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1章 乳母孟氏 第一卷 第一章 乳母孟氏 七月的山村,天气及其闷热,一个小女孩躺在屋内一张破旧的床上,床上的被褥因为常年使用,早已补丁密布。 小女孩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双目紧闭,只有眼角不时留下泪珠,口中一直喃喃低语:“母亲……母亲……” 吱~,房门打开,是一个妇人,手上抬着一个小瓷碗,瓷碗中有半碗黑色的药汁。妇人进屋后,走近床榻,坐下,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凳上,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小女孩擦掉头上细汗,然后轻轻拍着小女孩,唤着“小姐,小姐……” 。 小女孩似从噩梦中惊醒,尖叫了一声,坐了起来。待看清眼前人时,忽然抽噎起来,倏尔变成嚎啕大哭,妇人心疼,揽过小女孩,抱在怀着,轻轻抚摩着小女孩被汗打湿的头发。 过了一会,哭声渐渐消失,妇人扶起小女孩,温柔的擦去她的眼泪,抬起一盘的药碗,递给小女孩。 “小姐,快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很快就会好的”妇人温和的说 “嗯!”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接过药碗,喝下药汁,然后看着妇人,“孟妈妈,我还能回家吗?我好想我母亲!” 孟妈妈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亲亲小女孩的额头,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道:"小姐,以后人前,叫我娘,不要告诉别人,你姓李,你就叫云霓,是我的女儿,要好好活下去,你懂吗?” 李云霓轻轻点点头,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拉住孟妈妈的手,问到:“孟妈妈,我的母亲呢?那我还能见到我的母亲吗?” 孟妈妈面色一沉,似有嗔怒道:“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你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如果不过好现在,我们都要饿肚子,你的过去,你的曾经都必须忘记” 李云霓吓了一跳,颤抖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最后抿抿嘴巴,轻声到:“我知道了” 孟妈妈轻叹一口气,起身,扶李云霓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抬起药碗,转身离开。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李云霓开始哭泣,她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默默抽泣。 那天,母亲给她穿上小丫头的衣服,并给她扎上麻花辫,她耳边满是仆妇们的哀嚎声,求饶声,以及金属撕裂肌肉关节的声音,母亲把她揽入怀着,极用力的抱了抱她,随后将一个玉坠挂在李云霓脖子上,唤过旁边一直照顾她的乳母孟氏,将李云霓推入孟氏怀中,打开屋内密道,让孟氏进入,随即关上密道入口……,在密道关上的那一瞬间,李云霓分明看到母亲那绝望的眼神。 哭泣过后,李云霓觉得自己很累,翻一个身,听到屋外似乎起风了,药的作用似乎起了效果,李云霓觉得自己眼皮很沉,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屋外,孟妈妈依然站在门边,听到哭泣声渐渐停歇,才慢慢离去。 天刚微微亮,孟妈妈起身,头还在隐隐作痛。她揉了揉眉心,坐在床边,打开了一个布袋,将布袋中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几支玉镯,几个发簪,一个玉佩,几个小银锭。孟妈妈叹息,带走小姐前,夫人硬塞给她的小包,因为太仓促,只有夫人随身携带的几样饰品,未来该怎么办呢,孟妈妈想到这里,刚刚揉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忽然,院子里听到一阵脚步声,孟妈妈急忙把饰品装回布袋,并塞进叠好的被褥中,正在此时,屋门打开了。 远远的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入,之间他面色黑红,走路趔趄,一进门便嚷嚷开:“月钱拿回来了没有?” 孟妈妈一听,怒道:“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已经把月钱全部都给你了,可你做了什么?只会喝酒!” 男子一听,大怒道:“败家玩儿,老子愿意,隔壁不是住着一个小女娃么?去,把她买到吟月楼!” 孟妈妈闻言大骇:“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李家的小姐呀!” 男子嘿嘿一笑:“小姐?已经没有李家了,一个小姑娘吃我的用我的,给老子挣点钱,有什么不对,我已经跟老鸨说好了,下午就把人给她送过去,在吟月楼吃的好,穿的好,不比跟着我们受苦强?我们还有几两银子。” 孟妈妈一听,气的不住发抖,想到过往他对自己的种种,心头一阵发紧。 男子还在喋喋不休到:“早让你听我的,当年你要是肯把舒儿送去吟月楼,她也不会病死,啧啧……,听话,下午把那个小丫头送去吧!”说毕,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在孟妈妈面前一晃,“看,银子,老鸨给的订钱我都收下了,三两银子咧 。” 孟妈妈先听到舒儿的名字,浑身一震,然后看到男子在自己眼前晃过的银锭,开始颤抖,舒儿,是她一生的痛,当年她的女儿是那样乖巧听话,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逼着自己把舒儿送去妓院,她不同意,便遭到一顿毒打,后来男人打累了,锁了房门便离开去喝酒,是舒儿陪着她,心疼的给她擦拭伤口。可怜舒儿后来染上时疫,本来去找个郎中,好好看看,也是可以治好的,偏偏又是这个人,为了赌博,偷走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舒儿就这样一天天熬着,终于有一天,最后叫了一声娘,便离去了…… 孟妈妈倏尔起身,拢了拢散乱的发髻,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人,走近,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好,我这就去把小姐叫起来,给她打扮打扮,卖个好价钱,但是我这里没有头绳,你去胭脂铺买几根红头绳” 男子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开心的出去了。 孟妈妈见男子走远,快速走到床边,拿出刚刚藏起的布袋,放入怀中,迅速走了出去,到隔壁李云霓住的厢房,也不敲门,推门而入。 李云霓早已被隔壁的声音吵醒,她很害怕,听到有人开门,便闭上眼睛装睡。忽然听到孟妈妈叫自己,便揉揉眼睛,睁开。看见孟妈妈一脸焦急,忙问:“娘,怎么了?” 孟妈妈一愣,忽然想起昨夜自己对李云霓的嘱咐,微微一笑,然后迅速为李云霓穿上衣服。 李云霓看着孟妈妈,不知道为何乳母那么着急的给自己穿上衣物。孟妈妈给李云霓穿好衣物,拉起她的小手,便向屋外急急走去,甚至来不及关上屋门……。 一路西行,孟妈妈拉着李云霓的小手,手上慢慢有了粘腻的细汗,离开那个小村庄后,孟妈妈回头,看了看只有依稀影子的村庄,叹口气,低头,看看李云霓,蹲下,抚摸她的脸颊,温柔的问:“云霓,你累吗?要不,娘背你吧!” 李云霓摇摇头,看了看孟妈妈,道:“娘,我们要去哪里?” 孟妈妈握紧李云霓的小手,坚定道:“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我会照顾你!一直照顾你!” 第一卷 第02章 山穷水尽 第二章 山穷水尽 一路西行,已经走回京都的郊外,孟妈妈抬头看看太阳,已日上三竿,依然不敢放慢脚步,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李云霓的小手也越来越湿滑,正是酷暑难当的时节。孟妈妈看了看身边的李云霓,心中很是不安。 忽然,她想到前面有一个庵堂,多年前路过了一次,现在它就在眼前,心头一热,握住李云霓的手更紧了紧,向岔路口走去。 一路翠霞掩映,满目都是绿色,阳光被树叶层层遮挡,倒显得有些凉爽,山路曲折,终于远远的看到一个庵堂坐落在群山中,一路走过,石板路上有厚厚的苔痕。 走近庵堂,看到的是一个极小的主殿,和两件小偏殿。只有几个小尼在殿内打扫,庵内甚是干净,连一片落叶都不见,庵门上有一块破旧的匾额,有几个剥落的大字:妙心庵 孟妈妈有些踟躇,犹豫了一下,终究咬牙,走进庵堂。 看到有人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小尼放下手中的拂尘,走上前来,双手合十行礼道:“施主,是来礼佛吗?” 孟妈妈还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了愣,有些出神,小尼看了,随即转身,向后殿走去。 一会,后殿走出一个中年女尼,穿着灰色的素衣,面容沉静,她对孟妈妈一样双手合十行李到:“施主,贫尼慧心,您到我庵中有什么事吗?” 孟妈妈看到慧心,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着急,头上竟渗出吸汗,身旁的李云霓看见了,微一仰头,看着中年女尼,还礼道:“慧心师傅,有多余的客房吗?我和我娘想在庵中小住时日,一边想礼佛,也想修心。” 女尼听后,微微一笑,点头道:“客房有,山居简陋,施主不要嫌弃才好!” 李云霓听罢,屈身,行了一个大礼,道:“那便叨扰师傅了!”。 慧心师傅看到李云霓挂在胸前的玉坠愣了一愣,然后微笑着看向身后:“静纯,带两位施主去厢房。” 刚刚那个略大些的小女尼嘻嘻一笑,应了声是,快步走了过来,引着孟妈妈和李云霓向后殿走去。 后殿是一个三边有客房,一面是佛墙的小院,院中有一株枣树,红艳艳的挂满枝,客房似乎没有香客,院子里极是安静。 “施主,请住西厢房!”静纯带着孟妈妈和李云霓走进厢房,随即有嘻嘻的一笑,看向李云霓,眼睛咕噜噜一转,开心道:“小施主,你饿了吗?我给你送些斋饭吧,慧诚师叔做的包子可美味了,大家都喜欢!” 李云霓抬头看了看孟妈妈,孟妈妈也觉得自己腹中饥饿,便向静纯道:“那便谢过小师傅了!” 静纯一听,便笑嘻嘻的跑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孟妈妈回身走进房间,房间内陈设非常简洁,一张木床,一个木桌,桌旁有2个木椅,靠近床边有一个罗汉床,床上两边各有一个软垫,中间有小几,小几上有一套茶具,茶具旁有一摞书,似是佛经。 孟妈妈走到床边,铺开了床铺,然后招呼李云霓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她身旁,陷入了沉思。李云霓喝罢,乖巧的把头搭在孟氏腿上,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屋外枣树上的蝉鸣。 半晌,有人敲门,李云霓起身开门。看到静纯手上抬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笑嘻嘻的望着她,李云霓接过,屈身道谢,静纯就是笑,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向李云霓,又笑了起来,然后一溜烟跑开。 李云霓看来看静纯离去的背影,转身进屋,放下盘子,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孟妈妈,然后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看着孟妈妈,道:“娘,我们以后要暂住在这里吗?” 孟妈妈脖梗发硬,再无胃口,放下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呷了一口,叹了口气,低语道:“是啊,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哪里才是我们的容身之所?” 李云霓听罢,耸了耸肩,吃完一个包子,便把脑袋搭在桌子上,想着自己的事情。 晌午,忽然听见院内有人声,然后又是一阵吵嚷,李云霓忙出门去看,却听到有耳熟的男人声音,似乎是孟妈妈的丈夫,她忙悄悄躲在院门边向外忘,果然是他,只见他正在与小尼争辩,身后则跟着几个同样是村民打扮的人。 李云霓心惊,正在此时,孟氏也推门出来,看到李云霓,还不待她开口,却看到李云霓比出噤声的手势,随后她听到那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顿时面色苍白,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发抖。李云霓见状,忙将孟妈妈扶起,心中愤恨不已,紧紧握住自己戴着的玉坠。一咬牙,拉着孟氏便从侧门走出,走向慧心大师所住的禅房。走到禅房门口,敲了几下房门,正好静纯开门,笑嘻嘻的问道:“施主,是来找慧心师傅吗?” 李云霓点头道:“请问慧心师傅在吗?” 静纯笑道:“师傅在,我去给施主沏茶!”然后开了门,让她们进屋。 李云霓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进屋。看到慧心正在罗汉床上看着一本佛经。慧心看见有人进来,抬头,发现是李云霓和孟妈妈,略一点头,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礼道:“施主,有什么事吗?” 孟妈妈站在原地,一时窘迫。李云霓咬了咬牙,向前几步,双手合十,回礼道:“叨扰大师几日,心里很是惶恐,但是,有个事情,大师一定要救我们!” 慧心皱了皱眉,起身,道:“施主,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云霓开口道:“大师,我是刺史家的女儿!” 此言一出,孟妈妈急忙拉住李云霓,可是李云霓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刺史府遭遇乱军屠杀,大概现在只剩下我了。”随后一指身旁的孟妈妈道:“她是我的乳母,乘乱带我逃出李府,带我回了乡下,但是她的丈夫容不下我,一直嚷嚷着要将我卖去妓院,孟妈妈带我又逃了出来,刚刚我看到那人已经追到庵中,正在前殿吵闹不休,定是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慧心听罢,目光忽而变得冷冽,眉心一跳,道:“施主,你们今日就在这里,千万别出去!” 孟妈妈一听,急急伏身,道:“师傅大恩” 慧心想了想,复道:“施主,香客中有一个牙婆,与我是至交,但是她每月只来上香一次,你就在庵中安心住着,她来的时候,我向你引荐,庵堂终究不是久住的地方,我们也要筹谋一个落脚地!” 李云霓一听,眼泪簌簌往下掉,一边拂袖抹泪,一边向慧心行礼 慧心叹息一声,扶起李云霓。 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轻轻的敲门声,慧心应了一声“进来”,只见静纯笑着进屋,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壶茶。 静纯进到屋内,放下托盘,给慧心和孟妈妈各斟一杯茶,然后笑嘻嘻的退到一旁道:“师父,前殿有几个村民来寻找亲人,。 慧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遂看向静纯,道:“韩姑这个月来过了吗?” 静纯一愣,想了想,道:“师傅,韩姑是上月十五来的,还带了桂芳斋的糕点来供奉,这个月还没来!” 慧心听罢,看向李云霓,浅笑道:“施主,请回吧,韩姑来的时候,我会叫您!” 孟妈妈忙起身拉着李云霓,伏身拜谢,才出了禅房。 孟妈妈一走,慧心便让静纯关了房门,自己有坐回罗汉床,打开刚刚看了一半的书卷,只翻了一页,却又轻轻叹息。 静纯听到后,收去脸上笑容,问道:“师傅,刚才前殿有人来寻人,难道就是她们?我看来者不善啊” 慧心看了看静纯,又叹息一声,才问到:“你看他们找的这对母女,如何?” 静纯听闻,想了想,道:“师傅,她们,恐怕不是母女,那个年纪大些的施主,只是一般村妇,可那个小施主气质不凡,绝非一般村妇所出!” 慧心听罢,放下书卷,看着墙上挂这的一个禅字,陷入了深思。好一会,才道:“静纯,这两个人到我庵中,定然有她们的难处,平日不可怠慢,韩姑来礼佛时,请她先到我房中,我有事与她商议。” 静纯垂首到:“是!”然后收拾了茶具,后退几步,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师傅,我已经打发了来寻的人,师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静纯一走,慧心便起身,走到窗前,口中自语到:“京都刺史李氏?” 李云霓和孟妈妈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 李云霓忽然目光深沉道:“娘,你其实不用那么辛苦,把我卖了,这样你能好过些!” 孟妈妈脸色一沉,道:“云霓,我一定会把你抚养成人,知道吗?” 李云霓看着孟妈妈,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抬起头,这次她看向天空,看了看,然后对孟妈妈说道:“娘,快要下雨了,这天阴沉沉的!” 孟妈妈也看了看天,只见乌云已经升起,遮蔽了太阳,一阵风吹过,卷起了树叶与尘土,她有些心悸,拉过李云霓,想屋内走去,刚进屋就听到屋就看到一道闪电,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炸雷,接着噼啪而下的雨点,击打着地面,孟妈妈赶快关上门窗,看到屋外已渐渐黑了下来。 李云霓回到屋内,坐在桌旁,透过门缝,还能闻到屋外潮湿的味道,想到那日家族遭遇的屠戮,打了一个寒颤,孟妈妈看到,也坐在她旁边,握住李云霓双手,看着她,开口道:“云霓,别怕,娘会一直陪着你!” 李云霓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第一卷 第03章 阴谋初现 第三章 阴谋初现 经过几日的大雨,天气终于晴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青草气息。李云霓坐在床边,手上捻着一片树叶,无聊的打发着时间。 忽然听到前院人声嘲杂,似是有香客前来礼佛,她觉得心中烦闷,下午天气又很是炎热,有些懒怠,便起身像卧榻走去,孟妈妈正坐在屋中绣着一个肚兜,见到李云霓起身,问道:“怎么了?” 李云霓淡淡一笑,回答:“娘,我有些困乏,想睡一会!” 孟妈妈点点头,继续低头刺绣。 前殿中,有一个中年妇人,前来礼佛,只见她带着一个食盒,极为虔诚的跪拜。然后起身,将食盒递给身边敲木鱼的小尼,道:“静思,慧心大师在吗?” 那个名叫静思的小尼,放下木鱼,看着妇人道:“师傅一直在禅房,韩姑请跟我来” 一路无话,韩姑跟着小尼,走到禅房门口,轻叩房门,只听见屋内应了一声,韩姑便推门而入,静思见状,替韩姑关上房门,然后一溜烟跑回了前殿。 韩姑进到禅房,便径直走向慧心身旁的侧座,坐下后,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也不喝,只是用手指抚摩着杯口,然后看向慧心。 慧心眯起眼睛,看着韩姑,半晌,方才开口,道:“京都有何动向?” 韩姑面色一凝,道:“半月前,京都突遇兵祸,好几个朝臣都遭遇了灭顶之灾” 慧心面色一白,扭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道:“不知是哪几个朝臣遭此大劫?” 韩姑想了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方才道:“御史沈家,少卿王家,刺史李家,还有刚刚外放回来的前太守魏家。其中沈家、李家满门皆亡。 ” “皆亡?”慧心挑起眉头,忽然一笑,那笑容很快隐去,连韩姑都不曾发现。 “大手笔啊!”慧心淡淡道。 韩姑只是笑,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纸信笺,递给慧心,道:“大师,我们都有事情要做了!快准备准备吧!” 慧心皱了皱眉,结果,打开信笺,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锦帛。 慧心起身,走到禅字挂画前,伸手,摸了摸挂画下的卷轴,然后叹息一声,打开卷轴一边的暗格,暗格内有一支小小的松烟墨,她拿出松烟,走到桌前在砚台上兑了些水,然后用松烟轻轻的研磨着,很快墨汁浓腻。 慧心又走回禅字挂画前,收起松烟,回到桌前,将锦帛在刚刚研磨出的墨汁中沾了沾,复又打开,很快锦帛上显现出金色小字,慧心看完,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吹燃火折后,燃起了刚刚的锦帛。 韩姑一直正在一旁,知道锦帛化成灰烬方才开口,道:“大师,可有难处?” 慧心听罢,嘴角微微扬起,道:“香火不旺啊” 韩姑闻言,大笑道:“慧心大师,您何时缺过香火钱?” 慧心只是笑,忽然对韩姑说:“替我安排一对母女去太傅身边,不可张扬” 韩姑眼睛一亮,道:“师傅可是有了筹谋?” 慧心点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韩姑闻言,看了看桌边的灰烬,道:“有人选了?” 慧心略一点头,起身,打开了房门,屋内顿时敞亮了起来,随后她轻轻喊道:“静纯!” 很快便看见静纯含笑从侧房中走了出来。 只见她双手合十向慧心施了一礼,随即垂手而侍。 慧心道:“去请厢房中住着的那个施主过来,就说韩姑来了!” 静纯听罢,眼睛咕噜一转,便转身去了。 慧心回头,看向韩姑,韩姑随即道:“大师,我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两人会心一笑,坐下,不再言语。 很快,孟妈妈和李云霓来到禅房,孟妈妈很不安,深怕牙婆无法介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万一真是这样,她和云霓该如何过活! 进到禅房,看到一个妇人坐在慧心大师身旁,孟妈妈先是双手合适对慧心行礼,随后屈膝,对那夫人施了一礼,李云霓便也跟着行礼。 韩姑看着,笑笑,道:“坐下,让我瞧瞧!” 孟妈妈闻言,赶快拉着李云霓坐在下首。 韩姑看了看孟妈妈,又看了看李云霓,眼中一阵打量,随即笑着道:“我是牙婆韩氏,大家都管我叫韩姑,这位夫人是要我做什么?” 孟妈妈闻言,急忙道:“韩姑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哪是什么夫人呀,我就是个村妇,带着女儿逃难来的,想让您给指个活路,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韩姑听罢,摆摆手,看向李云霓道:“这小丫头倒是生的秀气,今年几岁了?” 李云霓看了看韩姑,道:“十岁了,姑姑。” 韩姑有问道:“可识得几个字?” 孟妈妈听闻,大骇,抢言道:“不识得不识得,乡野村妇哪里识得字呢” 听到孟妈妈的话,李云霓动了动嘴,然后什么都没说。 韩姑眼睛眯了眯,看向慧心,慧心只是笑着轻轻摇头,韩姑叹了口气,道:“太傅府现在要找几个粗使婆子,你可愿意去?” 孟妈妈听闻,急忙道:“愿意愿意,请韩姑引荐一二。” 韩姑听闻,起身道,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明日你们便随我一起到京都,我带你们去太傅府吧。 孟妈妈听罢,拉着李云霓急急道谢。 韩姑看着孟妈妈,道:“我还有些事,要与慧心师傅说说,你们先请回吧。” 闻言,孟妈妈拉着李云霓有事屈膝行李,方才退出房门。 韩姑听着屋外脚步声渐远,起身,关上房门,又回到桌前,坐下。看着慧心,倏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道:“大师,你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大师要做什么?” 慧心看着韩姑,手中依然捻着佛珠,闭着眼睛,口中轻声诵念佛号。良久,才开口道:“什么都不用做”。 韩姑眼睛一亮,有问道:“大师,她是谁家的孩子?” 慧心忽然抬起手,在嘴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抬眼,又看向墙上挂着的禅字,只愣愣出神。 第一卷 第04章 随波逐流 第四章 随波逐流 孟妈妈和李云霓回到房内,关上门,孟妈妈方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床铺上,微微喘息。 李云霓看了看孟妈妈,开口道:“娘,你为何告诉牙婆我不识字?” 孟妈妈听罢,然后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李云霓,抬手,摸摸她的头,开口道:“云霓,如果你识文断字,那谁还会相信我们是母女,引起别人怀疑,如果发现你是李家遗孤,单凭我一人之力,如何救你?” 李云霓听完,心中一惊,忽然想到自己挂在胸前的玉坠,忍不住用手握住,垂眼,然后不再说话。 次日清晨,李云霓很早就被孟妈妈叫起,用过早斋,便在院中等待韩姑,果然,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韩姑出现在院门口,身后则是跟着一脸笑意的静纯和抱着一个包裹的静思。 孟妈妈忙起身迎上前去,对着韩姑屈膝行礼,韩姑摆了摆手,说道:“跟我来吧!”随即转身想院外走去。 听到这里,孟妈妈回头对李云霓招了招手,李云霓会意,向前走去。静纯对着孟妈妈柔声道:“施主,师傅看你们并无换洗衣物,给你们准备了几件旧衣,你们一并带去吧!”说罢从一旁静思手中接过包裹,递给了孟妈妈。 孟妈妈接过包裹连连道谢,随即挂在肩头,一手牵起李云霓的手,准备往院外走,这时,静纯又叫住了孟妈妈:“施主!” 孟妈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静纯。 静纯走近李云霓,低下头,摸了摸李云霓挂在胸前的玉坠,然后收了笑容,道:“施主,前路辛劳,这样明显的首饰,就不要挂在衣外了吧,小心遭到别人惦记!” 李云霓听到此话,面色大变,心中惊惧,额上忽然冒出细汗,赶快将玉坠贴身藏好,抬眼看向静纯。看见静纯面色平和,方才放下心来。 静纯又拍了拍李云霓肩膀,道:“快去把,韩姑不是好耐心!” 孟妈妈听到,遂又牵起李云霓的手,大步向前赶去。 庵门外,果有一辆马车,车夫是一个中年的男人,车身朴实,马也瘦削。韩姑与慧心站在马车前,似乎正在闲聊,慧心看到孟妈妈和李云霓出来,对二人招手,目光柔和。 孟妈妈和李云霓走到近前,自然是双手合十行礼,然后千恩万谢,随即上了马车,韩姑与慧心聊毕,也上了马车。然后听到车夫一声鞭响,马车缓缓的离开了妙心庵。 一路无话,车向着京都的方向驶去,慢慢的,开始有了人影,田地,再然后是城池,马车驶入城门的时候,李云霓抖了一下,孟妈妈发现了,双手紧紧握住李云霓的手。韩姑则一直眯着眼睛休息,只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 沿着官道一直走,沿街的叫卖声,还有路人交谈的声音传到李云霓耳中,她更是不安,这几日在庵中,没有在喝安神的药,她已经连续几日噩梦连连,现在又回到京都,她恐惧极了,孟妈妈一直任由她靠着,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下,韩姑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便敲着肩膀下了马车,李云霓与孟妈妈随即跟着下了马车。 马车是在一个府邸的后门停下的,只见这个后面开的并不十分大,门内有几个仆妇在院内清洗着衣物,叽叽喳喳的笑闹着,韩姑进门后,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赵妈妈在吗?” 仆妇中间有一个夫人很快起身,她衣着在一众人中并不显眼,但是眼睛极有神采,满是精明的样子,只见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速迎了上来,道:“哎哟,韩姑啊,多久不见啦,我要的人呢?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韩姑哈哈一笑,道:“来了来了,还带了个小丫头,也能做些事情!就要麻烦赵妈妈多照顾照顾了!” 赵妈妈看了看韩姑身后,随即招了招手,道:“进来吧,我这里缺几个厨房粗使婆子,你能做吗?” 孟妈妈听到,急忙说:“能做能做,我们在乡下,这些都做惯了的!” 赵妈妈看了看李云霓,道:“你会什么?” 李云霓抬头,看着赵妈妈。孟妈妈想开口,被韩姑拉了一下,愣是把话咽了回去,然后也看着李云霓,李云霓想了想,对着赵妈妈盈盈行了一礼,道:“妈妈,万福,我会刺绣!” 赵妈妈听罢,刚要开口,看到李云霓和孟妈妈身后的韩姑,只见韩姑对她微一点头,随即会意,笑着说道:“罢了罢了,看你还算识礼,跟着我做个洒扫的丫头吧!”然后她想了想,对孟妈妈说道:“每月1两银子的月利!”然后又指着李云霓道:“这个小丫头500钱!你们愿意做吗?” 孟妈妈闻言,忙道:“愿意愿意,我们当然愿意!” 赵妈妈听到,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先前两步,递给韩姑,道:“那就谢过韩姑了!” 韩姑在赵妈妈递碎银的时候用手帕遮了一下,随即抽出手来,晃了晃碎银,道了一声谢,然后看向孟妈妈,道:“那我便回去了!” 孟妈妈急急拉着李云霓行礼,千恩万谢,与韩姑告别。 别过韩姑,李云霓和孟妈妈便跟着赵妈妈进到院内,赵妈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们叫什么?” 孟妈妈道:“奴婢孟氏,这是我的女儿,云霓。” 赵妈妈略一点头,向着院里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向着其中一个妇人道:“崔妈妈,带着孟氏去厨房吧,然后把这个小姑娘安排去五小姐院里,做个三等丫头!” 崔妈妈闻言,站了起来,对着孟妈妈和李云霓招了招手,道:“跟我来吧!”然后转身,往院内径直走去,孟妈妈拉着李云霓的手,跟了上去。 很快到了一处厨房,崔妈妈对里头喊了一声,很快有几个小丫头探出头来,看着崔妈妈便笑,崔妈妈对着孟妈妈道:“孟氏,以后你就在这里工作!” 孟妈妈连连点头,然后不舍的看着李云霓。 崔妈妈看了看,道:“五小姐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得空小丫头就能来看你!” 孟妈妈眼睛一红,扭头抹泪。 崔妈妈叹了口气,道:“走吧!”然后拉住李云霓的手,边沿着一条走廊继续走去。 曲折间,到了一个院子前,院子门上有牌匾,写着兰淑斋三个字,崔妈妈放手,走进院子,迎面迎来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秀丽的丫头,开口道:“崔妈妈,你来做什么?” 崔妈妈满脸带笑道:“映红姑娘,我这是帮赵妈妈带个洒扫丫头来!” 映红看了看一旁的李云霓,扭头便想院中走,几步后,回头道:“你是傻了吗?进来呀!” 崔妈妈赶紧推了李云霓一把,李云霓便跟着映红进了兰淑斋。 第一卷 第05章 兰淑斋内 第五章 兰淑斋内 随着映红的脚步,李云霓穿过花厅,走过长廊,一直向里走,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一侧扎着一个秋千,中间是石桌椅,石桌上有一个棋盘,过了花园是一处宅子,中间的屋子门虚掩着,看得见挂着厚厚的门帘,门上的漆有些剥落。 走到宅子后面的小院,院中有四五个小丫头,十二三岁的样子,叽叽喳喳笑闹,映红停住脚步,看着李云霓,问道:“你叫什么?” 李云霓看着映红道:“云霓,我叫云霓!” 映红目光扫过李云霓,然后看着最小的那个侧房,道:“你就住那个屋子!” 那群小丫头看到李云霓,纷纷围了上来,打量着她。 映红淡淡道:“她叫云霓,从今天起,就在兰淑斋伺候,跟你们一样,三等丫头!”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总这样,你不要在意!”其中一个小丫头拉起云霓的双手,对她笑着说 。 云霓也笑,但她现在心里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忽然离开孟妈妈,更觉得不安。 另一个小丫头也看着李云霓,笑着道:“我叫佩瑶!”随即指着一旁一个眉目清丽,身材纤细的丫头道:“她是清婉!”最后指着那一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穿着却是一个粉衣,一个蓝衣的少女道:“那个穿粉衣的是澜清,蓝衣的是澜澈,她们是双生子!” 李云霓闻言一一行礼,道:“我叫云霓,各位姐姐!” 那个叫佩瑶的小丫头,性格似乎很是活泼一直拉着李云霓,介绍着兰淑斋的各种规矩。 忽然,佩瑶脸色一凝,笑容顿时不见了,低声对李云霓说道:“五小姐出生不好,姨娘死的早,家里都没有说话的份量,你要是怀了高攀的心思,现在去回了赵妈妈,也还是可以去别的地方的,免得到时候叛主!” 李云霓听完,愣了一下,随即惶恐,道:“不会的,我没有别的心思!” 佩瑶想了想,又拉起李云霓的手,向偏房走去。 进到房内,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但是内墙有一排连铺,整整齐齐叠着4个被子,其中一个铺位上有一个针线篮,篮内有一把大剪刀和一个没有绣完的手帕,连铺一旁有一个大柜子,从剥落的木漆上就能看出,用的已经很旧,靠窗的地方有一个木架,从上到下放着4个铜盆,盆边搭着毛巾,然后有一个梳妆台,台上有4个小小的妆匣。窗户半掩着,窗外是一棵桂花树,有些桂花已经开放,染的屋内都有淡淡的香味。 只见佩瑶径直向柜子走去,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被子,一个软枕,被子不算新,但是整洁。随即又拿出一条毛巾,一并递给李云霓。然后蹲下,在柜子下摸索一会,抽出一个铜盆。站起,接过李云霓手中的毛巾,搭在盆上,走到木架前,铜盆放在最下一层的空格中,又抱过被子和软枕,将其放在连铺的最外面,看了看李云霓,道:“以后你就住这里,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李云霓点头,连连道:“知道了!” 忽然,佩瑶看着李云霓,摇了摇头,啧啧道:“哎呀,这个衣服不行呀!”随即一边喃喃,一边迅速出了房间。 李云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是寄住在孟氏所在村庄时,孟氏压箱底拿出来的旧衣服,有好几处补丁,袖口处早已磨的发白,的确是极为寒酸。不禁自己也摇了摇头。 随即门开了,进来了一个容色秀丽的小丫头,只见那个小丫头身形窈窕,一身鹅黄,是清婉无疑,她看着李云霓,只微微一笑,道:“你今天住下先休息吧,映红那我会回一声的!” 话音未落,便看到佩瑶抱着一摞衣服大步走进,放下衣服后,看着清婉,否定道:“不可,一会云霓换了衣服,一定要去见小姐,不然映红又要去大夫人那里告小姐一状,说小姐对奴婢管教不严,上次就是这样,小姐还被罚闭门思过三天,你忘了吗?” 清婉似是想起了什么,点点头,便坐在连铺边,拿起那个没有修完的手绢,继续绣,不再开口。 佩瑶看着她,不觉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李云霓,随即开口:“快把衣服换上!然后我带你去向小姐请安。” 李云霓听罢,接过衣服胡乱套上,只见佩瑶噗嗤一笑,走上前来,道:“把你的里裳也脱掉吧,我给你好好梳洗一番,再去见小姐。” 一炷香时间,李云霓在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眉头依然紧锁,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但是比起之前在妙心庵暂住时,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只见佩瑶给李云霓带上一个小小的珠花后,一拍手,道了一声:“好了!” 然后拍了拍李云霓的肩膀,示意她站了起来。 李云霓起身,原地转了个圈,佩瑶满意的点点头,道:“跟我来吧,现在小姐午睡刚起来,去请安正好!” 李云霓点点头,便跟着佩瑶准备走出屋。一路向兰淑斋正房走去…… 第一卷 第06章 宇文五女 第六章 宇文五女 一路走过,路上都是是桂花树,穿过小道,便来到主宅。 正是夏季,酷暑难当,确看见正屋大门虚掩,门上挂着厚厚的门帘,跟刚才看到的一样,主宅中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鸟叫蝉鸣声都听不到,气氛很是压抑。 李云霓有些不安,拉了拉前面引路的佩瑶,只见佩瑶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眨眨眼睛,示意她跟好自己。 李云霓抿抿嘴,不再言语,边低着头,一路无话。 到正屋门前,二人站着门边,只见佩瑶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似是鼓足勇气,轻轻敲了敲门,很快有一个女子轻轻掀开门帘,这个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清秀,只见她看到是佩瑶敲门,便走出屋,放下门帘,问道:“佩瑶,有什么事吗?” 佩瑶笑道:“给绿绮姐姐请安!”然后盈盈欠身,施了一礼,随后又道:“今天映红姐姐带了一个小丫头来兰淑斋,我带她来给小姐请安!” 绿绮听后,皱了皱眉,微微掀起门帘,瞧了一眼,然后放下门帘,面色犯难的看了佩瑶一眼,忽然听到屋内有一个声音响起:“是佩瑶吗?进来吧!”声音极是柔软。绿绮听后松了口气,赶快吩咐道:“进去吧,小姐唤你们了!” 佩瑶闻言,迅速拽了李云霓一把,自己迅速屈膝向绿绮行了一礼,李云霓看到,也跟着屈膝行礼,随即绿绮掀开了门帘,佩瑶和李云霓便进了屋。 屋内空气浑浊,窗户贴着厚厚的棉纸,屋外的光几乎透不进来,只有几处因为日久使用,有几个小破孔,才能透出几个光点在地上。 屋内一边是一个很大的床铺,床铺上严严实实的拉着蚊帐,床铺一旁有一个梳妆台,妆台上有一面竖起的铜镜,铜镜旁有几支小小的发簪和一把篦子。另一边则是巨大的博古架,和别的博古架不同,上面没有一点珍玩,而是一摞摞的摆放着书籍,博古架一旁,是一个书桌。 床铺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影模糊,忽然人影似乎动了一下,随后看到一只纤瘦的手掀开了蚊帐,接着李云霓看见了张漂亮脸,只是那张脸极为苍白,目光确炯炯有神。那人便是太傅府的第五个小姐,宇文娴。 佩瑶看到蚊帐被掀起,迅速拉着李云霓走上近前,跪在床边道:“五小姐,她是今天新来的,我带她来向小姐请安!” 只听到又是软软的声音,道:“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佩瑶闻言,起身,走到床尾边垂首站着,李云霓深知那句起来不是对自己说的,便继续挺直了腰板跪着道:“奴婢名叫云霓!” 只见那人轻轻点来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便有放下了蚊帐。 这时,李云霓身后一直站着的绿绮看到,向前一步,扶了李云霓起身,然后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行了,快跟佩瑶下去吧!有事我会唤你们的!”然后对一旁的佩瑶使了个眼色,佩瑶迅速走上前来,拉了拉李云霓的衣角,二人一同轻步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屋,便看到映红满面春风的从外院走了进来,看到二人愣了一下,随即冷下脸来,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佩瑶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便听到身后门帘掀起,随后是绿绮的声音,“那个新来的小丫头来给小姐请安,映红,你这会去了哪里?那么长时间都不见你人影?”然后绿绮又看向李云霓和佩瑶,道:“你们退下吧,一会去赵妈妈那里,把小姐换洗的衣服拿回来!” 佩瑶连连点头,然后拉着李云霓向自己住的后院偏房快步离去。 看着二人走远,绿绮又回头看向映红,只见映红耸耸肩,转身就要走,绿绮急了,向前一步,拉住了映红的袖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映红,似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映红哼了一声,道:“大少爷遗失了一柄折扇,赵妈妈吩咐我去找找,怎么了?” 绿绮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便提高了三分,道:“你是五小姐的丫头,平白无故怎么能去找少爷的扇子?小姐还在病中,你不在身边伺候着,这合适吗?” 映红看着绿绮,然后又看了看绿绮身后的正屋,叹了口气,然后脸色又堆起了笑容,拍了拍绿绮的手,然后挽住绿绮,很亲密的样子,才开口到:“绿绮姐姐,好姐姐,别生气了,下次我不去了还不行吗?我们只是奴婢,哪敢得罪主子,当然是主子让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我去给小姐看看公中库房有没有茶叶,遇到赵妈妈,她说大少爷扇子在小姐的后院边荷花池那里丢了,让我去速速找来送回逸翠苑,我哪敢说个不字?” 绿绮听罢也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半晌才缓缓道:“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本分啊!” 映红笑了笑,忙点头道:“知道了,绿绮姐姐!” 绿绮想了想,道:“茶叶领到了吗?” 映红一扬手,“没有,库房不是总欺负小姐吗?哪能轻易给我茶叶?“ 绿绮皱了皱眉,然后想了想,对映红道:“你带着几个小丫头去后院采一些桂花吧,我给你们做桂花糕,也让小姐开开胃!“ 映红听完,道了一声是,便向后院走去。 绿绮一直看着,知道看不到映红人影,才转身进屋,人一进屋,便关上了房门。 只见她一路走到床前,轻轻的唤了一声:“五小姐!” 然后看到蚊帐内的人影缓缓坐了起来,应了一声,绿绮才低声道:“五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只见宇文娴缓缓掀起蚊帐,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嗯,好了大半!” 绿绮忽然皱眉低声道:“映红她……!”话没有说出来,便梗在胸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宇文娴闭上眼睛,叹气道:“不用管她了,随她去吧!这丫头心气太高,定要被这心性给拖累了。” 绿绮睫毛颤了颤,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倒了杯水给宇文娴,宇文娴喝罢,轻轻咳了一声,复又躺下,翻了个身,背对这绿绮。绿绮忙给宇文娴拉好被褥,然后放下蚊帐,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小矮凳上,叹息了一声,便靠在了床沿。 第一卷 第07章 奇耻大辱 第七章 奇耻大辱 刚刚回到偏院,李云霓边听的身后有一个声音道:“你们几个,去给我采些桂花,采完淘洗干净,送到我房里!” 她回头,看见映红,只见一旁佩瑶赶紧道:“知道了,映红姐姐。”随即招呼一旁树下纳凉的澜清和澜澈,不忘推了李云霓一把,示意她进屋。 李云霓点点头正要走,却看到映红已经一扭头转身离开了,努努嘴,便进了侧房。 刚进屋关上门就听到清婉的声音“外面怎么了?” 李云霓走近,看着清婉手中的绣品,道:“映红姐姐让佩瑶姐姐她们去采些桂花,清婉姐姐,我们要去帮忙吗?” 清婉继续绣着手上的手绢,眼皮都没有抬起,只是淡淡道:“不用,我们院子平日事情就少,现在五小姐病了,不要我们近身伺候了,事情就更少了,你自己平日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吧!” 李云霓听了,坐在清婉身边,心中甚是疑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禁又问:“清婉姐姐,小姐得的什么病?” 清婉叹了口气,道:“寒症,好多大夫都来看过,都说是寒症,吃了药也不见好,就这样一直拖着。” 李云霓疑云大起,总觉得当时看到宇文娴的表情和一个人特别像,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像,似乎经历了兵祸遭遇的惊吓太过,这段时间想起过去都有些模糊。 李云霓一边愣愣出神,只听见清婉又道:“五小姐命苦,姨娘死的早,又不得老爷欢心,性情也古怪,总叫人捉摸不透,所以在这府里不是很得脸,索性大夫人仁慈,平日里日子也勉强还过得去。” 李云霓一旁静静听着,心中一直在想刚刚宇文娴看自己的眼神,忽然一阵困意袭来,便靠在清婉肩上睡着了。 清婉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李云霓,便又继续绣了手中的手绢。 此时的映红心里惴惴不安,她在逸翠苑门口踟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呀!这不是映红姐姐吗?怎么到逸翠苑了?有什么事吗?” 映红听完,心头猛的一阵,回头看向那人,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道:“嫣然妹妹,大少爷在吗?” 嫣然一听,面上似是不悦,白了一眼映红道:“大少爷平日在书房念书,哪有时间在院里跟丫头有说不完的话?映红姐姐许是忘了,有什么事跟我说罢!回头我定转告大少爷!” 映红一听,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只嗫嚅着,却又不肯离开。 嫣然此时已不想再与她多言,一扭头,便径直走进院子,不忘“哐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嫣然这一走,映红脸色更加难看,只见她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的几乎指甲都嵌进肉里,她不觉得疼,只是觉得羞辱,同时一个府里的一等丫头,只不过跟了一个不得脸面的小姐,身份都比不过少爷院里一个二等丫头,明显她们的装着打扮早已自己,恐怕有了少爷身份的照顾,月利也比自己高不少。想到这里,映红愤恨不已。忽然她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折扇,用力握紧,想了想,又放回腰间。一咬牙,转身离开了逸翠苑,朝着书房走去了。 书房 宇文府的长子,宇文辰正眉头紧锁,这几日书院的先生出了几道题,可难住了他,偏偏问不了同窗,似乎太傅的儿子就应该学富五车,可是自己的确不擅长诗词,比起读书,他更喜欢刀剑,一直觉得自己满腔沙场抱负,偏偏生在一个文官家庭。 看着书桌上的茶从冒着蕴蕴热气,到最后变得冰凉,一下午,完全没有思绪,似乎书房外树上的蝉鸣都变得分外惹人烦闷。小斯又给他换了杯茶,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月影剑,那把名家打造的剑,在他烦闷时更加惹眼,他巴不得马上换了衣服在练上几招。低头看到自己面前白纸上的题目,感觉头痛欲裂。 正在此时,只听到环佩叮当,他猛一抬头,看到一个眉眼如画,身材纤细的丫头捧着一盒食盒盈盈走到自己面前,只见她笑靥浅浅,身上穿着水蓝色的衣裙,在这炎炎夏日,倒让人眼前一亮。 小厮马上准备呵斥,只见宇文辰抬手示意小厮退下。小厮看到此情景,识趣的马上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宇文辰看着那个丫头,抬起了自己的茶杯,也不喝,就是玩味的看着她。然后问道:“你是五妹房里的丫头?” 只见她盈盈一拜,道:“奴婢映红,是五小姐的贴身丫头!”这一拜,跟宇文辰距离又近了三分。 宇文辰淡笑,看着映红,也不说话。映红见状,起身,又走近了一步,在书桌上打开了食盒,抬出一个雪白的小盅,随即打开小盅,是一碗红艳艳的西瓜粥,开盖时,西瓜的香甜味道变散发了出来,顿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凉。映红把一把瓷勺放在碗里轻轻搅动,然后看向宇文辰,笑道:“少爷,今天天气炎热,奴婢怕您读书酷暑难当,便给您送一碗西瓜粥来,给您消暑!” 宇文辰闻言,尝了一口,果然冰凉爽口,抬眼看着映红道:“果然清凉爽口,你费心了!” 映红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放在案前,又是盈然一礼道:“奴婢今日在后院采集露水,偶然看见这把折扇,料想是大少爷心爱之物,不敢私藏了,现在物归原主!”然后起身,后退了一步,低着头,等待宇文辰的反应。 果然,宇文辰哈哈一笑,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几下。道:“你有心了,又是还扇子,又是送凉粥,五妹那里竟然有那么可人的丫头,真是好!” 映红只低头浅笑,忽然目光一瞥,似是看到了桌上那张让宇文辰头痛不已的纸,走进一看,淡淡一笑。 宇文辰见此情景,心生疑惑道:“怎么?难道你能看懂?” 映红伸出手,拿起纸页,看了看,随后笑道:“这些辞藻华丽的诗句奴婢看的少!”宇文辰听罢,也是垂头叹息,他心觉自己的确为难了这个小丫头,她不过是一个生长在府里的奴婢,又能读懂什么呢? 但是映红忽然开口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觉得男人还是应该有保家卫国的大义,而不是在案前写这些虚无缥缈的诗词!”随后把纸业放回桌上,屈膝行礼后,拿着食盒便离开了。 此时的宇文辰怔住了,居然在这个府中有一个小丫头如此合自己心意,看着桌上的西瓜粥,他又喝了一口,这次竟然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只见他眼睛眯了眯,伸手拿起刚刚映红拿过的纸业,想了想,放下纸业,大声道:“阿卯,进来!” 只见门口果然有一个小厮疾步向前,道:“来了来了,少爷!” 宇文辰笑着道:“走,陪我回去了,今天就到这儿了!” 阿卯一愣,然后面有难色道:“少爷,现在时辰还太早,这个点就回去?” “当然不是,我要出去逛逛!”宇文辰笑着起身,边说边大步向前走。吓的阿卯只能赶快向前走几步,跟上了大少爷的脚步,便一并出了书房。 第一卷 第08章 又遇危机 第八章 又遇危机 一连几日,李云霓都在平静中度过,每日早起,去看看孟妈妈,然后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抱着大家换洗的衣服到后宅大杂院交给洗衣服的老妈子,再抱回干净的衣服,回到兰淑斋给大家叠好衣物,最后去给宇文娴煎药,最后把药交给绿绮。事情松闲,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偶尔愿意跟其他小丫头闲聊几句,但对于自己的过去,一直闭口不谈。 这天,她照例去小厨房给宇文娴煎药,药汁渐浓,却不见绿绮,于是李云霓过滤好药汁,放在托盘上,抬起托盘便向兰淑斋主宅走去,径直走到房前,正欲敲门,隐隐听到屋内有声音,声音极是模糊,李云霓不敢贸然进入,便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只听到一个微弱的女声道:“不用找了,我这几日不曾出去过,不仅我没有出去过,就连身边丫头的一直伺候在身边!” 然后是一个略苍老的声音道:“五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现在府中,除了你的院子,每一个院子都找过了,都不见,大夫人很生气!” 只听见宇文娴声音略带怒意道:“肖妈妈,你就是怀疑我院子里的人盗了碧玉海棠,可是我们的确没有见过,保不齐是哪个丫头看着漂亮,顺了去!” 安静了一会,然后传来肖妈妈的笑声:“哈哈,小姐说哪里的话,有没有,搜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几个,找找吧!” 接着就听到盆器倾侧声,已经映红大喊声:“肖妈妈,你搜也就搜了,屋里怎么能这样翻,乱成这样,我们怎么收拾,小姐还住里头!”。然后就是啪啪的耳光声,又听到肖妈妈道:“姑娘,你可别拦着老奴,老奴可是夫人派来的,五小姐房里丫头闲的很,这府里谁不知道?一会让几个小丫头进来,顺便洒扫一翻,不是更好?” 听到这里,李云霓心中大骇,凝神屏息,准备端着托盘赶快离开,却整好撞上了出来的人,哐当一声,滚烫的药汁撒了来人一身,只听到那人大喊:“哎呀,烫死我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确是一个精明的管事妈妈。 李云霓见状,赶快拾起地上的药碗便跪在了一旁,却见肖妈妈被身后赶来的几个丫头搀扶起来,看清楚是谁烫的自己,又是挥手一巴掌扇在李云霓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李云霓眼睛里便慢慢开始湿润,却依然不敢言语。 接着走出来的是映红,只见她脸上也是红红的,似乎刚刚听见的巴掌声就是打的她,接着出来的是搀扶着宇文娴的绿绮,大家看到这个场景都一时不知该说写什么,肖妈妈拿起手帕擦拭自己身上的污渍,越想越气,到最后,喝令身旁的丫头道:“把这个小丫头拖出去杖责!” 此话一出,李云霓心中惊恐万分,却不知道该如何求情,这时,听到宇文娴的声音:“肖妈妈,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院子里就不分青红皂白杖责我的丫头?” 肖妈妈闻言,顿了顿,想想一会该如何向夫人解释,然后脸色有堆起三分笑意,“五小姐,你身体不好,这次管教奴婢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奴吧!” 宇文娴不语,却眉毛一挑,看着肖妈妈,肖妈妈被那冷幽幽的眼神看的心头一跳,随即讪讪道:“算了,小姐院里的事,老奴的确不便插手!”然后有转头,对这身后的几个丫头道:“你们去,把院里的丫头都叫来,秋妍,你去搜丫头的屋子,不要放过任何地方!”几个丫头应声而去。 宇文娴只是看着肖妈妈,半晌开始一阵猛烈的咳嗽,绿绮赶快给她捶背,映红见状,迅速转身进屋,很快拿出一件披风给宇文娴披上,然后又垂首站在了一旁。 一盏茶的功夫,院内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小丫头,大家都是面色惊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佩瑶看见李云霓跪在一旁,朝她皱了皱眉,李云霓看到了,却没有回应,只是头垂的更低了。 然后看到秋妍一行人从后院走来,走到肖妈妈身旁,说道:“肖妈妈,后院我们几个已经认真找过,没有看见碧玉海棠。”肖妈妈听罢,眯起了眼睛,面有不善,转身看向宇文娴,道了一声对不住,然后伸手向丫头丛中一指,道:“搜身!” 几个身材高大的丫头又秋妍领着,变向佩瑶一群人走去,惊得佩瑶大呼。此时,又听到极微弱的声音道:“肖妈妈,我命令你滚出去!” 顿时人群安静了,纷纷看向声音的出处,那是宇文娴发出的,现在的她已经几乎瘫软的靠在绿绮身上,映红则搀扶着她的另一支手臂,肖妈妈见状,生怕宇文娴旧疾复发,自己担不起责任,连忙喝止了秋妍等人的搜身,然后面色有浮现起笑容,对着宇文娴伏了伏声,道了一声得罪,便带着那几个一同来的丫头离开了院子。 肖妈妈一走,绿绮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肩上越来越重,定睛一看,发现宇文娴已经彻底瘫软,连连大喊,“快来人,扶住五小姐!”身旁迅速围拢了丫头,七手八脚的把宇文娴抬进了房间,放在床上,大家这才从慌乱中醒过神来。 看着屋里乱成一团,可见肖妈妈带来的人心思坏到了什么地步,绿绮急的连连跺脚,忙招呼映红去叫郎中,佩瑶打水,李云霓重新去煎药,其他丫头赶快收拾屋子,自己则守在宇文娴床边,面上愁容不退。 一炷香功夫,屋内已经收拾干净,这是映红带着府里的郎中疾步进来,绿绮起身,让郎中给宇文娴看诊,郎中已是很熟悉宇文娴病情,只是先号脉,然后看了看宇文娴的眼睑和舌苔,叹息一声,起身走到茶几前。绿绮急忙跟上去,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郎中又叹息一声,方才道:“小姐身体很差,刚才许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急火攻心,昏厥过去,一会醒过来,给她服用一些人参保心丸!之前开的药还是继续吃吧!” 绿绮点点头,招呼身旁端着热水的佩瑶道:“一会跟着胡郎中去取药!” 佩瑶连忙放下盆,对着胡郎中道了个万福,便跟着他一同出去了。 郎中一走,绿绮便看向映红,伸手轻轻摸了摸映红有些红肿的脸,映红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摸,脸色火辣辣的疼,她一咧嘴。绿绮道:“你去涂点药吧!小姐这里我看着呢,肖妈妈不敢再来了!” 映红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宇文娴,然后又笑着看想绿绮,道:“那我就离开一会,姐姐多担待着些!” 绿绮点点头,又坐在床边,不再看她。 映红叹息一声,收敛了笑容,除了房门,一路径直走到自己的偏房,关了门,快步走向梳妆台,看着铜镜中自己有些红肿的脸,她眯了眯眼睛,手紧紧的握成拳,几乎颤抖。一会后,才起身拿着毛巾细细的敷着脸上的红肿。 第一卷 第09章 暗潮汹涌 第九章 暗潮汹涌 映红打了一盆水,细细的擦拭掉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原本的皮肤红肿马上看的很清楚,她拿起黛笔仔细的描摹,然后在唇上淡淡的擦了一层薄粉,晕了晕,让嘴唇看上去更加苍白。妆毕,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色略显苍白,眼睛依稀还有泪水的痕迹,嘴角泛白,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然后起身,拢了拢头发,看着自己被翻的凌乱的屋子,垂眸想了想,起身,走到床边,向床内摸索了一会,取出一支银筷,仔细端详片刻,然后算算时辰。将银筷放在袖中,起身出去了,一路前行,一直走到花园南角,这个地方靠近书房,每日宇文辰下学都会先到书房完成功课,映红找了个僻静的树后,便一直等待着。 所料不差,果然不过半柱香功夫,就看到宇文辰带着贴身小厮阿丁从院门进入,一路向书房方向走去。 映红便开始掩面嗫嚅的哭泣,声音惊动了听力极佳的宇文辰,宇文辰听到动静,忙让阿丁前去看,阿丁走近,发现是几日前送还折扇的丫头,便回禀了宇文辰,说是五小姐房中的丫头,宇文辰心中疑惑,便走到树后,发现果然是那日的人,只不过比起那日的笑脸盈盈,今日这个丫头却是哭的梨花带雨,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映红看到是宇文辰,不禁有泪水盈眶,却是垂头不语,只是暗自擦拭自己不住滚落的泪珠。 宇文辰一向见不得女人哭泣,这一哭,心中升起一些怜惜,有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映红抬眼,看着宇文辰,抽泣不已,半晌才抽抽搭搭的告诉宇文辰,自己被肖妈妈掌嘴。 宇文辰只是耸了耸肩,似乎府里丫头被管事妈妈责罚早已是平常,便安慰映红道:“肖妈妈只是脾气急躁了些,定是你偷懒被她发现了,才遭此责罚!” 映红一听,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滚滚而下,哭的极是伤心,宇文辰不解,忙道:“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映红衣袖掩面,道:“大少爷说的是,我们奴婢做错了事,受些责罚也没什么的,可是这次肖妈妈平白无故诬陷小姐偷盗,还派人在兰淑斋大肆搜查,最后对小姐好生折辱一翻,奴婢只是气不过,分辨了几句,才会被肖妈妈责罚。可怜的五小姐,气急攻心,现在还在昏迷。” 宇文辰听罢,勃然大怒,“那老奴才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心中愤恨之极,心中寻思着五妹妹好歹也是府中小姐,这肖妈妈居然敢这样折辱小姐,实在是可恶。 映红眼角余光瞥见宇文辰大怒,心中一喜,面上确实愁云笼罩,道:“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心中惶恐,肖妈妈终究是大夫人院里的管事妈妈,不敢冒犯,可是又为小姐叫屈,奴婢挨些皮肉之苦没什么的,只是小姐,那是心里苦。” 宇文辰这才仔细端详了映红的脸,面上有些红肿,嘴唇苍白,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心疼不已,忍不住伸手去摸映红的脸。映红见状,忙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宇文辰,嘴角动了动,却不敢多言。 宇文辰自知失态,忙放下手,尴尬的笑了笑,随即道:“我房中有上好的金创药,一会请姑娘来我院中取些,五妹妹那里,我自会禀告母亲,让母亲为妹妹主持公道!” 映红听完,眉头一皱,忙接口道:“劳大少爷费心,我是五小姐院中的丫头,是不方便去您的院子,外头若传出风言风语,有损大少爷名声,而且这本是夫人的碧玉海棠遗失了,这个节骨眼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碧玉海棠?”宇文辰目光一凝,然后面色就开始凝重。 映红看见,心中不安,忙问道:“这碧玉海棠很贵重?” 宇文辰抿了抿嘴道:“是,我听母亲说过,这碧玉海棠是前朝太后赐给广安郡主的结婚贺礼,到我们这一朝,几经辗转被盐商赵开河得到,父亲得知此事,花了血本才将它购回,准备当作礼物,赠广陵将军的正妻温氏,作为她的生辰贺礼,现在遗失了,母亲自然是心急如焚。” 映红闻言,想了想,随即对宇文辰道:“大少爷,小姐只是受了一些小小的委屈,不妨事的,比起礼物的遗失,夫人应该更焦心,此时,就不必让这个事情去叨扰夫人了,奴婢明白的!” 宇文辰笑了笑,道:“你能那么懂事,便最好不过,那一会我让阿丁把药膏送到兰淑斋,你先用着!” 映红连连摇头:“不妥不妥,阿丁一直伺候大少爷,贸然出现在兰淑斋有损小姐闺誉,旁人见了,万一嚼舌根那便更不好了!“ 宇文辰左右为难,心中开始烦躁,映红见状,忙说:“少爷,奴婢就在这里等,阿丁一会把金创药送到这里便是了,这里人少,想必也不会有人多言!” 宇文辰想了想,便吩咐阿丁去逸翠苑取药,然后对着映红点点头,转身,却不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而是向着大夫人住的芙蓉园走去。 映红看着走远的宇文辰,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很快笑意便消失,她仔细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思忖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丁便急急赶来,讲一个白玉瓷瓶递给映红,映红微笑伏身施了一礼,阿丁忙摆摆手,道:“姑娘客气了!” 映红看着阿丁,从袖中取出一直银筷,递给阿丁,看这阿丁一脸茫然,又微笑道:“请将这支银筷交给大少爷,然后问问大少爷,如何让银筷折了,还能在一瞬间恢复原状?” 阿丁结果银筷,挠挠头,道:“这可真是难,如果少爷找到答案呢?” 映红道:“我明日自然可以为少爷揭晓答案,但是今天,请少爷想想,权当报答少爷为我解忧,我只是博少爷一笑罢了!” 阿丁也笑了,收起银筷,打了一个拱,映红掩嘴一笑,眉眼弯弯,便垂首离去了。 阿丁看映红一走,忙叫住她:“姑娘,你可见少爷去哪里了?” 映红回头,看向阿丁,道:“许是去了芙蓉园,你去看看吧!”然后回头继续向花园外走去,阿丁又想了想,便向着芙蓉园方向快速离去了。 第一卷 第10章 碧玉海棠 宇文辰一路前行,向芙蓉园放走走去,路上遇到不少丫头仆妇,只见她们纷纷行礼,宇文辰均视而不见,现在他很心急,碧玉海棠遗失,他觉得很不安。 刚进到芙蓉园,就看到院内乱成一团,他径直走向正屋,只见大夫人刘氏躺在贵妃椅上,身旁的贴身丫鬟润玉正在给她按揉太阳穴,大夫人面容憔悴,双眼紧闭。宇文辰大步走向前,叫了一声"母亲!",大夫人眉头皱了皱,睁开眼,看到宇文辰,坐了起来,脸色挤出一丝微笑,"辰儿,你下学了?今日怎么到母亲这里?" 宇文辰心中一跳,忙跪下,握住刘氏的手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刘氏垂下了眼睛,嘴唇颤了颤,似乎不愿意让儿子牵扯进这个事,宇文辰看到,更是心急,忍不住手握的更紧。身旁的润玉见状,忙招呼其他丫头出去,自己也出去,顺便把房门关上。 宇文辰看身边的丫头仆妇都出去,想了想,对刘氏道:“母亲,可是遗失了什么物件,让你如此心烦!” 刘氏沉默着,眼睛却不再看自己的儿子。 宇文辰更加着急,眉头一皱,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道:“母亲,你连儿子也要瞒下去了吗?儿子已经听说是碧玉海棠丢失,现在整个府里都在大肆搜查!” 刘氏听罢,咦了一声,看向宇文辰,然后坐起身子,道:“辰儿,谁告诉你府里在大肆搜查的?” 宇文辰不解,随即想到了映红的话,便道:“母亲,刚刚儿子下学回逸翠苑,一路听到好些小丫头窃窃私语,说现在各房都在被搜查,儿子一问,才知道丢了碧玉海棠,才赶快来母亲这里询问!” 刘氏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儿子,道:“辰儿,如果母亲不是嫡妻,你还能受到父亲足够的重视吗?” 宇文辰不解,道:“母亲,你是气糊涂了吧?丢失一件器物,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刘氏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终究不忍隐瞒,还是开口了。“辰儿,我的母家早已落魄,你父亲是知道的,他身边的妾室大多都是攀附咱们家的官宦人家的女儿,无非就是因为你父亲现在依然是太傅,身边才会有这样许多的贵妾,我自认为身份门第都不如她们,至少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嫡妻,又生下嫡子。但是现在,他的妾室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无非是因为我老了,你父亲的宠爱又从来不在我身上,真怕有一天,我死了,你父亲立哪个妾为妻,那他的孩子,身份自然越过你。你是那么善良,我就怕我不能一辈子保护你!” 宇文辰大骇,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母亲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有些出神。 只见刘氏又开口道:“碧玉海棠还在我这里,是我让肖妈妈去每个院子搜查的!” 宇文辰彻底蒙了,先是母亲告诉他现在的处境,然后是母亲隐藏了碧玉海棠,又放出口风,遗失了它,每个院子搜查,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刘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都是爱怜,道:“辰儿,母亲明里让肖妈妈去各院搜查,暗里是去看看哪个妾的用度超过了我,我好防着她啊,若非如此,我恐怕我们一同造了算计,丢了性命都不知道!你一直喜欢兵法,总想着去战场获取功名,你可知道,这宇文府,也是硝烟弥漫,人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