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第1章 她可不想死! 三天了。 她成为裴忆卿已经三天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也已经三天了。 整个地牢逼仄狭小,晦暗潮湿,地面更是粘乎乎的,有股恶臭在鼻尖蔓延,臀部的伤更是疼得她直操蛋。 要问她为什么会被打了板子关在这里?那就又是另外一个操蛋的原因了——她杀人了,哦不,是这具身体杀人了。 她认命地仰起头,对着窗户的方向恶狠狠地竖起了一根中指。 贼老天,走着瞧!待老娘出去之后,跟你没完! 牢门被打开,然后“哐当”一声刺耳声响,一盆泛着嗖味的东西被扔在了地上,一道嫌恶又粗鄙的声音传来,“丑八怪,吃饭了!吃一顿少一顿,珍惜着些!” 裴忆卿眯了眯眼,在劳役要关上牢房时出声喊了一声,“等等。” 那劳役回头正要不耐喝问,下一秒,他的颈后就猛地一下重击,脑子一阵眩晕,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裴忆卿揉了揉略有生疼的手,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既然贼老天存心为难她,给了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那么她就要靠自己,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掉! 裴忆卿跟狱卒换好了衣服,又在他的后颈横劈了两下,确保他昏死得很彻底,她这才关上牢门离开。 多亏了她是单独关押的死刑犯,她做完这一切,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走出牢房,其他狱卒们都聚在一起玩牌喝酒,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裴忆卿佝偻着背,悄无声息地便走了出去。 裴忆卿离开了天牢,她略一沉思,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停尸间走去。 她要自证清白,就须得先看到尸体,活人会骗人,但是尸体却是最忠实的。 停尸间本应有专人看管,可裴忆卿小心走进去,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裴忆卿无暇去想为何无人看管,她只快步掀开盖在一具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凭着脑中的记忆寻找着,终于在一处停尸床上看到了印象中的那张脸。 死者白婉容,是原主在女学院中的同学,更有另一重身份:当朝钺王莫如深的未来王妃。 而钺王…… 原主关于这位钺王殿下的记忆词条的关键词十分有辨识度:战神,凶恶,残暴,丑陋,可怕…… 这个王爷名声极差,已二十五岁高龄依旧单身未娶,白婉容这个未来钺王妃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旨意一下那姑娘还大病了一场,被吓的。 近日莫如深便要从北凉回京,准备与白婉容完婚,却不想,人还没回到,钺王妃却先死了。 再说白婉容其人,性子嚣张跋扈,曾经多次欺负原主,原主性格怯懦一直忍气吞声,而今白婉容被杀,在人证物证都指向原主的情形下,以前原主备受欺凌的往事也便成了她杀人的动机。 裴忆卿只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便径直掀开盖在她身上的白布,开始抓紧时间验尸。 死者体型纤长,目测约有一米七以上。这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身上看来,已属少见。 肌肉有些微扭曲状,双目圆睁,眸中带着惊诧骇然,死不瞑目。 初步判断,死者临死前很是惊骇,那么凶手,或是她万万没想到之人。 死者身着一身青衫,与她方才在牢中身上穿的是同款,定是女学院中的制服无疑。 死者是在学院筹办活动前一日被杀,那身青衫的衣摆上沾了些许五彩颜料,想来便是当日做筹备工作不慎染上。 心口有一血洞,一经探查,裴忆卿基本能判断这是致死因——为利刃刺中心脏,心脉破损而死。 面部和手掌等关节处带着青色尸斑,指压已无法褪色,初步判定死亡时间较长,符合她被关的这三日时间。 伤口形状狭长,应为短剑或匕首所伤,方向微朝左下。 裴忆卿的眉头微蹙,又认真地查探了一番,几次确认,在脑中推理验算,最后,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她,已经基本上能洗清自身的嫌疑。 裴忆卿正想继续查验尸身,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骚动,裴忆卿心里一惊,她赶忙快速盖好尸身,然后一个转身快步行到其他尸身旁,背过身去佯装正在认真看护。 片刻之后,一行人从外面缓缓而来。 一个点头哈腰满是谄媚的声音传来,“钺王您仔细着点脚下。” 裴忆卿的身子微微一僵,钺王?传说中那个凶恶,残暴,丑陋又可怕的战神钺王? 她的神经下意识微微紧绷,像是普通下人初见贵人那般惶恐地匐跪在地,只盼着自己莫要引起旁人留意。 两束凉凉目光在她身上掠过,然后,裴忆卿便听到了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尸身在何处?” “钺王您这边请。” 一行人行至那冰柜前查探尸身,裴忆卿这才悄悄地从地上起身,朝着那边的方向悄悄递上一眼。 这一眼便见到那莫如深墨发高束,一身青珀色的锦袍,袍子上银线暗绣,穿在他的身上,似青山玉竹般挺括拔然。 单看背影,倒像是个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翩翩公子,可实际上,他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凌厉锋芒来。 裴忆卿后背下意识一紧,从这男人身上,她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为避免再引火烧身,当下便想趁机离开。 可她刚转身没走几步,身后那清冷的声音又传了来,“这尸身被人动过。” 他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实打实的陈述句,裴忆卿的步子一顿,更觉得背脊一阵阵冒冷汗。 乖乖,这个钺王殿下,是哪门子变态?怎的看一眼就知道尸身被动过? 自己还没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那冷淡的声音竟然又传了来,“擅动尸身之人就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还不追?” 此话一出,裴忆卿再没了怀疑,这人竟然发现了她! 果然是个可怕的死变态! 裴忆卿当即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既然都已经败露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一旦被抓住,她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初见 第2章 毒舌变态 裴忆卿擅长跟尸体打交道,腿脚功夫也学过一点,但却并不精,更何况她的臀部上还有伤。 她刚跑了两步,便感觉身后两道人影“嗖嗖”地快速闪过,虚影和乘风同时出手,一黑一白,一左一右,没两下,裴忆卿就被人架到了莫如深的面前,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半分作用。 裴忆卿感到了来自头顶的一股视线,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她用力地埋下了脑袋,她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此前未曾跟这位莫如深有过交集,他定是认不得她。 至于这刑部的人……方才她从牢中出来时特意往脸上抹了一层灰,他们定然也认不出的吧。 “抬起头来。” 裴忆卿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打鼓,她抬起头,便迎上了一双恍若深海的眼眸。 裴忆卿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呆了呆,这,这…… 这变态,好生妖孽! 他明明长得似谪仙一般俊美,简直与原主记忆词条中的“丑陋”完全不沾边啊! 他的五官鲜明而挺立,润泽的丰唇微微抿着,整个人气质斐然,优雅而高贵,风雅如仙谪一般,只那双眼睛过于凌厉,气势逼人,又带着股对世界的疏淡与冷漠。 莫如深垂着眸子看她,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灼灼地盯着自己,如同盯着猎人的幼兽。 完蛋了! 郡吏周永安没想到在莫如深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顿时急得满头满脑都是汗,当即对着裴忆卿便是一声怒喝,“你是何人?竟然敢妄动尸身,真是胆大包天!” 裴忆卿咬着唇,眼珠子咕噜噜直转,片刻,声音颤抖,惶恐至极:“大人误会小的了,小的是这停尸间的小吏,方才一直在这停尸间里看守,不曾妄动过任何尸身。方才小的欲离开,也不过是从未得见钺王尊荣,一时心慌罢了。” 莫如深闻言眉梢轻挑,原本冷冽而凌厉的脸随着他这一挑眉,竟现出几分不羁来。 他薄唇轻启,淡淡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面带死气,印堂发黑,貌丑无盐。原来现在停尸间小吏的聘人水准,已经开始参照尸体的模子来了。” 裴忆卿:…… 卧槽你才面带死气,你才印堂发黑,你才貌丑无盐,你才跟尸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裴忆卿心里一瞬翻腾云涌,怄得险些没吐血,可是表面上,她却只能死死忍着,半个反驳的字都不能说。 只是心里,已是默默地给这男人扎起了小人,死变态!臭毒舌! 莫如深却似完全没有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满满怨气,反而摆出了一副要闲聊家常的架势,声线如珠玉般清朗好听,“叫什么名字?” “裴权。” 依照周永安的身份,多半不会对停尸间的小吏姓甚名谁了如指掌,她可以自由发挥,尽情胡诌。 “赔钱?”莫如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这名字,倒是别出心裁。” 裴忆卿:…… 你才赔钱,你全家都赔钱! 这是她上辈子的名字,她习惯使然,脱口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她之所以有这么一个闹着玩儿似的名字,便是因为她是家里第三个女儿,久盼儿子不得的爸妈将她定义成了名副其实的赔钱货! 前世她便没少因为这个名字受气,没想到一朝穿越了,竟然还要受这名字的气! 裴忆卿心里气得要命,面上却只能僵着脸干笑,还不得不开口凑趣,“小的是乡下孩子,乡下有传统,贱名好养活,名字越是贱,运道便越好。小的爹娘给取的这名,也是希望小的能大富大贵。” 莫如深的目光又在裴忆卿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用一副略有遗憾的语气道:“难为你爹娘,定然失望透顶了。” 裴忆卿:…… 忍住,忍住!是她自己给这毒舌变态男人递了话茬子,是她活该,为了她的小命,一定要忍住! 裴忆卿心里的小人正给这男人扎针扎得欢快,上首就又不紧不慢地传来一道男声,“你们何吏长正在前头训话,你怎未去?” 裴忆卿脱口就要胡诌一个借口,可是,在开口的一瞬,她却是突然顿住了。 什么何吏长?什么训话?他一个王爷,身份贵重自是不必提,之前怕是也没有来停尸间游览闲逛的兴致,那何吏长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角色,怎的会入得了这位王爷的眼,又怎会让他费心去记住那吏长是姓何还是赵钱孙李? 几乎是一瞬间,裴忆卿就有了猜测,这人压根就是在诈她! 裴忆卿飞快地收敛起了自己的神色,脸上带上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不解,“王爷怕是记岔了吧,我们吏长不姓何,他今日也没有找我们训话。” 裴忆卿脸上的茫然和困惑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就这么迎着莫如深的眼神。 而实际上,她的手心在不停地冒着汗,浑身的神经都狠狠地僵着,不敢放松半分。 莫如深就这么看了她半晌,在裴忆卿下一秒就要崩溃破功的时候,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想来是本王记岔了。” 一瞬间,裴忆卿僵硬紧绷着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同时下一刻,她心里开始马不停蹄地扎起了小人,一边扎一边不带停顿地碎碎念,这狡诈腹黑的男人果然就是在炸她幸亏她聪明绝顶机智绝伦反应神速不然就被他套路了然后这重生而来的小命就要这么丢了这男人可千万不要栽到他手里不然她绝对不会手软!!! 裴忆卿专心致志地腹诽,落在周永安的眼里,便是在傻愣愣地发呆。 周永安嫌恶地抬脚踢了一下,“你这现眼的玩意儿还杵这儿干嘛,还不快滚!” 周永安踢的那一下虽没有用全力,却也是不轻,裴忆卿强忍身上的疼痛和心头的火气,垂着头忙不迭地连声告退。 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顺理成章的告退时机! 可就在裴忆卿要把自己圆润地滚出去时,上首的男人却又不紧不慢地说:“本王要验尸,你既是验尸间的人,便留下来帮忙吧。” 裴忆卿:…… 初见 第3章 您的戏可真多啊! 裴忆卿的动作僵住,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僵住,但是片刻,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在脸上摆出了一副荣幸之至的狗腿模样,心里已是怄得要死。 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啊,要是这停尸房的吏长当真来了,自己岂不是分分钟穿帮? 但是现在,她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起来吧。”莫如深突然大发慈悲地开口。 裴忆卿依言起身,还没来得及对他突然而来的好心表示感谢,他又道:“既然方才你验过尸了,便说说这尸身的情况吧。” 裴忆卿下意识地要开口道出情况,可是话到了嘴边再次咽了回去。 可恶,这男人又在套路她! 她只是个停尸间的小吏,又不是仵作,私下根本没有资格妄动尸身,更何况,白婉容的身份还这般不同寻常。 而且方才她便已经说了自己没有动过尸身,现在她若是一时口快说了什么,岂不是变相承认了她方才真的擅自动了尸身,相当于主动认罪? 这男人,果然是腹黑多疑,难以应付。 裴忆卿及时刹车,管住了到嘴边的话,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禀殿下,小的只是负责这里简单的清扫维护工作,未曾学过验尸,方才也没有擅动过尸身,怕是无法回答殿下的问题。” 裴忆卿的回答恭谨而小心翼翼,还带着一丝惶恐,把一个低层小吏面对身份贵重的王爷该有的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裴忆卿的表现,很符合她的人设。 莫如深闻言,像是被提醒了一般,恍然大悟,“是本王疏忽了。” 一会儿记岔,一会儿疏忽,这位王爷,您的戏可真多啊! 莫如深这时候才终于把方才裴忆卿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开,他看了一眼那盖着白布的尸身,却并没有上前掀开的意思,而是向身旁的周永安发问:“凶手是谁?” 周永安对莫如深,那是恨不得抱大腿跪舔的,听了莫如深的问话,赶忙回答,“凶手裴忆卿,她……” “裴?”莫如深截断了他的话茬,微微扬眉,这个字在他的唇间咀嚼,莫名就让他念出了别样的意味。 裴忆卿心头莫名一紧,不知是不是错过,她感觉自己的头顶似有一束若有若无的视线。 “唔,你继续。”莫如深收回落在裴忆卿身上的目光,曼声开口。 “这裴忆卿,是钺王妃在女学院的同学,她当时人赃并获,给逮了个现行!而且,就杀人动机而言,裴忆卿生前更是跟钺王妃有颇多过节,她完全有行凶报复的动机!” “是何过节?说来本王听听。” 周永安致力于卖力地给裴忆卿抹黑,可没想到莫如深会追究所谓的过节。 可那些过节,咳……不大好说啊。 莫如深看着他,一副静静等他开口的模样,自己打开的话茬,自己怎么着也得填啊。 周永安斟酌了一番言语,开口道:“钺王妃的性情……较为率性直接,行事不受拘束,也爱与人开玩笑,有次玩心大起,在裴忆卿的座位上擦了些胭脂,让裴忆卿的裤子染了些颜色,被人笑话了一番。可是这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还有吗?” “采写课时,有一次钺王妃不小心把颜料泼到了裴忆卿的画作上,那副画原是夫子选出要代表学院参赛的,裴忆卿最后是无缘比赛。不过就裴忆卿那等恶毒品性,便是参加了比赛也定然赢不了。” “马术课上,钺王妃不小心扬鞭甩到裴忆卿的身上,许是没控制好力道,裴忆卿后背一大片衣裳都破了,后背裸露,衣衫不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破了一块衣裳嘛。” “手工课……” 此处省略一万字。 一直垂着头的裴忆卿,脸都要黑成锅底了。 尼玛原主那过的都是些什么苦逼日子?被人欺负了,难道她不知道反抗? “裴忆卿。” 莫如深突然喊了一声,正沉浸在原主记忆中的“裴忆卿”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突然就跟莫如深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裴忆卿的心里一个猛跳,眼神飞快闪过一丝错愕与慌张。 完蛋,她难道又被这男人套路了吗? 裴忆卿心头猛跳之时,那男人却是十分流畅地移开了目光,流畅到裴忆卿觉得方才的对视只不过是个他视线落脚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 他移开了目光,然后语气慨叹地补充完了自己的后半句话,“……此人,活得当真丰富多彩。” 裴忆卿:…… 说话大喘气要不得啊兄弟! 而且,你是不是对丰富多彩这个词有着什么样的误解啊喂!她继续扎小人。 裴忆卿继续腹诽的时候,紧接着便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听到了更了不得的话,“这么不一般的女子,本王倒是想见上一见了。把她带过来吧。” 一瞬间,裴忆卿便觉得自己脑中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整个人都要被这句话炸得外焦里嫩,里焦外嫩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不能去提人啊,一去就穿帮了,露馅儿了! 可是,她的心声无人听到,周永安已经颠颠地奉命而去,裴忆卿看着周永安走出去的背影,忽然脑子一热,转头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爆喝,完全是出于一时的应激反应,直到那声音真的从她的口中喝出,而且十分清晰地在停尸间回荡,更甚至,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投向了她,她才突然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应该怎么反应。 周永安像是被人符了定身咒一般定在当场,一双小眼睛此时竭尽全力地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直接瞪出来。 裴忆卿在心里无数次想狠扇前一秒的自己几个耳刮子。 她脑子转得飞快,在这僵硬诡异又尴尬的氛围中,裴忆卿用尽了自己全身的脸皮和演技,对着周永安挤出一个满腹讨好极尽狗腿无敌谄媚的笑,然后说:“这等小事,怎能劳烦周大人,让小的去办便是了。” 但是实际上,氛围之诡异,笑容之僵硬,行为之反常,无一不达到了极致。 裴忆卿顶着周永安那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硬着头皮走上前,一张脸都要笑僵了。 初见 第4章 都怪你那个短命王妃! 裴忆卿走到了周永安的面前,周永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莫如深却又突然开口,“罢了,你们都不必去提人了。” 这句话,此时落在裴忆卿的耳朵里,宛如天籁啊! 这一刻,她收回了自己此前对这男人所有恶意的揣测和诽谤! 然而,她的开心不过三秒,那道依旧好听到酥麻爆炸的声音又传来:“人本王已经看到了。” 她眼中闪过一阵惊诧与慌张,整个身子都僵了又僵。 不知内情的众人对这句话皆是不解其意,只有裴忆卿浑身僵硬。 可是,她却又存着那么一丝丝侥幸心理,这男人眼睛又没有自带B超扫射功能,连审讯过自己的周永安都没有认出自己,他一个从来没见过原主的人,怎么可能认得出? 可这男人啊,就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她这句自我安慰的话刚从脑海中闪过,那道声音又跟索命魂似的追了过来:“既然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又何苦取赔钱这样晦气的名字?唉,本王都替你晦气。” 仿佛被人一针扎到了眼皮,她的睫毛猛地一跳,整个身子僵硬得几乎不是自己的。 卧槽这男人当真安装了什么隐形扫描仪不成? 被拆穿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就在众人犹自愣怔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裴忆卿飞快逃窜的动作把众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周永安抖着声音大喊,“来,来人,抓凶犯!” 几名小卒立马齐齐朝裴忆卿扑去,裴忆卿握拳直击,抬腿横扫,几个小卒被她连番撂倒。 还有前赴后继者,她一把抓住,单腿朝前,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那人摔了个结结实实。 飞快干掉他们,裴忆卿飞速朝门外逃去。 然而,下一秒,裴忆卿的左右双肩被人钳住,裴忆卿连动两次想要把人摔开,对方纹丝不动,反而一个齐心协力,就这么把裴忆卿架了起来。 不费吹灰之力,没有任何悬念,裴忆卿被全方位碾压地架回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老实说,裴忆卿心情很复杂。 不甘,不解,不服,不忿!所有的情绪,都来自这个男人!因为,从一开始的百般周旋,到现在的被轻易戳破,让裴忆卿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就特么像个笑话。 这男人像逗狗似的在逗她玩儿呢! 莫如深一双眸子凝注在她身上,裴忆卿也抬起头来看他,或者说,瞪他。 他的双眸似最深邃的夜幕,看得久了,便要将人深深笼罩。 周永安此时也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拔了出来,可一双眼睛依旧瞪得老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当真是裴忆卿?怎么会,裴忆卿明明在死牢好好关着……” 莫如深微微蹙了蹙眉,“当不当真你去隔壁牢房一看便知。” 周永安真的是被吓得不轻,他想要去牢房里查看一番,又想在莫如深面前拍拍马屁要他当心这女犯,可不知怎的,对上莫如深凉凉的眼神,他到了嘴边的奉承话一下就给咽了回去,只怒瞪了裴忆卿一眼,然后点头哈腰灰溜溜地去了。 裴忆卿全程没分给周永安半个眼神,而是就这么一直瞪着这男人,因为不服气,开口的语气便也都带了出来,十分不客气,“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呵,一个杀人犯,越狱被抓了现行还敢这么嚣张?对他还敢直呼“你”? 莫如深目光凉凉,“本王为何要回答一个杀人犯的问题?” “我没有杀人!” 莫如深右手捏着一串佛珠,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眼神中却只有凉薄,“私逃地牢,已是死罪。” 裴忆卿袖中的手暗暗握紧,“我私逃地牢,不过是想为自己洗脱嫌疑。死者是你的未来王妃,你……您万金之躯愿意来这污秽之地看她最后一面,定然不会希望真凶逍遥法外,让她死不瞑目吧。” “那本王现在就该杀了你为她抵罪,让她瞑目。” 裴忆卿的眼神执拗地再次强调,“我没有杀人!” 莫如深声音依旧淡漠,“每个杀人犯都这么说,若空口白话就能为自己脱罪,便也不需要刑部了。” “我有证据!”裴忆卿目光投向那静静躺着的尸体,眼神坚定,“那具尸体,就是我洗脱嫌疑的证据!若你肯信我,我不仅能洗脱自身嫌疑,还能找出真凶!” 她的目光灼灼,眼神明亮而坚定,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坚定的自信。 “呵……”他轻笑一声,眼眸间波光流转,叫原本就姿容上乘的他更添风采。 “一个对本王连敬称都不用,甚至在心底暗骂本王的人,本王为何要信?” “你怎么知……”裴忆卿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对她这嘴快过脑的愚蠢行为,她再次想抽自己几下。 他唇角微勾,勾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你那满心满眼都是戏的模样,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裴忆卿的神情,顿时僵成了面瘫。 她的面部表情管理,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她僵着脸看他,“钺王殿下这般慧眼如炬,最应该看到的应该是‘我不是凶手,我很无辜’这行大字吧?我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这个事实!” 莫如深当真俯身,认真地凑到了她的眼前,像是在认真地观察。 一瞬间的靠近,让裴忆卿吓了一跳,也正是因为这突然的靠近,让她更近距离地看到了他那360度全无死角近乎妖孽的绝美脸庞。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听这人薄唇轻启,字正腔圆的话一个一个往外蹦跶,“你浑身上下叫嚣着的,不应该是又脏又臭这个事实吗?” 裴忆卿:…… 神经病! 老子脏,老子臭,都是拜谁所赐?还不是因为你那劳什子短命王妃! 莫如深直起身来,再次成功地看到这人眼中丰富多彩飞速变幻的各种情绪,他不用怀疑,她一定在不余遗力地腹诽自己。 可是,很奇怪的,他却没有生气的情绪,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觉得,饶有兴味。 初见 第5章 脑子有坑 裴忆卿卖力地腹诽着,可是腹诽完了之后,整个人却很泄气。 她这是在干嘛啊,她就算在心里把他骂出天际,这人还是拿捏着她的生杀大权,她还是逃不掉啊。 裴忆卿秒怂了,看向莫如深的眼神不自觉就带上了怂逼的示弱,“钺王殿下,我真的不是凶手。我若是凶手的话,从牢房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往外逃了,又怎么会往这停尸房来?” 这男人却是淡淡道:“或许,你脑子有坑呢?” 裴忆卿:…… 你,你脑子才有坑!你全家脑子都有坑! 裴忆卿咬牙,“此案单从尸身上便是疑点重重,根本不足以为所谓的凶手定罪,您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的王妃寻出真正的凶手吗?” “未过门的。” “昂?” “未过门的王妃,此前也没见过面,本王今日走这一遭,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对案子的内情和疑点,很巧的,本王当真兴趣不大。” 裴忆卿简直要气死了,真是没法好好的聊天了! 裴忆卿恨恨低骂,“这样冷心冷肺的人,注孤生!” 她的低喃却是也让莫如深听到了,他微蹙眉头反问,“注孤生是什么?” 裴忆卿脱口回答,“注定孤苦一生!” 这句话落,莫如深的神情微顿,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虚影和乘风都被裴忆卿这般放肆的话镇住,两人神色齐变,然自家主子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对裴忆卿做什么。 裴忆卿也察觉到了自己这话对于一个戴罪之身的杀人犯而言十分不妥,而且极有可能惹怒这个多疑又腹黑的可恶男人。 她心里又开始暗暗犯怂。 可是话已出口,她便是想收回,也根本做不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暴怒之时,他却是有些自嘲地低喃,“注孤生,倒是个贴切的好词。” 他微垂着眼睑,半晌,他语气淡淡道,“说说吧,本王就权且听听。” 裴忆卿闻言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人的脾性,未免也太,太怪,太捉摸不透了吧? 莫如深微掀眼皮,睨着她,“怎么,既然你不想说,那……” “不不不,我想我想!”裴忆卿忙不迭地开口,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方才我对尸体查探了一番,发现尸体上的致命伤口,方向微朝左下。但凡有些经验的仵作都知道,这样的伤口,只能说明三个可能。 其一,凶手是左撇子;其二,死者自己以右手持匕首自尽;其三,有人自后方抱住死者,右手绕到她胸前刺下。王爷若是不信,但可找仵作亲自查验。” 裴忆卿说着时,十分乖觉地换上了敬称。 莫如深一个眼神示意,原本押着裴忆卿的虚影便已上前解开尸身上的衣裳,露出伤口,果真如她所言那般。 莫如深手中佛珠拨弄得不觉快了几分,目光如炬,唇瓣抿了抿。 “继续。” 裴忆卿当即继续开口,“第一,我不是左撇子,排除嫌疑。第二,她若是想不开自尽,也与我无干,亦是排除嫌疑。那么,便只剩下第三种可能。 若是第三种可能,凶手从死者后方杀人,那便须得考虑一个操作性的问题。凶手是一刀毙命,还能顺利从身后绕到身前,其一需要足够的身高,其二需要足够的手长,其三,还得具备一定的力气,毕竟,动作流畅的一刀毙命也颇费力气。” 裴忆卿有些自嘲地比了比自己,“我与死者身材差距较大,一个身矮手短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无法完成那样从后偷袭的动作。” 莫如深幽黑的眸子微闪了闪,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不同寻常的诡秘。 “继续。” “再者,死者死而不闭目,眸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人会有很多下意识地动作与反应,她在双目圆睁满是惊骇的那一刻被杀了。 那么基本可以断定,死者在被杀的那一刻看到了凶手的真容,这个人是她意想不到之人,也基本上可以判断,凶手是从正面出手,是以排除第三种可能。” 裴忆卿扬起了秀眉,眸中满是灼灼自信,“综上基本可以推断,凶手乃是从正面出手,且是个左撇子。我的嫌疑基本洗清。” 裴忆卿一双眼睛如朝露一般澄澈,眸中微带几分炽烈的灼气,就这么定定地与他迎视。 这些都涉及她的专业知识,而她来到这个异世以来,唯一信心满满的,就只有这一项专业知识。 莫如深黑曜石般的眸子光波流转,似海水般深邃。 他已经许久不曾遇到这般胆大又有趣之人,叫他频频生出兴味。 而在这时,周永安那聒噪的声音再次急切地传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凶犯裴忆卿真的逃了!快,快把她拿下!” 说着,一群衙役便一窝蜂似的闯了进来,把裴忆卿围了个圈。 周永安一颠颠地喘着粗气跑到莫如深面前,脸上满是愤怒之色,“王爷所言果然不假!凶犯裴忆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打伤了狱卒逃了出来!多亏了王爷敏锐,不然下官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凶犯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此凶犯如此凶恶残暴,王爷还是交给下官来处置,以免她恶性再发,伤了您的贵体!” 莫如深微微蹙了蹙眉,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讨厌有人离他那么近说话,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了他身上。 周永安的话落,他身后的狱卒们便立马蓄势待发,伸手便要抓住裴忆卿。 裴忆卿见有人又要朝她袭来,而且这次的来人数量不少,她这副身子终究身娇体弱,此前更是被打了板子,就是拼尽全力,也定然敌不过! 出于寻求庇佑的本能,裴忆卿一下就蹿到了莫如深的身后,那动作灵敏宛如脱兔,便是连乘风和虚影,也根本没来得及阻拦。 衙役们气势汹汹地朝她扑来,可没想到她会躲到莫如深的身后,众人急急刹车,虽没让自己莽莽撞撞地扑倒莫如深的身上,可众人却也是摔作了一团。 余下的衙役们,想要抓人,却反倒是不敢了,一时看向周永安,面面相觑。 初见 第6章 你真是一尊活菩萨 周永安看到裴忆卿的这般行径,顿时怒发冲冠,裴忆卿这凶犯,这是要挟持钺王殿下啊!为了莫如深的安危,他一定要积极营救! 周永安当即大吼一声,“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抓住凶犯,保护钺王!” 众衙役一听到顶头上司的命令,当即就蓄势待发,朝着莫如深,哦不,朝着裴忆卿的方向猛扑了过去。 看着朝自己扑来的一群人,莫如深的眉头蹙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身形一动,要甩开身后的人,可没想到,他刚一动,便感觉衣摆上多了一个重力,那女人不知死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住了他。 前面,那群饭桶衙役毫无准头地朝他身上招呼,他不得不躲,而身后,那女人一边死命抓着他的衣角,跟着他一起躲。 所以现场一度陷入了十分诡异的你追我逐中,乘风和虚影惊得半晌都忘了反应。 “放手!”他冷声。 废话,她会放才怪! “殿下,你当真不信我方才所言吗?我真的能找出真凶,你相信我!”裴忆卿极力劝服他。 这女人,胆敢碰他,虽然只是衣角,莫如深还是怒了。 他挥手,手刀劈下,她手里紧紧拽着的那节衣角就这么应声斩断。 裴忆卿捏着自己死命拽着的衣角,愣愣半晌,而莫如深瞪着她的视线则似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 裴忆卿打了个寒颤。 可是紧接着,那些衙役又不要命地扑了上来,一个个亮出了大刀,晃得裴忆卿心肝直颤。 妈妈呀,夭寿了,出人命了! 裴忆卿手快过脑,整个人猛地以一种十分猥琐又不要脸的姿势朝着莫如深,的大腿扑去,然后,一把抱住。 莫如深的全身僵住,整张脸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其他人,也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放!开!” 裴忆卿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放不放死也不放!除非你让他们放下刀,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 裴忆卿耍赖似的把手里的大腿抱得更紧了几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都是死,还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乘风和虚影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们奇异地看到,自家王爷的耳根上,泛出了可疑的红。 可疑可疑,相当可疑。 正是因为可疑,他们更是不敢贸然上前了。 莫如深浑身僵硬,该死的,那女人越抱越紧是什么意思?她往哪里摸! 莫如深恼羞成怒,手脚并用,手上甚至用上了内力,十分强硬又不客气地把巴在自己身上的王八甩开。 裴忆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可怎么可能抵得过他的内力,就这么失去了她刚抱上的大腿。 重获自由的莫如深脸上依旧难掩气急败坏,耳根上的红也久久未退,浑身上下,也都泛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不自在。 该死的女人! 而裴忆卿在下一刻,便被一干衙役押住。 周永安对她方才的行径更是感到十二分不可思议,他当下抬腿就给了她一脚,骂道:“你个贱蹄子,都画押认罪了还敢逃,还敢冒犯钺王,你个贱蹄子当真活腻了不成?” 周永安的那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裴忆卿的小腹上,疼得她的身子不自觉蜷缩在了一起,额头上一阵冷汗直冒,面色亦是一片惨白如纸。 裴忆卿被他们拖着往外,她不甘心啊,好容易穿越一次,难道就为了古代三日游? 她憋屈得眼泪汪汪,一边被拖着,一边扯开嗓子用力嚎,“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你们这些愚蠢的古人!呜呜呜,钺王殿下,我真的真的能找出真凶,你救救我啊!你们古人不是都讲求男女授受不亲,碰了就要负责的吗?我都抱过你大腿了,你要对我负责啊,呜呜呜……钺王殿下,救命啊!” 裴忆卿是真的悲从中来,一开始胡乱嚎几嗓子,后来嚎着嚎着就触到了伤心处,眼泪真的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答滴答往下落。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冽的男声,“慢。” 莫如深已经整理好了仪容,至少在表面上已看不出半点异样。 他款步走来,修竹一般的身形,挺拔而伟岸,他的目光落在周永安身上,“本王有让你把人带走吗?” 周永安神色一滞,“下官以为……” “把她留下。”他冷冷打断周永安的话。 这句话,像是夜幕中照入的一丝微弱光明,瞬间给裴忆卿带来怦然心动的新生与希望。 周永安一听,先是一怔,旋即便是一副一心为主的谄媚样儿,“钺王殿下,您方才也看见了,此女不仅私逃出狱,更是连番拒捕,下官担心她再发狂,一不小心便要伤了您的金贵之身。” 莫如深的眸光一扫,定定落在周永安的身上,那一眼,似冰刀霜剑一般,凛凛地刮过,“本王做的决定,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莫如深骤然变冷的态度叫周永安心头一凛,浑身上下都生出了一股如坠冰窟般的寒凉。 他再不敢多说什么,赶忙点头哈腰地连连应承,“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你们,还不快把人押过来!” 裴忆卿被重新押到了莫如深的面前,她泪兮兮地看向这男人,又哭又笑的模样狼狈又难看。 莫如深的视线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一瞬便转开了,眼中满是嫌弃。 他开口,声音冷硬而没有温度,“本王给你一个机会,找到凶手。不然,你便是凶手。” 裴忆卿双眼一亮,就像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般,眼底眉梢都是生的希望。 她屈膝,对着莫如深“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莫如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生怕她再扑上来。 裴忆卿看到他的反应,有些想笑,没想到,他竟然怕这个? 她眼睛熠熠生辉,亮晶晶地望着他,“钺王殿下,你真是好人,你真是一尊活菩萨。” 莫如深冷嗤一声,“这话,等你找到真凶再说不迟。” 初见 第7章 王爷心,海底针 周永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整张脸都似便秘了一般扭曲变形,他想要说些什么来阻止这荒唐,可是想到莫如深身上方才散发出的冰冷寒意,想到这位钺王素有的那杀人如麻的名声,他便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别说是周永安,便是多年跟在莫如深身边的虚影和乘风两人,也都对自家王爷的这一反常举动惊讶不已。 裴忆卿是此案的凶犯,原本便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现在还敢这么扑上去抱自家王爷的大腿,他们以为她已经成功地把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去。 可是,她却离奇地被捞了出来。 玄幻,太玄幻了。 果然,王爷心,海底针。 裴忆卿几经波折终于暂时保住小命,得来了来之不易的翻盘机会,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心弦稍一放松,这时候才突然感觉,她这具身子有些虚弱,三天的牢狱之灾,她根本没有好好吃饭,屁股上的伤也隐隐作痛,方才又是那么一番折腾,小腹更是被狠踢了一脚,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 但是,她抓住了机会,看到了希望,她要为自己的未来挣下一条活路! 裴忆卿对莫如深提出了第一个请求,去案发现场看看。 尸身已经查看,那么现在,只需到案发现场好好侦查,她只希望,案发现场还没被彻底破坏。 莫如深点头,他也正要去案发现场查一查。 周永安带路,一行人便往案发的女学学院而去。 女学学院原本是贵族小姐们念书启蒙之地,三天前,正是学院的院庆,原是最喜庆热闹的时候,不曾想,却出了人命,现下学院已经闭学休整,冷冷清清。 三天已过,现场很多东西都没法还原,但此次死的是未来钺王妃,郡吏和刑部都不敢大意,案宗做得甚是详细。 莫如深要亲自过问此案,学院院使沈洪生和刑部侍郎林郁知都被惊动了,眼下,侍郎林郁知便捧着那卷宗老老实实地向莫如深,以及“凶犯”裴忆卿还原案发现场。 “案发时间是三天前巳时一刻,案发地点是这面画墙的拐弯处,最先发现凶案的是忠义侯府家的二小姐叶琉璃和侍郎府的大小姐方暮灵。 二人皆称,行至此处时钺王妃已经倒于血泊之中,而凶犯正手握凶器,朝着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慌忙逃离,但此处画墙呈东西走向,凶犯逃离的方向无所遮挡,一览无遗,两位小姐齐齐追赶,这才把凶犯追了回来。” 莫如深面无表情地听着,而裴忆卿,却已经蹙着眉头在附近细细地查看了起来。 这时候的她,整个人跟此前的跳脱大不相同,她眉目沉敛,一双眼睛也是认真而严肃,那模样,浑似最专业的侦查探案人员,甚至好似不知自己就是别人口中的凶犯一般。 也,跟之前抱着他大腿不放的那人判若两人。 周永安和林郁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莫如深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他们便也只能暗自按捺,只莫名其妙地观望着。 莫如深开口,“人赃并获,她如何反应?” “凶犯被追回之后,矢口否认行凶之事,说她是听到尖叫被吸引了过来。然下官已经查实,她是在说谎。” 莫如深微微扬眉,“哦?如何证明她在说谎?” 林郁知恭敬答道:“她原本该与欧员外家的庶女欧妙城在紫竹院帮忙打扫卫生,紫竹院距离此处甚远,不可能听到尖叫,也不可能单单她听到了而欧小姐,还有其他离得更近的人听不到。 下官亦审讯了欧小姐,欧小姐也作证,凶犯裴忆卿曾单独离开过一段时间,她找不到任何人证明她去了何处。那段时间,恰好与钺王妃遇害的时间吻合。 而且凶犯也最具有杀人动机,因为二人之前在学院有不少过节。” 林郁知不知道周永安已经向莫如深说过一次,他不敢隐瞒,是以才主动挑起了这话茬。 话茬挑起之后,他又毫不犹豫地把具体汇报之事推给了院使沈洪生。 沈洪生因这次命案整个人差点愁白了胡子,眼下更是满脸憔悴,他还没开口,莫如深却先打断了道:“说些本王不知道的。比如裴忆卿此人性情如何?在学院中表现又如何?” 沈洪生摸不透这位王爷对裴忆卿的态度,当下自然便不敢添油加醋做出偏袒,他斟酌着用词道:“裴忆卿此人,性子沉静,较为沉默,为人处世也较为无争,遇事也大多隐忍居多。在课业上,她倒是态度端正,却较为平庸。” 沈洪生是院使,对学生的了解自然也都是表面皮毛,而若非出了这样的事,他便是连裴忆卿此人是谁都记不起来。他能说出这般多,已是不易。 好在,莫如深听完之后,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沉静,无争,隐忍,平庸?这样一个人,敢那样跟他说话,敢那样冒犯他? 他再次望向了裴忆卿,那人已经走到了那面五彩缤纷的画墙边,那画墙上绘制着繁复的画作,色调大胆而鲜艳,浓墨重彩。 她就这么盯着那堵画墙,好似能从那上面盯出一朵花儿来。 裴忆卿盯着那堵画墙,莫如深盯着裴忆卿,而沈洪生等人,则是战战兢兢地盯着莫如深,只等他的示下与决断。 有杀人动机,有杀人时间,还握着杀人凶器,更是被人撞见,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这几乎已经是一桩完全无需争议的确凿案件。 可是莫如深的眉头却是紧紧地蹙着,若是没见到裴忆卿本人,他听到这些汇报,或许会相信她是杀人真凶。 但是他见到了她,他不仅对这个案子产生了好奇,对这个对这个案子好奇的女人,也产生了好奇。 裴忆卿盯着那堵墙看了许久,久到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入定了,她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沈洪生开口道:“沈院使,这面画墙当日是由哪些人负责?” 她明明是嫌犯,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好似那个主持正义的审判官一般。 初见 第8章 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沈洪生不自觉便回答了她的问题,“负责之人一共有五人,分别是钺王妃两姐妹,叶琉璃和方暮灵,还有曾家小姐曾颖之。” 两姐妹?裴忆卿脑中快速调出了有关死者姐妹的记忆,她的眉头微蹙,旋即道:“可有这两位小姐的问询记录?” “自然是有。” 裴忆卿心头微动,“我可能一观?” 掌管着这些资料的林郁知下意识要拒绝,可刚要说出口就浑身一凛,忍不住征询地望了莫如深一眼,见莫如深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却也没有开口拒绝。 多年的官场经验让林郁知小心翼翼地做出了判断。 裴忆卿拿过本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莫如深果然没有出声阻止和反对,林郁知不觉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而拿到问询笔录的裴忆卿又陷入了那种老僧入定的状态,一页审讯记录她看了很久很久,在场的人,除了钺王殿下神色平静全无波澜,其他人都隐隐显出了焦灼之态。 裴忆卿并非故意拖延时间,她只是……我凑这字是繁体的也就算了,还写得跟鸡爪似的是什么意思? 裴忆卿忍着满脑子的槽点,连蒙带猜地坚强地看着,看完了白家两姐妹的笔录,她还趁机把其他人的审讯记录看了。 终于把资料看完,裴忆卿赶紧闭上了双眼,让自己的眼睛静一静。 同时,脑中一遍遍演练,一个大致的故事终于在脑中勾勒了出来。 她在睁开眼时,眼睛灼亮,唇角带笑,“或许,我猜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了。” 浑身瘦弱邋遢,可整个人却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光芒,委实把众人镇住了。 莫如深却是神色平平,“猜?那你可得猜准些,毕竟你只有一次机会。” 呵,一脸面瘫地说出这么满满嘲讽腔的话,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裴忆卿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可是刚翻了一半,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忙僵硬地把白眼收了回去,把自己整得跟智障似的。 她对着这人呵呵干笑,“我猜事情一向很准,一开始我就猜钺王殿下是我的救命菩萨,这不,我就猜对了嘛。” 他淡淡接话,“那你猜猜本王这时在想什么,猜对了有奖,猜错了,略施小惩。” 莫如深说着话,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那么友善。 尤其是最后一句略施小惩,格外落地有声。不知为何,他口中的略施小惩,大家都有志一同地觉得不会小到哪里去。 众人纷纷对裴忆卿投以自求多福的眼神。 裴忆卿:…… 她不就顺嘴奉承了一句嘛,怎么反倒是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这个腹黑小气的男人,摆明是逮住了机会给她找茬。 不过,她裴忆卿可不是吃素的! 裴忆卿看着他,笑得一脸讨好乖觉,“这还用猜吗?王爷您自己不就告诉我了,您在想对我略施小惩啊。” 裴忆卿说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脸“大家都知道钺王你还来考我这一定是在开玩笑”的理所当然。 莫如深:…… 众人:…… 她若是猜对了,自然是不会被罚,反而还会有奖。虽然裴忆卿根本没有奢想过那所谓的奖。 而她若是猜错了,那岂不是说明,莫如深没有在想罚她? 既然他承认了他没有这个心思,她岂不是也避过了他惩罚的血雨腥风? 裴忆卿内心狂笑,这小机灵鬼,怎么抖了那么一把好机灵呢! 莫如深的神色微顿,目光在裴忆卿狡黠的脸上停留片刻。 片刻,他轻呵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一粒粒数着腕上的佛珠。 乘风和虚影目睹全过程,对裴忆卿那满是笑意的脸简直没眼看。 姑娘,谁给你的勇气这么下这位爷的脸?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就血溅当场吗? 显然,裴忆卿沉浸在这次对阵成功的沾沾自喜当中,没有闲心去想血溅当场那么血腥的画面。 “想要什么奖?”莫如深再度开口,声音淡冷,没有什么起伏。 裴忆卿听到这话,心头喜意更甚,但是她好歹没忘了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为了洗清嫌疑,她十分不舍地忍痛用出了这次难得诓来的奖励机会,“那便请你配合我破案,你什么都不需做,只需从旁观看,我定会向你原原本本地还原案发现场。” 一得意忘形,她便又“你你你”的叫上了,半点尊卑自觉都没有。 对她有意无意的无理,莫如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好,本王拭目以待。” 一个时辰之后,一场大戏正缓缓拉开帷幕。 死者“白婉容”正手持丹青认真作着画,突然,一个黑影缓缓靠近。 凶手左手握着一柄锋利匕首,在“白婉容”抬头的瞬间毫不留情地朝着她刺去,下一瞬,“白婉容”倒地身亡,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而那凶手却并没有离开,而是…… 很快,疑犯“裴忆卿”发现尸身,惊慌失措,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死者胸膛上的匕首拔掉,然后拔腿就跑。 整条画墙呈东西走向,周围无任何遮挡,她没跑多远,便被随后出现的“叶琉璃”和“方暮灵”看到,她们疾步去追,一边追一边高喊,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被引来,“裴忆卿”被抓住。 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名真正的凶手,就在这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闻讯赶来的人中,惊骇又愤怒地指责“裴忆卿”的恶形。 暗处的莫如深和周永安一行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所有人都惊得半晌无言,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 莫如深的眸光一片深邃,一股醍醐灌顶的感觉袭遍了全身。 裴忆卿望向他们藏身之处,勾起了唇角,冲着他们挑衅一笑。她的面色很苍白,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明媚而张扬,熠熠生辉。 众人现身,重新回到裴忆卿面前,除莫如深以外,其他人都依旧一副吃惊讶异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看着他们的神情,裴忆卿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但,也只是一半而已。 她毫不吝惜地麻溜跪下,对着他们几人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声音恳切,“民女请钺王殿下,请各位大人重查此案!还民女一个清白!” 初见 第9章 殿下应该是一言九鼎的人吧? 方才,裴忆卿扮演的凶手杀了人之后,没有马上离开现场,而是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与头套。 那身装扮上绘制着与身后那一面浓墨重彩的画墙一模一样的图案,裴忆卿穿上那身衣裳往墙边一站,整个人便彻底融进了那堵墙里。 几乎是一瞬的功夫,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众人面前隐身了。 饶是亲眼见证了她的举动的众人,睁大了眼睛都半晌没能把她从那堵墙区分开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举动简直大胆得可怕,但是,在现代见识过那些凭彩绘以假乱真,混淆视听的裴忆卿来说,凶手这样隐藏行迹的法子,却是聪明又前卫。 视觉上的错觉,表面上看很普通,实际上却大有玄机。 每个发现尸体的人第一反应便是惊骇,下意识便会忽略并不显眼的墙面,真正让人做到了视而不见。 当日发现尸体时,原主慌慌张张,便没发现那墙根处站着个人,后来出现的叶琉璃和方暮灵两人所有注意力都在裴忆卿这个“真凶”上,自然也不曾注意。 待她们疾跑去追,真凶便趁机脱下了衣服,再混入了闻讯赶来的人之中一起出现,再演一场戏,如此,真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方才裴忆卿便是这般还原案发现场,而那些配合出演之人,事先什么都不知道,裴忆卿便是大摇大摆地从墙根走出来。 莫如深俯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从一开始,这女子便表现得非同一般的理性、聪慧、睿智,如此女子,平日又如何会被白婉容欺负成那样? 莫如深看着她,眸中满是深深的探寻。 “你发现尸体,为何要把凶器拔走?”莫如深开口,问出了最为犀利而关键的问题。 若她不是凶手,为何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先把尸体上的那把匕首拔走? 她的这个举动,为她自己揽下了最大的嫌疑,也几乎成为她被定罪的关键性证据。 可此前的口供,裴忆卿对此却没做任何解释。 “还有,你为何会刚巧出现在这里?那段消失的时间,你又去了哪里?” 听得他的问询,裴忆卿脑中忽地闪过几个零散的片段,画面中似闪过了一个人的脸,可那张脸闪得太快,叫她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更加迷糊眩晕。 那是原主刻意封存的私密记忆,私密到根本不容许她这个外来入侵者侵占半分。 她探寻不到结果,便收回思绪,平静道:“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 莫如深看着她开口,语调平缓,“依照你与本王的约定,你依旧不曾找出真凶,这些疑点依旧能成为你定罪之根本。” 裴忆卿却是眼神坚定,“我已有了几个怀疑之人,要查出真凶究竟是谁,只需稍加试探,再抛以诱饵,凶手做贼心虚,定能上钩。殿下只需再陪我前去一观,便能见分晓。” 又是这般自信笃定的神色语气。 她看向他,眨着眼睛略有狡黠地道,“殿下一言九鼎,会全程配合我的吧。” 呵,这女人,这是在威胁他? 他微勾唇角,吐出一个冷硬的字,“好。” …… 夜色渐浓,白府中灯火簇亮,宛若白昼一般,把那蜿蜒曲折的游廊楼阁勾染出幽深的层次来。 某处院落中,主院处的烛火已熄,只留了几盏微弱烛灯。 一片漆黑中,一抹幽白的身影缓缓飘进屋中,长长的头发拖到了地上,脸上一片惨白,眼角处却有两束鲜红血滞滑落,手指直直伸向前方,似要向谁索命,看起来诡异又可怕。 “女鬼”裴忆卿飘进主屋,嘴里发出一声声幽幽呜鸣,然后轻轻地喊:“白梦雪,我好冤枉,好冤枉,还我命来……” 床上的人猛地惊醒过来,双目骤然瞪大,待看清了那张脸,唇色一片惨白,哆哆嗦嗦,“你,你……我,我没害,没害你……” 裴忆卿对着她森森然一笑,映着惨白的面色,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人是你所杀,最后替罪羔羊却是我,我身蒙冤屈,无辜丧命,不是你所害又是谁?” 白梦雪的脸色一白,牙关都在打颤,可她却强自镇定地矢口否认,“你胡说!我们是姐妹,我如何会杀她!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寻人报仇,便去寻那真凶,也好为婉容伸张正义!” 一次试探拒不承认并不能证明什么,若是数次试探,在对方神智濒临崩溃之时还能紧咬不认,那便有了几分可信度。 裴忆卿并没放松警惕。 而白梦雪一下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裴忆卿便“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声音满是紧绷颤抖,“请神灵明察,小女子与妹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何会做出戕害姐妹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若神灵当真因此案受到牵连,小女子日后定会为你平反,每年亦会封赏香火好生供奉,也请你能寻出真凶,为自己,也为婉容出一口气!” 裴忆卿伸出手缓缓向白梦雪靠近,声音幽幽,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人当真不是你杀的?胆敢对神灵说谎,死了不仅要割长舌,还要上刀山,进油锅,更有甚者要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你,可想好了?” 白梦雪身子猛地颤了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一片。 她哆哆嗦嗦,嘴唇抖动,裴忆卿盯着她的唇,原以为她被吓得要改口,可不曾想她张口便喊了一声,“御郎快救我!” 裴忆卿一愣,下一秒,自己的脑后便被人重重一击,一阵剧痛袭来,她身子一软,整个人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裴忆卿反应很快,心下立时明白,自己这是遇到硬茬了。 裴忆卿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她强忍着疼痛一声未吭,只作彻底昏迷之态。 “御郎……”白梦雪一下扑进了那人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她,是人是鬼?”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人,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听到这声音,裴忆卿脑中一阵刺痛,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快速在脑中流窜,她死死咬牙,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初见 第10章 果然,男人就是祸水! 白梦雪已经怕得一阵阵颤抖,带上了阵阵哭腔,“那她,她怎么从牢里逃了出来,又会知道那件事?御郎,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井御之的声音透着一阵阴狠,“她知道了又如何?反正今晚过后,她便再没开口的机会!” “那,那她若是把事情告诉了别人怎么办?” 井御之阴测测一笑,“就算她说了,谁会相信?” 白梦雪身子颤抖,“可是我,我害怕……这几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总是梦到姐姐浑身是血地向我索命……御郎,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我……” 井御之的声音软了下来,“婉容,你别怕,我们做的很隐秘,不会有人发现的。” 婉容?他怎么喊她婉容?钺王妃白婉容不是已经死了吗? 裴忆卿脑中有一条线几乎要串联起来,可脑袋疼得几乎炸裂,叫她根本无法深想。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咱们的未来!当初被指婚钺王的本该是身为姐姐的白梦雪,是她使了手段让你这个妹妹顶了上去! 谁人不知钺王嗜血残暴,杀人如麻,还是个面目丑陋的老男人!可她却毫不犹豫地把你推进火坑,是她先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我们不过是把原本该落到她头上的钺王妃名头还给她罢了!她死了,还能享受钺王妃的丧葬待遇,也没有亏待她了。 你别怕,你们姐妹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这些天也没人看出破绽,之后你小心些行事,待我到府上提亲,你嫁入我井府便没事了,不会有人知晓真相。” 他们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裴忆卿的心口上,脑中思绪终于快速串联成线,死的人竟然…… 饶是裴忆卿脑子转得快,也万万没想到,这出杀人案,竟然有这般大的隐情! 眼下躺在停尸间的钺王妃“白婉容”不是白婉容,而是白梦雪!而这一切,不过是白婉容使的一出金蝉脱壳! 当年应该被赐婚莫如深的是姐姐白梦雪,但因莫如深恶名在外,白梦雪不愿嫁,就使了手段把这门亲事推给了妹妹白婉容。 白婉容早有了心上人,又怎会愿意嫁给那么一个声名狼藉的王爷?她因此对姐姐怀恨在心。 近日,莫如深受到传召回京,准备与白婉容完婚,白婉容被逼急了,这才和情郎井御之便上演了这么一出杀人灭口,金蝉脱壳的好计谋。 从此以后,钺王妃白婉容死了,她成了白梦雪。 真真是一出天衣无缝的好计策啊! 如此算来,原主莫名其妙的牢狱之灾,还有自己阴差阳错的附身,竟然是因为莫如深? 果然,男人就是祸水! 臭男人!明明长得这好看,装什么丑八怪啊! 裴忆卿还没来得及震惊,井御之阴测测的声音便又响起,“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她解决了……” 一瞬间,裴忆卿的脑袋里的记忆再次翻滚地涌了进来,竟全是一个男人的脸,那人温柔缱绻的声音,明明就是…… 头好疼!臭男人,怎么还不来救她! 裴忆卿发出一声嘤咛,身子也下意识蜷了起来。 “御郎……”裴忆卿不知为何,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睁着迷离的双眼看向他,眼中似蒙了一层水雾,那一声低唤,更带着满腹情义。 井御之的眸光微闪,可一瞬,眸中便染上了果决的杀意。 “卿卿,你能奋不顾身地拔掉那把我的匕首,我很感激你。但是,对不起,今生今世,你的情分我注定无法弥补,来世,我定会好生补偿!” 井御之拿起了白婉容的一根金簪握在手中,高高扬起,便要朝着裴忆卿刺去—— “叮!” 一声脆响,井御之手中金簪落地,手腕被震得一阵发麻,一瞬间甚至失去了知觉。 井御之和白婉容瞬间白了脸色,紧张地四处环视,便见门口豁然打开,门口处赫然站了齐刷刷的一排人:郡吏周永安,院使沈洪生,刑部侍郎林郁知,还有一个俊美无俦风华绝代的绝美男子。 一瞬之间,井御之和白婉容皆双腿发软,浑身哆嗦,面无人色…… 周永安三人皆是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两人,方才若非他们亲耳所听,断不会相信事实真相竟然如此骇人听闻! 沈洪生受的震动最大,他指着他们浑身颤抖,“你,你们……原来真凶竟是你们!御之,枉费老夫对你多有厚望,你当真叫老夫失望至极!” 林郁知更多的是对真相的匪夷所思,“为一己私欲竟想出这般计谋毒害亲姐,当真蛇蝎心肠!今日若非裴小姐一番机智献计,本官便要错断了案,让真凶就此逍遥法外了。” 周永安一张肥硕的脸抖啊抖,口中叫嚣不停,“竟然是你们,竟然是你们这对狗男女!真难为你们能想出这么个金蝉脱壳的好计策,把我们都蒙蔽其中,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白婉容半晌都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脑子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仿若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一切,都完了。 井御之率先回过神来,他对着他们“咚咚咚”地猛地磕头,“周大人,林大人,沈院使,方才,方才你们听到的都是一场误会,不是在下,是白婉容!人是她杀的,这场计谋也是她出的!我不过是被她看上,她强逼我不得不配合她行事,这才……” 白婉容猛地惊醒过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是见了鬼一般。 她厉声尖叫,“事到临头你竟然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的头上,井御之你还是不是男人!” 白婉容伸手便去撕扯井御之,方才还柔情蜜意的两人,转眼便撕破了脸皮,扭打在了一起,哭喊一片。 两人扭打在一起时,白家人也都被惊动了。 白老爷和白夫人急急忙忙地赶来,便看到了这么一番兵荒马乱的场景,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顿时惊吓得完全失了方寸。 愣了半晌,白夫人才想起叫人把那厮打的两人拉开,可是,白婉容却像是疯魔了一般,那些丫鬟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井御之的脸上被她抓出了几道血痕,发髻也被扯散了,模样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