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1章 开始 “姑姑,我要走了。”火渔站在大马路上,朝正在田里忙活的大姑喊道。这是一个6月里,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农村里的人都在开始插秧了,为了新一季的丰收,各自忙活着。大姑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来,看着她笑,“到了那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哦……”她的声音从对面的稻田里传过来,轻轻的,像一阵春风,吹散了围绕着她的最后一丝闷热,太阳从东边升起来,照亮了整个大地,不管这片大地上人的渴望。 姑父的父亲是火渔的舅爷爷,这一次姑父回来,也是因为舅爷爷50大寿,而大寿过去,现在又要急急忙忙的远走他乡了。 现在奶奶站在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不言不语,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满脸怜爱的看着这唯一的孙女,她的不舍溢于言表,但是孩子的妈妈想孩子了,她有什么理由强行的要把她留在身边呢。火渔知道她将要去一个叫“新疆。”的地方,她不知道那里有多远,但是妈妈告诉她那里有雪,很厚很厚的雪,她雀跃着想要去那里,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 “好了,我们要上车!妈,你就回去吧!”走到村口的十字路口,那里听着一辆大巴车,被姑父林河牵扯着上了车,一切都是好奇的,能够坐车也是幸福的,她爱坐在车上的感觉,这是在平时不容易“享受。”到的。 “小渔,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奶奶站在车外挥手,刚开口便哽咽了,脸上的细微的皱眉她看得清楚,奶奶本就不高,站在车窗外显得更是渺小,“奶奶,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微笑着挥挥手,告诉她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奶奶为什么要哭呢?她只是去看不看雪,看完雪很快就会回来了。她没有想过的是,现在是5月份,即使她看完雪回来,那也是半年之后了。 “好,奶奶在家里等你,到了那边记得给奶奶打电话啊!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车子发动了,奶奶在车窗外跟着车子小跑着,满脸都是泪痕,她忽然觉得很难受。 “我会的奶奶!”才刚说完,车窗外却已经看不到奔跑的身影,打开窗户回过头看去,奶奶正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甚至能看到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就像是家里的那一架风车,每次把从稻田里挑回来的夹杂着稻草的谷子,放在地垫上晒干后,放进风车一遍又一遍的筛,风车不停的抖动,直到谷子里再也没有了稻草,便停了下来。她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眼泪,不舍的看向她。 “奶奶……”她把手伸出车窗外,使劲的挥着,眼泪在这一刻突然奔流而下,“注意小孩注意小孩,手别伸到外面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呵斥道。她的手被林河强行拽进车内,车子开得太快,她什么都看不到了,眼里淌着一片海。 “我们先去石冲,接你林艺姐姐,然后在一起去。”开口的这个人是她的姑父,她对他却只有无尽的陌生,但是妈妈说要她跟着姑父去,那么她便去。为了电视里看到过的盛况雪景,整个大地像是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色,美丽的震撼了她,她的心跟着雪一起颤抖,却是温暖之极。 “你就是我表妹火渔?”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她完全不怕生,站在她面前脆生生的开口,满脸都是欢喜的表情。在她的面前她显得有些怯怯的,“表姐……”她轻轻的喊,显得有些害羞起来。她眼里燃起耀眼的光来,拉起了她的手,随后转向了林河,“爸爸,我们走吧!”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姐,她没有印象,去火车站的路上,她都像是一直叽叽喳喳的鸟儿,不断的追问她,会识字吗?平时都在看什么动画片?她就像是这个静谧空间里唯一的歌曲,让这个空间都显得不那么无趣单调,窗外的太阳已是高高的挂在天上,她缠着林河不断的要他讲一些新疆的雪景,“新疆的雪啊!”他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一个眼圈来,一个小小的圆,然后再空气里慢慢的扩大扩大,看不清他的表情,烟很快的就消散在空气里,“新疆的雪很大、很厚,厚的时候都淹没到你们的膝盖了,下雪的时候可别出去哦……” 他又吸了一烟,干瘪的两颊又鼓胀了起来,大笑道。“爸爸,你骗人,哪里会有那么厚的雪……”林艺歪倒在她父亲的怀里,不依不饶的晃动,表示自己的不满。 “谁说没有那么厚的雪了?新疆的雪就是有这么厚。”他说,脸上没有戏谑。 火渔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很混乱,他们是父女,自己好像有些插不上话来,“你在看什么呢?都不理我和爸爸。”她的身体靠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她忽然想起《红楼梦》来,她本是不爱看这些的,但是长辈们喜欢看,所以多多少少也跟着看了一些。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这个来,却又找不到一个人物和她相像,一时间怔在的原地,使劲的想。 “嘿,小渔,怎么不理我呢?”她晃晃她的手臂,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的一声小渔更是拨动了让她心弦,“哦,表姐……”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笑的很是动人的她。 “哇?外面可真漂亮啊!”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就被窗外的美景吸引了,一片片的灯光亮起来,才发现已到了晚上时分,从前坐车都不会坐这么久,这次为什么会要这么久呢?她的脑袋里一个个大大的问号。林艺总是惊奇的一下子又大喊大叫起来,相反的火渔倒是显得安静了许多,她不爱这美丽的灯光,很想念有奶奶的晚上,听一片片的蛙叫声,搬了凉床在门前的坪里,躺在奶奶的腿上,看天空点点的星光,奶奶教她一颗颗的数,蒲叶扇一下一下的拍打着,驱赶着围绕她的蚊虫。 奶奶告诉不可以用手指天上的月亮,不然月亮就会下来割谁的耳朵,她总是害怕的小心翼翼的,多担心一不小心指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耳朵就不见了。奶奶现在是不是也在想着她呢? “爸爸,你看!小渔她总是一个人出神。”林艺嘟囔着靠在了林河的身上,抱怨着。 “呵呵,你是姐姐啊!怎么能和妹妹较真呢?”他笑笑,安抚着在他怀里撒娇的林艺,火渔很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害羞的她难以开口,只是略显尴尬的望着他们。 “小渔,你的话怎么那么少?”林艺又凑过来,看着火渔,“严肃。”的问…… 火渔诧异了一下,她的话很少吗?在家里的时候奶奶可是说她就像只小麻雀,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她太想奶奶了,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她不想去新疆了,不想看雪了,她要回家要回家!抱着自己的膝盖,嘤嘤的哭泣,这是吓坏了林艺,“哎,小渔,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道歉,紧张的不得了。 “怎么了?小渔?”林河靠过来,问她,“我不想去了姑父,我可不可以现在回家?”她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奔流过的痕迹,整张小脸紧紧的皱在一起,眼里是希冀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可以决定她“命运。”的姑父,“为什么不想去了呢?不想要看雪吗?”他凑过来,轻声的问她。“我想奶奶了,我只想要回家……”她的大眼睛里再一次盈满了泪水,显得那么的楚楚动人,却无法改变他们已经在火车上的事实。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2章 新的生活 “对不起小渔……”因为她的问题林河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的便恢复过来,他无法阻止列车前行,面对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孩子,却只能狠下心来拒绝。“小渔,你真的不想去看雪吗?雪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呢!多美啊!”林艺在旁边不解的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下雪呢?她可是喜欢的不得了了呢。“来,我给你出个题吧!看看你能不能答对!”她试图转移火渔的注意力。 “什么问题?”火渔好奇的问,脸上挂满了童真,还有整脸泪渍,却已经被林艺的题引了过去,“听好了啊!有两只虾,一只白的,一只红的,他们比赛赛跑,你说哪一只会赢?”她问完了,脸上还满是窃喜的表情,好似她一定是答不出来的一样,紧紧的抿着嘴唇,左思右想,却是没有一点头绪,到底哪一只会赢呢?红色的虾和白色的。“想到答案了吗?”林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的答案了,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有些发笑,窝在林河的怀里,拽着他的衣袖笑的颤抖,林河只是抽烟,笑看着她们,不言语。 “白的!”火渔大声回答她,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就应该是白的,“你听过?”林艺不笑了,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她,“听过什么?这个题目吗?”她好奇于林艺的反应,“那你说说,为什么是白色的赢呢?”她继续卖起了关子,继续了下一个问题,火渔一听,又来了,脸都耷拉了下来了,她只是蒙的,哪里知道为什么。 “哈,让姐姐我来告诉你吧!因为因为……”看着火渔因为好奇而激动的泛红的脸蛋,她故意拖长了音,不告诉她,“姐,说嘛说嘛……”火渔拉着她的手臂不依不饶。“因为红虾是煮熟的啊!”她大声说完,便自顾自的笑起来,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林河把右手上的烟移到了左手上,右手去扶着笑的一抽一抽的林艺,满脸的宠爱。 在林艺的小闹腾中,火渔的悲伤之情也被渐渐的冲淡,看着窗外被刺眼的灯光几乎淹没在天空的星星,看着那轮圆圆的月亮,想着奶奶的蒲叶扇轻轻拍打在身上的感觉,伏在座位上睡了过去,列车还在“哐当哐当。”的向前走着,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睁开惺忪的双眼,天空已经亮了起来,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刚睁开眼睛便慌忙的又再度闭上,放下一部分窗帘来,小心的掀起一角窗帘,看向外面的景色。窗外是一大片的荒漠,这就是沙漠对吗?还有那一棵棵笔直挺立在荒漠上的高大的树木,是不是就是爸爸告诉过她的白杨呢?她站起来,趴在窗户口看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象,被这样的一望无际所震撼了,这是一副多么动人且震撼人心的景象,没有了美丽的街灯,内心却涌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欢喜,没错,这便是欢喜,就像是林艺看到美丽耀眼的灯光和绚丽城市带来的迷幻时的欢喜。 “你在看什么?”林艺也醒了过来,看着趴在窗口的火渔问,“好美啊!姐,快来看!”火渔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颊,整张脸都发出迷人的亮光,林艺快速的站起身,想要看看她说的美景,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呀?没赶上了吗?”她有些懊恼,刚才她到底是看到什么了呢? “姐,这是沙漠耶!沙漠真的好美哦,还有那一棵棵的白杨,看!”火渔兴奋的指向远方那一排排的白杨树,很希望有人能够跟她一起分享这一刻的欢喜。 “你是说白杨和沙漠?”林艺似是不相信的重复了一片她的话,“对啊,姐,你看,那一排排的白杨多么整齐啊!”火渔开心的叫到,使得一些还是沉睡中的人们也都幽幽的醒来,一些人不满,一些人却只是微笑着顺着这个女孩开心的叫声望过去,车窗外是大片的沙漠,还有一排排的白杨树,整齐的站在那里,像是这片沙漠的守护者,没有炫丽的花朵,只是笔直的立在那里。 “小姑娘竟然喜欢沙漠和白杨?”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笑起来,配上那一条从眼下一直蔓延到嘴角的长疤,笑起来的时候,连着疤也一并带动起来,看起来很是吓人。火渔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怯懦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是个怕生的女孩,但只要熟悉便会知道,她的内心是火热的,这个时候她竟想起薛宝钗来,不,她才不要做薛宝叉,那个中规中矩、进退有礼,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女子,她更喜欢史湘云。 “叔叔,你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相对比之下,林艺倒是显得完全不怕生,没有任何顾忌的便开口,“林艺!”林河扯了扯她的袖子,制止她,在这样的长途列车中,会遇到多少怎么样的人谁都不知道,带着两个孩子的他,必须谨慎又谨慎。“这条疤啊?叔叔年轻的时候被别人打的。”他扫视了一眼临河,然后再看向了好奇看着她的两个孩子,离得近的满脸只有好奇,离得远的眼底还有些怀疑。怀疑?呵呵,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女娃娃怀疑他。他笑了,拿出烟掏出打火机,看了看她们,然后起身走去了吸烟区。 “叔叔,你喜欢沙漠和白杨吗?”火渔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姑父撒谎上厕所,来吸烟区,看这个脸上一条长疤,看起来很是渗人的男人,她天生有着难以自控的好奇心,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大侠,孩子的思维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叔叔很喜欢,你也喜欢是吗?”他笑着蹲下身来,平视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她有着长长的睫毛,脸蛋上透着淡淡的粉色,眼睛里还是有些怯怯的,却敢独自上前来找他说话了。 “恩,看,沙漠里竟然只能生长着白杨,在这片沙漠里,白杨可是独一无二的呢!”他轻轻的笑了,站起来,继续吸手中没有燃尽的烟,眼神飘向远方,怔怔的出神。火渔没有再打扰他,回到了座位上,不理解大人的世界为什么就是那么的复杂,每一句话都让她猜不透。 “小渔,你说新疆会不会有那种大大的滑板,然后坐在上面,有好几只狗牵着跑的那种玩具,你知道这种玩具吗?在电视上有哦,很多很多雪的时候就常常有人玩。”林艺满脸憧憬,如果有那样的玩具,那真是太美好了,那应该是一种飞翔在天空的感觉吧! “爸爸,有吗?”林艺惯常于撒娇,这是这几天的火车上的共度火渔发现的。她还在想着她的描述,在电视上也见过呢,但是冬天的话,那样是不是会很冷呢? “你猜呢?”林河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她们好奇的大眼睛,反问道。“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玩个痛快。”林艺欢呼起来,林河摇摇头,眼里满是无奈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火渔便知道,是没有的,为什么呢?她却无法解释,也许每个人天生都有着第六感,有些人很快的便找到了,就像她,但有些人已经忽略了第六感这个东西,任它在角落蒙上灰尘,就像林艺。 “小渔,下雪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去滑雪哦……”她的哦拖得真是很长,火渔的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种莫明的怜惜起来,这样的女孩子必然是受大人喜爱的,就像林河一般,他眼底的宠溺竟然那么清晰,没有丝毫的掩饰。 “好啊!”到底只是个孩子,听到这样邀请,想到大雪纷飞的日子,在雪地里尽情的奔跑,脸上的笑意便蔓延开来,好似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 售货员的咆哮声传来:“起来起来!不要坐在过道上!还有你还有你,腿收收!”恶狠狠的声音,火渔不由得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子,恨不得再长出两只手来堵住耳朵,每天都要被这样的“魔音。”袭击自己的耳朵,她厌烦了这样的声音,觉得她的恶相,应该就和王熙凤如出一辙。经过了七天七夜的奔波,总算是抵达了了乌鲁木齐火车站,这是个她们无法理解的名字,多奇怪,还四个字。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3章 初到新疆 车站人山人海,下车的人可都真急,一个趔趄,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扑,还好林河眼急手快的拉住了她,不然这一下子摔下去,她都忍不住后怕,鼻子恐怕会直接摔平了吧! “没事儿吧?”刚下到地面,林河便关切的问。“我没事儿,姑父。”她答道,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地面,踏着一动不动的大地,接连七天都在动荡的车厢里度过,突然接触到地面,心里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获得了新生,但这一切会是新生吗? “爸爸,我们现在去哪里?”林艺问,车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往左往右走的人都有,不知道他们三人是要往哪边走呢。 “我们走这边,你们两个要手拉手,千万不能放开哦。”车站人声鼎沸,他低下头来嘱咐,然后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袋,他们两个就拽着行李袋的一角,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的对方的,就这样,三人亦步亦趋的出了车站,眼睛所到的地方都是满满的人群,还有叫喊的小贩,穿着一些奇怪的衣服,这些都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而现在这样的衣服却真实的被人穿在身上,在眼前不断的晃动,两个小女孩的心也跟着微微的轻颤起来。 “走,我们先去吃碗面。”他们三个人继续前行着,到了一家面馆,整齐的桌子,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一张空桌,他们过去坐了下来,姑父要了三碗面,看着这白孜孜的面条,火渔完全没有胃口,拿起桌上的辣椒,倒了一勺子进去,看着辣椒星在面汤里散开来,脸上才有了点点笑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呵呵,湖南人就是无辣不欢啊!” 林河笑起来,也为自己加了一勺子辣椒,“你要吗?”转头看着女儿林艺,他问。 “好的,爸爸,我也要来一勺。”三个人一人加了一大勺的辣椒,其实面本身是不错,但是要是配上辣椒,那才是更加的完美。 又是一番折腾,三人赶到了车站,接下来要去一个叫做“五家渠。”的地方,到了那里也算是到了目的地了,上了车,才算是松懈下来,人整个都散散的没有一点力气了,火渔好奇的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以后都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吗?她东看看西看看,一不小心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男人正拼命的追赶着他们的车子,那个在奔跑的身影,陌生却又熟悉,“姑父,那是爸爸吗?”她扯了扯坐在身边的林河的衣袖,示意他看过去。 “师傅,麻烦你停一下车,有人要上来!”林河赶紧大声的喊着开车的师傅,车子猛地停下来,车上传来其他人低声的抱怨,火渔却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哥,你怎么也来了?这要不是小渔刚好看到可怎么办?”林河站起身来,看着上车来的火盛。火盛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个坐在角落里好奇的看着他的火渔,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小,有多少年没见了呢?怕是在她的脑海中早已想不起他的模样了吧!她陌生略带不安的眼神,让他的心有些细微的疼痛起来。 “小渔……”他走近了,轻轻的喊她,生怕吓到她一样。 “爸爸……”火渔喊他,他紧张愉悦的不知如何是好,双手紧紧的揉搓在一起。 一路上火盛都不停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小的女孩儿,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梦里想过千百次的人儿,突然到了眼前,他反倒是慌了。火渔也同时在悄悄的打量着他,他欣喜却又有些紧张的样子,全部落在了她的眼里。一路上都是静默无言。 林艺早就伏在林河的身上睡过去,憨憨的样子煞是可爱,但现在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可爱,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车,远远的便有个女人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小渔小渔……”她热切的喊着,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的身上有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像是家里草坪上的那株花,每次一开放,她就喜欢去折下来戴在自己的发间,头发仿佛都有了那淡淡的香味。 “妈妈……”火渔喊道,虽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这个在电话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还是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妈妈,那个遥远却又与自己相连的人。 “哦,舅舅、舅妈。”林艺清醒过来,清清脆脆的喊道,大家这才看向她,“小艺啊!都长这个高了,呵呵,真是懂事。”方洁松开了火渔,看着喊她的林艺,一阵寒暄过后,便是分手告别,他们住在相反的方向。在这一刻,火渔竟然害怕林河和林艺的离开,对她来说,那七天的相处,和林河已经熟悉起来,但是现在她又要独自面对陌生的父母。 “表姐……”她怯怯的喊,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她,却是没有人能理解她心底小小的恐惧,她不想看雪了,她想要回家,她想要奶奶,她想要满天的繁星,但是却什么都没有了。内心的恐惧一波一波的侵袭着她,小小的身子似是站不住了,方洁抱起了她,她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渔,怎么了怎么了?”她担心的看着默默无声掉着眼泪的女儿,心里是一波接一波的疼痛。 “妈妈,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她抬起了头,眼睛里是扑闪扑闪的泪光,带着祈求的看向她,她的心仿佛都碎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却在此时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能让她不难过呢?眼睛里也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雾气。 “小渔乖,妈妈现在带你去给奶奶打电话好不好?”她想到了唯一一个安慰她的方法,想要能和奶奶说话,她平静了一些,不知道林河和林艺是什么时候走的,听筒那边传来奶奶的声音:“喂?” “奶奶……”火渔的眼泪再一次奔流而下,声音哽咽了,她不该贪图雪景,离开奶奶,来到这里,她好想好想奶奶,好想好想,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奶奶一个亲人的感觉。 “怎么了?宝贝儿?你现在已经到了新疆了是吗?那里漂亮吗?”奶奶一连串的追问。 “奶奶,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里……”她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看的方洁和火盛也是心里一阵难受,女儿不想呆在他们的身边,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受伤的事实啊。 “怎么了?不喜欢那里吗?奶奶也很想你啊!但是你说要看雪啊!”奶奶的声音在那边传来,隐隐的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孙女竟然哭的如此身嘶力竭,满是委屈,难道儿子儿媳还能给他们唯一的女儿委屈不成。 “奶奶,我想你,我要回家!”火渔也倔强起来。 “小渔啊!你乖,你都已经到了,要不然等看完雪奶奶再去接你好不好?”她安慰道,去新疆,这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车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还要奔波那么多天,她这么大年纪的人又哪里受得了,只得先安抚火渔。 “那奶奶,下雪了你就要来哦……”脸上是泪水干涸的痕迹,火渔不哭了,只是一再的确认是不是真的,然后才安心的挂断电话。看着已经平静下来了女儿,火盛和方洁心里的石头也终是落了地,只要她不再闹着要回家才好。 方洁和火盛把她带回了家,这所房子给她的岂止是惊讶,有房间里暗的她几乎无法看清面前的摆设,只有在屋子的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两扇玻璃,这是屋里没有开灯之前唯一的光线来源,火盛打了开了灯,房间的摆设全部呈现在眼前,一张床,然后就是一些箱子堆放在墙角处,除了这些,就只有一张桌子,两条凳子,凳子还是放在了桌子下面,即使这样,屋子里也几乎无法在容下他们三人后还能自由的转身,这是一个“房子”,墙是水泥的,夏季的闷热在这个房间里得到的诠释,她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的脸色一定非常非常的难看。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4章 新生活 “小渔……”她冲出了房间,身后传来方洁的呼喊。她站住了,看着她,屋子外是水泥墙壁,顶上甚至还透出稻草的根须来,这是一个她将要住下的地方,内心开始疼痛起来,疼的像是要撕裂了,怎么忍怎么忍,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掉,掉在水泥地上,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被这闷热至极的天气烘干,散发在空气里,好似它本身就是不存在的,身上是浓重的汗味,散发出淡淡的酸味来,才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七天没有洗过澡了。 “我要洗澡。”她开口,对无无法改变的这一切表示妥协,她坐在浴盆里,想着发生的一切,怔怔的出神,“小渔,怎么了吗?”方洁关切的问,替她擦着后背。 “只是在车上呆了七天时间,为什么感觉过了很久,这里好热啊!”她拍打着盆里的水,如果是在家里这样的冷水她可是不敢洗的,要到了最炎热的时候奶奶才会准她洗。 “因为新疆的夏天格外的炎热,所以冬天也格外的冷,才能看到厚厚一层的雪啊!”这个解释基本上是等于没有解释,她也不再追问。 “明天我们带你出去玩玩,看看新疆。”临睡前,爸爸帮她打开电扇,说着,在哐当作响的车厢里她从来就没有真的睡好过,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在这个酷热的新疆,她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不知道父母因为她而担忧不已,她的不安甚至于她的抗拒,都给了他们无形的压力。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墙壁上一团光,爬起来看了看小窗户,阳光从小窗户照进来,屋内亮堂了许多。看看身边,方洁和火盛都不在,她懒懒的爬起来,床前放着一双小凉鞋,一看就应该是她的,她穿起来,掀开竹帘,走到了外面。有个小女孩正在逗一只狗“贝贝、贝贝”,看到她出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 “荷荷,吃饭了吗?”方洁和火盛这个时候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了两个都站在原地发愣的小女孩。 “叔叔,她是谁?”那个被火盛喊作“荷荷”的小女孩指着火渔问,“呵呵,她是叔叔的女儿啊!以后你们可以在一起玩。”火盛笑着看了看火渔又看了看“荷荷”。 “你叫什么名字?”她牵着她的狗,毫不怕生的走上前来,直接问她。 “火渔。” “火鱼,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火里面怎么会有鱼呢?”她歪着脑袋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火渔,不解的问。火渔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还有在她脚下撒娇了小狗,这条狗真小,一点都不“魁梧”,像是营养不良。 “荷荷,回来吃饭了!”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她应了一声,便牵着狗往对面走,走了会,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忘记告诉你了,我叫申欣荷。”她甜甜的笑了,掀开门帘便进去了。申欣荷?她不断的回味着这个名字,真是个奇怪的姓氏,她砸吧砸吧了嘴,看到了火盛手中提着的包子,眼神直勾勾的望着。 “来吧!吃包子咯……”他欢心起来,拿着包子递给了火渔。 “小渔,洗手了吗?”方洁在她拿手夹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的时候,开口,听到她如此说,也只能悻悻的放下包子,洗手去了。 “呵呵,你妈妈就是这样子,我现在都习惯了,你习惯习惯就好了。”看着瘪着嘴,满脸不情愿来洗手的女儿,他笑道。习惯?她才不要习惯,她看完雪就会回家了!她在心里想。 在火盛和方洁的带领下,他们拉着她沿着街道一直走,最后到了一个大广场,人很多,很是拥挤,人和人擦肩而过,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甚至还有汗臭味,火渔才七岁,她看不到远处的风景,只是看着面前一双双来来回回穿着不同鞋子的脚。 “怎么了?”方洁注意到一脸不高兴的火渔,悄声问。“我都看不到。”她委屈的瘪了瘪嘴。 “来,到爸爸的肩上来!”火盛听到了她的话,便是一把把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肩头,方洁看着终于笑了的女儿,看了一眼火盛,两人均是放下心来,相信只要她感受到了这里的有趣,就不会再惦记着说要回去了。火渔看着这里陌生热闹的一切,她感到心底有一些雀跃,却又想起来,沙漠里的白杨。 “爸爸,我见到沙漠和白杨了。”火渔低着头,看着正在自己头下的火盛的脑袋,“呵呵,怎么样?爸爸没有骗你吧!”火盛笑道,感受到火渔的愉悦,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沙漠和白杨和真漂亮!”她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却是泛着醉人的光芒,仿佛晚上时候,天际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多么美丽,多么使人震撼! “哈哈……那是当然,沙漠里别的植物都不能生存,但是白杨能,这就证明了白杨的与众不同!” 本是出去游玩的一天,结果大多数时候火盛和火渔都在讲沙漠和白杨,方洁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这样和谐的一幕她曾盼望了那么久,而现在火渔已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笑,她的不安与她的小心翼翼。 “妈妈,你说呢?”火渔突然喊道。 “什么?”方洁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眼光只是放在火渔的身上,“妈妈,你说沙漠里的白杨是不是很美?”火渔又问。 “恩,是啊!白杨很美,沙漠也美!”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瞧,爸爸,我们都喜欢白杨,但是表姐不,她喜欢好多好多漂亮的灯光。”她就开始讲起了火车上的趣事,逗得火盛和方洁都大笑起来,夜色渐渐的暗下来。 这是在新疆的第一天,从头到尾的第一天。三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回到了那个十平米的小屋。却看到了申欣荷坐在屋门口,手中拿着一支雪糕。她看着申欣荷,她在舔了几口后,大概是觉得不太好吃,把它递给了身边的小狗,小狗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舔,便再也不去碰她手中的雪糕,她有些不高兴,使劲的往小狗的嘴边送,小狗灵活的躲过去,她似乎准备让小狗全部吃掉,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喊声:“荷荷,雪糕吃完了吗?妈妈炖了排骨汤,你快进来喝!”“吃完了!”她站起来,不悦的用脚踢了踢凳边的小狗,小狗受痛,一阵呜咽。她快速的四周看了看,看到了正站在对面怔怔看着她的火渔一家,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把雪糕往葡萄架后面一丢,便进去了。 窗帘上映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她似乎是坐在桌前,而她的妈妈正在为她一勺一勺的盛汤,也许勺子里还有排骨,火渔讶异于自己透过影子想象的如此清楚。这是一幅爱的美丽画面。 “走吧!我们进去吧!”火盛和方洁都不再有之前的欢愉,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火渔抬起头来,问方洁,方洁的喉头一紧,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小渔爱不爱吃豆腐?”火盛蹲下身来,看着她问,她看了看方洁,她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为难,好火渔问了什么禁忌的问题一样,而火盛倒是显得自然许多,淡淡的笑着。 “我喜欢吃豆腐!”火渔说,看到他们脸上突然松懈下来的表情,她便明白,自己说对了。 晚餐是一锅豆腐,稍稍的煎了一下,虽然没有对面申欣荷的排骨汤,但她已经觉得十分的满足了。看着她吃的开心,方洁和火盛心里的内疚感也稍稍的减少了一些,又是一夜的好梦。日子并不会每天都这样的继续,火盛和方洁开始忙碌起来。 早上,天还没亮,火渔便被轰隆隆的响声惊醒,揉着惺忪的双眼,到了隔壁那个她从未进去过的房间,满是水蒸气,根本就看不到人,只听到有人在不断的走动。 “爸爸?”火渔喊,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只是凭着感觉去喊。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5章 卖豆腐 “小渔,你怎么起床了,再去睡会儿吧?”火盛头戴着透明帽,身上穿着像是雨衣一样的衣服,脸上,满是汗水,手上还拿着一根棍子,这是什么造型?看起来像是一个下雨天出行的人。 “爸爸,你在做什么?”她好奇的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房间里会有这么多的雾,机子轰隆隆的声音很是震耳,也许火盛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小渔乖,你先出去,这里水蒸气太多,对身体不好。”他没有回答火渔,而是急急忙忙把她推出了房间,并嘱咐她不可以再进去。 她出了房间,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翻来覆去,不断的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很想念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她怎么样的闹,那里没有匆忙的节奏,没有这样的快速的前行,她甚至有些跟不上节奏,心里有些慌乱。 “来,小渔,快来喝豆浆哦,爸爸做的呢!”火盛端着一大碗豆浆从“蒸汽房。”里出来,满身还是刚才的装束,看着她微微笑,放在桌子上,便又进去了。看着桌子上的那一碗豆浆,她起身,闻了闻,然后开始喝。 “小渔,来,吃油条吧!”这一次是方洁,她从室外进来,手上是还在冒着热气的油条,金黄的色泽,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火渔接过来。 一天就这样开始了,窗外的天开始渐渐的亮了起来,他们仍旧在忙碌着,这次不再是在“蒸汽房”里,或者是在室外,“蒸汽房”里已经没有了蒸汽,他们正在把一块块的豆腐移到盆子里,小心翼翼的,她不做声,只是站在两房中的门槛上安静的看着,白嫩嫩的豆腐在他们的手中轻微的颤动,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担心,一个不小心会掉在地上,但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使它规规矩矩的呆在手心。 “小渔,今天跟妈妈一起出去吗?”在他们把所有豆腐都装上三轮车之后,把开水装进了塑料瓶子里,回过头看到了她,方洁说道。 “去哪里?”火渔好奇的问,“去卖豆腐!”火盛接下了话。卖豆腐?她怔怔的看着他们。 没有过多选择的她就这样跟着出发了。火盛骑着三轮车去了另一边,而火渔坐在方洁的三轮车上朝着和火盛相反的方向骑着,看着因为颠簸不平的路而晃动不已的大盆,水从里面溅出来,溅到她的腿上,沿着腿再缓缓的流进了她的鞋子里,很是凉爽,她怔怔的看着大盆,里面的豆腐在水里轻微的晃动着,被挤到右边,然后又挤到左边,像是两边在拔河比赛一样。 抬头看了看方洁,她的后背已经是一片潮湿,贴在身上,她甚至能够看清,她夏衫下的皮肤,因为蹬车的用力,骨头一下子突起一下子又凹下去。太阳已经在头顶高照,它不理解地上人们的渴求,太阳啊!能不能稍微的躲进云层里,让我们稍稍惬意。 “卖豆腐!”方洁突然的喊起,坐在三轮车上正在神游天外的火渔,吓了一吓。卖豆腐还需要这样喊吗?她抓紧了三轮车的铁边,车子晃动的更厉害了。 “哎,妹子哎,等等等等……”后面有一个老人家在追赶他们,“妈妈,有人要买豆腐。”火渔拽了拽她的一角,看着不远处那个挥着手的老人。 “哎呀!你可骑得真快,妹子啊!这样可不行啊!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家可是跑不动,一出来你就没影儿了。”她赶上来,气喘吁吁的说。 “呵呵,阿姨,那我下次骑慢点!”方洁拿起一个塑料袋装好一块豆腐,递给了老人。 “还是你们家的豆腐好,不像10点钟左右来的那个人家的豆腐,你们家的要嫩一些!我就爱你们家的。”老人家笑着接过了豆腐,还一边拉扯着。 “您喜欢就好!来,这是找您的钱。”方洁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零钱递给老人,老人笑笑,蹒跚着走了。 方洁骑上了车,继续前景,火渔看到她的整个背几乎已经全湿了,她坐在车上也为她增加了很重的负担吧!她缩在一起,好像这样做便能减轻她的重量。有时候骑很远才会有买豆腐的人,太阳炙热的烘烤着这个大地上的人,她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发烫、发紧,用手掌去碰碰,感觉像是火一般的热度。 “小渔,累不累?”方洁把车停下了,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旁边还有一些卖水果的小贩,还有人牵着狗在卖,更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刀,这里像是一个小小的集市。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有些人在吃着自家的水果,还有些拿出包里准备好的饭,打开吃了起来。 “我不累,妈妈……”火渔好奇了打量周围,听到了方洁的话,轻轻的说。 “饿了吧?来,这是妈妈准备的吃的。”她拿出随身的那个包,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小小的食盒,里面有满满的饭团。看着这白白的饭团,好像突然间没有了胃口。方洁从矿泉水瓶子里倒出来一些水,给她洗了洗手,期待的看着她,她拿起一个饭团,轻轻的咬下,她脸上便绽开了笑容。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味道的饭团,大家都在守着自己获取收获的小摊,太阳还在头顶上火辣辣,在人们脸上投下一片片的阴影,人们都在不断的张望路过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流连,都会听到“随便看看吧!绝对是实惠的价钱!”听到这话,也许会有人走过去,看一看,这时候,小贩的眼睛里便会燃起希望的光芒;若是走过去未做停留,眼睛里便闪过失望的色彩。 “妈妈,我们今天会晚上回家吗?”火渔好奇,现在都已经是正午了,却还是在这里等候着上前来的客人,没有一点要回家的迹象。 “对啊!”方洁看着火渔,生怕她会说出来想要回家的话,三轮车上装的豆腐还只卖去了一半,这样炎热的天气,如果不卖完是肯定要坏掉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渔,休息好了吗?上车吧!我们再继续往前去看看好吗?”方洁建议道,希望前面有更多的顾客在等着买自己的豆腐,不然还剩下这么多可怎么是好。火渔听话的爬上了车,这些小贩都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不知道下一段路程需要多久,觉得自己很是疲惫。 好不容易熬到了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方洁麻利的开始做饭,火盛在清算着今天卖了多少块豆腐,还剩下多少块,看他的脸色,今天的收获似乎并不是十分的乐观。火渔坐在门槛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忙碌的他们,想着自己期待的那场大雪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呢! “吃饭了。”随着方洁的一声大喊,都往饭桌走去,看着桌上清炖的豆腐,火渔有点怔住了,今天又是豆腐?她走到餐桌前坐下,方洁已经盛好了一碗饭,递给她,这顿饭吃的有点寡淡无味了,来了两天了,都离不开豆腐,但看火盛和方洁的样子,很显然的早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小渔!明天爸爸妈妈带你去学校报到吧!你看,你都该读二年级了。”火盛端着碗,正色的说。 “我要回家读书!”火渔一直觉得只有那个小乡村才是她的家,这里不是,心里还是一直以为只要下雪了,她就可以回去了。但这雪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下来呢? “你先去学校里读着,等以后下雪了再送你回去好不好?不然你现在不读的话,到时候跟不上课,班上的小朋友都是8岁在读三年级,但是你还在读二年级,这样他们会笑话你的!”火盛采取了忽悠政策,偏偏火渔吃的就是这一套,听到他这样的说法,也没有作多怀疑。 第二天,三人便向学校行进。学校离得不远,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开学的校园里满是欢声笑语,同学们互相都在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方洁拉着火渔的手,一路询问到了校长室。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正在和学生家长说着什么的校长,给火渔的第一感觉很是糟糕。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6章 申欣荷 “我说啊!你们家这个情况会影响到其他的同学啊!”校长坐在那里抽着烟,看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拜托您了,我们家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孩子这样我们也不想啊!这不会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她只是脸上有些烧伤而已!”那对父母唯唯诺诺的恳求着。火渔的目光看过去,他们的身边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脸上一大片烧伤,白白红红的小块,布满了她的整个右边脸,乍一看过去,确实比较吓人。 “唉……”校长叹了一口气,再吸了一口烟,房间里弥漫着雾气,他的脸藏在雾气之后,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校长,您看,这是我们家里的土鸡蛋,给您带了一些……”那是那个女孩的父亲,他唯唯诺诺的送上自家的鸡蛋,小心翼翼的放在校长的座椅下。 “唉,不是我说,真的是比较为难的,要是影响到别的孩子的正常上课,你说别的家长联合起来搞个什么的,我这个学校可怎么搞才好!”校长还在那里吞云吐雾。 “拜托了拜托了……”他去握校长的手,火渔似乎看到了红色的一角从那位父亲的手上移送到了校长的手里,校长的表情渐渐的轻松了,熄灭了手中的烟,“好吧!我给你们办入学手续!”他开始拿起笔,书写着。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火渔看到那个女孩也正在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着,火盛和方洁牵着火渔的手往房间里走去,而她正在往外面走,很快视线便不再有交集。 窗外传来同学们的嬉闹声,她看到有人在他们走后,在他们的身后指指点点,不用多想都知道那是在说她脸上的疤痕,不知道她的脸上怎么会烫伤那么严重呢?火渔在心里不断的设想。 “叫什么名字?”校长看着她。 “火渔。”她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校长又开始点烟了。 “读几年级?”这一次是看向了火盛,“二年级,以前在家里读过一个一年级。”火盛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哦,二年级啊?最近学校二年级的学生比较多呢……”他似乎是意有所指,火渔的目光再次看向了窗外,有同学在好奇的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火盛正在求着校长能够给自己的孩子一个读书的机会,大家好像都是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借口。 火盛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去校长的桌子上翻起一页纸,悄悄的放了些什么,校长眼角开始有了笑意,没有再过多的为难,拿起笔写了起来。这一切都让火渔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分明看到了火盛递给校长的钱。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摆平是吗? 火盛手里拽着那张校长写的批准入校的条子,刚出了办公室,便看见了那个脸上烫伤的女孩一家,他们似乎已经是报名完毕了,手上拎着书本,父母的脸上是轻松下来的笑意,她的脸上还是那么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她的眼神扫过她,配上她那一副完全没有笑意的脸庞,火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感觉到她的惧意,那个女孩的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笑容,跟随着父母渐行渐远。 终于要开学了,这个新的学校,新的人群,她要去适应。方洁很早起来,早餐依旧是豆浆油条,当然有时候也可以是嫩豆腐和油条。急急忙忙的把她送去学校,看到老师已经安排好的座位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回家了,火渔看到她消失在教室外的身影,有些害怕起来。坐在座位上,她的同桌是一个男生,叫刘洋。而那个脸上烫伤的女孩坐在她的后面。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她根本没有办法用心,感觉身后有一双森冷的眼睛,盯得她浑身发寒。 “火渔,出去玩吗?”有人喊她,她艰难的摇摇头,看着他们结伴的出去了,坐在座位上发起呆来,空荡荡的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想到这个新的环境,要自己去慢慢的适应,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叫韩层层。”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吓了她一跳。火渔回过头去,就这样看到了那个女孩,她也正在看着她,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她的友善。 “我叫火渔。”她完全调转了自己的身子,面朝着韩层层,他们的距离很近,她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却因为她温柔的目光,不再觉得害怕。 “哦,火里面的鱼吗?”她问。 “不,是渔火。”火渔开口,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但是她知道“渔火”,她喜欢“渔火”。 “哦,我不太了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本散开着,这样一抓显得更乱了。 “为什么你不出去玩?”火渔问她。 “他们应该都不想和我玩吧!”韩层层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忧愁来。 “小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韩层层开口,眼里透露出征询,看着火渔问。 “当然,以后我就叫你层层吧!”两个小姑娘的友情就这样展开,她们两几乎成为了这个班上的异类,因为他们只有彼此! “今天班上有新来的一个同学哦,大家鼓掌欢迎!”第二节课的时候,班主任何小丽走进教室,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呀?表姐?”看到何小丽身后的那个身影,火渔惊讶的开口,这让大家的目光又转到了她的身上。 “小渔!”林艺显得也是十分的开心,挥起手来。 “呵呵,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最好了。”何小丽笑了笑,安排林艺坐下后,才离开,这节数学课火渔几乎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老师的话题也完全勾不起她的兴趣,只要想到表姐也来这个班上,就开心不已。 “小渔,那是你的表姐?”层层在身后点了点她的背,递来一张纸条。 “恩,是啊!”她回了她,然后又把字条趁老师不注意丢在了她的桌子上。 “那你以后会不会不和我玩了?”层层的话里带着一些不确定。 “怎么会呢?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小渔欢快起来,原来层层只是担心她有了表姐之后,便和她疏远。 在校园里的生活是快乐的,火渔越来越害怕回家,家里十平米的小房子,以及每日的豆腐,都让她在心底滋生一种自卑感来。看着同学们每日的零食不断,她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个时候不得不庆幸,自己有层层的陪伴。连林艺都常会有零用钱,她和班上的朋友一起做游戏,她和层层坐在远远的草坪上聊着天,看着在操场上奔跑的快乐身影,心底总是会有难言的失落感。 每天回到家方洁和火盛常常是还没有回到家,她必须要独自一人面对黑暗的小屋,饿着肚子等他们回家,看着对面申欣荷家里的热闹非凡,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门槛上,看着大门的方向,希冀下一秒,自己的孤单便得到终结。看着地上的蚂蚁,从东边一直爬到了西边,她一路追逐着它们。 “小渔,你在做什么?”申欣荷回来了,在她妈妈的牵领下。 “在看蚂蚁。”她抬头看了看她,火渔不喜欢她身上的花裙子,不喜欢她脚上的公主鞋,也不喜欢她站在那里低着头看她。 “哦?看蚂蚁搬家吗?在哪里?”她蹲下身子来,也在地上狠劲的瞅着。 “荷荷,我们回家了……”她妈妈试图拉起她,申欣荷却是执拗的在地上看来看去,想要找到她说的蚂蚁。 “不,妈妈,我要和小渔一起看蚂蚁搬家……”她抬起头拒绝她妈妈。 “荷荷,快点,听话!地上脏死了!”她妈妈显得有些生气了,申欣荷便闭了嘴,被她妈妈牵着一步一步的走回去了,还一步三回头的看她,依依不舍。火渔蹲在原地,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她的那句话“地上脏死了!”“地上脏死了!”眼泪突然就在眼眶里打转,地上的蚂蚁还在爬着,嘴里衔着食物,眼泪滴在它的食物上,它慌乱了,扔下食物便跑了,火渔看着地上的食物以及食物上自己的眼泪。 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是几个世纪。终于听到了巷口传来三轮车的声音,慌忙的擦了擦眼睛,跑了出去,看到了火盛。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7章 学着做饭 “爸爸。”火渔倚着大铁门喊。 “哦,小渔,怎么在外面呢?快进屋里去吧!”他的三轮车进了院子,停好车以后,便拿下车上的铁盆来,看着火盛轻巧的样子,她就知道今天的豆腐都卖完了。看来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倚着铁门,身子转了个方向,看着他。 “快来,我们进屋去吧!”火盛伸手示意她过去,她踌躇了一下,便跑过去了。看到对面申欣荷家亮着的灯,那灯很亮很亮,她听到了电视的声音,看到了窗帘上隐隐透出的画面,那该是多么吸引人的画面,但她只能乖乖的跟着火盛进了屋子。 火渔坐在床上,火盛在忙活着晚餐,家里还有早上的豆腐条,放在筛子里,拿出来洗净,开始炒了起来。哦,今晚还是豆腐,她觉得自己头疼了。屋外,三轮车再次响了起来,火渔从床上蹦跳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抓住了床沿稳住了身子,急急忙忙的往外面冲。 “妈妈……” “哦,小渔。”方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高兴,火渔当时在想,应该是豆腐卖完了吧!她已经开始习惯的去揣摩他们的心情,猜中后便会乐上一阵子,好像自己中了大奖一样。 “豆腐卖完了吗?”火渔站在那里问她。 “宝贝儿可真聪明!”方洁愉快的笑道。总是在这个时候,火渔的内心才得到片刻的欢愉,也许是因为火盛和方洁的欢乐感染了她。她有个很单纯的小心愿,希望每天大家都能像现在这样开心! 火渔渐渐的长高了,身上的衣服和裤子穿起来就像是七分裤,在这个夏天里,火渔也没有感觉到这有什么不同,更凉快了。但是她只有两套衣服,还是来的时候带的。 火盛和方洁常常不在家,她开始学着自己做饭,简简单单的一个豆腐汤,灶台较高,她必须要搬一把小椅子站在上面,才能够得着,煮饭的时候也总是水放得太少,以至于一锅米饭全部都烧成了黑黑的木炭一样,根本无法下咽。 “呀!”一个周末,她又在煮饭了,因为中午方洁和火盛都不会回来。她在把高压锅端上灶台的时候,没有踩稳小椅子,连人带锅一并摔下来,身体磕在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疼的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锅子摔了很远,锅里的水和米都在地上散开来,看着一地的凌乱,她挣扎着站起,后背却是疼的厉害。 索性躺在了地上,任由炽烈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汗水一点点的湿透了她的衣裳,水泥地上是火辣辣的高温,灼伤了她的皮肤。 她挣扎着终于站起来,捡起倒在地上的锅,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米,觉得有些可惜,用手把它们揽到一起,想要捧起来,大地散发着火热的气息,她的汗顺着眉角留下来,滴进了她的眼睛,一阵刺痛。她把锅子放在灶上,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回了房间,脱下衣服,感觉到后背的疼痛,身上黏黏的,干脆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直接冲起来。 洗完澡出来舒服了一些,她躺在床上,肚子饿的咕咕响,也不管了,吹着电风扇,沉沉的睡过去。直到身边传来了呼喊她的声音:“小渔?小渔?” 她艰难的张开眼睛,看到了方洁的脸,“哦,妈妈。”她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一个破锣,敲不出清脆的响声。 “你发烧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来,起来喝点开水吧!再把药吃了!”方洁拖着她的后背,她疼的皱起了眉头,却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依言起来,喝了点水,顺从的吃下她喂过来的药,头有些昏昏沉沉。 “你今天都没有吃东西吗?”方洁看着她,想来也是已经看到了灶台上的锅。 “对不起,妈妈。”她有些内疚,低声道歉。 “先别说了,妈妈做好了饭,你先吃一点!”她端来一个碗,里面是肉,火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是真的饿了,平常吃的肉可是都和豆腐形影不离的,但是今天里面没有豆腐,只有肉。 她吃完了一碗饭,满足的躺在床上,看着黑暗的小房间,头依旧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没有那些若有若无的嘲笑,梦里没有限制,不需要金钱来堆砌那些小小的贪念,你可以拥有你所有一切想要的东西。火渔梦到自己穿着申欣荷的那条白色的洋裙,脚上穿着的是和申欣荷一样的公主鞋,站在一片花海里,风轻轻的吹来,吹起了洋裙,吹来了阵阵的花香,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和美丽。 突然申欣荷出现了,大骂她是小偷,偷了她的裙子和公主鞋,她的力气很大,在拉扯间,裙子的外层的纱被扯下来,申欣荷还不罢手,非要把裙子从她身上脱下来,那层纱被风带走了,吹了好远好远,越吹越高,火渔被申欣荷推倒在花丛里,玫瑰刺扎进了她的后背,她疼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还在用力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裙子,她想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裙子从她身上被脱下来了,她躲在花丛里,不敢起身。申欣荷把手中因为撕扯而破烂的裙子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一边踩还一边瞪着她说:“就算是扔掉,我也不会给你!”她终于大笑着离去。 火渔在惊吓中醒来,身上已经湿透了,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墙壁,太阳在那里投下了亮光,她的后背还是很疼,喉咙干的不行,像是火烧起来一样,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下,这才感觉到好些。 走到屋外发现火盛和方洁的三轮车都不在,知道他们已经出去了,看着桌子上留的饭菜,她默默的吃了起来,看到一颗颗摆列整齐的药,她拿起也一并吃了。接下来的一天,她都没有事情可做,眼前不断的浮现那个梦,她充满惧意的眸子,看了看申欣荷的家,他们也许已经出去了,听不到他们家的一点动静。 忍不住走到葡萄架下,看看那支曾经被她扔掉的雪糕,安静的躺在那里,已经只有了一根棍棍,周围是雪糕融化后的白色痕迹,泥土也都变成了白色。静静的躺在那里,火渔的心有些细微的疼,却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只是感觉不舒服。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因为那支早就融化掉的雪糕。 “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火渔有一种被做贼抓了现行的感觉,回过头看到申欣荷好奇的眼神,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看葡萄树……”火渔说,申欣荷好像对她充满了好奇,她不喜欢她的好奇,好像是在看待一个不同类。她的眼神总是刺痛火渔,心底那些不安的份子在不断的叫嚣,直到,把她吞没,然后这一切又归于平静。 “来我家里玩吗?”她邀请到,房门已经被她打开来,光洁的地板泛着白白的光,正入目的是一排沙发,整齐的排列着,火渔想起了沙漠上的那一排排白杨,屹立在那里,只有它,它是沙漠的唯一。再看过去,看到了卧室里的窗帘,如梦幻般的纱,在风吹下轻轻的摇摆,她依旧好奇的看着她。 “不了。”火渔转身就走,她们门对着门,两个家,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家,她的心又开始难受起来,冲进了自己的家,关上门,把她的好奇惊异也关在门外,同时也关上了自己自卑的心。 昏暗的房间给了她更沉重的打击,眼前浮现的是刚才看到的申欣荷家明亮的室内还有轻轻摇摆的纱帘,环顾四周,黑漆漆,黑漆漆,只有一黑漆漆。她的心在这一刻突然跳得很快,有些愤怒,躺在床上,开着电扇,还是觉得愤怒排山倒海的向她用来,她讨厌这里!讨厌申欣荷!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这里。 咬着自己的嘴唇,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翻了个身,突然狠命的踢上挨着墙壁的薄薄的毯子,没有把握好力度,脚也同时踢在了墙上,脚趾头钝钝的疼起来。毯子踢得很乱,心里仍旧没有得到发泄的快感,她在床上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床单因为她的不安扭动而绞在了一起,整个床上都是乱糟糟的。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8章 韩层层 忍不住身嘶力竭的哭了起来,火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感觉天要塌下来了。她是谁?她为什么活着?她因什么而来?脑子里千万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一闪而过,抓不住,更加的迷茫。 中午了,肚子饿的咕咕作响,看着早上还剩下来的一些饭菜,她起身,坐在桌前,无力的嚼着,饭有些硬,嚼的腮帮子有些疼。吃完了这顿难吃的晚餐,看着床上被自己“虐。”的乱七八糟的床单还有毯子,爬上床,开始费力的整理起来。 天开始黑沉沉了,大约是要下雨了,外面还挂着已经干了的衣服,笨手笨脚的搬起一把椅子,去收衣服,铁丝很高,即使是站在椅子上她还是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得到,艰难的取下一件衣服,屁颠颠的跑回去放在床上,然后再出来,继续收第二件,如此来来回回折腾了很多趟,才算是把衣服都收回来了,正打算搬椅子,雨便是倾泻而下,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短袖,不消一刻,便是浑身都湿哒哒的。 抬起头看着天空,她忽然觉得有些愉悦起来,雨打在她的脸上,带着丝丝凉意,地面上因为雨的洗礼,散发出更多的热气,感觉脚已经无法站在上面了,热气腾腾的,脚底下传来闷闷的热气。 这个时候,火渔突然看见对面的窗户玻璃处有一个人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那里是申欣荷的脸庞,她趴在窗户边怔怔的看着她。也许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直不冷不热的人,在淋雨的时候反倒是笑了。 她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火渔正视着她的目光,与她平静的对视,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雨里,申欣荷还在看着她,她渐渐的放弃了,不再和她继续对视。搬着椅子,趔趔趄趄的回到家。 随后拿起挂在床边的帕子擦自己湿哒哒的头发,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丢在了浴室里的桶里,然后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做完这一切才感觉自己疲惫极了。瞟到桌子上的另一些药片,抓起来和着水吞了下去。这个家里是在是没有舒适的椅子,她只好躺到床上去,把头搁在床沿,头发吊在床边。 每天都显得格外漫长,天黑下来了,她开始洗米做饭,在经历过无数次的黑漆漆根本看不出米饭形状的尝试之后,她开始能够做出像样的米饭了,至少不会烧成黑漆漆的,有时候煮出来像是一锅粥。这是一个不好的下午,也将会有一个不好的晚上,明明已经好好的看着火了,却还是把锅烧黑了,里面又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无法辨认原形的东西。 她有些抱怨,准备把锅洗干净重新再做一遍的时候,方洁回来了,她手上端着锅子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她的脸色并不是十分的好。 “妈妈……”她喊,方洁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看到了她手中烧的黑漆漆的锅子,眼里有着更深的怒意。她忍不住缩了缩手,但是这样的一个大锅在她的手里,根本无所遁形。 “又烧了饭了?”她问。 “恩。”火渔点点头,一脸的委屈。她停好了三轮车,怒气冲冲的过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锅子,狠狠的放在灶台上,就拖着她进屋。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定,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火渔。 “你怎么就这么笨?做了那么多次了,这点都学不会吗?”她恨铁不成钢的说。火渔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站在原地抽抽搭搭,身体一抖一抖的。方洁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火渔的哭泣她视若无睹。径直出去了,听到了在清洗锅子的声音。 她站在原地,想着方洁的训斥,想着申欣荷的优越,想着表姐的受欢迎,想着自己不太合身的衣服。心里的感觉已经不那么清晰了,好像在一个无底洞,不断的跌落,起先你还会觉得害怕,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还是没有落地,反倒是不再有那些惊恐。心里的伤口似是越来越大,大到走到哪里都觉得疼;又好像是越来越小,小到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便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 “哎呀,小渔,怎么了?怎么哭了?”火盛刚进来,就看到站在那里因为哭泣身体不断抖动的火渔,揽住了她的身子,关切的问。 “爸爸……”她觉得更委屈了,眼泪一直掉下来。 “好了好了,小渔最乖了,不哭了啊!”火盛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火渔在他的不断安慰下,渐渐的安静下来,不再哭泣了,但是问她为什么,她就是不说,只是坐在桌子旁边发愣。火盛见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出去了。 对这一切都好似没有了直觉,火渔安静的不说一句话,直到晚上睡觉,看着床上收进来的衣服,方洁的眼睛湿润了。火渔躺在了床上,静静的说过去,心里还在想着,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层层了。她安心的睡过去,不知道因为内疚而难以入眠的方洁,坐在桌子前直到深夜。 清晨,吃完了豆浆油条,她便往学校走去。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一撇昨日的不愉快,心底有丝丝愉悦,低着头一路到了学校,却因为忘记了带红领巾被扣在了学校门口,她不知所措,回家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但是那两个看起来“不好对付”的值日生,却完全没有要饶她一马的想法。 “小渔?”韩层层看着这个站在校门口踌躇不前的好朋友。 “层层?”火渔也看到了她。 “怎么不进去?” “我忘了带红领巾。”火渔低下头去,有些难过,如果自己一直进不去可怎么办! “你等着!”层层略一思索,把脖子上的红领巾取了下来,拿出小刀在红领巾的边缘划,然后就听见“刺啦。”一声,红领巾撕成了两边。 “层层!”火渔惊呼。 “别担心,咱们都能进去!”韩层层看着火渔笑,一条红领巾成了缩小版的两条,韩层层给她呆在脖子上,虽然小了很多,但还是“象征性”的挂在了脖子上。 韩层层拉着火渔的手,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很多人都在看着韩层层脸上的烧伤,根本就不会去仔细看她们脖子上的红领巾。火渔被韩层层拉着走进了校园,还一直处在懵懂中。层层竟然为了她撕坏了红领巾,对他们这样没有零花钱的孩子来说,一条红领巾是很贵的了。而层层竟然没有犹豫。眼睛里不禁泛起了泪花,看着走在她前面拉着她手的韩层层,心底除了感激之外,更暗暗的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林艺的“圈子”太广,而火渔却是条小小的鱼,如果去到大海,她反而不会自由,只会被更大的鱼类吞食入腹,所以他们常常是没有玩在一起。她和层层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校园的大树下看着奔跑嬉戏的人群,两个人聊着自己的心事。大树很大,大到即使是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依旧无法完整的抱住。 “小渔,你说这大树多大了?”韩层层问。 “反正比我们大!我们家以前的那棵树比我大,但是很细很细。”火渔也说不上来,但是绝对比他们的年纪要大很多很多,记得家里门口种了一棵桃树,奶奶说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种下的,但是那棵树还很小,根本就不需要用抱的来衡量。 “小渔,你家是哪里的?”韩层层侧过来,看着她的脸。 “湖南的!层层你呢?”一直都只知道层层是外地人,却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的人。 “我们家是河南的,小渔,你说我们会不会分开呢?”韩层层突然涌出了一丝担心。 “会吗?” 风把树叶吹下来,两个小女孩坐在树下,轻声的交谈,偶尔能看到两人嘴角扬起的笑意,其中一个女孩的脸上有着大片的疤痕,但这些在这个时候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大家都只看到他们的轻声嬉笑,这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面。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9章 她们是一样的 “小渔!你也来一起玩啊!”林艺在一次被沙包打下场之后,看到了正在树下坐着的,便来拉她,想要她一并加入这场游戏,林艺的脸庞因为奔跑,满是潮红。 “表姐,我不玩了,你去吧!”火渔淡淡的说,她抗拒加入这样的游戏,也不想撇下层层一个人独自去嬉戏。 “哎呀!你真没劲!”林艺跺了跺脚,因为有人在喊她,便一溜烟又跑过去了。 “怎么不去呢?”韩层层问她。 “我不喜欢这样的游戏,而且,我也希望和层层呆在一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火渔笑着说。不远处,林艺不知道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也都在远处喊她,“火渔火渔,过来一起玩吧!”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去加入了,她们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火渔仿佛看到了林艺不满的神情,就像是方洁昨晚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低下头来,不再去看。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面对着期末考,火渔心里有些发怵。她的担心是对的,通知单发下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完了,就是觉得自己完了!韩层层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两个人拿着通知单,都是一阵发愁,这样的分数拿回家怕是少不了一顿批评吧!连个人脸色凝重的告别,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通知单被她深深的藏在书包底层,它在宣告着她的没用,脑子里只有方洁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到这样的成绩单,她会失望成什么样子呢?她在心里不断的想,没有一点头绪,甚至期望,他们能忘记这个事情,都不再记得。 “小渔,成绩单呢?”说话的是火盛,很显然上帝听不见她的祷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抖了一下,拿起书包,开始翻找那张试卷,甚至希望它就这样消失不见,尽管她一再的拖延时间,手指尖无数次的摸到那张单子,却始终没有勇气拿出来,直到火盛的眼里一开始有了怀疑的神色,她不安的一把把他拽了出来。火盛打开来,看到了这张试卷,上面的分数让他不敢相信,火渔的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不敢去看他。 “考了多少?”正在外面做饭的方洁抽空也进来了,斜过身子,去看。方洁没有说话,她一定已经看到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很安静很安静,安静的就像是一个被判死刑的犯人在等待处决,也许死不可怕,但是在知道自己会死之后的等待里才是备受煎熬。 “你知道我送你读书有多困难吗?”火盛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原以为要到来的暴风雨就这样变成了闷声一阵雷。火渔看着自己的脚尖,鞋子上满是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鞋子边缘和胶底连接在一起的布已经微微的泛起,似乎能看见里面没有穿袜子的脚趾。 “为什么不说话?”火盛继续说着,方洁出去了,听见翻炒菜的声音。火渔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上,没有勇气抬起自己的头来。 火盛放下试卷,出去了,火渔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感觉时间好像是静止了,她甚至有片刻希望,自己干脆就昏过去算了,逃避这样的低气压!不用再忍受他们失望眼神的扫射,也不用再因为他们的不言语而感到更加的不安。 一直到吃完饭,他们还是没有说什么,火渔没有吃几口,这样的安静和考试的成绩让她没有胃口。她一直没说的事,表姐的成绩远远在她之上,她的好人缘也在她之上,她的穿着也在她之上,林艺不需要自卑,不需要有负担,她只要安安心心的努力读书就好。 火渔的心很沉,这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们不明白,他们只是自以为的努力,说要给她更好的生活,但是从来不知道孩子的心是这样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 “希望你下次考好!”这是临睡前,火盛跟她说的话。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心也跟着蒙上了黑色。火渔没有作声,也许这个时候她应该跟火盛保证说下次会考好,但是她没有说话,她无法保证。 学习不好,所以成绩不好的孩子应该不喜欢校园才对,对她来说,暑假更加的不好,如果非要在学校和家里选择一个地方呆着的话,火渔宁愿呆在学校里,至少她还有层层作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单一人,还要面对自己解决午饭的忧愁。 父母都出去了,她百无聊赖,一个人出了门,只是想要走走,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她很想层层,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她。她看到街边的流浪狗,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身上脏兮兮的,原本白色的毛发上沾了许许多多的黑色斑点。火渔就站在那里看着,头顶上的乌云似乎也挡去了炎热。 “小渔?”林艺的声音,火渔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艺。 “表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距离她家很近,只有几分钟的路,火渔好奇的问。 “哈……当然是来找你玩啦!”她笑起来,左边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像是盛满了美酒的夜光杯。她们两个就在路上走着,边走边嬉笑。朝着两人都没有走过的路上走去。 “表姐,新疆的树是不是格外大一些?”看着道路两旁的大树,马路很宽,依旧把头顶上的天空遮掩的严严实实,只留下小小的碎碎的一些空格,能够看到头顶的天空。 “不知道啊!但是湖南好像都没有这么大棵的树呢!很少很少!”林艺看了看头顶的大树,说道。 “姐,你想回去吗?”火渔急于寻到一个伙伴,如果林艺也执意想要回去的话,两个人也许就会征得大人的同意了,但这个喜欢美丽耀眼灯火的姑娘,和她这个喜欢沙漠和白杨的女孩又怎么会是一样的想法呢。 “哦?你不喜欢这里?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很好啊!”林艺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好奇的看着她。 “表姐,你想回去吗?”她执拗的问,想要林艺一个明确的回复。 “哦,我不想,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林艺轻声的说,想起了在学校和同学们做游戏的场景,她喜欢这样的学校生活,不那么枯燥。 火渔终于失望了,早就知道林艺和她喜欢的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不免有些失落了起来,看着这条长长的道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家,尽头没有奶奶在等待。 “好了,别失落了,都来了,就要好好的过啊!”林艺看着火渔失望的神色,安慰道。但这样的安慰显然已经无法使她的心快乐起来,快乐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她们走了很远,不知名的小路,看不知名的大树,在林间穿梭。看到一个叫“往生堂”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里都是死去的人所安放的地方,火渔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她走近往生堂,里面已是杂草丛生,她一点点的走,任由林艺怎么劝告她都不停,很想趴到门缝上去看一看。 “好了,小渔,别去了,听说里面很恐怖的。”林艺在身后拽着她,她还是一直往前走,她的好奇心实在是太盛了,这样会吓坏身边的人。 “表姐,就去看一眼嘛。”她哀求,真的很好奇啊! “不行!”林艺断然拒绝她。火渔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走,虽然心里有些小害怕,但依旧无法阻挡她的好奇心。 “啊!”草丛里一阵悉悉索索,林艺吓得大叫。 “喵儿……”一声轻轻的猫叫。 “好了姐,看把你吓得,走吧走吧!不看了。”火渔撇撇嘴,看着林艺,放弃了继续去看个究竟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她的好奇心只能维持短短的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便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值得探究的。 两人沿着小路开始往回走,火渔的心又开始变得沉了起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天黑,林艺回家去了,看着坐在木柴上的方洁,火渔的心抖了抖,她的脸上满是不悦,也许这就是暴风雨的前奏。 “谁让你出去的!”方洁看着火渔,那眼神是冷冷的,火渔有些害怕起来。 “我只是和表姐出去玩了……”火渔低着头轻声的说。 “考那么点分数你还出去?不呆在家里好好看书!”她的口气尽显不悦。 第一卷 新疆五年 第10章 成绩风暴 火渔更加的沉默了,说什么都是狡辩吧!只会让她更加的不高兴,干脆就闭嘴不言,让她一个人说好了。脑子里还在想着往生堂,对那个地方的好奇更重了,火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有听到方洁的话。 “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她有些怒气了,门口传来三轮车的哐当声,火盛跨进了院子,看着他们两个人。 “怎么了这是?” “她今天跑出去玩了!”方洁连喊火渔都不想喊了,感觉喊一下都有怒气上腾。 “好了好了,一个暑假这么长,就让她出去玩一下嘛。”火盛停好了三轮车,走过来,轻声安慰道。 “你就知道这样,她那么点分数,咱们辛辛苦苦挣的钱,不是打水漂了!”方洁怒气冲冲的反驳!想着每日卖豆腐也不过是百来块钱,还要早起,那天一下子就给校长送了好几天的钱,结果换来的确实不及格的分数,任谁都怕是想不通的吧! 接下来的一整个暑假,火渔都在被迫的看书,她的眼睛在书本上,但是她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她已经会煮饭了,很少再烧坏锅子,这是一个昏暗的暑假,在这样的期盼着,总算是过去了。 开学第一天,便看到了层层,两个月不见的好朋友见面甚是欢喜。天气渐渐的不再那么炎热,火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涩涩的,看着依旧花枝招展的同学们,看着林艺的新衣裳,她的心一点点的掉进黑洞,更深,更深。 “小渔,想什么呢?”韩层层见火渔兀自发着呆,好奇的问。 “层层,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火渔问她,连层层身上都有新衣服,但是她没有。 “我爸爸是专门回收的,空调洗衣机旧报纸什么的都有,妈妈在家带弟弟。”韩层层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了,火渔是她最好的朋友。 “哦,我爸爸妈妈是做豆腐的,自己推着车去卖……”火渔轻轻的说,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角,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想起的那套永远大很多的校服,想起家里昏暗的灯光,一进入夜晚,她便不再需要看书,灯光太暗,方洁说这对视力不好,所以晚上是她最喜欢也最讨厌的时候,晚上不用看书,便欢喜起来,但同时晚上那昏黄的灯光,让她觉得愤怒以及厌恶。 火渔觉得自己变了,变的有些“坏”,她开始无法对父母感到关切,她无法让自己努力,无法让这一切结束。她的心变得有些沉甸甸,好像上面压了一块小小的石头,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过些。她不再提起要回家的事,潜意识里好像在知道,那个要经历“七天七夜。”才能回去的地方,她怕是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去了。 “你怎么老是发呆啊!”韩层层耸了耸她的肩,小渔回过神来,自己又再一次的发愣了吗? “层层,你说,生命是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火渔侧过头去看韩层层,她觉得自己很累,但是为什么会累呢。 “谁知道,但是我们都要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所变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所变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多变化。 “层层,你看,风吹的落叶都下来了呢!真美啊!”火渔站起身来,一片落叶经过自己的眼前,她伸手去捉,风打着旋儿又把它带离了她的眼前,她兴起,一路追跑着。 “小渔,等等我!”韩层层也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追着跑起来。落叶一大片一大片的落下来,一切美的都像是在仙境里,想象着自身幻化成了公主,在林间与大自然嬉戏,风吹起她们的头发,世界仿佛都在起舞。 同学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两个在大树间奔跑的人,脸上满是不解,却被她们脸上的笑容所感染,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如果一切都维持在这一刻的美好就好了,但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料。 “火渔!”有人在喊,火渔停下来,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用手随意的抓了一下,好奇的看向来人,没有说话。 “你们在追树叶?”同桌于洋和班上的其他几个男孩子过来了,他只是淡淡的问,火渔也没有作他想。 “是……”她说。 “哈哈,就跟你说了吧!她们两个都是傻子!”他哈哈大笑起来,眼里满是嘲讽。火渔的脸色霎时就变得难看起来,看着于洋他们笑的抱在一起,眼里的愤怒更加的盛了起来。 “看什么看!”于洋看到了她凶狠的目光,大声嚷嚷起来。 “小渔,我们走吧!”韩层层怯怯的拉火渔的手,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只要不理会他们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不!层层!”火渔轻轻的拂开了她的手。 “谁不知道你只是有个有钱的爹,神气什么!你家是住河边的吗?”火渔开口,想起了之前在家里时,大家说别人管的宽,就会说“你家是住河边的啊!”现在倒是用上这句话了! “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于洋没能理解,反问她。火渔笑了笑,没有理他,拉着韩层层的手准备离开,这无疑是激怒了于洋。 “站住!谁让你走的!我在问你话!”于洋冲上前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那几个看笑话的同学,只是站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场男生女生的较量。 “好狗不挡道!”火渔用手去推他的身体。周围的男同学听到她这一句话都轻笑了起来,虽然他们极力的克制不笑的那么大声,但于洋还是看到了他们扬起的嘴角,更加的愤怒了。 “火渔!你不要不识好歹!”他用力的回推了她,火渔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地上的石头磕的她手很疼,抬起手来才发现已经擦破了一个大口子,沙子和泥土混进了伤口,伤口还在不断往外的冒血,看着有些吓人。 “哇哇……”火渔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于洋一见,有些慌张了。 “火渔!你别装,快点起来,别以为这样就能吸引老师过来!”他还在说着,但明显的已经是底气不足。火渔径直哭着,那几个男同学吓到了,一转身就跑了,于洋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去找老师!还站着干什么!没看到小渔的伤口在流血吗?”韩层层小心翼翼的握着火渔满是沙子泥土鲜血混合着的手,朝着于洋大叫。 于洋被韩层层吼得忘记了还口,急急忙忙的跑向老师的办公室去了,在老师的帮助下,清洗伤口,疼的火渔是呲牙咧嘴,站在旁边的于洋也是看的心惊肉跳。韩层层一直都站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清洗完伤口,上了药,也包上了纱布,火渔身上已经是除了不少的汗。 三个人就在办公室里接受了何小丽的一番严厉教育,从办公室出来后,皆是默不作声,原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因此而得到改善,但很显然,这才是梁子真正结下的开始。 回到家,方洁看到她手上的伤,一阵心疼,火渔的心里的愤怒得到稍稍的缓解。 “这是怎么了?”方洁握着她的手问。 “不小心摔了一跤……”火渔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只是一味的掩藏。 “疼不疼?”方洁问,眼里是深深的心疼,就那么轻轻的看进了她心里最脆弱的部分,轻轻的抚摸着她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她。 “不疼了。”火渔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不太习惯于这样的亲昵。 方洁的心疼是那么清晰的印在火渔的心上,她的心也会疼,只是疼的时候好像还多些什么。 “好了,早些睡吧!明天上上还要早起呢!”漆黑再次笼罩了这间十平米的小屋,没有光亮,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未来,好遥远,遥远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到达未来。 学校组织水库秋游,这是一个好消息,同学们的眼中都是明显的笑意还有期待,火渔和韩层层也是兴奋不已,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了,笑意在每个人的嘴角轻轻的荡漾,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被谁轻轻的用树枝划开一道,一圈圈的波浪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