“好歹也是多了人手儿，开个会把活分一下，确立问责制，省得出了事互相埋怨。”沈定邦点点头。对于明确岗责，各应其事，沈定邦其实是一直不屑的，他觉得那会让大家割裂开来，不如有活大家干，有事共同担。然而在上一次“素质教育达标校”的验收中却出现他极不愿意看到的现象。实验室的门后面有一堆碎玻璃，是学生做实验时不小心把烧杯碰到了地上，当堂教师把它扫到了那里，并嘱咐学生下课后打扫出去，由于没有指定某个人，所以学生们下课后都没有理会，那些碎玻璃也就安然地在门后安了家，结果被上级检查时以现了，这让他很没面子。事后的总结会上，高斜阳强调仪器损坏应该回收报损，是总务处的事，李红衫则说任课教师并没有上报仪器损坏，是教务处培训不到位，而艾锦云却说教室卫生属德育处管，三个人互相扯皮，嘻嘻哈哈地让沈定邦着实地头疼了一把。从此以后他开始认识到了问责制的必要和重要，这次的创建工作一定要岗责明确，绝不能再出现扯皮的现象，否则他沈定帮就真的没的混了。 岗责分解会上，沈定邦首先介绍了新来的两位副校长，在一阵疲惫的掌声过后，进入主题。 素质教育仍是现代化学校创建中重要的一项，尽管多少年来，教育者本身对这个慨念尚在含糊，但文件上白纸黑字却细化了四十几条内容，这些工作自然落到了高斜阳和艾锦云的头上，校务管理和音体美育分别由新来的两位副校长负责，而硬件设施的管理与完善自然离不开李红杉。基地建设历来是雏鹰行动的对象，而作为学校少先队辅导员的任静，吏属于德育处，这就让高斜阳无形之中又多了一份责任。会议一直开到中午放学时间，沈定邦摸了摸口袋，歉意地笑容中闪着一丝狡黠：“按理说，今天应该给大家鼓鼓劲儿，可是大家的活都很多，时间也很忙，所以，我欠着大家的，等创建工作圆满之后，我们再摆庆功宴。”众人“嘘”了一声各自忙去了。 高斜阳从食堂把饭打来，回到德育处，教美术的王施兵拿着优盘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新下载的美国大片《神奇四侠4》”。高斜阳摆了摆手，对他说到：“去总务申请一台电脑，搬到美术室。”王施兵一愣，随即说到：“给吗？我可是申请很多次了，总务处一直不答不理的。”高斜阳笑着说：“这次准行。”王施兵满怀希望地乐呵呵走了。高斜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抄起电话拨通了校长办公室。里面传来沈定邦的声音：“什么事？”高斜阳问道：“要不要开个全体教职工会，造个声势，让所有教职工都知道目前的工作重点。”沈定邦说：“我已经有安排了，等你们把各自的计划都做好后再开这个会，到时候你们把需要每位教师都做什么？怎么做？什么时间做？什么时间完成？都明细地告之给教师们。”高斜阳放了电话，狼吞虎咽地扒了两口饭，然后拿着球拍去了球室。他是一个工作和休息绝对两不误的人，工作时间从不偷懒，休息时间也不会谈工作。打乒乓球是他每天中午必有的活动，一身汗水出透，回到宿舍擦洗一遍，换上干爽的衣裤，精神百倍地迎接下半个工作日。回到德育处时，任静正在屋里摆弄着电脑，看到高斜阳走进屋里，任静站了起来，随手从电脑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他。高斜阳一边伸手接过文件夹，一边问道：“又来了个教音乐的，你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吧？”任静答道：“我原来的课程交给了文雪，原来由班主任代的一二年级的音乐课程给了我，再加上现代化学校这堆工作，并没感到轻松。”高斜阳边听着任静的的回答，边打开文件夹看，最后他把文件夹合上还给任静。任静用寻问的眼神看着他，高斜阳反问道：“你看可行吗？”任静点点头，高斜阳说道：“那就照行了干。” 两天后，全体教职工大会如期举行，校长沈定邦做了动员报告，各项工作的分管责任人分别布置了工作任务，教师的记事本上写得满满当当的。至此现代化学校的创建在大洼地小学全面拉开了序幕。会后，教职工们群情兴奋，有叫的、有笑的、有怨声载道的、也有杞人忧天的，还有的甚至说出了脏话……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项艰巨而复杂的工作。表面上启动会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头一项工作便碰上了绊脚石。现代化学校创建是一个工程，而这个工程的基础保障就是要有按标准配备完善的硬件设施，对于大洼地小学来说，虽然有了华丽的外表，但内容却空得很，这让乡政府很是头疼。这些善于做表面文章的的官老爷们，这时才有了对外强中干的真正理解。但是没法子，谁让自己在区委会上拍了胸脯呢。于是也只好看着大把的银子从自己的手中流向那个渴得要命的大洼地。如此多的仪器、设备都需要重新登记造册，编补使用和维修记录，只靠原来的兼职管理员显然是干不来的，这就要在原来的一线教师中抽调出至少两名专职人员，而被抽调出来的两名教师原有的课程就要分给其他教师，矛盾便由此产生了。 德育处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高斜阳抄起电话，里面传来李红杉的声音：“乡教办从浙江进了一批图书，我看有好多都是极不适合小学生看的，校长让你把把关。”高斜阳“哦”了一声，放下电话，转身出了德育处，向二楼走去。刚上第一个台阶，他忽然想到图书一直都是教务处管理的，于是他经过二楼直接上了三楼，敲了敲教务处的门，没有回应，他又推了推，门开了。只见艾锦云坐在桌子后面，右手拿着一枝笔，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高斜阳没有打断她，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按理说艾锦云身材娇小，身上的零件也应该比常人的小一号，小脸小鼻子小嘴细胳膊细腿，这些还都很相称，唯独是那双眼睛却出奇的大，尽管眼角有些下垂，但精巧的眼影妆不仅掩盖这一缺陷，而且使那双眼睛更加得大，再加上一头波浪般的长发，俨然洋娃娃一样俏丽、可爱，在他高斜阳眼里，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个“小洋人”。高斜阳正欣赏着，艾锦云把笔扔在了桌子上，轻叹了一声，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高斜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失恋了？”艾锦云“去”了一声，突然反问道：“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呢？”高斜阳一愣：“为什么？”艾锦云用手指了指脚下。教务处在三楼，而在她脚下二楼这个位置的正好是校长室。“怎么了？”高斜阳疑惑地问道。艾锦云又叹了口气：“北极熊和企鹅打起来了。”高斜阳一头雾水地出了教务处，他早把图书的事忘了。来到校长室门口，侧耳听了听，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还传出了女人的抽泣声。 正文 第三章 书山上的捷径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沈定邦的声音：“请进。”高斜阳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只见沈定邦坐在办公椅上一脸的无奈，对面的沙发上，四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王晓敏正用纸巾抹着眼泪。原来仪器室的管理一直由四年级数学教师杨金钢兼职的，现在为了现代化学校的创建工作，杨金钢要从兼职改为专职，他的课程自然落到同轨班的王晓敏身上。可王晓敏死活就是不干，说半路上换老师是教育的大忌，沈定邦知道她是嫌累，便想把班主任的职位给她拿掉，这一下她更是不干了，要知道班主任津贴相当于一级工资呢。每年的班主任聘任就像是教师之间的一场吹牛比赛，谁吹得靠谱谁就能上，可上任之后，便连牛都懒得吹了，更不要说做。在教师们眼中，班主任就是个录音机，上传下达，很少有人在管理上下功夫，有的甚至还时常卡带。沈定邦多次地提醒高斜阳，班主任队伍的素质要提高，要加强政治学习。高斜阳也曾和他一起探讨过，建立了每周一次的班主任理论学习，严格了班级管理的考核制度。可开始还行，到后来来学习的人越来越少，考核虽然一如既往，但到头来还是白纸上的一堆字而已。因为教育是国办，校长是服务员，他手上没有一丁点儿的权力敢对教师说“不”。校长聘任制改革了两年失败了，教师聘任制自提出后就是风大雨点儿小，有的地区根本就没有雨点儿。取消教师终身制的说法也不言不语了。这让高斜阳头疼啊！眼下这事就很不好办，王晓敏死活不接杨金钢的课，而杨金钢连任课再管理仪器室很明显力不从心，他沈定邦又没有权力对王晓敏拍桌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局面。高斜阳却灵机一动，摆了摆手让王晓敏先出去了，王晓敏在关门之前又冲着屋里扔了一句：“告诉你们，别再打我的主意。”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与此同时，高斜阳从嗓子眼儿咳出的一口浓浓的分泌物重重地吐在了地上。沈定邦嘟嚷了一句：“真恶心。”高斜阳指了指门外：“比她清心得多。”沈定邦用王晓敏抹过眼泪的纸巾边擦着污秽边问：“你让她走了，课程怎么办？”“少了她咱照样开席。”高斜阳说着，“咱们的仪器除了语数英学科的以外，大部份都是科学的，我们建立两个仪器室，管理语数英的由学科组长兼任，管理科学的由科学教师担任。这样一来既拿掉了杨金钢的兼职管理员工作，又谁的课都不用动，更重要的是让这些人管理各自的学科仪器也是顺理成章。”沈定邦乐了：“没想到我们少了狗肉，却多了鱼翅，划得来，划得来呀！”两人正说笑着，艾锦云敲门走了进来，看了我们的表情，忙问：“解决了？”沈定邦笑着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了艾锦云，并让艾锦云立即去安排。艾锦云转身刚要走，高斜阳忽然想起了图书的事，便告诉她完事后去图书室。 不知道是艾锦云把来图书室的事忘了，还是她安排仪器管理的事又出了乱子。高斜阳一直等到下课也不见她的影子，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手机给任静打了个电话，让她通知大队委员们速到图书室。图书室是个三间明房，原来只有四个书架，每个书架五层，而且还有很多空位，这次随着图书一起被运来了十个，图书更是满满地塞了一屋子，足有两万余册，看得高斜阳头都大了。 队委们到齐了，一共十个人。高斜阳开始安排任务：“你们每人要拿500本图书到我手中，谁完成任务谁去上课。”其中一个委员为难地说：“下节课是数学课，老师说要讲新课的。”高斜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回来自学一下吧，现在我们要尽快把这些图书整理完。”然后又对着全体委员大声说道，“组织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话音未落，十名委员犹如脱兔般地扑向书山，他们越过那些零散的书籍，直奔成捆的，到底是大队委员呀，这智商就是和普通学生不一样。成捆的书一般都是些系列丛书，是适合小学生的阅读的，一捆二十册。高斜阳让他们直接扔到了屋子里面。半节课的时间就开始有人完成了任务，笑嘻嘻地和高斜阳打了声招呼去上课了。有几名女生已是满头大汗，高斜阳爱惜地看着她们摆了一下手：“你们也去上课吧。”女生们高呼着“万岁”叽叽喳喳地跑了。望着那些小山般的零散书籍，高斜阳拨通了体育教师的手机：“小郝，从体育课上派十名男生到图书室，要有力气的。”不一会，楼道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十名身材魁梧的六年级学生出现在图书室的门外，高斜阳也向他们布置了和委员们同样的任务，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不允许拿整捆的。十名男生走马灯似的在高斜阳和书山间穿梭着。高斜阳对图书的审查很简单，他不看内容，时间上也根本不允许。几是看到书名暧昧的或是连他也不知里面是写什么的，一慨扔到楼道里，当然有些书他自己还是要留下的，比如：《新婚必读》、《了解女性的身体》、《中国黑道启示路》等诸如很黄很暴力的他都放在了脚底下，不一会，他脚下的书也开始成堆了。艾锦云来了，看着这伙人忙碌的样子，觉得也插不上手。高斜阳瞟了她一眼，头都没抬，说道：“让你来是想帮忙审查图书的，现在看来用不着你了，你忙你的去吧。”说完用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继续分书。艾锦云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条毛巾。她把毛巾搭在高斜阳的肩上，然后又转身默默地走了。利用各班的体育课，高斜阳领着学生整整干了两个半天，才把图书整理出来，共剔除小学生不宜的图书800余册，其中高斜阳收藏了十二册，其余的通知教办运走了。 高斜阳将自己留下的书放到了心语室，然后回到德育处。任静正和新来的杨文雪在桌子前面，对着一大堆表格指手划脚的，校医张志国坐在电脑前摆弄着鼠标，他应该是两位美女教师请过来帮忙的。看到高斜阳进了屋子，先是任静喜悦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说道：“哟！您可露面了，这两天忙坏了吧”杨文雪递上一杯水，说道：“悠着点，这不是歼灭战，而是持久战，身体很重要啊！”高斜阳感激得看看她们俩，突然问道：“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任静一愣，和杨文雪互看了一眼，张志国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身来，摸了摸高斜阳的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头。高斜阳被他们的表情动作闹懵了：“怎么了？”张志国劝道：“您还是回宿舍睡一觉吧。”任静也应和道：“一定是这两天忙的，糊涂了。”高斜阳陌生地看着他们，转过身慢慢地往屋外走去，临出门时，他还是不由得问了一句：“到底为什么？”“因为企鹅生活在南极。”两位美女几乎异口同声。高斜阳一拍脑门儿，这才知道自己被才女忽悠了。不过他也的确佩服艾锦云的睿智，是啊！北极熊本来是不用和企鹅见面的。 回到心语室，高斜阳一头扎在了床上。他的确感到了疲倦，手指有些发麻。图书室接下来就是张志国的事了。张志国毕业于卫校，后来考取了教师资格证，被分配到大洼地小学当了校医，可这样一所乡村小学是养不起一名专职医生的，于是就把图书管理工作交给了他。张志国为人憨厚，工作也努力，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管理得有模有样，在他的指导下，小管理员们的业务也是相当的熟练，尽管这次有些难度，但以他的工作热情应该是应付得了的。心语室是在全市普及心理健康教育时建立的，但过后就一直不被人重视，班主任的心理教师资格证也是有了培训的考勤就发的，考试不过是个形式，所以真要名副其实地开展此项工作难度是非常大的，这并不仅限于大洼地小学，许多乡村学校都有同感。这样一来，高斜阳便把心语室当做了宿舍，尽管上面曾三令五申要求办公和休息的地方要分开，可他却充耳不闻，沈定邦也不是太在意，因为心语室除了他高斜阳以外，是从没有人涉足半步的，他高斜阳是市里承认的心理教师，而且心语室又吏属德育处，上面也不会太较真儿此事。就在他正昏昏欲睡时，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是艾锦云打来的，忙问什么事。艾锦云问他中午有没有空儿，一起吃饭。高斜阳坐了起来，重新确认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艾锦云说：“本来是两个人的活，你替我干了，所以想请请你呗。”“算了吧。”高斜阳说，“中午约了人打球。”手机那头没了声音，高斜阳“喂”了几声，才听到艾锦云说：“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高斜阳放下手机，又懒懒地倒在了床上。 正文 第四章 六年级办公室 艾锦云没有约到高斜阳，有些扫兴。中午到食堂随便吃了点儿就回宿舍了，但她怎么也睡不着，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莫非他高斜阳真得让自己动了心。艾锦云的前任丈夫是个公司的职员，恋爱时简直腻得划不开，很快就闪婚了。可没多久，她的丈夫就疏远了她，迷上了网游。为此她用尽了各种方法想重新燃起爱火，但都满性而来，扫兴而回，久而久之，她开始厌倦了独守空房，更害怕孤枕难眠，于是两人分手了。初次恋爱成就的闪婚给了她很大打击，从此她不再谈感情之事，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对于高斜阳，她原本没什么好印象，这个人太过狂傲而且不修边幅。记得她刚来大洼地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楼道里遇上高斜阳，刚想打声招呼，高斜阳竟把胳膊弯起，做了一个让她挽着的动作，她厌恶地转身离开了。在她身后传来了高斜阳的“啧啧啧”之声，她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讨厌！对高斜阳初有好感是源自于一篇总校长的汇报稿。那是在落实《德育规程》的工作会议上，局长突然点了乡教办的将，说是爱国影视进课堂的活动很好，很值得推广，要总校长在下午的讨论会上做个汇报。这下可为难了这位刚到任半年的总校长，马上打电话给教办主管德育工作的主任，主任马上想到了高斜阳，一个电话挂到了大洼地小学，告诉高斜阳以总校长的语气写一篇我乡开展爱国主义影视教育的汇报材料，要求三千字以上并且要在一点以前送到教办。高斜阳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骂了句“耳朵还没长好，就开始张喽上矫。”随后一头扎进了心语室，当时艾锦云正在现场，心想：这回看你高斜阳还笑得出不！一点十分，高斜阳乐呵呵地出现在艾锦云面前，准确地说是出现在六年级办公室，因为那时的艾锦云任六年级的语文课。那时的六年级办公室是全校最和谐也最有活力的单位，组长韩文青和高斜阳还有沈定邦都是同学，此人为人正直，敢想敢说，那怕你是天王老子有了不同意见也要针锋相对，论出个子母。他的教学能力在全乡堪称一绝，无论你以前怎样，只要到了他的班级，入了他的手，保管你的成绩一路高歌。用他自己在高级述职时的话说，就是自教学以来，。我所任教的班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这话一点儿没有夸张，事实如此，以至于一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登门去拜访他，让他受宠若惊后，又着实地破费了一把。王亮是组里的大神，个子不高，但人很机灵，任整个六年级的英语课。此人酷爱《奇门遁甲》、《周易算经》等类的书籍，而且还颇有研究，经常给同事们谈些阴阳五行、八卦玄机等，俨然一位运筹帷幄的先知，给办公室带来了不少笑声。和他的信仰有些对立的是另一位男教师，叫冯亮，他专攻佛学，尤其对生命轮回有着透彻的理解。每次王亮大谈行运的时候，他都会以“一切皆缘”做为不同意见，于是二人的口水战便宣布开始，每每这时六年级办公室就会笑声一片。当然这种口水战也只限于玩玩闹闹，绝不会升级为争吵，更不会产生矛盾。其余两位是女教师，有时也会跟着起个哄，但大部份时间还是扮演着拾笑的角色。这就是和谐的六年级组。 韩文青扬了扬手，招呼一声“高兄”，便将一支小熊猫抛了过来，“中等吃饭没见到你，去哪了？”高斜阳接过烟应道：“去教办送篇稿子。”说着就要点烟，这时六一班班主任尚淑兰带进了一名学生，高斜阳立即把烟塞进了口袋。尚淑兰的脸色很难看，她完全没有理会其他教师，一坐在了椅子上，把手里的书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厉声喝道：“说，刚才在厕所抽烟的是不是你？”高斜阳一激灵，幸好刚才没把烟点着。跟进来的男生满脸委屈地答道：“老师，真的不是我，我从来不沾那玩意。”“可是卫生监督员却反映说你在厕所吸烟被他们看到了，而且还做了记录……”尚淑兰老师愤愤地说着，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学生吸烟还是卫生监督员做瞎了记录。王亮合上了那本厚厚的《周易》，走到男生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小孩，吸烟非常的不好，你刚这么大，身体还没有发育全，尼古丁会腐烂掉你的肺。”冯亮趁火浇油：“大口大口地咳血……”艾锦云浑身打了个冷颤：“咦……好恶心……”那男生太阳穴上冒着汗，几乎用哭音儿申辩着：“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高斜阳一拍他的肩膀：“真的没有就算了，有则改无则勉嘛。”说完递给他一支粉笔，“给六二班的张老师送过去。”男生觉得自己终于没事了，随手接过粉笔，然后熟练地夹在了中指与食指之间，转身就要向外走，尚淑兰一把抓住了他：“你再说你没吸过烟？”“老师，我刚才都说了，真的没吸过。”男生仍是一脸的委屈。高斜阳嘿嘿地笑着走过去抓起他夹着粉笔的手：“同学，习惯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出卖一个人。”男生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红着脸低下了头。高斜阳出了六年级办公室，艾锦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到原来这个人并不是十分让人讨厌，他不仅文笔流畅而且才思敏捷。也就是从那时起，艾锦云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到高斜阳并开始对他的生活有了兴趣。 睡不着觉的艾锦云，从床上起来，倒了杯水喝，然后出了宿舍。大洼地小学的教师百分之八十都是在城里居住的，中午在学校用餐，因此午饭过后就有了很长一段自由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老师们基本分为了三类：一伙人打乒乓球；一伙人玩扑克；还有一伙人在宿舍睡大觉。艾锦云来到四楼办公室门外，见里面正有一群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甩着扑克，大慨有七八个人。有人看见了她，便热情地招呼道：“艾主任没睡啊！过来抓两把吧？”要在往常，艾锦云对玩扑克是绝对不屑的，但今天她失眠了，又没心情工作，也只好凑个份子。谁知刚耍了两把，高斜阳走了进来，韩文青立刻起身：“高兄来得正好，我们玩几把升级吧！”高斜阳一摆手：“没你自在呀！我现在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说完拿起水盆和手巾出去了。韩文青把牌放到了桌子上，说着“我输了，我输了。”便追了出来。四楼六年级办公室的隔壁是学校的微机室，里面放着二十台普九增高时上面配备的电脑，按理说早该更新了，可资金始终到不了位，只好这么将就着。坏了修，修了坏，坏了再修，直至瘫痪。这次政府总算舍得出钱了，因为根据现代化学校的要求，像大洼地小学的规模至少在有两个微机房，学生人均电脑数不能少于百分之二十五，也就是说每四个人就要拥有一台。这样算来，电脑的数量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乡里便让学校找人先将原有的电脑修理一遍，看看有多少能凑合用，毕竟政府不是银行，况且政府的钱，惦记的人多着呢！高斜阳刚刚拿起球拍，就被沈定邦叫到了校长室，让他跟着修机师傅到机房介绍一下情况。高斜阳不大高兴，但也确实没办法，为了现代化，别说是牺牲了一个中午的娱乐时间，就是双休日全天候的加班也是常有的事。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市级三月下文件搞个活动，五月验收，按理说时间上够充足了吧，可等到乡教办搂到区局的通知就已经四月了，而学校再接到教办的安排就离市局的验收只差几天了，没办法，吸有加班加点，一边搞着活动，一边把计划和总结一并完成，反正上面也不会亲临现场。多少年来，不只是大洼地小学这么干，其他的乡校也这么干。区局机关的眼睛只盯在城里那些重点小学上，那才是他们的脸面。至于脚上的泥，自己不说谁也不会扒了你的鞋子和袜子去看，除非碰上了茬儿。高斜阳对电脑的接触是比较早的，从第一代任天堂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类玩意儿，在城里的网吧还寥寥无几的时候，他就买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脑，多少年来，他用过的电脑足可以开一间网吧。其间凭着好奇和兴趣还自学了课件制作、影视后期等。在大洼地小学绝对算得上是个电脑高人，于是当信息课刚一踏进小学的门槛，他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授课任务。修机师傅整整鼓捣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将六台电脑搬上了车，他告诉高斜阳这六台要更换主板，而且现在的主板很少有适合这种老机型的，所以要拉回去四处寻摸一下，不过希望不大。高斜阳也告诉师傅，实在找到着适合的主板就算了，机子也不用送回来了，折点钱去总务处结一下得了。 正文 第五章 报复 修机师傅走了，高斜阳来到校长室，把情况汇报给了沈定邦，沈定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然后想了想，抄起了电话。这时艾锦云敲门走了进来，沈定邦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高斜阳看了看表，对沈定邦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沈定邦点点头。艾锦云见高斜阳出门而去，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像自己是个隐行人一样，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受，但随着沈定邦电话落下的声音，这种感受瞬间即逝，工作的快感又迅速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 高斜阳回到德育处，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正准备收拾一下然后回家。新来的副校乔云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稿纸，见到高斜阳很夸张地打着招呼：“老兄！可把你盼回来了。”高斜阳戏谑地说：“我怎么没打喷涕。”“瞧你说的，我都来过四五次了。”乔云山解释着。随手掏出了一盒玉溪扔到桌子上，“请老兄帮忙来了。”“那要等我有时间啊！”高斜阳边说边拿起烟盒抽出了一支，然后又把烟盒扔给了乔云山。乔云山接住烟盒，说道：“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高斜阳问道：“什么事？”乔云山把手中的稿纸递了过来，“这是我负责的二十条，我写了个应该准备的明细，你给参谋参谋有什么欠缺？”高斜阳乐了，用手指了指乔云山：“你考虑事情那么细，还要我参谋，是不是想推卸责任。”“得了……老兄，就别拿兄弟开玩笑了，兄弟是那种人吗？”高斜阳想了想，说道：“现在下班了，明天吧。”“谢谢老兄！”乔云山千恩万谢地走了。高斜阳出了教学楼，看到红色c2也正在发动，便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骑上他的幸福80扬长而去……车内的艾锦云望着绝尘而去的高斜阳，心里莫名地笑了一下：高斜阳，我们走着瞧！ 高斜阳骑着他的80，悠闲地行驶在公路上，嘴里野调无腔地哼着小曲儿。身后的汽车喇叭声，叫停了他的闲情逸致，从后视镜里他看到了艾锦云的c2正紧紧地跟着自己，忙将摩托车向边上一摆，左手向前一指，做了个“请”的手势。c2电掣般地疾驰而过，带动的空气漩流险些将他吹倒，车把抖了几下，他立即放慢了速度，苦笑着：看来这长翅膀的还真不都是天使。到家后，高斜阳先去父母家看了看女儿，女儿正在写作业，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他胡乱扒啦了两口，然后嘱咐了女儿几句，便回到自己家，进了房间，打开了电视。前妻离开他已经一年了，想起那段水深火热的岁月，他就心有余悸，尽管现在家里有些冷清，寂寞也时常来袭，却保持了那份久违的安逸和清闲。他呷了口茶，仰靠在沙发上，全身放松地欣赏着电视里的节目。“嗡……嗡……”手机的震动声搅了他的雅兴，抓起一看，原来是艾锦云发来的短信：怎么样？要不要我明天带上轮椅呀！多么恶毒的女人啊！高斜阳心里骂着，拇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挪动着，一条编辑好的短信瞬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当他冷笑着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却突然后悔了。他想起了室友舍命曾对他说过，艾锦云之所以放弃乡小的优越条件而到大洼地，绝非是因个人的高度觉悟，而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马志文。高斜阳对马志文是太了解了，那绝对是个耍弄权贵的小人，用得上你时，就算你是堆粪土，他也会视若珍珠；用不上你时，你就是块金子，他也视你为粪土。能和这样的人交往在一起，甚至关系密切，不能不让他高斜阳心存介蒂。想到这他索性关了手机，关了电视，上床睡觉去了。 艾锦云回家后，也觉得刚才路上的行为有些过分，但她不想直白地道歉，于是就开了个戏谑的玩笑。她想这次他高斜阳一定会被气疯的，活该！谁让他那么傲气。不大功夫，短信回来了：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的风采深深吸引了……看到这里，艾锦云心里一动：原来他早就暗中喜欢我了？接下去看：你身穿花格子衬衫，忸捏着那一份清闲……艾锦云笑了，从心里往外笑，她被高斜阳那特殊的文字幽默搞得有些惬意了。再接下去：我只是不明白当初你是怎么跑过兔子的？艾锦云愣了半晌，突然明白了原来高斜阳是在耍弄她，立时心中的惬意全消，由激动变为愤怒，由愤怒又变成了失望。他高斜阳不仅不喜欢自己，甚至连一点好感都不曾有过。其实艾锦云并不知晓高斜阳的顾忌，更不会想到她与马志文的亲密无间会成为她与高斜阳之间感情发展的一道银河。心里极不平静的艾锦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来到卫生间，打开了淋浴冲了个澡，她抓起浴巾走到镜子前，望着自己娇小而匀称的身体，不禁孤芳自赏起来：坚挺的双乳，纤细的腰肢，圆润的翘臀……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又恨起高斜阳来：有眼无珠，有你后悔的时候。 一大早，高斜阳哼着“妹妹你是负心的人，你给哥哥添忧愁……”走进了教学楼大厅，迎面正碰上李红杉和王刚，李红杉乐呵呵地打着招呼：“走，和我们玩一圈去。”“去哪？”高斜阳忙问。王刚说：“设备站来了通知，所有的设备必须填写由上面统一发布的电子帐单，我们去备份一份儿，顺便培训一下。”李红杉把车子已经开了过来，高斜阳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自己去。转身刚要向德育处走去，听见楼上传来沈定邦的声音：“斜阳，你来一下。”高斜阳一边应着一边往楼上走，艾锦云抱着一大摞档案袋从上面下来，高斜阳刚要上前打招呼，却见艾锦云手一扬，一大摞档案袋从她手中滑落下来。“哎、哎，嗐！刚想和你高大主任打声招呼，你看这……真是不好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弯腰去捡散落到楼梯上的档案袋，谁知刚一弯腰，手中剩下的那几个也掉了下来，高斜阳立即说道：“您还是别动了，我来吧。”说着弯下腰把档案一个一个地捡起放到艾锦云的手上。就在高斜阳弯腰的时候，艾锦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坏笑。“谢了，高主任。”艾锦云带着一种满足下楼去了，高斜阳望着她那怪怪的表情，有些懵。但他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哲理：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的很好！ 进了校长办公室，沈定邦正焦急地走来走去等着他。见他进来，便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向他推了推，高斜阳拿起来一看就傻了。校园网绝对是现代化学校建设的软肋，且不说网站的维护需要时间，就说那比蜗牛还慢的网速，大一点儿的图片就上传不了，还经常断网。点击率更别提，超过十个人在网上，就算到站了，再想往下走，连电脑都会急死的。他高斜阳就是再能也无奈无米之炊，他多次反映校园网网速太慢的问题，可这涉及到区电教中心的事，一托就是一两年，没人检查就没人管，形象工程嘛，面子上有了，里子能凑合也就凑合了。可现在凑合不了了，上面要的是真实。高斜阳指着文件说：“他教育局就没想想电教中心搞的这个校园网，能保证多少上网率，一般相机拍照的图片都得重新ps进行裁剪，才能上传，他们以为咱们跟他们一样，每人分管一摊儿，除了开会就是喝茶看报纸？”沈定邦拦下高斜阳的话：“我这给电教中心打电话，让他们重新升级我们的网站，提升网速，你立即组织学生上网，一边上传资料，，一边提高点击率。我们的网站已经建立两年了，总不能点击率还在一百多吧？”高斜阳没再言语，转身出去了。快到德育处时，他看到了乔云山正从屋里出来，连忙闪身躲进了卫生保健室。校医张志国正给一个低年级学生的手指消毒，高斜阳凑过去问道：“怎么了？”张志国说：“削铅笔削着手了。”“现在不都用自动铅笔吗？”高斜阳看着那个小学生。小学生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抹了一下鼻子，说：“没有。”高斜阳点了点头，摸了摸那光溜溜的小脑袋，对他说：“包完手到德育处找我。”说完便转身出去了，这时张志国才突然想起什么，对门外喊：“高主任，您找我有事？”门外应了句：“你先忙你的。” 高斜阳从奖品柜里拿出一支自动笔和一盒自动铅，交给任静，嘱咐她一会送给进来的低年级小学生。然后他从桌上拿起乔云山昨天让他看的准备材料，对照着文件改了改，又补充了点儿，便扔给了任静，告诉她乔云山要是再来，把这个给他。 正文 第六章 乐在其中 高斜阳和乔云山的相识是比较早的。 在他毕业的第二年，通过韩文清的介绍，他认识了这个小他一岁的师弟，那时刚刚毕业的乔云山就有着年青人很难具备的一种沉稳，韩文清对此大加赞赏，说他遇事沉着冷静，考虑问题全面，因此不论遇到了大事小情，只要方便都要请教他。起初高斜阳也被乔云山的成熟和稳重所吸引，这对于刚刚参加工作的年青人来说，确是很难得的。可随着进一步的接触和长时间的共事，高斜阳慢慢发现此人的成熟和稳重里隐藏了更多的心机……。 尽管一有机会就会把酒问苍天，就会聆听他那像是久经考验的处事学，但无论如何却让你亲近不起来，总觉得在他语重心长的话语里，暗藏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狡诈，这与他高斜阳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气慨是隔隔不入的。 后来由于乡校的布局调整，乔云山被调到了别的学校当上了校长，再后来又被调到乡政府借用，高斜阳与他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这次为了现代化学校的创建，乔云山和王刚两人以副校长的身份进入了大洼地小学，这也是高斜阳和乔云山之间第二次在一起共事，用高斜阳的话说，是祸躲不过。而乔云山却因能够再次遇到高斜阳而兴奋不已，终于又在同一战壕里战斗了。 高斜阳心里明白得很，乔云山找自己请教问题，绝不是寻求帮助，而是在为将来推卸责任打基础的。这让高斜阳觉得乔云山有些讨厌，但有时碍于情面，也不得不往好处想，这给了乔云山一个错觉，误以为他高斜阳有勇无谋，于是便更加坚定了“高斜阳就是自己的挡箭牌”这一信念。 艾锦云站在一摞档案袋前发着呆，按要求现代化学校必须是小班化教育，即每班学生不得超过三十二人，可现在的班容量最少的也有四十几人，多出来的人怎么办呢？从学籍里把档案抽出去吗？那这些人可就成了“黑户”了，将来到了初中入学时也是个难题，拆班吗？可拆出来的班上哪去弄老师呀！艾锦云头疼了。她拨通了校长室电话，问沈定邦怎么办。 沈定邦告诉她，乡教办也正在研究这事，估计暑假以后可能会分来一批老师解决拆班问题。艾锦云听了，紧锁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她放下电话，把学籍档案重新放到了档案柜里，既然暑假人员有变动，那就等假后再说吧。她看了看桌上的日程表，这两天要办的是社区联谊和资源共享的事，要德育处一同行动才好办，她想起了早上和高斜阳在楼梯上相遇的情景，禁不住又笑了。她抄起电话拨通了德育处。高斜阳正坐在电脑前为校园网站做着维护，由于网速的原因，每份文档或照片都要上传很长时间，在不耐烦的等待中，他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刚想查看一下备忘，电话响了，任静拿起听了听，然后递给了他：“艾主任找您。”高斜阳接过电话，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问道：“艾主任，有事吗？”艾锦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联谊校的事该办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城区走一趟？”高斜阳想了想：“还是让校长亲自出马吧，他人际关系比较多。”说完，放下电话出了德育处，正巧遇到了二次前来的乔云山，没等乔云山开口，高斜阳先行说道：“目录和日程表我都看了，大概就是那些，有几处我改了点儿，你去德育处找任静要。”乔云山千恩万谢。 高斜阳没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顺便问了问体育方面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一问倒让乔云山刚才那一脸的笑容顿刻全消：“这的体育此前简直就是一片空白，体育教师连教案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阳光活动、体质测验等方面了”。一顿牢骚过后，乔云山忽然贴进高斜阳的耳边问道：“听说这有一名体育教师自分来后就没怎么上班，有这回事吗？”高斜阳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连乡教办都拿他没辙。好在影响不大，毕竟绝大多数人还是有觉悟的。”乔云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去德育处找任静了。 高斜阳来到校长室，见艾锦云正在里面，转身就要出去。沈定邦叫住了他：“你来得正好，联谊校区的事你们都有涉及到，抓时间去一次第二小学，先协商一下，然后我们再安排个互动。”高斜阳斜眼看了看艾锦云，向沈定邦点了点头，沈定邦嘱咐道：“把相机带上，留点资料。”高斜阳答应着转身走了，艾锦云马上追了出去。 楼道里，艾锦云和高斜阳肩并肩在走着。“昨晚的事，对不起了。”艾锦云小声地说。高斜阳笑了笑：“今早的事你就对得起我了？”艾锦云捂住了嘴，可脸上的得意却没有掩盖住。高斜阳说道：“行了，你那两粒小黑牙我早就看见了。”“你讨厌。”艾锦云用她那袖珍拳头在高斜阳的后背上捶了一下，高斜阳指了指墙上的摄像头儿，示意她小心会有人看到，谁知艾锦云却若无其事地将双手倒背在身后，身体更加靠近了他。 高斜阳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就放下脚步，从教室的后门窗向里面望，韩文清正拿着一个平行四边形的教具冲学生大声说着：“大家注意看，老师就要变形了！”高斜阳“噗”的一声笑出了音，赶紧向前走去。艾锦云忙问：“你笑什么？里面讲什么呢？”“应该是三角形的稳定性吧！”高斜阳还在忍俊不禁。这让他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是一位老师在讲直线的无限延长性，他拿着粉笔延着黑板一直画出教室，学生们都面面相觑，这老师也太实在了吧！后来班长到办公室才发现，老师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呢。艾锦云也一边笑一边问他：“中午还去打球呀？”他摇摇头说道：“不去了，最近感觉有点累，中午想休息一下。”艾锦云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别太拼命了，注意身体，创建现代化学校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高斜阳心里有了些许感动，他叹了口气：“大家都在忙，尤其是硬件上，你看王刚和李红杉整天都是风风火火的。”艾锦云看着眼前这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心中涌起了一种冲动，一种久违的少女怀春般的冲动。 预备铃刚刚想过，心语室的门就被敲响了。高斜阳懒懒地起了床，向门挪去。午休时，艾锦云一直给他发短信聊天，搞得他很是疲惫，最后不得不把手机扔到抽屉里才合上眼。打开门，王刚拿着一本登记册进来：“帮帮忙吧。”“什么事？”高斜阳问。“教学仪器来了，帮忙注册一下。”王刚说着，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了起来。高斜阳点点头：“我洗洗脸咱就走。”在高斜阳的朋友当中王刚是比较老实了的一个，热心而且实干，在担任副校长前也是搞德育工作的，算是他高斜阳的同壕战友。他们一同到仪器室时，李红杉早就等候了。一个对着订货单查对，一个人报价，一个人造册登记，三个人整整忙了两个多钟头，才捋出了头绪。李红杉对王刚说：“体育器械也来了不少，怎么看不见他们动手呢？”王刚说：“文体是乔校负责的，他会安排的。”话音没落，乔云山推门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说：“还是人多好干活呀！”王刚用脚趟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随后说道：“体育室的人还少啊！谁有你手下的人多。”乔云山没坐，站在那一直“啧啧”有声：“那些人哪是干活的人呢！”高斜阳有点不耐烦了：“你看他们是拿工资的人吗？”乔云山一挑拇指：“还是老兄说的话厉害。”高斜阳把最后一件仪器的说明书放到档案盒里：“别总拿上面不当回事，更不要想有领导顶着，这次要是出差错，谁的责任谁负，就是普通教师也难脱干系。”李红杉长出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王刚摆摆手说：“你们先聊着，我得去找杨金钢，让他和钟玲燕交代一下，马上把仪器上架。”王刚出去了，高斜阳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一下脖子，说道：“我得去机房了，下节课是五一班的信息。” 钟玲燕一进仪器室，头就大了。杨金钢把以前的帐册放到她面前，李红杉把新帐册也交给了她，并嘱咐一定要按帐册名目将仪器摆好位置，标签贴准。钟玲燕问：“这些都是科学仪器吗？”李红杉点点头：“其它学科的都物归其主了。”钟玲燕别提有多后悔了，她原本是教语文的，因为和同班的数学老师闹了点矛盾，说什么也不干了，沈定邦做了多少次工作都无济于事，依高斜阳的想法就是让她直接去教办报到，可沈定邦要的是稳定大局，于是只好让她和科学教师换了个岗，谁知寒假刚开学，学校便接到了创建现代化的任务，望着这满屋子的仪器，钟玲燕怎能不后悔呢？自己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是被现实算计了。她没好气地用脚踢了踢跟前的一个大纸箱，“砰”的声，一颗斗大的人头从箱子里滚了出来，吓得她“妈呀”一声，原来她正踢在了人体模型上…… 正文 第七章 联谊 快放学的时候，高斜阳还在机房更新着校园网站，艾锦云发来短信，让他往西面的天空看。他不知出了什么事，立即扒着窗户望向西边，仔细地寻找着。这时短信又来了：余晖里，西天望，晚霞似锦云，相伴有斜阳。高斜阳又抬头向西边望了望，那景色的确很美，不由得心生感慨，当真是才女多情啊！想到此，他给艾锦云回了一条短信：余晖里，西天望，锦云吻斜阳，暗幕亦即将。艾锦云又发来了：夕阳无限好，何愁近黄昏。高斜阳敲回了：夕阳虽绚烂，只在一瞬间。 高斜阳不是木头，他隐隐感觉到了艾锦云对自己的好感。但他所顾忌的是艾锦云可能记远不会知道的。 舍命是网名，真名叫杜若岚，之所以被高斜阳称做室友，因为此前的德育处一直是高斜阳一人的天下，用英语组组长阿珍的话说，一进屋就能闻到飘着的那股光棍味。可随着教育工作的拓展，高斜阳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急需一名少先队辅导员来做他的助手，正在这时，杜若岚被分来了，这位音乐系毕业的师范生，理直气壮地进了德育处。从此光棍味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青春活力的体香。杜若岚身材修长，皮肤白晰，再加上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很是惹人，于是德育处渐渐地人多了起来，这令高斜阳有些不太舒服，为此他警告过杜若岚，可杜若岚说又不是她招惹的，人家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高斜阳火了，指着杜若岚说道：“你把德育处当成什么了，你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杜若岚嘟嚷了一句：“老封建。”但不满归不满，杜若岚还是对那些没事找事或是闲聊天的人下了逐客令，从此杜若岚落下个“冷美人”的雅号，高兴的却是他高斜阳。 不过有一个人是始终赶不走的，他就是马志文。本来马志文是很少到德育处的，可自从杜若岚进了德育处后，他的脚步也勤了许多，几乎每天都在要都要来德育处一两次，没话找话地和杜若岚聊会天儿，开始杜若岚觉得他还蛮热情的，可时间长了，就觉出这种热情往往有些过份，有时让她很是尴尬。杜若岚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和高斜阳是非常相像的，开朗豁达，不拘小节。她说很喜欢桌上放满纸笔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感觉，那会使人觉得心里特充实，特有成就感。不管这是什么逻辑，杜若岚的敬业精神还是让高斜阳非常满意的，尽管有时脾气上来了，也会罢工，但那也不过是跟他高斜阳怄气。 在别人看来，杜若岚俨然就是德育处的女主人，而她却也丝毫不避嫌，无论何时何地在何处，她叫高斜阳回德育处，总是那句话：回家，有事商量。这种毫不避讳的玩笑终于在马志文的努力加工下出事了。 那是周一早晨，杜若岚一进德育处，高斜阳便发现了她与往日不同，大大咧咧的笑语没了，很是淑女般的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从书桌上拿起那本崔永元的《不过如此》看了起来。高斜阳非常纳闷，凑过脸来刚要问什么，忽然发现了杜若岚红肿的眼睛，他立刻缩了回来，问道：“咋了？出什么事了？”杜若岚放下了书，把头伏在了桌子上。高斜阳没敢再多问，因为他知道杜若岚刚结婚不到一年，十有八九是和老公闹矛盾了，这种事外人是不好掺和的。 屋子里难得的安静，然而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杜若岚便抬起了头，说道：“马志文昨晚和我老公喝酒了。”“那有什么稀奇的，他们不是早就认识吗？”高斜阳不解地说道。“可他在喝酒时让我老公劝我离开德育处。”杜若岚说。“为什么？”高斜阳问。“他和我老公说要是我再不离开德育处，我的老公迟早要姓高。” 杜若岚像是很平静地说着。高斜阳听后却用力把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蹲，骂道：“他太小人之心了吧！”“我老公也和他急了，打了他一巴掌。”杜若岚接着说，“要是没有别人拦着，他好受不着，我老公当时都急眼了。”杜若岚说完喘了口大气。 高斜阳安慰道：“还好你老公相信你。”杜若岚的眼睛又湿润了：“可他回家后就和我吵了起来，让我以后离你远点。”高斜阳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要向外走，杜若岚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先行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高斜阳挣了一下，仍被杜若岚死死地抓着。他看了杜若岚一眼：“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杜若岚用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看着高斜阳：“你想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吗？到时候假的也成真的了！”高斜阳理直气壮地说道：“他马志文做贼，咱们怎么还心虚了呢？”杜若岚有些固执地说：“如果你去找他，我马上离开德育处。” 高斜阳怔了怔，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你老公会不会加重对我们的猜疑？”过了半晌，高斜阳才关切地问道。杜若岚摇摇头：“有时间我介绍你给我老公认识。”高斜阳点点头：“那太好了，希望就此打消误会。” 马志文一个星期都没来上班，此间高斜阳认识了杜若岚的老公并消除了误会，而杜若岚和高斜阳的这种无性密友的关系也一直保持了很久。旅游车里，杜若岚可以旁若无人地枕着高斜阳的大腿美美地睡上一觉；在她怀孕时，还会让高斜阳用手放在腹上来感觉胎儿的蠕动，每当此时，高斜阳的心里也是满满的喜悦。再后来杜若岚调到了别的学校，马志文也自那件事以后，很少再到德育处了，直到任静的出现。 有了教训自然要吸取，所以高斜阳对艾锦云是不敢太放肆的，生怕又会触碰到马志文那异常敏感的神经。 又是一个朝阳喷礴，高斜阳胡乱吃了点早点，跨上座骑刚要出发，忽然手机响了，艾锦云打来电话，告诉他先不要去学校，在家等她，说是一会接他一起去城一小商量联谊的事。高斜阳应了一声“好”，便重新回到了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身西装，那还是两年前为了参加区说课比赛特意买的，比赛回来后基本上就再没上过身，高斜阳觉得去城里的小学搞联谊，穿着上要讲究些，显得对人家尊重。一切收拾稳妥后，却发现了问题，不会系领带了！捣鼓了半天，最后还是按系红领巾的方法系上了领带，照了照镜子，也没觉得别扭，便出了门向村西的柏油路走去。 艾锦云今天也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她倒不是因为联谊，而是有机会能和高斜阳单独在一起，说不定还能一起午餐呢，所以这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不管高斜阳是什么原因对自己若近若离，这一次一定要改变他的态度。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高斜阳正站在村口的路边上向这边张望着，便加快了些速度。到了高斜阳身边，她停下车子，高斜阳拉开车门，本来艾锦云想问他来多会儿了，可一见他这身装束，先是一愣，继而忍俊不禁。高斜阳被她笑傻了，也看了看自己，心说这不应该吗？于是冲着捂嘴的艾锦云说道：“没见过帅哥穿西装呀？” 艾锦云止住了笑：“穿西装的帅哥我确实见的不少，但没见过把领带当领巾系的。”高斜阳这才明白，虽然自己不觉得别扭，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蹙脚。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挺长时间没带这玩意儿了，忘了怎么系。” 艾锦云下了车，绕了过来，伸手将高斜阳脖子上的领带解了下来，然后熟练地帮他打好。如此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这在他们之间还第一次，尽管艾锦云的动作很是熟练，但当手碰到高斜阳的肌肤时，仍不免有些抖。高斜阳看着艾锦云泛红的脸，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撩拨得他心乱，那特有的发香屡屡沁入他的鼻孔，更让他有些心旌意摇。 “好了，上车吧！”艾锦云拍了拍他的肩，高斜阳解脱似的迅速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联谊的事进展得很顺利，城区一小的德育校长是高斜阳师范的同学，他们受到了极为热情地款待，听说要搞联谊校，一小校长乐不可支，他说：“唉呀！我们正为这事发愁呢？”高斜阳问道：“你们发什么愁？”校长说：“上面给了任务，要我们城区的学校要尽快找到乡村的学校进行联谊，为现代化的学校创建完善资源共享。”高斜阳笑着说：“这么说，你们有支援我们的义务喽。”老同学在一旁搭了话：“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唅喧过后，艾锦云说要到处走走，校长马上让高斜阳的老同学作向导，带着他们楼前楼后、楼里楼外的转了个遍，艾锦云一边看一边往小本上记着什么，惹得高斜阳好生奇怪，心想有德育校长在身边，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凭着老同学的关系还怕人家保守？于是说道：“艾主任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以适用拿来主义的，告诉校长。”艾锦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同学急忙说道：“您甭客气，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能办，一句话。”艾锦云歉意地说：“下次吧，眼前还没想好，将来少麻烦不了你们。”高斜阳打着哈哈：“还是我们艾主任会说话。”“我看也比你强。”老同学咯咯地笑着。高斜阳让老同学和艾锦云在一小荣誉室前握手留了影，算是有了联谊资料。 正文 第八章 该死的电话 快近中午时分，高斜阳和艾锦云谢绝了一小的进餐邀请，二人来到了一家饺子庄。 高斜阳说道：“今天我请客，你点吧。”“吃素。”艾锦云把菜单递给了高斜阳，高斜阳点了两个素菜，又要了六两素馅水饺，艾锦云到前台拿了两鑵可乐。忙活完了，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忽然就感觉没什么话了，菜还没上桌，就一口一口地喝着可乐，高斜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偷眼瞟了瞟艾锦云，而此刻艾锦云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静止了几秒钟，随后都发出了会意的笑声。高斜阳正欲开口，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沈定邦打来了，问他现在在哪，高斜阳告诉他在城区，沈定邦说先别回学校了，下午去设备站帮李红杉搞电子模板。放下手机，高斜阳对艾锦云说：“我们回不去了。”“怎么了？”艾锦云问。“沈校让我们下午去设备站帮李主任。”高斜阳告诉她。这时饭菜都已上来了，两人又没什么话了，倒真是吃不言睡不语了。 高斜阳结了帐，两人从饺子庄出来，艾锦云看看了表，十二点刚过，就问高斜阳：“现在去哪？”高斜阳伸了伸胳膊，说道：“去车里躺会吧，我累了。不过你可以去逛逛商场。”艾锦云打开了车锁，高斜阳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将靠背向后一仰，便合上了眼睛。艾锦云其实并没有一般女人逛商场的爱好，只是买了件内衣就回来了。她悄悄地打开车门，进了车，把内衣放在了后座上，便也把驾驶座的靠背放平躺了下来。看着高斜阳如此近距离的睡相，艾锦云的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冲动，她轻轻地移动着身体，把头放在了高斜阳的胸前…… 一阵铃声惊醒了高斜阳，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后，里面传来李红杉的声音：“在哪呢？”高斜阳反问了一句：“你在哪呢？”李红杉说：“在设备站，你快点过来！”高斜阳答应了一声，关了手机打了个哈欠，此时他才发现艾锦云正枕着他的肩膀，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而他的左胳膊也正环抱着她，手恰好放在了她的胸部。高斜阳本想立即躲闪一下，可不知为什么，身体却没有动，艾锦云也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样子，就这样他们默默地互相注视着。高斜阳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不再听从自己的大脑了，它紧紧地抱着艾锦云，而且越来越紧，他已经听到了艾锦云急促的呼吸，这呼吸带着那股幽兰的馨香扑满了他的整个身心，唤醒了那与生俱来的野性。 高斜阳伸出右手，轻轻捋了捋艾锦云遮在眼前的秀发。艾锦云深情地看着他，充分享受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不时用舌尖舔一下有些干涸的嘴唇，也正是这一动作，让高斜阳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慢慢伏下头去，艾锦云闭上了双眼，也将唇凑了过来……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铃声响起，高斜阳一机灵，忙把艾锦云从身上推开，坐起来寻找手机。艾锦云顺势一翻身也坐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座位，又捋了捋头发，然后发动了车子。高斜阳从底下掏出了手机，此时铃声已经停了，来了条短信：回来时到艺社把布置教室用的KT板带回来。车子向着设备站的方向开着，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像台风过后的海浪久久不能平静。艾锦云有些埋怨那该死的电话，早不打来晚不打来，偏偏这时候，眼看一次大好的机会就这样丢掉了。高斜阳微侧着脸，用眼瞟着艾锦云，那逸满馨香的秀发，长长的睫毛，直挺的小鼻子，还有涂得艳红的珠唇，尤其是那尖尖的下颏……这让高斜阳有些浮想联翩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正被眼前这个秀外慧中的女人征服着，尽管他曾经为她在心里上筑起了一道防线。 王刚和李红杉坐在电脑前，二十根手指敲击得键盘哗哗山响，看到高斜阳他们进来，李红杉停住了手，站起来说：“你们可来了！”艾锦云问他：“你们不是早就把模板考贝了吗？”李红杉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搞的，到了咱们那说什么也打不开。”“杀毒了吗？”高斜阳问。“杀了，不管用。”李红杉无奈地说。高斜阳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王刚，问道：“考个模板有这么麻烦吗？”王刚停了一下，说：“要是光考模板就省事了，还用得着你们，主要是听培训。”“培训？”高斜阳有些不解。 这时一个设备站的老师走了进来：“李主任，你们的人到了吗？”李红杉赶紧答道：“到了到了。”王刚站起来对高斜阳说：“你来复制我这些，我和小艾去听培训。”说完领着艾锦云跟随那个人出了机房向大教室走去。模板复制完后，李红杉又把上发的硬件配置信息打印出来，和高斜阳一起逐一对照，将需要订购的设备打上红勾。 整整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李红杉喘了口长气。高斜阳问他：“把整个模板填写好要多长时间？”“两到三天，最难的是图书，新的多旧的少。最让人担心的是体育器材，没人动手。” 一直以来，李红杉都是一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不知道的不问，知道的不说，在领导和同事们眼里，绝对是个老好人，而现在也终于有了他担心的了。 “没事，有乔云山主管呢。”高斜阳说道。李红杉苦笑了一下，没言语。这时，王刚和艾锦云从大教室走了出来，招呼着他们，四个人便分别向学校赶去。在回校前，高斜阳和艾锦云去了艺社，拿回了KT板。 刚进学校大门，就看见一辆救护车停在教学楼门口，一群人正簇拥着一台担架从楼里急冲冲地出来，乔云山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张志国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高斜阳立即意识到出事了。 原来是韩文清快放学时，突然感觉到肚子不舒服，就去了厕所，谁知一蹲下去就再也没起来，幸亏冯亮去厕所时发现了他，此时的韩文清已是满头大汗，冯亮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了一句：“疼！”便晕了过去，冯亮赶紧拨打了120，又找来了乔云山。高斜阳下了C2又上了救护车，跟着到了医院，一直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总算稳住了病情。韩文清住院了，病因是喝酒引发的胃穿孔。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高斜阳走进了六年级办公室，王亮正捧着《周易》埋头苦读，见有人进来忙抬起头，看到是高斜阳，急忙问道：“文清怎么样了？”高斜阳瞪了他一眼：“是和你一起喝的酒吧？”王亮听出高斜阳是在埋怨他，忙辩解道：“文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嗜酒如命，谁劝提住呀！”“那就不应该喝。”高斜阳生气地说道，“三令五申地讲中午不准喝酒，你们几个总是不听，这回惹上麻烦了吧！”王亮放下书，凑到高斜阳近前问道：“校长对这事有什么看法？”高斜阳从韩文清办公桌上拿起了数学书，：“你自己去问吧，我先替他上课去。”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王亮在后面大声说道：“艾主任已经去了。” 高斜阳走到教室的后门向里面望去，只见艾锦云身着红色的连衣裙正站在讲台上，左手拿着三角板，右手拿着粉笔在黑板写着，娇小的身躯在硕大的黑色背景前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高斜阳的眼前又出现了艾锦云在车里看着他时那迷离的目光。 听生理老师讲，人的眼睛在遇到渴望的事物时，瞳孔会不自觉地放大，并发出炯亮的光茫，而当人陶醉在渴望的事物中时，眼神会变得迷离，这会让人觉得更加妩媚，大自然造化的人体真得很神奇啊！ “高主任在暗听啊？”尚淑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暗听是教师中流行的一个术语，就是事先不告诉讲课人，而是上课时随学生一同进入课堂听课，领导们叫推门课。高斜阳没有推门，而是在教室外面，像这样的听课方式被称为“暗听”。 “噢，不是，我想给文清代课，没想到艾主任早来了。”高斜阳忙应酬着尚淑兰，尚淑兰关切地问：“韩老师怎么样了？”“已无大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高斜阳边说边向回走着，尚淑兰跟在他身后：“这喝酒啊，既误事，又伤身，可人人还都好，奇了怪了！”“希望这次能给他们一个教训。”高斜阳说着把书递给了尚淑兰，然后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把书放回办公室，便径自下楼去了。 正文 第九章 图书室里的激情 韩文清等人中午喝酒并且喝出了事，按理说沈定邦一定是要开会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事对他的刺激好像不大，用他的话说，喝死活该。而创建工作阶段汇报会却一如既往地如期举行。 李红杉的硬件统计正如火如荼，张志国的图书登记也进行了一半，高斜阳的校园网在不死不活地等着电教中心的升级，联谊校工作就算初步答成，只有乔云山的体卫方面进展不大，器材刚刚上架还没造册，这让沈定邦有些着急。 眼看就到五月了，五月底，区教委要来检查硬件管理情况，如果到时连造册还都没有做，那他沈定邦挨批是肯定的了，况且在他沈定邦看来，挨批是小事，他在领导眼中的优秀形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红杉看了高斜阳一眼，高斜阳知道他的意思，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高斜阳提了个建议，将体育与艺术分开，由王刚副校长负责艺术类，乔云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体育硬件设施的统计与管理中。建议马上得到了沈定邦的认可，同时乔云山也倍感激动，千恩万谢地同王刚一个劲地握手，高斜阳注意到艾锦云此刻已经将手捂在了嘴上。 会后高斜阳立即亲自动手，重新布置了三二班教室，并组织全体班主任开了现场会，要求每个教室都统一布置成三二班的样子，具体要充实的内容则由各班根据班情而定。现代化学校的创建工作由几个专职人员开始走向全校。一周过后，所有的班级硬件布置均告完成，高斜阳各教室转了一遍，十分满意班主任的工作，心想老师们可以安心地度过一个假期了。 谁知就在四月三十日下午，沈定邦突然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当场宣布大洼地小学的全体教职工取消“五一”假期，所有的人按时到校上班。这一下老师们可炸了窝，任凭沈定邦怎么解释，不满情绪依然高涨，最后沈定邦拍响了桌子，老师们无语了，可不满却被深深地积压在了心里。 散会后，老师们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每个人的怨气在这里被凝结了。四楼办公室里，王亮唉声叹气：“本来和几个朋友说好五一一起去旅游，这下泡汤了。”冯亮也在一旁敲起了边鼓：“我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在他看来，建设现代化学校的工作压根儿就不是他们这些人的事，就算让他们做了什么，那也只是帮忙。 二楼办公室里，钟玲燕眼含着泪水一言不发，身边站着他的好友王晓敏，原来钟玲燕的老公是搞勘探的，结婚四五年了，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不到十个月，这几天她老公正好回北京开会，她本想借这个假期去和老公相聚，可偏偏沈定邦做了这么个决定，她又恨又怨，委屈得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涌。 高斜阳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搞现代化学校？搞现代化学校为什么要打突击战？用上面的话说用三个方面来理解：一是督促政府为教育投资；二是督促学校管理好教育资源；三是检查教师使用资源的合理性与充分性。可这些能是只争朝夕的事吗？三年前，市局就开始动员各区县准备创建工作，而像大洼地小学这样最基本的单位却在年后刚刚接到通知，两月前还是一具空壳，一年后却要看到你三年前的血肉，这不明摆着要做假吗？高斜阳来到走廊的尽头，打开了一扇窗子，一股凉风吹进，他好像清醒了许多，远方的天空飘荡着块块乌云，在乌云与蓝天之间一行大雁整齐地掠过，发出了傲人的叫声。风暴早晚要来的！高斜阳已隐隐感觉到。 一条绳子在他的眼前晃过，吓了他一跳，他把头探出窗外左右看了看，原来是几个民工正站在用绳子吊起的木板上给楼的外墙刷涂料，可能是刷完了一块，正在挪地方。他拉上了窗子返身回了德育处。 吃过晚饭，艾锦云的一条短信让高斜阳的心情好了起来。“很喜欢抱你睡觉的感觉，说实话，我有些离不开你了，尤其是天冷的时候。尽管你不逮耗子，还总掉毛。”高斜阳笑着心里暗道：“小样儿，又开始忽悠了，准是没事干了！”于是他回了一条：谢谢你的抬爱，有句话我也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其实我也……特别喜欢……我自己。短信发出后，他在想着艾锦云看完后的反应，是喜？还是悲？亦或只是为了消遣？他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等待着艾锦云的回复。不一会手机的屏幕亮了，高斜阳急忙拿起察看，是艾锦云的短信：当我听说你也特别喜欢自己，便开始想如何才能克隆出一个你来呢？高斜阳想都没想就回了一条：通过你呗。短信刚发出，他便后悔了，这样的玩笑是不是的些过了，会不会被才女耻笑？果然过了一个小时，他也没能再得到艾锦云的回复，他心中暗暗叫苦。 第二天，高斜阳早早来到学校，闹归闹，老师也都一个不少地按时上班了。高斜阳和艾锦云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通知到校长室开会。沈定邦三言两语说出了假期的安排：“你们各主管的工作都要在这个假期里完成，需用多少人，需用哪位老师，你们互相协调一下，我去召集老师们在会议室等着。”沈定邦还没出校长室，高斜阳就说道：“我需要的就是班主任，其他人归你们分配。”艾锦云说：“我现在还用不上什么人。”其他几位主管硬件设施的便围在一起开始分人。 高斜阳第一个到大会议室，把班主任们叫到了三年级二班的教室，布置了一些工作，主要是教室的布置，硬件上墙了，内容是要充实的，虽说这是第二阶段的事，但高斜阳心里清楚，班主任的事多着呢！早晚有干烦的时候，所以要把密度尽可能放开，早动手，晚休息，这是必然的。班级图书角的图书除了班主任号召学生自带互相传阅外，大部分还是要由学校图书室里的书来充实。 高斜阳找到张志国，见他正在整理医务室，便问有没有空儿，张志国听说要给班里图书角配图书，便拿出图书室的钥匙递给高斜阳：“在已经上架的图书里选，桌子上有记录本，先记着，以后都得重新编补。”高斜阳见他也实在是忙，就给艾锦云打了个电话，让她到图书室帮忙。 艾锦云放下电话，向四楼的图书室走去，高斜阳还没有到，她站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高斜阳上来，觉得有些无聊，用手指在图书室的门上随便地画着。当高斜阳出现在她身后时，竟然没有察觉。 “备爪子呢？”高斜阳开玩笑地说，艾锦云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了高斜阳一眼，嗔怪地说道：“诅咒你呢！”高斜阳故作惊讶：“没那么深仇大恨吧？”艾锦云转怪为喜：“我是诅咒你下班路上捡到一大笔钱。”高斜阳也笑了，边拿钥匙开门边说：“那我请你吃早点，豆浆随便喝。”艾锦云瞪了他一眼：“抠门样儿。”高斜阳乐得好像真得捡到了十万块钱，艾锦云不紧不慢地提醒道：“小心丢钱的人找你家去。”高斜阳满不在乎地说：“找呗，我又不是抢的。不过你说他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好处费。”这次轮到艾锦云乐了：“瞧你，就好像真的捡到了钱似的。”高斜阳回应道：“人可以不作为，但不能没理想。”“得了吧！就你这理想。”艾锦云不屑地说。“还不是你给诅咒的。”高斜阳反击着。 他们边聊边选着书，嘻嘻哈哈的，不一会儿便选得差不多了，高斜阳对艾锦云说：“你在这等着，我去通知班主任来领书。”艾锦云点头“嗯”了一声，图书架之间的空隙很小，一个人来回行走还可以，但若要容纳两个人并排却困难了许多，总得有一个人将身子紧贴在书架上，让另一个先行。 就在高斜阳想越过艾锦云向外走的时候，脚被地上的一捆未上架的图书绊了一下，身子向前趔趄，手不自觉抓住了艾锦云的肩膀，而此刻艾锦云却突然回过身来，拥住了高斜阳，并将唇紧紧地贴在了高斜阳的嘴上。这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高斜阳惊鄂地立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那屡屡的馨香又一次弥漫了他的全身，浸入了他的心底，并迅速柔软着他内心曾经最坚硬的东西。艾锦云的双唇湿润润的，吐着兰香在他的脸上游走着，伸出的小舌不时在他的唇间搅动，挑逗着，这使得他的整个身心像陷入了沼泽一样，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以至让他无法呼吸，同时放纵了他身体里最原始的野性，他猛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艾锦云，随后两个人的舌便搅动在了一起…… 正文 第十章 玩笑开大了 惊魂未定的高斜阳回到德育处，坐在椅子上，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两年前，杜若岚说她为马志文而来，可一年后马志文亲近任静是他高斜阳亲眼目睹，她和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呢？朋友？恋人？还是暧昧？高斜阳最初的想法是能和马志文这种人纠缠到一起的人也一定不会太磊落，可艾锦云的秀外慧中是众目共睹的，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他不想重倒杜若岚时的复辙，却又更不想轻易地放弃眼前这燃烧的激情。他的头有些疼了，下意识地伸出舌来舔了舔唇，那湿漉漉的温润好像还没有消失，刚才那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 新来的体育组长刘学恭又来找沈定邦要官了，这一次是由乔云山做说客。“沈校，您看我们学校现在的规模已经不小了，又处在一个特定时期，是不是向教办申请一下，给学恭弄个体育主任的职位？”乔云山非常客气地试探道。沈定邦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低头不语的刘学恭，说道：“乔校长，中学的规模比我们还要大，都没有体育主任这个职位，你让我怎么向上面开口啊。”又转向刘学恭继续说道：“你有了主任的职位不还是干现在的活，职、权、责一点都不会改变，又何必非要争一个主任的职位呢？”刘学恭还是不语，乔云山见状，马上接过话来：“是啊是啊，权责都没什么变化，为了那点儿主任津贴至于嘛。”“组长也有啊！”沈定邦终于明白了刘学恭一再要官的真正目的。 “组长才多少钱，跟主任没法比呀！”一直无语的刘学恭开口了，“如果只是组长，那我只负责干活，不担负责任，你们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但出了问题别找我。”刘学恭不温不火地说着，每一句话都暗含着威胁。乔云山突然发火了，他冲着刘学恭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校确实有困难，你说这种挌挑子的话，我看你组长都别干了。”刘学恭站起来就向外走：“正想辞职呢。”乔云山喊了两声：“你回来！回来！”但于事无补。 沈定邦看着乔云山，乔云山也觉得刚才的言语有些过激，忙道歉：“对不起，这人太不懂事了，直说有困难，还一个劲咄咄逼人。”沈定邦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体育这一块不能没人管啊！”乔云山点着头：“那是，我再去找找他。”说完退出了校长室。 整个下午，高斜阳再没有见到艾锦云，他在各个教室穿梭着，指导班主任们布置专栏、图书角，装订班训、国旗，忙得不可开交。而艾锦云自图书室出来后，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对着三十本档案，翻翻这个，看看那个，实在没有心情。她把手中的一本档案放回原处，坐回椅子上，身子向后仰靠着，闭起了双眼。她觉得有些累，想小憩一下。可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上午图书室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循环播放着，她也为上午的行为感到有些后怕，倒不是因为过份激情，而是怕高斜阳误以为自己放荡，那可真得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她张开了双眼，拿起桌上的手机给高斜阳拨了过去，“对不起，我不是不接你电话，我的手机没钱了，真的，不骗你，要不你给我先充50元话费吧，你瞧你这人，我骗你干什么呢？”讨厌的彩铃一直响着，艾锦云的心也一直紧张地绷着，心里不断地说，斜阳，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呀！ 她连续给高斜阳打了六、七个电话，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拨打一次，结果都是无人接听，于是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想去德育处找他。可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高斜阳从四三班教室出来，手里拿着铁锤，后面跟着四二班的班主任，径直往四二班教室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又回到了教务处。 身子刚刚坐稳，沈定邦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艾锦云连忙又站了起来，沈定邦把文件递给她：“你看看这个，开学第一天，局里就下来人听我们课，这是个关键，课堂过不去，现代化学校就别提。”艾锦云看了看，脸上显出了为难：“沈校，现在老师们的讲课水平您是知道的，A级课基本没有，B级课也到不了一半，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学生，试讲都没法进行。”“对着桌子讲。”沈定邦说道，“快下班时召集全体教师开个会，把这个布置下去，硬件归位后，全体教师每人都要准备一节课。” 吃过晚饭，高斜阳懒懒地躺在了床上，忙了一下午，他感到浑身的疼，听着《每日笑吧》，渐渐地眯上了眼，正在这时，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他抓过来打开一看，立刻有了些精神，短信是艾锦云发过来的：“怎么样？味道如何？”高斜阳知道她是问上午图书室的事，便回道：“农夫山泉，有点甜。”短信又过来了：“还想要吗？”“你都给过谁呀？”高斜阳开始有意地试探了。 艾锦云：“你是第二个。” 高斜阳：“第一个是谁呢？” 艾锦云：“前夫。” 高斜阳：“噢，是前夫山泉啊！难怪。” 艾锦云：“别阴阳怪气的，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高斜阳：“随便起来呢……” 半天没有听到回音，高斜阳似乎看到了被气得浑身发抖的艾锦云狠狠地关上了手机，他后悔玩笑开得有些过了，一定是伤了她的自尊。在高斜阳的眼里，如果抛开她和马志文的关系，那就是天使，高雅的气质，靓丽的外表，再加上掩饰不住的才气，所以他一直怀疑杜若岚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这样一个雅与才完美结合的精灵女人，怎么能和马志文扯上关系呢？ 高斜阳想得一点儿没错，艾锦云被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深深刺伤了。她关上手机，扑倒在了床上，委屈的泪水从心底里往外涌。自打和前夫分手后，四年的时间里，她从没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如此深的感情，包括曾经的马志文，更没有主动追求过任何人，在别人眼里她始终是个淑女，可为了高斜阳，她揭下了淑女的面纱，放下了天使的矜持，不惜自毁形象用语言，用行为去挑逗他，目的就是想让他注意自己，想自己，爱自己。可这一切努力在现在看来全是白费了。 “高斜阳，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枉我一个女人这么对你，你居然不动情，而且还嘲笑我，或许你就不是一个男人。”她心里恶狠狠地说道。 高斜阳左盼右等，终是没能再得到艾锦云的回信，心里的担心和懊悔就别提了，他鼓足了勇气拨打了艾锦云的电话，可正如他所料已经关机。在床上碾转反侧的他直到天亮也没闭上眼，无数个可能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让他无法应对。 怀着忐忑的心情，高斜阳走进了教学大楼。在外面他没有看到C2，坐在德育处不住地向外张望，弄得任静倒有些紧张起来，问道：“高主任，今天有检查的过来？”高斜阳忙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噢，没……没有……”“那您看什么呢？”任静由紧张变得好奇。“等小艾。”高斜阳并没怎么避讳。任静不吭声了。快十点了，老师们都早已到校了，除了少数几个人还在统计着硬件设施外，其余的都开始准备课了。 艾锦云还是没露面，高斜阳再次拨打了她的手机，这回通了，可好长时间没人接。高斜阳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任静一直暗中观察着高斜阳，发现他今天有些反常，要在不时不管工作压力多么大，或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轻易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在任静看来，高斜阳一向都那么得活泼开朗，好像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困难”和“烦”等这样不顺心的词儿。可今天是怎么了？她倒了杯水放到高斜阳面前，关心地说：“是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用得到我，您尽管说话。”高斜阳捧起杯子，吹了吹，放到鼻子下闻着茶香，许久也没有说话。任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走过来抚了抚他的肩膀，说道：“我先出去一会儿，有事打电话。”高斜阳点点头，任静出去了，他再一次拨打了艾锦云的手机，这一次还是没人接听。 高斜阳有些绝望了，他站起身来，喝了口茶，准备去教师办公室转转。这时桌子上的内网电话响了，他连忙拿起来，里面传来沈定邦的声音：“下午在教研室有个A级课指导，你和小艾去听一下，回来给老师们做个辅导。”高斜阳“哦”了一声，随即说道：“小艾好像今天没有来。”“谁说的？我刚才还看到她在教务处整材料呢！”沈定邦诧异地说道。高斜阳听罢，没等沈定邦再说什么，便放下电话，飞一般地冲出德育处，奔向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