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被逼婚的大少爷   “怎么样?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快挑出来!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考虑。”   薛炳伟庞大的身体塞挤在沙发里,右手食指不断地轻敲着扶手,油亮微红的脸上充满不耐的神色。   他声似洪钟,十分响亮,微凸的眼睛眯得只剩两条缝。细缝里透出微带愠怒的眼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那个人,跷着二郎腿,神态轻松,和薛炳伟的焦躁恰成反比。   在他那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脸上,正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他的眼睑下垂,薄薄的嘴唇里斜叼着一根香烟,嘴里并不时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   他正在翻阅一本贴满照片的资料簿,每一张照片都是绝世美女,容貌姣好,气质非凡,照片旁详细地注明了她们的资料。包括姓名、学历、身高、体重、专长、家世等。   “还剩五分钟!”薛炳伟抬起肥胖的手臂,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显得越来越不耐烦。那男人啪地一声合上资料簿,随手丢在桌子上,一言不发。或许文轩,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薛炳伟不悦地问道。   薛宇轩拿起嘴里的香烟,轻轻地在烟灰缸里弹了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爷爷,你这是千什么?邮购商品还是皇帝后宫选佳丽?”   “你少给我贫嘴!”薛炳伟蹙起眉头,指着资料簿,声音比以前更大:“这里头的女孩全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天生丽质,不论容貌或是家世都可以与你匹配。我限你五分钟之内,挑一个出来做媳妇,我会派人去提亲,一个月之内,你马上给我结婚!”他说得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容违抗。薛宇轩吐出一大口浓烟。摇头笑了笑。   “爷爷,拜托你好不好,哪有人这样娶老婆的!又不是买衣服,随便挑一件就行了。”   “谁说不可以?”薛炳伟的声音有着极度的不满,“今天会造成这种局面,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   薛宇轩指指自己,奇怪地问。或许对!从你二十五岁起,我就催着你结婚,现在已经十年过去了,你除了到处鬼混,就是整天埋在书房里,外面欠了一大堆的风流债,你什么时候认认真真交过一个好朋友?我天天警告你,三十五岁是你最后的期限,你却总是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今年已经七十八了,再也没机会等你了,今天你非得给我挑一个出来,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爷爷。”   薛宇轩无奈地推了推手说,“我不能结婚!”   “为什么?”薛炳伟陡然睁大了眼睛,“难道你不喜欢女人吗?”   “当然喜欢!”谈起女人,薛宇轩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或许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爷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身体健康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   薛宇轩失笑说。或许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不能结婚呢?”   薛炳伟粗声问道。或许因为我一想到那种被拘束的日子,就会精神错乱。”   薛宇轩说,“这个世界上的女人这么多,我怎么能只要一个,而错失了千千万万个呢?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你少给我疯言疯语!”薛炳伟似乎打定主意,毫无转网的余地。薛宇轩耸耸肩,不再言语。或许就算你会疯掉,我也要你立刻结婚!我告诉你,风流的子就此结束,从此不许再胡来。今天你一定要给我挑一个媳妇出来。我非得在活着的时候,亲眼见到你成亲不可。如果你说不肯,我只好代你决定,到时候,你可不准后悔。”薛炳伟坚决地说。   薛宇轩两道浓眉为难地纠结在一块:“可是,这里头的女孩,我一个也不喜欢,您要我挑哪一个呢?”   “胡说八道!”薛炳伟气愤地一掌拍在扶手上。   薛宇轩吓得赶紧坐直身体。薛炳伟用胖手指着他说:“她们哪一个不是美如天仙?我就不信你一个也看不上眼。都怪我从小把你惯坏了,才让你今天这样无法无天,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要是你爸妈还在的话,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   “爷爷。您别生气!”   薛宇轩着急了。或许有话慢慢说嘛。婚姻是人生大事,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不好!”薛炳伟拒绝妥协,“下个月就是你三十五岁生日。持你的婚礼一定要在那天举行。现在,你除了立刻给我找一个媳妇之外,咱们爷儿俩没什么好说的!”他用力地挥着手,一张胖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或许好好好!”   薛宇轩一迭声地,安抚地说:“我听您的话就是了,您别生气,好不好?”   “真的?”薛炳伟的眼睛陡然一亮,“你不后悔?”   薛宇轩收起戏谑的态度,换上一脸的肃穆深思。或许爷爷,您真的要我结婚?”张伟雄冷哼了一声:“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薛宇轩尝试做最后的挣扎:“问题是,我现在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如果随便挑一个媳妇,双方没有感情,将来恐怕不会幸福,难道您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吗?”   薛炳伟板起了脸孔,自有一股威严。或许我已经给了你十年的时间,是你自己白白浪费掉了,我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婚前没有感情,婚后可以培养,就像我和你奶奶,虽然当初是媒妁之言,最后还不是恩恩爱爱地过了一生,这你怎么说呢?”   “现在不同了,爷爷和薛宇轩又是皱眉又是笑,显得万般无奈,“况且她们愿不愿意嫁我,还是个问题呢。”薛炳伟盯着他。语气里有明显的骄傲意味,“这点我从来不担心,就凭我薛炳伟的孙子,长得一表人材,又是个名作家,只要说一声。有哪一个女孩不立刻点头答应?你少找理由来搪塞。这里面的女孩对你都心仪已久,是你从不给人家机会。”   “我又不想跟她们结婚,跟她们来往只是自找麻烦罢了。”   薛宇轩耸了耸肩,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态度。   “你就是爱玩,从来不想安定下来。”薛炳伟以教训的口吻说,“今天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你还是认命吧!快说,你要哪一个?”   薛宇轩眉头紧锁,慎重地考虑了一会,最后终于点头说:“好吧!我结婚,但是不要这些女孩。”他嫌恶地看一眼资料簿。薛炳伟余怒又起:“这些全是名门闺秀,你不要她们,难道还想要天上的仙女不成!”   “这些女孩我清楚得很。”   薛宇轩再度跷起二郎腿,“她们每一个都是从温室培养出来的花朵,娇嫩得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每天都要人伺候,动不动就耍大小姐脾气。而且她们只有美貌,没有大脑,虚荣却没有品味!为了面子,即使夫妻反目成仇,也绝对不肯离婚,我受不了她们!”   “这是什么鬼话!”薛炳伟斥责他,“说来说去,你还是怕失去自由,怕老婆拴住你,让你不能随心所欲地在外头花天酒地。文轩。我警告你,结婚之后,你必须做个好丈夫,不准再像从前那般荒唐。”   “唉!”   薛宇轩摇头叹气,“难哟!”   薛炳伟恶狠狠地威胁说:“再难你也得做到,否则我剥了你的皮!”   “我要自己去找老婆。”   薛宇轩慢条斯理地说。薛炳伟霍然起身,他身材魁梧,高大肥胖的身躯像座山一般,室内的光线顿时变得暗了许多。   “你别想敷衍我,没那么容易。”   薛宇轩的个子和薛炳伟一样高,只是浑身肌肉结实,充满了精力与活力。   他轻松地笑着说:“爷爷,您别紧张嘛!我说的是真的,在这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消息。如果这次我再黄牛的话,就随便您处罚好了。”   “好!”薛炳伟点头同意,“就凭你这句话,我等你一个月,到时候,你可不许再反悔了。”   “我保证,这次绝不会让你失望。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这一个月不在家,我要去我们郊区的别墅,行吗?”薛炳伟点头。薛宇轩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大门:“我走了!”薛炳伟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永远这么吊儿郎当,不施加点压力,他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薛宇轩走出屋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他回头望着那栋三层楼的建筑,神情变得凝重:“爷爷,您的确用心良苦,看来我这次只好屈服了。”他喃喃地说。   他发动汽车,开往郊区的别墅。   尘沙飞扬的红土路曲曲折折地蜿蜒于树林之间,茂密的树叶错落缠织宛如绿色的帐篷,遮挡住小镇上炽烈如火的六月骄阳,只洒下几许阳光。   一只灰色的小野兔突然从树林中窜出来,几乎一头撞上妍雅的吉普车,逼得她猛踩刹车,心也几乎跳出来。都市中长大的她,从来没看到过在野地里活蹦乱跳的兔子。 正文 第二章 失败的作家严静   小兔子迅速地消失在另一端的树林中。严静也继续顺着山道上上下下。在接近路的尽头时,她终于瞥见~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面挂着“私人产业——闲人入”的牌子。但大铁门却是敞开的。   妍雅停下车。   她摇摇头,这是典型的杰伟作风。有门,有警示牌,但就是不关。就像她收容的那只从来也不叫的看门狗。   她的心肠太软,一向是那些流浪猫和狗的救星。在她离开后,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邻居在帮忙喂养那只会摇晃尾巴的看门狗和那些猫,她得去找那些邻居表示感谢。   然而,这也意味着她得去向他们解释杰伟出了什么事。   妍雅的笑容消失,哀伤哽住她的喉咙。杰伟是她的舅舅,是一个怪异但可爱的男人。前阵子他去都市里拜访妍雅和她的妈妈,同时也希望在那儿酗酒的恶习。本来一直很顺利,妍雅和妈妈都对他充满了信心,相信他一定能恢复正常。但是,有天夜里,杰伟舅舅却在睡梦里离开了人世,结束他多愁善感的一生,妍雅想起这些就伤心,毕竟他才三十八岁。   现在,妍雅尚未从悲伤中回复过来,但是她又必须前来这个小镇处置杰伟的遗产,妈妈伤心地无法挑起这项任务,也不能离开她在图书馆的工作。身为小学教师的妍雅正在放暑假,虽然也很伤心,可是于情于理,她都得来。妈妈说过。杰伟舅舅位于湖畔的小屋一定十分简陋。   但是,如果妍雅处理完杰伟的东西,把房子打扫干净,可以把它卖掉。   她也可以在开学之前住在那里,欣赏那里优美的湖光山色,暂时摆脱都市中的水泥丛林,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个安宁的环境来继续完成她写的书。   “我的书。”妍雅自豪地想着。   她今年二十二岁,出版过两本儿童故事书,但并未引起任何注意。第三本书她要写一篇动物寓言故事,希望能够成功。   她发动引擎,穿过敞开的大铁门。进入了杰伟舅舅的天地。   蓝色的湖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茂密的树叶青草和盛开的鲜花缀在幽静的湖畔。难怪杰伟总是夸耀说这里是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的世外桃源。湖边零星地散布着三四栋别墅,像有钱人用来度周末的地方,占可是此时却好像都空无一人。   杰伟一年到头都住在这儿,所以妍雅毫不费力地找到他的屋子。因为那儿有一个长满杂草的庭院,庭院里有一只棕白花的小狗兴奋地朝着她摇尾巴,还有几只猫或站或卧地晒着太阳。   妍雅和她的妈妈,对这里一无所知,因为杰伟舅舅从来没有邀请过她们来过。在妈妈印象中,这里是一处多山的南方丛林,不适合妍雅的小车。所以,她坚持要妍雅开杰伟的吉普车。   她跳下吉普车,小狗立刻跑过来对她猛摇尾巴对她表示亲热,这是哪门子看门狗啊!妍雅摇摇它的耳朵,它立刻心花怒放,令妍雅忍不住摇摇头。   除了杰伟舅舅以外,还有谁会收容这种小丑当看门狗呢?泪水刺痛她的眼眸。那五只猫对妍雅的到来完全无动于衷,有一只甚至穷极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这就是舅舅过日子的地方了,妍雅想。   自从那场失败的婚姻后,他带着满心的伤痕染上酗酒的毛病,只有这里的自然风光能够疗伤止痛,他甚至希望能长眠于此。现在,他的骨灰躺在吉普车的后座上,照他的嘱咐,妍雅要将他的骨灰洒入他生平最挚爱的蓝色湖水中。   那将是多么困难的一项任务啊!她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强迫自己坚强地面对这一切。走上长长的门廊,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客厅的西侧是一排窗户,可以眺望蓝色的湖水和陡峭的悬崖。稀疏的家具散放着,窗前有一张书桌,可以正好用来写作。   她环顾四周,这里真是乱得可以,跟猪窝差不多。脏衣服丢得满屋。到处堆着报纸,还有一大堆空纸箱和空罐杂志和书到处都是,杰伟和她们母女一样,都是嗜书成癖的;人。义但是,他看的却是什么书啊?毒妍雅嫌恶地捡起一本,周罗罗的,由某个姓张的编著的<神秘与恐怖故事选集>。   她捡起第三本,<狼人之月>。又是周罗罗写的书。   她憎恶地把书丢回桌上,好像它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周罗罗是目前最受欢迎的畅销书作家,写离奇古怪的悬疑小说,妍雅和她的妈妈都十分讨厌这种书。想到周罗罗,妍雅就一肚子气。这家伙不但缺乏品味,而且出书的速度惊人,每年都有几本新书上市。对他而言,出书似乎轻而易举,真叫妍雅这类作家懊恼不已。   最叫人生气的是,他那些“垃圾”竟然是畅销大卖!妍雅的两本儿童读物还赚不到两千元,大概周罗罗一天就可以赚一千元。   她永远猜不透,杰伟这种善良而仁慈的人怎么会这么喜欢看这种恐怖小说。   妍雅摇摇头,甩开这些不愉快的思绪。   她打起精神,准备开始收拾房间,尽快把这栋房子打扫干净,交给房屋中介机构来出售这栋房子。为了妈妈,她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做好这些事,而这也是她可以为她的杰伟舅舅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走进宽敞的卧室,站在镜前凝视着自己,设法强迫自己摆脱那些在心中萦回不去的哀伤,坚强地面对这一切事情。   她很高,但太瘦了,整个身体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男孩子。   她认为她的脸不算漂亮,顶多称得上是清秀而已,下巴不尖,眼窝太深,鼻梁也不高。但是她的肤色很美,不但白里透红,而且闪耀着自然的光泽,把深褐色的眼眸和乌黑的长发衬托得更加出色。   在她阅读写作的时候。   她的脸上会出现如梦如幻的神情,使她显得非常特殊。现在,她的脸上却写满坚决。只有在结束清理工作之后,她才能够开始写她自己的书,而她当然也希望尽快收拾好这些凌乱的房间。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都在忙碌,把杰伟的衣服还有所有的床单都塞进空纸袋里。   她打算先去附近镇上买些日用品。再看看电视和时钟是否可以修理。还要找家洗衣店。最后,她得把杰伟的衣物和那堆恐怖小说送给一些需要它的人。周罗罗的每一本小说杰伟都有,足足装了两大袋。   在碰触那些可怕的书之后,她感觉心里毛毛的,赶忙去洗手。   她把一袋袋东西提到吉普车上,最后一趟是那两袋书。小狗跟随在她身后,对着妍雅猛摇尾巴,显然希望她会带它去兜风。   在妍雅弯下身子,准备把第二袋书放进吉普车后座时,一双强壮的大手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腰肢。或许慢着!”低沉的声音像雷鸣般响起。   妍雅惊恐地感觉自己正被人往门外拖,一松手,袋子掉下去,书本散落一地。   “有人攻击我!”妍雅狂乱地想着,本能地抬起手,用尽力气向后一撞,戳进那个人的肋间。听到他闷哼一声,她用力地戳他,却被他抓得更紧了。或许小野猫!”他咬牙切齿,猛然转过她的身体,把她紧紧地抱在双臂里。   “连他的书都偷?这倒是挺新鲜的。”妍雅仰起头,看见一张俊逸的脸。这男人非常魁梧,穿件蓝条粗布衬衫。   “一个逃犯。”她想。同时吓得发昏。胡子刮得很干净,身上也没有异味,绝对是一个危险男人。   她扬起拳头,击向他的下颚。   他只是冷笑一声,用力把妍雅压向吉普车,使她没办法动一下。   他俯下脸。   她看见他那漆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或许老夭爷!”他憎恶地说,“你连他的衣服都要?还有电视?吉普车?他在哪?醉倒在吉普车上了吗?”觊妍根本没在听他说,一心一意只想把他给踢开。   他更加用力地把她压向吉普车,修长的大腿顶住她,使她无法移动。   他的手更加粗暴地抓住她用力摇,害她一阵头昏眼花,脑中一片空白。   “站好!”他警告说,扬起粗粗的浓眉:“不要逼我伤害你。把每一件东西都放回原处,你可以先从把地上的书捡起开始。”漆黑的眼眸愤怒地上下盯视妍雅,冰冷得令人心惊。或许我真该夸奖他几句!这次他搞上的女人既年轻又漂亮,可是,我实在想不透你怎么会沦落到这利地步,小鬼。”他又摇晃她,像在教训一个特别顽皮淘气的小孩子一样。或许别想打我,或者踢我,更别想逃走。乖乖地把那些书捡起来,把每一本书都放回原处。   那个该死的醉鬼又醉倒了。对不对?”他沮丧地摇摇头说:“他回来了我都不知道,历史重演,他总要去弄个女人,却总是弄不到上路的来。”他低声咒骂,却终于放开了她。 正文 第三章 冤家碰头   妍雅气愤地瞪着他,逐渐地开始清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你以为我是在‘偷’东西?”她无法置信地问。揉揉被他捏痛的手臂,这个男人真是粗暴至极。   “他喜欢搞女人,然后被她们偷个一千二净。”这男人说话时,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或许这种事情一再发生,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动这种念头的人,小鬼。现在,赶快把书给捡起来,你快点,快点。”   “我才不会偷这种垃圾。”她近乎鄙夷地说。并蛮横地踢开脚边的一本,以示心中的轻蔑。或许我要把这些书拿到镇上送人。”   “书不是让你踢着玩的。”他咆哮,充满威胁的意味。或许我猜你也要送他的电视和吉普车。你到底拿了他多少钱?你必须放回去。”   “我什么也没拿!”妍雅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何况,这关你什么事?”男人双手撑腰。   “我是他的邻居。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再也不必管他的闲事了。”妍雅怒视着他说,“他已经死了,在十天前去世的。”她知道这个男人是杰伟的邻居,这么说有点冷酷而无情,但是。   她无法原谅这个男人,他先惊吓她,用暴力对待她,然后,他又侮辱她,指控她是小偷。   他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痉挛和无法置信。或许杰伟死了?”妍雅差点被他的表情打动,但就是拒绝同情他。   她的肩膀被这个男人捏得好痛,心也因害怕与愤怒而怦怦乱跳。或许对。”她说道,揉揉肩膀。或许他死于心脏病突发,在我家里,我是他的外甥女严静。”他摇摇头,上唇颤抖,好像很痛苦。   “杰伟走了?我无法相信。哦,老天爷,希望你能够保佑他。”妍雅打量他,仍然气愤不已。   他真英俊,深黑色的直发扎成一个小辫子,在阳光中闪耀着金光,而他的五官深刻如雕像,充满令人赞叹的力量,是一张充满阳刚的脸。深邃的眼眸一方是两道浓眉,古铜色的肌肤闪亮而光滑。   他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难怪妍雅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身材高大。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双肩宽阔,胸膛宽广。   他和妍雅沉默地对视着。那只小花狗在他的脚边打转,显然是很高兴看到他,甚至有一只猫也凑热闹似的跑过来揉擦他的裤脚。   哪门子的看家狗!她又冒出这个念头。这个男人攻击她,威胁她,而这只笨狗却只会朝他又跳又摇尾巴。   妍雅这辈子从来不曾伤害过任何动物,这会儿却恨不得狠踢这只摇尾巴狗的屁股。   “哦。”那男人耸耸肩说,“我大概得向你道个歉,对不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歉意,漠然的眼神再次激起妍雅的怒火。   他应该在她的脚边跪下来诚恳地请求她的原谅。或许你真该道歉。”她说,揉揉手臂。从来没有人这样地吓过她。   他微微一笑。或许我知道他有个外甥女,原来你就是小妍雅,他的言谈给我一个印象,让人感觉好像你只有十五岁。”   “他上次看到我的时候,我确实只有十五岁。   从那只笨狗欢迎你的神情看来,你就是那位喂养这群动物的邻居吧?我好像应该谢谢你对它们的照料。可是要原谅你我做不到,因为你的守卫行动显然做得太过分了。”妍雅冷冷地回答说。这番话应该可以让他知道,她绝对不会容许任何男人威胁她,不论他有多强壮。   他抬起一只手,好像要警告她,笑容也变得充满嘲弄。   妍雅比以前更讨厌他了。或许嘿。”他说,声调充满兴味。或许我有几条生活原则,其中之一一就是做错一件事,只道歉一次,你接不接受随你便。不过,如果会让你好过一点,我倒是可以帮你捡书。”   “我不认为那些东西可以称为书。”妍雅说,鼻子俏皮地朝那些书耸耸。或许我却以为它们都是好书。”他的回敬,冷静得让人吃惊。或许我却认为它们是一堆可怕的垃圾。”她仍然坚持原则,绝不妥协,“对,你确实应该把它们捡起来。因为,如果不是你精神病似地攻击我,它们也不会掉到地上。”他懒洋洋地弯下身子去捡书,不时停下来欣赏那些恐怖的封面。或许听我说。”他说,连头也不抬,“你或许不知遭你舅舅与女人有关……”   “我知道我舅舅不是圣人。”妍雅打断他说,“你省省那些细节吧。”他抬起眼恶狠狠地瞪她:“我的另一个原则则是不放过细节。   他养过一个女人,真的把他偷了个一千二净。”他摇头,把注意力转回书说:“连床单都给拿走了。老天爷,他真是会挑女人,从来没见过他挑半个好的。”她把双臂交抱在胸前。或许我对他的男女关系不太感兴趣,而且,你也不应该说死人的坏话。”他又懒洋洋地站起身子,把书放在了吉普车的后座里。然后,转向她,也把双臂交抱在胸前。或许我不是在谈论他的男女关系,我强调的是他的寂寞。而我也憎恨任何人想借故占他的便宜,如此而已。”   “真高贵!”妍雅嘲讽道,“所以你有权利攻击陌生的女人。可以在…无所知的情况下攻击她们,威胁并侮辱她们?你真的可以做只好的看门狗,比这家伙优秀多了。”她憎恶地瞥了小狗一眼。   那只小笨狗却毫不以为然,发觉有人注意自己,就高兴地扭腰摆臀像在跳舞。或许噢。”他说道,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只小狗,“你是指狼牙?”   “狼牙?”妍雅无法置信地反问,“他把这只来者不拒的白痴狗叫狼牙?”他半闭着眼歪着头打量她。   “它有幽默感,至于你嘛。显然没有。”   “我当然有幽默感。”妍雅反驳,她只是不想把幽默浪费在这个男人身上,“在正常情况下,我是个很爱笑的人,常常会笑得停不下来。”他大胆地上下扫视她。   “真是看不出来。”他说,又耸耸肩,“总而言之,这只狗就{狼牙,至于我嘛,我叫薛宇轩。我家离这儿很远。我养了几只鸡和几头牛。立志成为一个绅士农夫。”   “你或许已经是个农夫了。”妍雅撇撇嘴说,“至于绅士吧,还得多加努力。”   “啊。”他扬起眉,“你确实有幽默感。给你一块铁,你就铸成剑,非常好。现在,我还能给你什么呢?”老天爷!妍雅不安地想着,他要开始和我调情吗?他的双臂仍然抱在胸前,眼睛仍然大胆地打量着她。傲慢的笑容也还挂在唇上。   “给我一些隐私。”她用老师的庄重声调说,却发觉自己的外貌实在不像老师,头发在拉扯时散了满肩,衬衫也因一下午收拾湿得贴在身上。难怪他会这样瞪着她,以为她是个小偷。或许我或许应该给你一些冷静下来的时间。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清理好东西就走吗?”他说道。或许我还不知道。”她说个谎,因他情绪的改变而显得紧张。毕竟他是个陌生人,她对他一无所知,而这片树林只有他]俩,和那只笨狗。   她怕起来。薛宇轩意识到了她的不安,兴趣盎然地问:“你在用委婉的方式告诉我你不再来吗?”   “应该是吧。坏的开始很少会有好的结局,你说是吗,张先生?”他朝她走近一步,她畏缩地挪向吉普车。   她不是个胆小的女人,但是,他却令她越来越紧张,心开始狂跳。或许坏的开始有时候也会有非常有趣的发展,小姐……”   “我姓柯。”妍雅接口说,“你可以叫我柯小姐。我不以为我还需要你的任何协助,张先生,我们可以说再见了。”   “还不是时候。”他说着又走近一步,“我认为有些事情你会需要我的帮助,我认为你会相当地需要我。”他炽烈的眼眸和慵懒的笑容却在加强他话语中的暗示,使她的脸颊开始发烫。或许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她扬起下巴反唇相讥。   他伸手覆住她的下巴。   他的手长着粗糙的老茧,动作却温柔得令人惊讶,而且十分性感。   她的心几乎痛楚地抽动,敏锐地意识到在他们之间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太多情感冲动着,仿佛洪流般把她冲击。控制住你自己!她内心下达命令时,身体绷紧,像雕像般地僵硬。或许我相信你会有许多方面需要我。”他柔声说道,“举个例子。如果你依杰伟的心愿,带回他的骨灰,那你可能需要我告诉你他希望把骨灰洒在哪里。为了他,你需要我的协助,我也为杰伟保管某些东西。   他自己被偷太多次,所以请求我为他保管一些东西,其中包括他的遗嘱。”   “他的遗嘱?”妍雅问道,意识到薛宇轩的接近。魁梧的身躯辐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或许我们并不知道他有遗嘱。”她说道,差点结巴起来,“我们以为他没有立遗嘱就去世了,为此我妈还找了好久。” 正文 第四章 混蛋,你的书   “现在她可以放心了。”   薛宇轩说道,靠得更近,“他留有一份遗嘱。我没看过内文。不过,我相信所有的东西都会留给你们的。   他只有你们两个亲人,对不对?”妍雅点点头,心像受惊的小鹿乱撞着。或许所以。”他的声音低沉而诱人,“我们会再见面的。对了。”他伸手探向吉普车的后座,取出最上头的一本书,“你说你舅舅的书是垃圾,你到底有没有看过这些书?”妍雅紧张得战栗,因为他的距离离她太近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手指时,她感觉到一股热流窜向全身。或许没有。”她勉强地接下那本书,“我知道我是不会喜欢的。”他摇摇头,露出怜悯的神情。或许你应该设法尝试新的事物,甚至包括那些你以为你不会喜欢的,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我觉得世上还有许多乐趣待你去发掘。”他再次轻触她的脸庞,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好。或许我们会再见面的。柯小姐。”他转身。大步走向仍然敞开的大门。   这才发觉,和他的臀相比,他的背有多么的宽阔。   他的步伐又有多么大,而且是多么的充满自信。接着,她也才注意到门边拴着匹灰黑相间的马,身上只有缰绳。没有马鞍。难怪她没有听到他来的声音,她恍然大悟,思绪仍然一片紊乱。   她看着他解开马的缰绳,毫不费力地跃上马的裸背。   他掉转马头,回头望向妍雅,抛给她一个不经意的笑容,然后,策马离开,人马似乎混为一体。   妍雅瞪着他的背景,身体中充满了各种矛盾的情感。   她低下头,注视他放进自己手中的那一本自己认为是不会喜欢的书。封面是邪气的黑色,书名烫银,闪烁着冷冷的光——《恐怖故事一百条》,周罗罗著。   她木然地摇摇头。或许杰伟舅舅。”她轻唤,仿佛他的灵魂就在她身边,会回答她的问题,“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快被你们搞糊涂了。”她困惑地望着道路,骑士已消失无踪。太多的情感在她体内拥塞,愤怒、惊吓和迷惘仍然压向她的胸膛。   她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控制自己,对!控制它们薛宇轩放慢马匹的速度,轻拍马颈,自己微微一笑。杰伟的那个外甥女,她的脾气真大,她有着杰伟的黑眸和同样挺直的鼻梁。不晓得她是否也有那种迷人的笑容。   他摇摇头。或许他不该抓住那个女孩,可是,他更不愿意重蹈覆辙;上次那个女人打松他的一颗牙齿,这次,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叹口气,在心里咀嚼着杰伟的死讯,但愿他终于获得了安宁。因为喜欢这里安宁的气氛,他在这里盖了间4墅,以便于自己的写作。杰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这个残酷的现实的世界并不适合他。   他的思绪再次转向那个外甥女。   他或许应该更有技巧地向她道歉,但是,那个女孩却摧毁他的冷静并激怒他鄙夷地踢杰伟心爱的书。   她甚至翘起小鼻子说那些书是“垃圾”!单凭这一点。   他就想好好吓吓她。   他也发现。只要一调侃她,就能瓦解她的傲慢,这使他感觉相当的有趣,并决定好好利用这个工具。   她真的不喜欢他靠近她,一点也不喜欢。所以,他更要不时地接近她。何况,他其实相当喜欢她那双修长的腿,笔挺的胸脯,和那特殊几乎高傲的脸部骨架,还有她的肌肤,简直像熟透的水蜜桃,使他想咬一口看看。   他勒住缰绳,也勒住自己游移的心思。严静确实有她的优点,但并不吸引他。   他喜欢的是时髦漂亮的女人,她们美丽而且没什么大脑,和她们在一起不用费神。而严静她太高也太瘦,下颚太顽固,眼眸太冰冷,怎么看都显得太拘束。   她有杰伟的机智,但没有他的温暖和善良,他并不喜欢杰伟那个外甥女。   他宁愿放弃她和一打她那样的女人,来换取杰伟的陪伴。该死!可是,他真是怀念杰伟。始鼯鼯“薛宇轩只是把我吓了一跳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妍雅一面告诉自己,一面把车驶回自己(杰伟)的小屋。但是。即使在经过几个小时以后,她的心仍然骚乱而困惑。   她已经去城里办好了杂事,但心里始终充满战栗的情绪,这是因为她离家太远,而且仍然在哀悼着杰伟。老实说,她也担心妈妈将如何来排解自己心中的哀伤。   她怀念她家里那份熟悉的安全感,也想念她的学生,并忍不住要去猜想那些六七岁的小鬼暑假里去做什么。这是教师工作中最困难的一部分,放心地离开那些学生。   她在这儿也有工作要做,而自怜自绝对她不会有任何助益。所以,她必须充分运用她的自制力,才能达到她母亲对她的要求。在送掉杰伟的衣服和书籍时,她犹豫了一下,差点留下那本《恐怖故事一百条》,结果还是按捺住冲动,决心不对周罗罗或任何的恐怖小说做丝毫退步。   她不想做任何会取悦薛宇轩的事。想到薛宇轩,她的双唇抿得更紧了。如果有人喜欢大男子主义型的男人,会认为薛宇轩十分迷人;但妍雅并不喜欢这种男人,也永远不会喜欢。   她父亲就是这种人,也是一个糟糕至极的丈夫与父亲。所以,在妍雅三岁的时候,妈妈主动与他离婚,并且发誓永远不再结婚。在妍雅的成长过程中,听够了她那英俊的父亲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妍雅喜欢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男人,那种话语轻柔,文质彬彬,不带任何的威胁,也从来不会利用肉体上的优势的男人。   其实,她根本不喜欢壮硕型的男人,就像那个该死的薛宇轩,他足有一米八五,身材魁梧,举止粗暴,就像一个缺乏教养的粗人。可是,杰伟舅舅却像那只小狗:喜欢每一个人,不管是魁梧的,还是和像蟑螂一样讨人厌的人。   妍雅咬紧牙关,将车子转进通往杰伟舅舅家的泥巴路。薛宇轩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男人,所以她根本连试都不必试;何况,他让她有一种特殊和恼人的紧张感觉,令她觉得自己是弱小无助而喘不过气来。   她恼怒自己必须被迫再和他见面。不过,等她拿到舅舅的遗嘱和托他保管的一些东西之后,她就永远不必再看到那张讨厌的脸庞,也不必再跟他说话了。不对,她思忖着,讨人厌的是他的个性,而不是他的脸。   他有一张相当好看的脸孔,但绝对称不上俊美,他的下颚太长。而且顽固得叫人受不了。   他的嘴太无礼,太性感,也太叫人生气。   他的眼眸非常深邃,总是像一只刚睡醒的猫一样眯着。令她感觉不安。而他的鼻子也不完美,太——怎么说?太男性了,好像鼻梁断过,还可能不只一次。不!妍雅想着,他不是那种会吸引她的男人,她宁愿拿他和一百个像他那样的男人,去换回杰伟重回人世。在清理壁橱放她的日用品时,妍雅发现一本她先前漏掉的恐怖小说。这是一本精装本,和她送掉的那些普及本不一样,但是,黑色的封皮和银色的书名如此眼熟,使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伸手碰触那沾满灰尘的书皮——<恐怖故事一百条>,周罗罗著。同一本书,杰伟为什么会拥有两个版本?她不安地想着。   她先前为什么没看到这本书呢?她以为她已经仔细地搜寻过每一个壁橱,这本书好像是有意回来骚扰她。别傻了,她严厉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尤其不要在这种乏独居荒郊野外的情况下。这本书被塞在壁橱最里面的角落里。当然很难发现。但是,她还是害怕地打开它,龙飞凤舞的黑色字体映入她的眼帘:送给杰伟——无限祝福!周罗罗在签名的下方,画有一个带着狞笑的骷髅头,既滑稽又怪诞。   书本里还夹着一张圣诞卡,是简单的冬天景致,卡内有行打字机打出来的字:杰伟——永远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作者亲笔签名的书。但还是希望你会喜欢,无限祝福!——文轩妍雅把卡片塞回书里,用力合上书,封面朝下放在桌一,不知该如何处理它。有作者签名的精装本,要是丢掉太可惜了,杰伟或许把它视为宝贝,才会如此特殊地收藏起来。   她毫不在乎地处理掉所有的书。   她是否不该那么轻率?因为那些书是他的?她该如何处理这本书呢?把它还给薛宇轩?她小心翼翼地再拿起那本书。封底上印满赞扬之词:“恐怖大师的最佳……”   “一个恐怖与欲望交织的故事,足以迷倒毕氏的所有书迷……”   “他已经取得近乎不可能的成就,创造出一个既恐怖又美丽的爱情故事——<恐怖故事一百条>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 正文 第五章 奇怪的事前   翻到通常会刊有作者照片与简介的背页,却只见空白一片,周罗罗似乎保持隐士的身份,并像他故事中的幽灵般可怕而神秘。已经这么功成名就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躲躲藏藏呢?妍雅讽刺地想着。如果她卖出几百万本书,她一定会希望她的读者都认得她。周罗罗一定是怪胎。走进卧室,她把书放进抽屉里。或许,为了杰伟她该读读它。不,她不会看,她有自己的标准。又累又热,忍不住渴望湖水能带给她清凉与休息。夕阳还没下山,她应该还可以在波光粼粼中游一阵子泳。换好游泳衣,她披着浴巾走向鹅卵石滩。把浴巾丢在一截树干上,她缓缓走进了水里。西下的夕阳在闪亮的湖面上洒下一道道樱桃色的光彩。   那只小狗随她来到水边,又跳又摇地晃着尾巴,不知所措地望着妍雅。或许过来啊!”妍雅说着,“水很舒服。”小狗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接受邀请,试探性地把一只脚爪伸进水里,结果迅速地缩回,不高兴地甩甩。   妍雅大笑。或许不过是水而已。你简直像只猫,该有人帮你上上课,教你如何做狗。”小狗仍然不肯听她的,只是伫立在岸边。它的神情虽然困惑,尾巴却仍然摇着。好像已经习惯了如此。   妍雅走向水深及腰的地方,欣赏着夕阳下的优美景色。一只蓝色的大苍鹭自岸上怪叫一声飞来,她敬畏地想着,好漂亮的鸟,张开的双翼大约有七尺宽。它掠过水面,越飞越远。   妍雅愉快地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在适应冷洌的湖水之后,她开始轻松地游着,欣赏沐浴在夕阳中的景致,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了解杰伟了。难怪他会深爱这里,难怪他永远不想回到拥挤的城市里。   她游到另一端的崖壁下,回望掩映在树丛中杰伟舅舅的小屋。四周如此安详,仿佛她与优美的湖光山色已经溶为一体。彩霞转成一片灰色时,她开始往回游,在快天黑时抵达岸边。   她爬上岸,觉得疲惫但愉快,一身清爽。那只小狗忠心地坐在那里等她,看到她回来。兴奋地绕着妍雅打转。或许我没有离开那么久。”妍雅笑着说,“而且我又不是皇后,恐怕不值得这般隆重地欢迎,小狗狗。”她伸手去取浴巾。或许你恐怕也不是非常聪明。”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说道,充满了嘲讽的语气。   她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子,本能地握紧拳头。月亮已经升起,在银色的月光下,她看到薛宇轩强壮的身影。   他半倚着一棵大树。或许你!”她几乎是尖叫。这个可恶的男人以惊吓她为乐吗?他以为这样很有趣吗?“你怎么来这里的?来多久了?”   “我划独木舟来的。”他温和地说道,朝拖上岸的独木舟头。或许我到时,你正好在湖对岸。我不是在开玩笑,独自游泳并不聪明,尤其是在夜里。”她抓住浴巾包住肩头,但愿它更长点儿,好遮挡得更多。这个男人不曾朝她移动一步,也不曾发出挑逗的声音,但是,却已经让她感到性的吸引力。近乎赤裸地站在那里,她觉得难堪。或许我的游泳技术非常好。”她咬牙说道。比基尼泳裤的开叉很高,使她的腿显得更修长,她设法把她的浴巾包得更紧,“大学时候得过冠军。”   “在哪里学的?”他的声音充满嘲弄与威胁。或许大学的游泳池吗?这是一个大湖,小鬼,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不会有人来救你。”虽然夜晚的空气相当温暖。   她却感觉十分寒冷。被他看得直打冷颤。黑暗里看不到他的眼眸,但她知道他正在注视她。非常仔细地打量着她。月光在他浓密的头发上闪亮,也照亮他高耸的颧骨,宽阔的肩膀和强壮的长腿。或许我说的是实话。”他再次开口,“与你的泳技好坏无关。这些年来,不少人死在湖里,大部分的人也都认为自己的泳技很好。”   “我不记得我曾要求你的忠告。”她说。   她的心又开始名其妙地乱跳。或许控制住你自己。”她的理智要求身体。这个男人到底在她身上施了什么特殊的咒语。   她真恨!她装得冷冰冰地说:“我根本不记得说过请你回来。你带了你靛在砖里头撰零辨伟的遗嘱吗?”   “是的。”他说,脸上罩着阴影。或许还有他的其他东西吗?你说过为他保管的那些东西。”他点点头。或许我统统带来了,我认为应该尽快移交。”她伸出手。或许那就请你交给我吧,然后你可以回去了。今天吓我一次已经够了,两次实在是——叫人无法忍受。”不理会她伸出的手,他斜着身子,拇指勾住皮带,一副挑战的姿态。或许我没吓你。我光明正大地来,只不过独木舟无声无息而已。我一直在这里,防止你碰到麻烦,你该谢我而不是责怪我。”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收回她的手。或许我碰到的惟一的麻烦就是你。劳驾你把我舅舅的东西交给我。好吗?”他从独木舟上取出一个背包,又大又重,好像是她拿不动的东西。或许我帮你拿进屋里。”他说着把背包架上肩,“里面是他收藏的石头和其他东西。”妍雅不耐烦地叹气。收藏石头,杰伟当然会做这种事。   她爱杰伟,但是他似乎是专收集废物与麻烦的天才。或许好吧。”她简洁地说,“进去吧。真不敢相信你来的时候狗居然没有叫。”她转身走向屋子,小狗快乐地在她脚边打转,薛宇轩则跟在她,身后。或许怎么搞的。”她想,“一屋子的六岁小鬼我都能够轻松对付,而一个成年男人,却我手足无措?”她推开前门,在薛宇轩尚未进门之前,她已经冲进卧室,套上件粉红色的袍子,并牢牢地把它系住。现在,她不怕那个男人了,随他去看个够吧。   她走回客厅,他才刚进门。   她看着他把背包放在窗前的桌子上,知道自己的神情十分严肃。或许谢谢。”她冷若冰霜地说,把双臂交抱在胸前,静静地等他离开。在狭小的屋子里。   他显得更加高大,更加强壮。   他站在那里注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浏览,专心的眼神令她紧张,严峻的神情则与她不相上下。   她的心开始狂跳,好像要跳出来一样。这完全是因为杰伟,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些感觉完全是因为杰伟。或许不客气。”他终于回答,“一个好邻居可能会说:‘这样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请坐下来喝杯咖啡吧。’我认为你不想做个好邻居。”她忽然了解他眼中的光芒是嘲笑她的紧张,愤怒涨满全身,恼恨让他得意。   她决心全力抗拒,不给他留下话柄。或许坐吧。我只有速溶咖啡。”她对他毫无诚意地说。   他笑了。出乎她的意料,他的笑容居然十分诚挚动人。   虽然她不完全信任他,却本能地信任他的笑容。   她困惑地想,多么怪异,简直就是自相矛盾嘛!她已经后悔请他坐下,他太令她不安了。或许要是真能碰到一个会煮咖啡的女人,我就娶她。”他说,“看得出我在这里不会碰到这种危险,所以我可以放心地坐在这儿。”他拉开椅子,把它掉了个头,像骑马一样地坐在上面,手肘靠着椅背,看她在厨房里忙碌。或许我或许可以为你解释那里头的东西。”他说,朝背包点点头。或许好啊。”她粗率地说,偷偷地瞥她一眼。   他到底危险不?现在在金黄的灯光中,她实在是感到无法确定了。   他的情绪可以迅速转变,令她无法琢磨。或许你舅舅在一个作家那儿也留了一份遗嘱,他的作家姓吴,他会协助你办妥每一个细节的。”他轻皱眉头,然后伸手轻搔小狗的耳朵,逗得那只小狗心花怒放。或许至于杰伟的其他东西。”他说,仍皱着眉头,“得好好解释解释。”妍雅靠着厨房的柜子,双臂又交抱在胸前,谨慎地维持冷静的外表。在灯光的照射下,薛宇轩那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不可测。但是,他的脸却流露出亲切的表情,甚至说得上是温柔。或许只是灯光在作祟?她警告自己。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小狗身上。   她审视他。或许你为什么又那样做?”她轻声问道,“又吓我?划着你的船偷偷地过来,在那里等我?”他耸耸肩,连头都不抬,反而凝视着小狗崇拜的眼神。或许我不知道。”他不经心地说。或许或许我认为你该被吓一吓,独自待在那里。你有必要更加地小心。”   “我不接受任何借口。”妍雅回答,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水开了,她拿起壶把水倒入两个杯子中。并沮丧地摇摇头。这个男人真不可理喻,自以为是,杰伟怎么会受得了他?更别提信任他了。   她端着杯子走向桌子,尽可能平静地放下,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离他远远的。或许袋子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她嘲弄地问道。 正文 第六章 又是这个混蛋   “除了杰伟收藏的石头以外?有没有放些可爱的蝙蝠、蜘蛛,准备好好吓我一场?”   “哎。”   薛宇轩假装地叹口气。或许你根本不了解我,甚至连试都不试,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遗嘱,我收藏了好久。你或许希望私下看。”   “谢谢你。”她瞥他一眼接下信封,“你一定知道里面写些什么内容,我舅舅他一向不善于保守秘密。”   “我很清楚。”他愉快地同意。或许可是别低估了你舅舅,他确实有些秘密。”   “真的吗?”妍雅边说边打开信封。   她只想确定杰伟会将一切留给妈妈,只有妈妈有权获得他的遗产。   她希望杰伟不会做什么傻事,例如把他的半数或全数财产留给这个自称是他朋友的自大男人。   她扫视那份遗嘱,惊讶地张开嘴巴,皱起眉头。或许我以为他会把全部财产留给我妈,可是,他却留了一一份给我。   他没必要这么做,我妈才是他最亲近的人,应该都留给她。   他还指定我是遗产的执行人。”   “这是他的遗产。”   薛宇轩说道,“他显然希望也分给你一份,而且。   他或许认为你的能力较强,比较不会感情用事。事实上,你本来就几乎没有感情。”   “他真是多情而周到。”妍雅说,不理会他的讥讽,强咽下几乎倾泻而出的热泪。慷慨的舅舅把三分之一的财产给了她,其他的三分之二则留给了妈妈。或许所以,你有一大笔遗产了。”   薛宇轩说道,“是多少,他财产的四分之一?”   “不。是三分之一。”她说,脸庞因为强忍着泪水而显得有些僵硬。   她绝不会在这个自大的男人面前哭泣。   她揉了揉眼睛,假装她是被灰尘刺痛了似的。或许三分之一。”他说着打开背包,“这栋房子和地产价值约三分之~,不知道它能卖多少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得出去?可能会拖一阵子,这是个偏僻的地方,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兴趣的黄金地段。”   妍雅点点头。这栋小房子大概会花好几个月才能卖得出去,甚至可能更久。或许你拥有的三分之一,还包括这辆吉普车。也就是你开的那辆,还有那些石头。”他说着,拿起一块较大的石头。或许杰伟拥有一些非常好的石头珍藏着,如果你感兴趣,就会需要它们。”妍雅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只希望薛宇轩讲话时别那么不屑,希望自己也别那么激动。   妍雅觉得疲惫至极,和一股刺骨的哀伤。薛宇轩似乎不应该取笑杰伟的宝贝,但其中隐藏的事实却令人心酸。杰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爱都付向何处?除了他的小房子和土地之外,就只有这些石头了,这些冰冷,没有人性,漠然无言的石头。   她忍不住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擦擦它,假装游泳时吸入的水让她不舒服。   她把下颚绷得更紧,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不要。   她发现他又在凝视自己。或许因为这么少而伤心吗?”片刻后,他问。或许不是。”她的声音沙哑,“只是因为他拥有的如此之少。这就是他惟一能要的东西吗?一堆无用的石头?”   “不。”   薛宇轩说,“他也爱他的书,但是,那些书已经被你送走了。”   妍雅因为愧疚而僵硬。   她把手肘架在桌上,脸枕在握拳的手上,凝视着窗外银色的月光洒在湖水上,宁静安详的景致,与她内心的纷乱正好成反比。或许当然。还有你们。”他继续说道,声音也变得沙哑,“你和你妈妈,他爱你们两人,虽然我觉得你们并不总是赞同他的做法。”妍雅更加用力地咬住下唇。这是事实。   他太自暴自弃了。可是她们爱他。即使在他因酗酒而长期与她们疏离时,她们也从未放弃对他的爱。或许他要得到你们的赞同。”   薛宇轩近乎残酷地说,“他为了取悦你们,什么事都愿做。”   “那他就该戒酒。”妍雅说道,希望薛宇轩闭上他的嘴巴。知道如果他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一定会痛哭出声。或许你要的似乎是他正好做不到的。”   薛宇轩轻声说道,“但是,告诉我,如果你母亲有钱,她会做什么?一大笔钱。”妍雅觉得好累。   她转向他,不再隐藏眼中的泪水。或许她会去旅行,你满意了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总是说,如果她有钱,一定会去旅行。你关心什么?够了吧?”即使他注意到了她的泪水,似乎也不为之所动。   他凝视着她,微笑像先前一样邪气。或许她要去哪里?”   “夏威夷。”妍雅生气了,“她总是说她要去夏威夷,她说那里听起来就像天堂一样。听着,我累了,我舅舅的死已经使我心烦意乱了,我……”他俯向她,笑意更浓。或许你呢?如果你有钱,你会做什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要写作。”她加重语气,“我会放弃教书的工作。专职写作。”   “写作?”他的笑容更加神秘。或许啊,对了,杰伟说过你在写东西,可是我忘了是什么了,儿童故事吗?”   “对。”她说,耐心没有了,被他逼得太过火。   她忍不住要反击,“我要写作。而且我一定会比那个周罗罗写得更好。”她的攻击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的神情未改。神秘而满意。或许那你就放手去吧,妍雅。”他说着,抓住她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缀着珠子的袋子。或许你到底……”她想抽回手,但他却把她的手翻过来,使她的手心朝上。或许去写比周罗罗更好的书吧,告诉你妈妈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天堂吧。”他的声音柔和无比,“你有钱了,虽然不是亿万富婆。却也是百万富婆了。”他举起小皮袋,闪亮的石头落入她手中,好多。哗啦啦地洒了一桌。   妍雅瞪着那些晶晶亮亮的东西,然后转脸看他。满是困惑。或许钻石,妍雅。”他低语,手紧紧包着她握着珠宝的手。或许钻石,还有其他珠宝,相当值钱的一堆宝石。   他的手强壮有力,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或许什么?”妍雅无法置信地望着薛宇轩。   他的笑容未变,手捏得更紧了。或许钻石。还有宝石和翡翠。”一股冷冽穿透她的脊背。好在有他在这里握着她的手,要不然好像要昏倒了。或许珠宝?他从哪里弄来的?”他靠得更近,双肘架在桌上,另一只手包住她的拳头,仿佛想用双手囚禁或保护她。或许泰国。”他说,显然早料到她会震惊。   她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望着他的手和桌上闪烁的宝石。或许可是。”她找不出适当的字眼,“可是。怎么?”   “别问了,妍雅。”他低语,盯着她发抖的双唇,“我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的,他只告诉我它们是合法的,无关犯罪,我认为与赌博有关。现在,这些珠宝属于你们母女,你们可以随意处理。他一直想交给你们,这就是他要带给你们的惊喜。”妍雅木然地瞪着他。或许他为什么不把它们用在自己身上?   “妍雅。”他缓缓说道,“我们现在谈论的对象是杰伟。   他要你们拥有这笔财富,他要留一些东西给你们。”   “我,我连什么是什么都分不清,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值多少钱?”她说,拳头握得更紧,困惑不已,“杰伟,你一直拥有这笔财富?却把它们都留给我们。”   “他知道,他说大约值三百万。”他说。   她再次瞪着握住她双手的那双大手,感激他所带来的温暖与力量,使她在惊愕之余,不至于那么冰冷与无助。如果这些珠宝值三百万,那她妈妈就有二百万。而自己也会有一百万了。妈妈一生劳苦,几乎从未享受过人生的奢华,现在,她终于有一大笔钱了。或许对。”   薛宇轩同意,虽然她并没有说任何话。或许我看得出你的小脑袋正在忙着计算,真是一大笔意外之财,只要你愿意,可以休息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你可以写书,如果你行的话,可以比周罗罗写得更好。”他放开她的手,释回椅背,坐在那里望着她。   妍雅仍然张13结舌地瞪着手中的宝石。可失去他的支撑,她发现自己显得那么的软弱无力。   他站起身。   她抬起视线,觉得茫然无助。虽然身上罩着厚重的睡袍,可在他眼光下却仍像赤裸一般。或许明天你最好把它们带进银行,找个保险箱。至于今晚,我希望保管那些珠宝不会令你觉得紧张。”妍雅牢牢地盯住他的眼,忽然觉得嘴巴好千,她费力地咽了口口水。要是他不提,她根本没意识到,她得独自在这个偏僻的山间,看守价值连城的珠宝。   她紧张地舔舔上唇。   他悠闲地看着她。或许除非。”他说道,语气中充满暗示与笑意,“你要我留下来。 正文 第七章 一定要反击   你说过我是一个好的看门狗,我保证我咬人的本事和吠叫的本领都会很在行;而且。我躺在床上一定会很乖,也会很温暖。”听到这些,比她看到这些珠宝更叫她吃惊和震动。   他总是这样让她心烦气躁。   她气极了。或许该死!”她吼道,板紧下颚,“你又想吓我了!看你的眼神就知道。难道你就不能不来烦我吗?”他轻笑。或许记不记得我喜欢吓人?当然是无伤大雅的,如果你坚持,我也可以不来烦你,不过照这种情形看,如果我留下来,对你可能是一个安心。”妍雅暗自咬牙切齿,但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惊讶多于愤怒。自从他把那些珠宝倒进她手中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有点不真实了。   他伸手拿起背包搭上肩。或许不过。”他的语调忽然变得冷漠,“我也不希望你太害怕。所以。我带了睡袋,还有猎枪。我打算在湖边安营扎寨,同时我也会留意你这边的。”她又费力地咽口口水。   她不想让他认为他可以监视她,可是,又不想一个人守着那些珠宝。或许我可以照顾自己。”她说,颤抖的声音透着矛盾,“我可以锁上门,把珠宝藏起来。反正,除了你。没有人知道这儿有珠宝。何况我还有一只狗,不是吗?”他哈哈太笑。或许我会在湖边,如果要找我。尽管出来叫一声。而且,你有的不是一只狗。”他说着搔搔小狗的耳朵,它讨好地扭来扭去,“而是这只宝贝。狼牙好女孩!如果有强盗出现,你千万别爱上他们。”他转身走向大门,步伐像大猫一样轻俏,而后回瞥妍雅一眼。或许我会在湖边,如果你要我靠近一点,也很容易安排。”   “我要你尽可能离我远一点。”她闷声说。   他打开大门,给她傲慢的一笑:“幸好你把那些书统统送掉了,对不对?今晚实在不适合阅读那些让你紧张的书。”妍雅望着他走出大门。走进月光里。   她舔舔双唇,觉得嘴比以前更干了,心也发疯似的乱撞。   她拿起那个小皮袋,把珠宝倒回去系好,然后起身锁上房门。   她的呼吸粗重,觉得膝盖软软的。回到桌边坐好,仍然感觉脑袋发晕。   她瞪着那些宝石。小狗跑过来把它的头放在她的膝盖上,高高兴兴貌似忠诚地仰望着她。   她把袍子再裹紧些,手无力地落在膝盖上。小狗立刻热情地舔着。或许狗狗,杰伟舅舅从哪儿弄来这些珠宝?他居然保管了那么久?他为什么不把这么多的钱用在自己身上呢?”还有一个她不想说出来的问题。杰伟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薛宇轩?会把财富托付给他?他真的如此信任并尊敬这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吗?小狗只是把尾巴摇得更厉害了。过了一会,它仰头朝着妍雅露出近乎谄媚的甜蜜笑容。在银色的月光下,薛宇轩脱下衬衫,抖开睡袋爬进去。猎枪就搁在手边。   他躺在那里,注视着妍雅的窗户,直到室内变得一片漆黑。然后。   他让自己飘进不安的睡梦中。在朦胧的梦境中,他梦到一个长腿的小学教师,穿着雪白的长袍,站在他的面前。   他伸手把她拉近,她修长的身躯像丝缎般地缠绕着他。   她的双唇温暖,沉默而急切地迎向他……妍雅被敲门声惊醒。   她困惑地坐起来,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   她不是在自己的家中。有一只奇怪的小狗蜷缩在她的脚边,怯怯地望着她。摇着尾巴。   妍雅伸手梳理凌乱的发丝。蓦然回忆起来。   狗儿一定是偷偷爬上床来的。而她的枕头下有一袋价值连城的宝石。谁在敲门?薛宇轩?薛宇轩在湖边过夜!她跳下床,套上袍子,紧紧系住。在打开房门时,她叹口气,半是因为生气,半是因为松了一气。薛宇轩站在那里。手上拿着咖啡壶。   他穿着牛仔裤,马靴和红色恤,衬出结实的身材,脸上挂着潇洒的笑容。眉毛扬起。或许小姐的咖啡。”他举举咖啡壶。或许噢,进来吧。”她认命地说,打开纱门。小狗一下子冲了出去,疯狂地跳来跳去,像是在庆祝这个崭新的早晨。或许你真的在外面睡了一夜?”她问。或许地为枕,天作被。整个晚上,湖光耀星。水光莹莹。总而言之,是的,而且睡得非常好,非常香。”他走向桌子,放下咖啡壶,也放下另一只手中的自纸袋。或许甜麦圈。”他说。或许请小姐享用。我昨晚带来的,希望小姐会喜欢。”妍雅把双臂交抱在胸前,讽刺地说,“你一大早都是如此诗情画意吗?”他扬起一边眉毛:“什么?这是否是暗示你喜欢在诗情画意的男人身边醒来?”她抿紧双唇,感觉双颊滚烫。或许不要再疯言疯语了。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感觉很尴尬,如果你想一直这么胡说八道的话,就请便。”他仔细地研究了她好一会儿,使她的脸颊感觉更烫。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只有沉默。或许我习惯用我自己的方式说话。”他终于说:“可是我忘了,你是个老师,习惯发号施令,对不对?神经质小姐?我真的把你吓坏了,对不对?我认为你畏惧所有的男人。”   “我才不是神经质。”她强调,“而且你也没有吓坏我。如果你要喝咖啡,就自己倒吧,我要去换衣服了。”她昂首大步走进卧室,用力锁上门,咬牙切齿地打开水龙头。怎么可能?他可以整晚为她守在门前,体贴地为她带来咖啡和甜麦圈,同时又极度无礼,疯子似的,是天性如此,还是一夜未眠设计这套来气疯她?他现在又在想些什么?这个魔鬼!“她是怒极了才逃进浴室的。”   薛宇轩想,得意地暗笑。虽然她装出傲慢的神态,其实她并不知道如何应付男人,而且显得很不自在。太可惜了,他沉思着,直奔橱柜取杯子。绝大多数的女人在刚起床时都是一团糟,她看起来却很美。   肌肤嫣红,浓密的秀发楚楚动人,而且她的丽质如此特殊。根本不需要依靠化妆来制造惊艳的效果。   他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拿起甜麦圈边吃边想。   她的腿好修长,胸部小巧,标准的模特儿身材,不是他平时喜欢的那一型。   他实在不确定怎么会喜欢她。   她太像那种老掉牙的典型教师:拘谨、过度压抑、禁欲,而且,对文学缺乏品味。   他耸耸肩。但是,他还是在梦里梦到她,而梦境犹新,仍然让他热血拂腾。不该捉弄这个女孩的,他知道,何况她是好朋友的外甥女。可是,她脸上一副优越的神情,而他也记得她是如何对待杰伟的书,他又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他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实在无法不生气,好像被她唤醒了隐藏内心的魔性,张牙舞爪持叉上阵。浴室的门开了。   她走出来,美丽浓密的秀发已经扎成了一条辫子。   她没有化妆。   他的男性自尊受到些许的伤害,难道她认为不值得为他装扮一下吗?接着他内心的魔鬼却得意:或许她是害怕展舔最美的一面。   她不想引起任何异性的注意罢了。牛仔裤取代了昨天的短裤,遮住了她那毫无瑕疵的美腿。宽松的红白横条线衫遮盖住她的所有的曲线。不错。要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所以,他只好在脑海里为她宽衣解带。以娱乐自己。   妍雅不喜欢那对深黑色眼眸中的神情,只好尽量不在意。   她端庄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拿了一个甜麦圈。突然想到,除了杰伟之外,她从来不跟任何男人共进早餐。念大学时,她偶尔会跟那些男孩子一起吃早餐,但是,他们只是男孩,不是成熟男人。或许睡得好吗?”他笑问道,好似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密切无比。或许很好。”她简单地说。   她发觉去给一令六岁的小孩上课要比和他面对面容易多了。这人怎么可能这么吸引人?她恨恨地咬她的甜麦圈。或许狼牙有没有好好保护你?”   “噢,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喃喃地说道,“我没法叫那只笨狗狼牙,这个名字会噎住我的喉咙。”   “那你要怎么叫它呢?”他有些好笑地问。   “她啜饮咖啡,暗自夸赞可极了。或许我不知道,或许叫它安琪儿,安琪儿是我故事书巾的人物,总是非常快乐,就像那只狗一样。”   “安琪?”他无法置信地说,“你叫它安琪儿?狗叫这个名字多可怕,太恶心了。你为什么不叫它小花或是小虎之类的?”她眯起眼睛。或许小虎?你是不是太缺乏想像力?”她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无礼,但是,这个男人一直对她就很无礼,完全是他自找的。   他沉默地瞪了她许久。或许对。”他撇撇嘴角,“我大概是没什么想像力。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位安琪姐呢?”妍雅的脸上抹上一股哀思。 正文 第八章 谁家的猫狗?   “我不知道。我不能养它,我妈对狗过敏;还有,那些猫,如果没有人收养它们,它们就会被处死——处死,我不能忍受这种事情,我舅舅很爱它们。”他为自己再倒了一杯咖啡。或许我很感动,你还是有良心的。”   “我本来就是有良心!”妍雅不耐烦地说。   她的心近来很容易受伤,真讨厌!“可是,真要安顿五只大猫和一只笨狗并不容易。”她的眼睛忽然一亮。或许你。”她几乎是含笑地说,“你可以收容那只狗和一两只猫,你有地方,杰伟舅舅他会很高兴地看到它们和他的朋友住在一起。或许,你可以收容所有的猫。”他的脸变得毫无表情。或许我?不,谢了。我有几只猫狗,它们会吃掉那些猫。至于那只狗,更是连提都不要提,整天那么乐的东西我受不了。”   “它是非常有爱心的狗。”妍雅忍不住为小狗辩护。或许对,它有爱心。它爱精神病人,也爱杀人凶手,还有吸血鬼。它不会歧视任何人,但是我会,我会歧视它。”叹气,她必须去当地报社登个广告了。   她沮丧地无言。或许你为什么会跟你妈妈住在~起?一般像你这么大的都市女人,不是都喜欢另外租公寓住吗?”他唐突地问。   她抬起头,看见他又在瞪自己。或许她那儿有空房间。”她说道,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凭我的薪水,到哪里去找更好的地方,我「]也很喜欢彼此有人陪伴。”   “可是,你们俩都不太喜欢男人,对吗?”妍雅把甜麦圈放回盘里。或许拜托!”她气愤地说道,“怎么你要问这种有关个人隐私的问题。”   “我是个很重视自我隐私的人,只不过问问。杰伟提过你妈妈被爱情伤害得很深,你的父亲使她永远唾弃男人。”妍雅感觉她的喉咙发痛。   她的父亲是一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也充满魅力。但是,他一再欺骗妈妈,在他最后一次背叛她的时候,妈妈不得不硬起心肠,永远地把他摒除在她们的生活之外。   他毫无异议地离开。显然很高兴能够摆脱妻子与小孩的束缚,也从没给妈妈寄过抚养小孩的钱。   他去了外地,就此杳无音讯。甚至没有给妍雅寄过圣诞卡和生卡。五年前,他在一个偏僻的疗养院去世。而妈妈与妍雅在他去世一年后才知道。当时妍雅没有任何感觉,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孩,花了好多年才学会控制她的感情,现在。   对此已经毫无感觉了。妈妈独自抚养她长大,而妍雅也把对双亲所有的爱和忠诚都献给了妈妈,如果薛宇轩对妈妈有所褒贬,妍雅决不会同意。   她坐直身躯,开口时,声音罩着一层寒霜:“我妈妈经历过我爸爸带给她的炼狱。”她咬牙切齿地说,“在他离开时连头都不回,连一一次都没有,换作任何入都会被那烙印所灼伤的。”她强烈的语气和愤怒的表情应该令他畏缩,甚至胆怯。但是。   他却显得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无聊的样子。或许杰伟也是这么说,可是他很遗憾她就这样排斥一切。   他希望她能找到更多的快乐。”妍雅的双眸喷出火焰。或许谢谢你,我妈妈相当快乐。你应该知道,女人并非一定需要男人才快乐。”他绽开笑容。或许我没说她要啊。”他说道,“是你舅舅在担心她,不是我。可是。   他的担心或许有点道理。所以,你们俩住在一起,只有你们两个,图书管理员和小学老师。”妍雅的下颚又绷紧了。   他把她们说成两个胆怯的女人,畏惧爱情又害怕人生。或许对!你有任何意见吗?”他推开空杯子,肩膀上的肌肉在恤衫下起伏。或许我没有任何意见,你要成为作家,对不对?”   “我已经是作家了。”她傲然地说,“我出过两本书。”然后。   她又补充说,“就算没有卖到一百万本,我也没有什么名气,但我确实是个作家。”他装出惊叹的神情。或许老天。”他猛点头,“两本书,老天!”他思忖片刻又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怀疑地看着他。肯定又是个无礼的莽撞问题。或许什么?”她的声音回复以前的冰冷。   他粗犷的脸上显示愤怒。或许你到底都写些什么?”他问道。或许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过着那种生活,把自己和人生完全隔绝起来,你还能够写些什么呢?作家必须敞开胸怀去体验不同的人生,而不是像蚌一样躲在壳里。”   “我有感触。”妍雅激动地说,“我并没有与人生完全隔绝,我教书,我班上有三十五个小孩,我比更多人更有面对现实人生的机会,我看他们哭,看他们笑,看他们成长,看他们受伤……”她停顿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否该压下怒气,她想让它倾泻个痛快。或许你凭什么批评我?告诉我作家应该如何?我没看到你有什么伟大的著作,你甚至会去喜欢周罗罗那种人。”   “我当然喜欢周罗罗。”他大声地反击,“我就是周罗罗!该死!”起先。   她像没有听懂。或许我深信不疑。”她气愤地说,“你就是那种人。我绝对不……”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瞪着那个魁梧的男人,好像生平第一次看到他。双唇因惊讶而无法置信地张开,声音也因震惊而梗在喉咙里。   “我不相信你。”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如果你是周罗罗,舅舅一定会告诉我们。   他一向喜欢谈论那些恐怖、变态的——那些书,如果他认识周罗罗,他一定会说出来。”   “他并不知道。”   薛宇轩咬牙说道,再次低声咒骂,“他知道我在写东西,我不想多谈,他就没多问,我通常不告诉任何人,或者干脆告诉他们,我靠写武侠小说赚钱,而且不能使用我的本名。我不告诉任何人真相,是因为我喜欢这样。本来我也打算不告诉你的,可是你太骄傲了,但愿这么一来,能够打掉你的一些自以为是的傲慢,哈!”   “我不相信你。”她重复地说道,瞪着他的眼睛就像被催眠似的。   她想像中的周罗罗是一个苍白而又矮小的怪人,稀疏油腻的头发像吸血鬼一样往后梳,眼睛闪着疯光,终日不见阳光,而且会做一些怪异的事情,比如睡在棺材里什么的。   她从来没想过周罗罗可能是个高大健康的而且年轻俊逸的男人。   他会钓鱼、骑马、划独木舟,甚至手拿猎枪。或许我就是周罗罗。”他顽固地坚持,“而且我可以证明。我选择周罗罗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喜欢一部电影——(火车怪客>,你知道这部电影吗?”   “知道。”她木然地点点头,“希区柯克的作品。”   “谁领衔主演了他问。   她咽口口水,感觉头好昏。或许费里·格兰陵。”她说。   他的嘴角显出嘲弄的神情。   “好了。”他说道,深邃的眼中闪烁出真正的愤怒,“很简单,对不对?周罗罗。我写过二十二本书。最好的是《恐怖故事一百条》,这个书名引自一本书里的一首诗:蛮荒之地!圣洁而令人销魂;苍白之月下萦回着妇人之哀鸣,狂呼着恐怖故事一百条!”他怒视着他,嘴角扬起。或许如果你有这本书,一翻就会看到这诗。”她谨慎地盯着他。或许我确实有这本书。”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会去查看。”她起身走进卧室,从抽屉里取出那本精装的《恐怖故事一百条》。带回厨房。   坐下之后,给了薛宇轩怀疑的一瞥,然后打开书页,在第一章的第一面,找到了他引用的诗句。   她瞪着那首诗,感觉羞愧难当。抬起视线,他的眼睛深处闪着怒火。或许还不相信我吗?”他几乎鄙夷地说,“好吧,翻到第一章。”他顺从地低头翻书。在她阅读时,他毫不费力地背出相同的字句。   她沮丧地合上书页,脸上写满尴尬。或许好吧,我相信你。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不会说——那些话的。”他嘲弄地眯起眼睛看她。或许我喜欢保存我的隐私。何况,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这又会有什么不好呢?既然你认为我写的东西很烂,又何必假惺惺呢。”   “我!我!”妍雅结结巴巴,实在想不出她能说些什么。   她记得自己曾经残酷地批评他的作品,甚至踢过他的书。如果她看到有人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她写的书,她会有什么感觉呢?除了侮辱与伤害以外,她还把他的所有小说送进旧书店,好像它们没有资格和她待在同一栋房子里。或许对不起。”她可怜兮兮地说,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一句话。或许不必。”他说。站起身子。   他高大的身影好像占去太多的空间,迫使妍雅也必须站起来,才不会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侏儒。   他要走了。   她已经深深地冒犯了他,因为自己的无知。 正文 第九章 安静下来   她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意见保留在心里?她羞愧地想着。可是,她的意见至少是真实的,不是吗?“你或许应该看看这本书。”他低声说,拿起手中的那本书。或许我不在乎别人的批评,甚至不在乎恶毒的评语。可是,如果你没有看过我的书,就没有资格这样批评我。”他把书塞回到她手里。   她畏缩地接下。或许听我说。”她说道,设法恢复她的冷静,“这只是个人的好恶不同,如此而已。我不喜欢恐怖小说。因为我认为这世上已经有太多恐怖的事情,我不懂为什么要去吓人?”   “我告诉过你。”他靠近她说,“我喜欢吓人。而且很在行。老实说,是会得不得了。”她抬眼看他,心绪十分紊乱。   她不应该担心伤害他的自尊,她想。没有人伤害得了他的自尊,因为它像花岗石一样坚硬。   她转开脸,新的愤怒与原先的尴尬混合成一体。或许你吓不了我。”她激动地说道,但是却不敢迎接他嘲弄的眼神。或许真的吗?”他问,轻柔的声音显得格外危险,“那就允许我再试试,因为我可以轻易地看出你最害怕的是什么。你害怕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事物。”他仲出手,抓住她的上臂。   他的接触令妍雅喘息。还有他那逼人的声音。   她勉强抬起视线看他,却惊讶地看到他眼中淘气的光芒。   他把她拉向他,并低下头,缩短他们双唇之间的距离。或许柯小姐,武装好你自己!”他柔声警告,“你马上要被吓倒了,行家出手了!”然后,他拥她入怀,凝视着她的眼眸,缓缓地绽开一个微笑。   他注视她许久,妍雅回视他,心像被囚的小鸟般在肋间乱跳,好像被催眠了。   她不再反抗。   他把拉得更近的她拥在怀里,他的笑容消退了,连他眼中的笑意也不知去向。   他的脸孔朝她落下,狂暴地亲吻她。   如果他的吻不是如此令人心痛的甜蜜,那她一定被吓坏了……   妍雅想挣扎,但只是一会儿而已。   她真的害怕。但不是害怕薛宇轩惊人的力量,或者他炽烈的热吻。叫她害怕的是他的唇唤醒了她体内的那份狂野而微妙的情愫,像洪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自己无谓的抗拒。   他的双臂毫不宽容地攫住她,把她的身体压向他。杰伟去世已经十几天了,她一直处在哀伤、困惑中,疲于应付眼前的一切。昨天晚上,她在筋疲力尽中睡去。而今天却感受着激悦与活力的环绕,生命变得简单而又生机勃勃。温暖而略带晕眩。   她渴望自己交付给那份神秘的力量,任它引着自己到无法想像的喜悦天堂。   她不觉得他是在掠夺和占有,却觉得那是他的承诺与给予。   他的唇缓慢却蛮横,热切又慨然。   他的吻如此彻底而熟练,使她魂游目眩。或许噢,这种感觉真好。”妍雅想。或许妍雅,不可以!”是她妈妈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妈妈就在这个房间里看着她。   妍雅骤然发觉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危险。   这种男人,技巧地取悦,正是几乎摧毁妈妈的一生,腐蚀妍雅童年的毒药。或许妍雅,要小心那是陷阱。”妈妈谈到性时总是这么说,眼中写满着惭愧和遗憾,嘴角总是不悦地往下撇。伤痛与愤怒弥漫在空气之中。爱情带给妈妈的就是这些。这时,妍雅真的是惊慌至极了。因为薛宇轩那炽热的唇同时带来的是绝对正确与绝对错误的感觉。一部分的她想立刻逃走,另一部分的她却渴望留下。   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某个高峰一,俯视着她这一生中最大的恐惧。而且知道她随时可能一头栽进那黑暗的无底洞中。   她的唇,不再有反应。   她的身体也变得笨拙,伍而冰冷。抬起双手到他的胸前。用力地推开他并转开脸。   他只是略微退开,好像她的反抗只使他分心一下。   他的唇在她的耳畔,他开口时。   她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   他的声音低沉:“害怕了?”   “不。”她回答,想挣扎出他的怀抱,“讨厌!放开我,你,你这个虐待狂。”他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似乎让她了解,她是不可能逃走的。或许你在吻我的时候并不像讨厌我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与笑意。或许我才没有吻你。”她呵斥地辩护,“放开我。我,我会告你,让你的大名上报,这是性骚扰。这是……”他哈哈大笑。或许啊,妍雅,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是一个高尚的男人。虐待狂才不!虐待以别人的痛苦为乐,我却是乐人之乐。骚扰?一点也不,除非想要人快乐也是一种骚扰。”她忍不住再推开他的胸膛,即使他仍然纹丝不动。或许放开我,你这个乌龟王——”他打断她的咒骂,用力扳她的肩膀,使她转脸仰视自己。或许别再说会叫自己后悔的话,小老师。别担心。我只是逼你面对现实。你是个文化人,有着异常的自制力,害怕的是赤裸裸的情感,除了某个特定而安全的小圈子之外,你害怕面对任何感情。杰伟一向担心你会如此。”他的话语和微笑既温柔又轻蔑,减少了她的恐惧。却增添了愤怒。有个本能的声音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这有违他的本性。   可是,她曾经激怒他,侮辱他,所以他打算给她一个教训。用最有效的羞辱方式来教训、报复她。或许滚出去!”她命令,心也疯狂地乱跳,“我舅舅到底看中了你哪点?他怎么会跟你这种人交朋友。”他用食指封住她的唇。或许你永远不会相信,小鬼。可是,就某个方面而言,我们俩非常类似,我们俩有许多共同之处,杰伟和我。”妍雅苦笑,甩开他的手。或许你们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信任你……’’他的微笑变得僵硬,语气也充满嘲讽。或许他信任我是因为他知道可以信任我。”他现在只抓住她一边肩膀,而且不是非常用力,可是脸离她好近。   她知道应该挣脱他的掌握,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她没有那么做。因为自尊。   她告诉自己。   她仰视他的眼睛,想用坚定的眼睛强迫他自动退开,但没有成功。   她不安地领悟,如果她继续望着那对深不可测的眼眸。到最后也许自己会迷失其中。   他皱起眉头。或许对不起。”他简单地说。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是,她了解他确实觉得歉然。或许我甚至会打破原则,说两句对不起。”他抬手轻触她的脸。游移在她的下巴上,轻柔地刺痛她的肌肤。或许我很抱歉,可是,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像你这样激怒我。”懊恼的神色从他的眼中消逝,代之以某种更深不可测的情感。   他把玩着她的一缕垂落的发丝:“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吻你。可是,我不希望这样,真的。”妍雅猛地深吸一口气,弄得胸膛剧痛。   她拿不定他是不是又要吻她了,如果他是,她会让他得逞吗?她的双唇微启,视线无法离开他那对如水晶般晶莹与复杂的眼神。或许不必怕我,妍雅。”他柔声说道,“真的不必。”他没有靠近她。反而退开。或许我绝不会让自己伤害或故意伤害杰伟所爱。但是,人有的时候会在无意间伤害到彼此,出于愤怒或傲慢。这两种情绪虽然不可取,却不断带给我们彼此,真不幸。”妍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充满戒备地望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回视她。或许我们说和吧。你不侮辱我的作品,我也不会批评你或者你的生活方式。如果杰伟看到我们俩这个样子,一定会沮丧地大醉一个月。我要走了,但我会再回来。我告诉过你,我知道他希望把骨灰撤在哪里,我今天有事,明天会带你去的。”她还是一言不发。或许从今以后,我们彼此保持客观的批评,不作主观的评断,好吧?”他拿起桌上的咖啡过来,朝她举了举。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或许你不是很自我的人吗?”他笑笑,不带丝毫幽默。或许没错。不过,对你例外。好好照顾你自己。把珠宝存进银行里吧。”他转身走出大门。   妍雅的手不自觉地搭在唇边。   她走向窗边,望着薛宇轩宽阔的背影。   他的露营装备已经收拾妥当。整齐地放在岸边。   她的唇仍因他的吻而悸痛不已,脉搏也仍然因他的拥抱而狂跳。   他浇熄余火,拿起装备放进独木舟里,然后把小舟推进水中,迅速而熟练地划走。   她抑郁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消失在转弯处,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仍然按在嘴唇上。   她赶忙缩回手,难为情地把双臂交抱在胸前。   她摇摇头,好像仍然晕眩眩的。   她困惑地回想薛宇轩的吻:突如其来。不温柔。也不受欢迎。但的确正如他所说的,让她害怕又喜欢。 正文 第十章 害怕   而今她害怕的,正是因为它带给的喜悦。   他说过他会再来,她也当面表示不领情,要他离远一点。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却希望他再来,然后,她应该怎么办?那一整天,妍雅都在努力把薛宇轩推出脑海,好让自己专心做手边的事。大致清理过杰伟的小屋后。   她换上~件短袖的蓝色洋装。去找杰伟的镶师。吴作家是一位很有效率的人,但是复杂的手续和细节大概要使处理杰伟的事拖上好几个月。不过,他表示会竭尽全力帮助她。   妍雅没提那批珠宝。杰伟一直把它们视为最高机密,她也觉得有必要继续不动声色。离开事务所之后,她在附近的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把珠宝安全地锁好,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妈妈难以置信,连珠炮似的提出一一大串问题。   妍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但是有许多问题却不是她能回答的。妈妈一一再要她提防那个把珠宝交给她的“邻居”,而且不许她信任任何入。终于挂上电话时,妍雅觉得疲惫不堪。或许要小心,妍雅,小心!”妈妈的警告一直萦绕在耳边,“要小心,千万不要信任那个男人,不要信任他。”看看时间还早,妍雅决心再逛一逛,顺便再买些狗食回去。   她带着安琪儿慢慢地逛了两三个小时,等终于走不动时,正好看见前面有家咖啡屋,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找个临街的座位,把小狗安置在对面座位上,点了杯咖啡,慢慢啜着。过了一会,小狗趴在座位上无聊得已经快睡着了。   妍雅好笑地看看它,站起身,刚准备拿起东西回去。忽然脸色一变。连忙坐下来。一个高大、乌黑直发、古铜色肌肤的男人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是他,会是他吗?那个男人背向她,手里揽着一一个女人。两入正在街边亲密地交谈。过了大约十分钟,两人朝咖啡屋走来。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妍雅看清了。正是薛宇轩。此时,他的脸上挂着泰然的笑容,和那个漂亮的女人走进了咖啡屋。是的,那名女子真的很漂亮。   她面容姣好,体态婀娜,身穿一袭紫衫,举首投足露出优雅高贵的气质。   她大约二十五岁上下,~张略施脂粉的脸上嵌着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勾魂似地望着薛宇轩。   妍雅低头看看自己,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一套式样过时的洋装。   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薛宇轩和林心怡进来时,没有注意到靠里的妍雅。今天,薛宇轩原准备回家去探望爷爷的,不想在街边碰见了林心怡,就一起聊了聊。林心怡说他好长时间没来这儿的,非要缠着他,不让他走。没办法,他总是抗拒不了漂亮女人的邀请,就跟随她来到咖啡屋。侍者过来,低声地问:“请问先生小姐要喝些什么?”   “一杯咖啡。心怡,你呢?”林心怡嗲声说道:“讨厌,难道你忘了我最爱喝什么了吗?”   薛宇轩耸耸肩。或许橙汁,对吗?”他对侍者说:“一杯咖啡,一杯橙汁。”   “请稍候。”侍者说完走开了。   妍雅虽然背对他们,但是他们的谈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或许心怡,今天找我有事吗?”   “文轩,你有好长时间没来找我了,是不是在城里有了新欢了?”妍雅撇撇嘴。是的,薛宇轩是个出色的男人,身边一定有几个或十几个漂亮疗。   的女人围着他转,而他一定也是乐此不疲,来而不拒吧?她听见薛宇轩说:“这样吧,心怡。等晚上你来我家吃饭,怎么样?”   “真的?太好了!文轩。你不是在骗我吧?”林心怡惊喜地说。薛宇轩懒洋洋地说:“你不愿意?那你就不用来了。我晚上有事。”   “我来,我一定来。文轩,你对我可真好。”那女人娇声轻笑。   妍雅听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端起咖啡,猛地喝了一大口。丝毫不觉得苦涩。这时,那只已经快入睡的小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迅速地抬起头。支起耳朵。等它发现竟是薛宇轩时,立刻睡意全消,兴奋地从凳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向他,一下子窜过桌子,跳进了薛宇轩的怀里。   妍雅低呼一声,用手捂住脸,低声咒骂那只笨狗。可是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偷笑,因为桌上的咖啡、橙汁全倒在了两人的身上。薛宇轩端起咖啡刚喝了一口,只觉一团黑影朝自己扑来,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本能地用手接住它。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只笨狗。气得他忍不住想掐死那只狗。   他手忙脚乱地擦拭衣服上的咖啡、橙汁,而安琪儿显然是非常高兴地看到他,用它那濡湿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来舔去。   他不得不高举双手:“好了,好了。宝贝。停下来,快停下来。”而此时的林心怡已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尖声高叫:“哦!上帝呀!哦!天哪!我的衣服,文轩,快帮帮我,帮帮我。   此时咖啡屋里所有的顾客都看戏似地盯着他们,使他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在一片混乱中,薛宇轩发现了在一旁看好戏的妍雅。   她就那么悠闲地坐在,环抱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薛宇轩站起来,朝她走去。小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摇头摆尾地想引起他的注意。薛宇轩不理会身后林心怡的呼喊,径直朝妍雅走过来。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神色严峻地看着她。   妍雅有些惧怕地往后缩了缩,忽又恼火自己心虚的表现。或许有什么事吗?”她冷冷地对他说。或许是你把这只笨狗带来的?”他咬牙切齿地说,“看看它干的好事!”妍雅耸耸肩,摊开手说:“它只是用它独特的方式来表示对你的爱戴,关我何事?”’薛宇轩扬起眉头。或许不关你的事?它是你的狗,不是吗?它破坏了我的约会,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指使它的。”他恶声说道。或许我为什么要指使它?”她好笑地闯。或许你在吃醋?你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你就让那只狗来干扰我们,对不对?”他有些口不择言。   妍雅只觉得怒气冲上脑门。   她腾地一声站起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吃醋?就凭你?你这个大混蛋!大白痴!你以为你是谁?”然后,她做了生平也许最大胆的事,把杯中的咖啡全泼在他的身一-。,拿起东西,冲了出去。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薛宇轩不假思索地用手扶住她。   她站稳身形,用力地把他的手甩开,用近乎跑的速度离开了。小狗偏着头看看薛宇轩,又看看远去的妍雅,终于还是跑了出去。薛宇轩有些懊恼自己语言的失控。   他清楚地看见在她冲出去时,泪水已盈满眼眶,她却强忍住。   他的心不由的一阵发紧。这时,林心怡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娇嗔地问:“文轩,她是谁呀?”   薛宇轩不耐烦地说:“走开,别烦我。”说完,走了出去,不再理她。林心怡恨恨地跺跺脚,跟了出去。   妍雅驾着车,边开车边咒骂那个该死的男人。安琪儿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动也不动,也许它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返回杰伟的小屋时,妍雅讶然地发觉有部车停在松林里。那部沾满灰尘的蓝色跑车停在一栋和车库差不多大小的屋子前,那是杰伟住屋旁最小的一栋,屋前挂着招租的牌子。新来的房客听到吉普车的声音,一个矮小的妇人推开后门走出来,满脸愉快,含笑地挥着她的手。左手拄着一根拐杖。看到车上是妍雅,妇人的笑容退了,先是一阵困惑,继而好像恍然大悟。   妍雅停好吉普车走下来时,那妇人蹒跚地迎上来。   她的年纪大约四十五至五十岁之间,左腿打着石膏。或许嗨。”那个妇人说道,仰起头,仔细地打量妍雅,“你一定是杰伟的外甥女,对不对?你和他长得有点像。”妍雅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生长于都市,她像一般的都市人一一样难以信任陌生人的热情。这位妇人的声音甜美,和她平庸的外表不太搭配。或许我去年住过这里,和杰伟很熟。”妇人绽开一脸友善的笑容,“他一再向我提起你们,你叫——凯莉,对吗?”   “我是妍雅。”妍雅礼貌地纠正,暗自衡量那个女人的意图,“严静。”   “噢,对了,妍雅!”妇人发出~串愉快的笑声,“我怎么会忘了!妍雅是杰伟的小作家,他一直以你为荣,你知道吗?哦。现在你还在写作吗?”   “我还在尝试。”妍雅无可奈何地说。一面猜想这个女人与杰伟的关系。   她大约比杰伟大上十岁,身材臃肿,是家居型的女人,不可能和杰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