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个故事   魏承天最近没有东西好写了,感觉思路已经枯竭,他急需要寻找新的灵感,突然一次他从花圈店那里听到了一个很有神秘特色的故事,只是听说了几句话,就深深被吸引住了,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故事,不仅勾引出他的创作灵感,更是让他深深痴迷。   花圈店的伙计大名叫宋大壮,但大家都叫他二蛋子,人长得并不是很强壮,但胆子特大,不管多黑的夜都敢一个人呆在这阴气沉沉的花圈店里,随后有人就从他口中知道了他家乡的故事。   凤山是他的家乡,他们哪里的人都很保守,全村的男人都会做棺材,可算是祖传手艺了,而且远近的丧事都会找这个村的人来帮忙,所以凤山的人出来之后都会选择这一营生,二蛋子很内向,不过魏承天却发现,他喝了酒之后,就会侃侃而谈起来。   “我们哪里前几年的时候,可是非常古怪的,女人都活不过39,这是真的,从老一代人的族谱里就可以看到,很多女人都是在38到39岁的时候死的,也不骗你,我母亲就是38岁没的。”二蛋子喝了酒之后,就会说出这句话来,带着深深的内疚,魏承天每次都想打听点什么出来,但这个二蛋子都会就此停止,根本就不在往下谈了。   魏承天倒是有些不甘,这个故事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好像是被美食所吸引,偏偏佳肴上齐了,却惟独没有筷子,若是这样也好,还有人监视着让他只能看,吃不到嘴里,就别提多难受了,这不魏承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来烦这个二蛋子。   照旧,魏承天还是弄了几样熟食,还买了两瓶二锅头,他喝酒不行,也就是在一旁看着,两瓶酒都是给二蛋子准备的,刚刚走进花圈店,二蛋子也过来打招呼,眼睛看着他的酒而发亮,不过吃人嘴短,二蛋子还是有些扭捏起来。   “哈哈,你讲故事,我听,各有所需。”魏承天笑着说道。   二蛋子热情的招待着他,从花圈后面拿出了一个小木凳子,自己就坐在这上,每次都是这样,在魏承天居高临下的目光中讲述着他所知道的故事。   二蛋子文化低,听说就是在村子里读了两年书,接着就下来干农活了,这个汉子可并不像表面那样软弱,魏承天接着上次的话题,慢慢的引导着二蛋子的思维,让他仔细回忆村中的事情,当然他也更想弄清楚其中的明细,因为从二蛋子口中得到的故事太过于迷信了,说出来只怕没有什么说服力。   “当时就是这样,其实这些我知道的也少,当时正在搞对象,不少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二蛋子这次一口气把整个故事都说了出来,也畅快的喝起酒来,这个故事,可是他身边发生的,即使现在讲述,也感觉有些惊悚。   魏承天的眼睛还没有回神,明显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只是二蛋子不是一个好的说客,很多的主线都没有说清楚,所以让魏承天非常的无奈,真想自己钻进他的脑子里,看看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当时的那个风水先生呢?”魏承天还是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二蛋子都说不出名字的风水先生,他可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一直以来,二蛋子都说不清楚,也是让他最为焦急的一点,而且二蛋子只是说了个大概,说什么这个风水先生不跟其他江湖骗子一样。   “哈哈,那个人,我记得了,不过当初第一次进村的时候,你可知道,他就差一点点饿死了,当时谁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呢。”二蛋子突然露出门牙哈哈大笑,笑得非常爽快,二蛋子的话语中,魏承天知道,他非常感激这个风水先生,正是因为他,所以凤山这里才能够平稳下来,也打破了困扰他们多年的牢笼。   二蛋子还是知情太少,不少事情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看来这个故事还是需要魏承天查阅资料,看看能不能还原,不过魏承天知道,自己杜撰出来的东西,一定会失去了故事的本身韵味,还真的有些不甘心。   二蛋子酒品不错,也不贪杯,这次又是喝了一瓶多一点,也就停了下来,给魏承天的感觉,他应该能够喝完两瓶,剩下的估计是要解馋吧。   “小魏,你真的就这么感兴趣?”   本以为这次的交谈结束了,魏承天也准备回去了,不过这个时候,刚刚喝完一瓶多酒的二蛋子却是叫住了他。   魏承天点了点头。   “下个月我就要回去一趟,你若是真的想知道的话,也可以跟我回去一趟。”二蛋子说到这里有些不太肯定,毕竟凤山距离这里还是很远的,特别最后的一段路程可是不好走,没有公路,能够坐上顺风车,那就是谢天谢地了,若是不能的话,就只好靠着两条腿前进,可是非常苦的,怕这个白面书生真的坚持不下来。   “成,到时候带上我。”魏承天突然来了精神,这次他还真的下定决心走一趟凤山。   魏承天回去就开始准备这次旅程,其实也没有多少准备的,但二蛋子临时有变化,决定早几天出发,魏承天没有迟疑,当下就决定了,这次凤山之旅。   一路车马劳顿,下了火车就上了客车,长途客车有走了很远,最后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这里只是他们行程中的一部分,最安逸的一部分了,剩下的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坐上公交车,走在颠簸的土路上,魏承天感觉自己的腰都酸疼,二蛋子笑着说,这里可不赶柏油路,所以坐这车就不能太认真,最好找些事情能够分一下注意力,比如想想自己的婆娘了,他的话很糙,总是离不开这些话题,不过却是很有用,魏承天把注意力分开了,很快就不那么颠簸,至少可以喘上气来。   倒是车里其他人都很正常,一些人不仅带了一大堆的物件,更是背着一个皮包等,有的还要抱着自己的孩子,每个人的瞳孔都是那么淳朴,就如同没有被污染过的。   夜色深了,只有公交车的灯光还在亮着,很快来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就此停了下来,这里没有车站,更没有旅店,四周都是那样的空寂。   “到了?”魏承天询问。   “早呢,还需要走一段路才行,不过今天晚上不行了,最好要等明天天亮。”二蛋子笑着说道。   两个人在当地的一名老乡家里过夜的,这个老乡很热情,二蛋子说他们村的人都跟这人熟,他买了几瓶烈酒终于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天色大亮,两个人再次的踏上了路程。   “我就奇怪了,你走路不累?”二蛋子早就发现了,这个城里的白面书生竟然生龙活虎的,本以为走上一段路就会告饶,没想到魏承天越走越快,两只眼睛四处打量着,还有着那种陶醉的境界,这东西他不懂,只是从课本里看过,也只能这么描述。   魏承天哈哈一笑,指着四周,并没有说话。   四周都是起伏的山丘,不过他们来的季节好,无名的野花开得争艳,时而窜出几只野兔或者其他魏承天叫不出名字的鸟类,仿佛是走进了自然,魏承天彻底被这个原生态的风景迷住,根本就感觉不到脚下疲劳。   倒是庄稼汉子二蛋子率先扛不住了,笑着叫停魏承天,坐在土路旁边休息着,这里的土路很不平整,还有不少车辙,这不在一棵小槐树下,两个人坐在马路上,脚放在车辙里,就跟坐板凳一样。   “这都是四轮子掏出来的。”   他口中的四轮子就是拖拉机,下面的主要交通工具,正说着突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二蛋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笑着说魏承天是他的福星,没想到就碰上了一辆车,不管是不是他们村的,都能载他们一程。   “大丫头!咋是你呢?”二蛋子远远的就扯着脖子喊着,明显带着一股亲切,原来还是他们村的人,魏承天也感觉自己幸运。   “表舅,是你啊,你也回来了。”车上的丫头也喊着。   大丫头,姓名不详,很年轻,也很漂亮,不同于城市里的浮夸美,她的美胜在自然,结实,两只黑茸茸的大眼睛更是明亮好看。   车子的挂斗里已经装了很多的蔬菜,看来他们是进城买货回来。   “快到我妈的生日了,进城买了点菜。”二丫头可能是看出了魏承天的疑惑,就随口说了出来,不过随后拖拉机咆哮起来,又不能贴近说话,所以一路就安静下来,魏承天倒是想试着跟他用眼神交流,但这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阵肚中翻滚,不过这次终于是到了目的地,凤山村,天公不作美,竟然在这时阴天了,这里更是山地,还不等下雨就已经冷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魏,快过来,我们先去给幺婶子祝寿去。”二蛋子倒是拉着魏承天向着隔壁院子走去。   这里也是二丫头家,二丫头还有几个妇女都在忙着择菜,二蛋子也没有介绍,直接带着他进了屋子,里面倒是也有几个人,不过二蛋子还是我行我素,直接带着魏承天奔了主题,来到了火炕中央,对着里面的那个老太太说道:“幺婶子,二蛋子来看你了,你现在可是我们村里最长寿的女人了。” 正文 第二章 大作家   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里面的那个老太太也是笑着,不过很快就让人给两个人倒茶,是用一种大茶缸沏的,然后倒进一个个小瓷杯里。   魏承天这才愕然想起,炕上的这个老太太不就是二蛋子说的那个女人,不过二蛋子说的她当年38,算下今年也不过就五十不到,但外表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岁,可是真的让人无法想象。   “是啊,我们这里以前很怪的,女人都活不过四十,我今年已经49了,倒是最高寿的一个了,这不儿女们都准备庆祝一下。”老太太的门牙都脱落了,但特别精神,说话力气十足。   “幺婶子,这是我在城里的朋友,他可是大作家呢,这不对我们村的事特别新奇,我就带他回来了,你就给他讲讲十一年前的那事吧,正好大家也听听,毕竟都是小时候听的了,这么多年大部分都忘记了。”二楞子当然没有忘记此来目的,就盘着腿坐在了炕上,魏承天不习惯,也就坐在边上,却是集中精力的听着老太太的话。   “都是一些陈年旧谷了,你们小时候不是都不愿意听这个嘛。”老太太显示笑骂了二蛋子一顿,接着才解释说道:“这事我们现在也说不好,不过后来有人来过这里,听说是医院的专家,他们带来了很多的仪器,把这里都检查了一遍,后来连水土都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就说当时我们是太迷信了,都是心理作用,说我们死掉的那些女人们都是被心理的压力压倒的。”老太太说到这里倒是有些潸然。   “不过我不相信,当时多少人都那么没的。”二蛋子立马就反驳道,明显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除去了魏承天外,其他人都不相信科学的结果,老一点的当然还记得那历史。   “前段来了一个算命的,他倒是说过跟以前那个人差不多的话,我感觉,这其中还是有蹊跷的,那个算命的只是去了当年的那个坝口,看了一眼就走了,都没有喝一口水。”一个中年人很认真的说着。   老太太也忍不住的说了起来,沧桑的面容,也把大家的思绪带到了十一年前。   听老太太说,那是一个冬天,还不到三九天,但外面已经冻的要命,加上今天的天气有突然变化,也很容易就让大家感受到了老太太口中的那冰冷。   十一年前的凤山村,比现在更加荒凉,38岁的江晓翠仿佛在过坎,虽然现在身体很硬朗,但马上就要奔四十了,只怕自己也只有最后这一个冬天了,她是一个很不甘心的女人,她还真的不想随着村里其他女人的那般下场,早早离去。   也就是这样她才遇到了一个生命中的贵人。   那年的冬天非常的冷,外面的白毛风刮得不敢外出,江晓翠三十八岁了,心中却是越来越窄,只觉得天下就塌下来,如今家里的活都被丈夫一个人承担下来,孩子们也懂事了,好东西都可着她先吃,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大限快要到了,别看她现在身体非常好,但村里的那些女人有的死前一天还干活来着,不能不信这个邪啊。   江晓翠是一个女强人,从小就是在艰苦的家庭里长大的,十岁的时候就挑起了一个家庭的重担,还好之后就遇到了现在的老魏,有了他才让江晓翠的生活好了一些,三个孩子如今老大已经十六岁更是老魏的好帮手,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可这个坎越来越近,她舍不得,更不愿意离开他们,所以她更不想死。   老魏这几天又喝酒了,喝闷酒,也不说话,也不吃菜,看得娃子和她都很心疼,所以她决定走出去,并不是要找人帮助她,这个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多少人努力都没有成功破除,她自己能力有限,更是不能破除这个坎,她出去只是透透气。   白毛风刮得脸生疼,就跟刀子刮在脸上似的,围巾外面的皮肤已经麻痹了,这个时候是一年最难熬的日子,就连大牲口在外面都容易冻死。   前天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风很大也看不清楚,估计是谁家的牲口跑出来了,在雪窝子里一动也不动,估计多半是被冻死了,江晓翠向着那边艰难的走去,看看是谁家的大牲口。   人!   雪窝子里竟然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这冰天动地的,岂不是会冻死,江晓翠可是急了,急忙把这个人从雪窝子里拽出来,好像还有热乎气,还好江晓翠一直以后就干农活,身体结实的很,把这个人弄回家里。   “这是谁啊?”老魏也在院子里找她,就看到她拉着一个人回来,大声问着。   “不知道,在村头那里见到的,还有热乎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了。”江晓翠如今对生命格外的珍惜,已经有些哽咽的说道。   老魏对于冻僵的人很有办法,他让孩子们都进屋,自己动手把这个人的衣服都脱下,接着就把整个人都丢进水缸里,水缸里可不是热水,而是只有几度的冷水,若是正常人进去了,估计几分钟就会冻僵的,但在外面冻坏的人不同,若是这个时候放在热炕头上的话,这个人多半就救不活了,就算是救活了,被冻坏地方也会腐烂,这人不截肢,最后也难活。   老魏说当天这个人的命真大,一缸的水都出冰碴了,这个人也得救了,在炕头上足足躺了三天的时间,这才醒来。   这个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体不是太好,并不像个劳力,更像城里人,而且长得也很俊,就是不知道哪里人,这么大冷的天竟然跑出来,差点就埋在了白毛风里,真的是福大命大,遇到了江晓翠,若不是她当天出去,若不是她对于生命的珍惜,或许他真的已经到阎王殿报道了。   “老嫂子,俺谢你。”这个年轻人听了一下,直接就在炕上给江晓翠跪下感谢。   “不用,不用,对了,你叫啥名字?咋跑到我们这里了?”江晓翠反而关心起这个孩子来。   大眼睛的年轻人叫孙继福,小命斧子,是关里人,但是为什么会跑到这个穷乡僻壤,他却是吱吱呜呜,没有说清楚,见他有难言,大家也没有问,倒是让他好好在炕上躺着,他体虚,这么冷的天,他还刚刚从阎王殿回来,若是一点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老魏和江晓翠在外面做饭,老魏给江晓翠打下手,烧火。   “我感觉他应该是逃荒过来了,只是运气不好,来到了这里,你要是晚去半袋烟功夫,这人也就交代了。”老子并不是话多的人,一边烧火一边对着江晓翠说着。   江晓翠特意打了几个荷包蛋,准备给那个大兄弟补补身子,多少都是一条人命啊,不为别的,只为积德,为他们爷四个积德,自己去了之后,他们四个人在这个世上能够好好的活着,孩子们都有出息,就是江晓翠最大的心愿了。   大壮是他们的大儿子,长得结实,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闻到了荷包蛋的香气之后,已经不住咽口水,斧子把荷包蛋分给了几个孩子,却被老子阻止了。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这个坎上,说着一家五口子就哭了起来,这个坎已经压得他们家喘不过起来,本来还算挺富裕的家庭,如今已经有些落败了,老魏干活的时候也容易分心,不如以前。   “老嫂子,也许俺能救你,欠你一条命,俺就还你一条命。”斧子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就算是平日里也说不出几句话来,他心事重重的说道。   “真的!”老魏已经瞪大了眼睛,一把就抓住了斧子的手,只要是能够救他婆娘,这三间土房,还有几十亩田,他都能豁出去了。   江晓翠一听也傻眼了,有些不愿意,这田可是他们的根,没有了田他们吃啥?   “老哥哥,老嫂子,你们救了俺的命,俺再说别的,还是不是人了?”斧子直接站起来,看着几个人说道。   “状子,快给恩人跪下。”老魏叫着几个孩子给这个斧子跪下。   “别,老哥哥,我只能尽力,其实我现在还没有谱呢。”斧子并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还真的有些不能够肯定自己是否能够破掉这个坎。   救了一个叫花子,但这个叫花子竟然是个大能耐的人,竟然能够帮凤山破掉这个坎,不仅是江晓翠一家,整个凤山村都已经惊讶了,这几天,来他们家的人就没有断过,都是过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是不是真的长得三头六臂。   斧子的身材没有老魏高,所以穿他的衣服就像旗袍,袖子还要挽起一块来,唯独一张白得跟女人的脸,让人一眼就瞧出他不是农村人,有人猜测他应该是大学生,这几年大学生可是非常了不得,都是有能耐的人。   斧子说现在天太恶劣,无法进山,要等开春了才行,江晓翠能等,她今年才三十八,到四十还有一年的时间,老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斧子,需要什么就跟他说,只要是他能够弄到的,就算是卖房卖地也要弄回来。   结果这个斧子摇了摇头,他说只需要让大壮子带着他进山就行。   过了春节,天色也好了起来,不再刮那么大的风,至少能够看到村头意外的地方,他们进山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正文 第三章 规矩   这一天早晨,江晓翠把家里存的一斤肉都拿了出来,炖了一锅酸菜粉条,等下大壮子就要带着斧子进山了,难道他们的这个坎就跟后面的凤山有关吗?   凤山也不算山,是一个大土丘,多少年前就存在,树木不多,都是一房子高的杨树,倒是村里的坟茔地都在南坡上,老一辈说这里是他们的福地,祖宗们就埋在这里的,村里死的人都埋在这里。   冬天无法下葬的,就在外面搭个棚子,等能进山了,在下葬,这也是多少年的规矩了。   全村几百户人好像这早都在,老人孩子们也来看热闹,他们的眼睛非常殷切,看着斧子,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希望这个斧子能够破掉这个坎,这个祖祖辈辈都压在他们心头的坎,不知道找了多少先生过来看过,不过都没有看出门道来,这次能行吗?   全村的人送着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脚,凤山没多高,只是冬天上去不容易,积雪过了膝盖,两个人都是穿着牛皮做得鞋子,绑着这些天江晓翠赶工出来的绑腿,这雪不能进腿里,会落下毛病的,江晓翠可是足足用了五斤棉花两张皮子,才做出了两套绑腿。   老村长这个时候也来了,不过却是带着几个年轻人,从他们的打扮看,好像也要跟着进山,没有人说话,江晓翠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老村长有意见?   “你要进山?”老村长,魏大力直接向着斧子走来,这些天斧子早就在村里传遍了。   “恩。”斧子也看着这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他可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   “进山可以,但外人不能走进我们的坟茔地。”老村长突然对着斧子说道,他口中的外人非常重,自然就是对着斧子一个人说的。   “可是我们这里并没有这个规定啊。”江晓翠急了,斧子这也是为了村子好,多少妇女们的希望啊,特别已经到了坎的女人们,谁不是把斧子当成最后的救命绳。   老村长转头过来,两眼瞪着江晓翠,不满的说道:“以前也没有外人来,自然就没说了,现在有外人来了,自然就要说。”   “老嫂子,不怕,我也不去看,成,村长,就听你的,我就是上山转转。”斧子露出了笑脸,在两个人这里说着,没有让谁下不了台。   果不其然,其他四个壮汉子都是老村长安排下来的,防止这个斧子进坟茔地,大壮子一行人一共六人,就在大家的眼皮子下慢慢腾腾的向着山上跑去。   江晓翠在外面等到最后,脚冻僵了,但心却是非常焦急,不得已才回去暖和一下,等她再出门的时候,斧子他们已经下山了,算下时间,他们现在也就是到山顶位置吧,怎么这么快?   斧子回来只是对着江晓翠一笑,并没有说话,而是对着老魏要了点酒。   “哈哈,我说大兄弟,我早就给热着呢。”老魏早就烫了一壶酒,两个人恰好一对,喝起了本地的小烧,那酒有劲儿,跟牛犊子结实的汉子,也经不住它。   斧子喝了许多,有点多了,倒头就睡。   但江晓翠的心还是悬着的,他们这进山之后,到底怎么样了。   “你整天就知道喝!”不满老魏刚才没有询问,江晓翠在收拾的时候,恨恨的说道。   老魏也有些心亏的笑了笑。   斧子睡了,江晓翠只好从大儿子口中问下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大壮子也很憋屈,因为他真的说不出来一二三,这个斧子倒是奇怪,跟着他上山之后,只是问了很多事,而且在山腰的时候又看了看,问了他一些问题,在就往上走一会儿,斧子就说行了,可以回去了,根本就没有听他说关于坎的事情。   “吃啥啥不剩的东西!”江晓翠生气了,拿起条埽噶哒揍大壮子。   大壮子委屈,也哭了。   老魏最后制止了,毕竟今天的事情有些憋屈。   “不行,我找村长去,凭什么不让斧子进坟茔地,我就感觉是那块地邪气,才给村里带来这么个坎。”江晓翠的气没有消,反而要找村长评理去。   “你有完没完了!”老魏是那种很怕官的人,特别是对着村长,他可是三杆子打出一个屁来的家伙,江晓翠气得躲在外地呜呜直哭。   江晓翠最后也没有去找村长,也是为了自己家着想,村长可是有权力的人,孩子和他爹因为这事而得罪了人,以后生活可就更难了,江晓翠也是非常的无奈了,看着熟睡的斧子,竟然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是不是因为老村长不让斧子进坟茔地,所以这个斧子就怀恨在心,也就不想帮大家破这个坎呢?这事江晓翠的猜测。   斧子进山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全村的人都着急了,来魏家问的人大人孩子都有,江晓翠因为生气,所以也说得有些重了,这事也就在人中间传开了。   闹出乱子了。   还没有到晚上呢,村里就闹出乱子了,听说二柱子把人打坏了。   江晓翠这才想起来,不仅她急,还有人比她更急,枣花嫂子今年都三十九了,眼看着就要四十了,身体已经瘦得跟柴火似的,眼看着就不行了,二柱子就是他家的二小子,人长得高大,干活是一把好手,不过脾气更是暴躁的很,平日里倒是很得长辈的评价。   二柱子把四个人都打坏了,就是那个进山的四个人。   江晓翠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不过现在二柱子已经提着一把扎枪找村长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江晓翠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不过两样都有吧。   这不,所有知道的人都向着村长那里跑去。   江晓翠和老魏也是紧随其后,村里的大事少,今年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去看看。   大壮子本来还跟母亲稚气,一听这事之后,倒是兴奋的很,而且还嚷嚷着,也跟着二柱子哥一起问村长,结果被老魏一巴掌扇到一边去,不让他添乱子。   二柱子如今跟霸王似的,提着一杆进山用的扎枪,气势汹汹的向着村长家走去,在村长家那里已经有不少的村民围观者,因为村子就这么大,都能划拉到秦叔关系,这个村长可是二柱子的二大爷,很快就有人劝解二柱子,怎么都是他的长辈,这种事情可是大逆不道的,农村人可是把这看成头等大事,二柱子不是那种浪子,自然知道。   二柱子突然给大家跪下了,他哭着说道:“我也不想,可我娘已经到了坎了。”二柱子哭得撕心裂肺,就在村长家门口,长跪着,他跪给养育他的乡亲们,但手中的扎枪还是没有放下。   老村长家里人都在家中猫着,因为二柱子的情绪太激动了,这个时候若是出来,只怕二柱子真的就冒了虎气,真要是扎死谁,可都不好,还好周围的人都劝解着,这才让二柱子站起来。   “魏大力,你给我听好了,村里的规矩,那都是老一套,都是封建迷信,如今都是新社会了,这个陋习早就该改了,明天我就带着人进坟茔地。”二柱子最后冲着老村长家中大喝着,喊了之后,这才提着扎枪往回走。   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扎枪一丢,向江晓翠家走来,他是来请这个斧子先生的,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他能够破掉这个坎,能救他娘的命,那他就算给他磕头,也在所不辞。   说来也怪,那个斧子江晓翠可是看着他喝了不少酒,最后是醉倒的,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两眼有神的坐在炕头上,好像就知道这个二柱子会来,他就等在这里。   二柱子进门之后,四目相对。   二柱子又要跪下,但是被斧子给拦住了。   斧子却是直接说道,当时屋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听了他这句话之后,都是非常的赞同着,对这个斧子的印象更好了一层。   接着斧子把二柱子拉到了炕头上,真的没有看出来,文文弱弱,跟书生一样的他,竟然能够把蛮牛二柱子给拉起来,难道他还有功夫在身?   “大家都不要猜了,我是干什么的都不重要,而且这次我要破坎,并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老嫂子救了俺一命,就这么简单,所以谁也不用求情,就算是跪下我也不搭理,我只是为了报老嫂子的恩。”斧子的脸色非常冷,当时就把所有人的心都给冷了,不过江晓翠却是感觉非常值,特别的骄傲。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二柱子也是愣在一旁,还好这个斧子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着大家关于这个坎的事情。   “这个坎啊,可是有些年头了。”   年纪最大的八爷也是最有说话的资格,这个时候被请到了炕头这里,八爷的腿脚还算利索,都七十多岁了,身体非常硬朗,也是村里少数长寿的人,现在最长者,夏天的时候还能够在院子里干活,真的是让人羡慕不已。   八爷的一句话可是让所有人都不住的点头。   八爷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烟斗拿出来,早就有好事的小丫头给他装烟袋锅了,随后又给他点燃,他就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着。 正文 第四章 原因   “我记得我小时候就知道这个坎了,那个时候还是大清朝呢,我祖母的祖母就是死在这个坎上的,在之前也有,不过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了,至少也有三百年了,我的老家普就能查出来。”八爷想了想说道,最近年纪大了,他说话有些时候会糊涂,想了想还是让人把他的家谱拿过来。   这是一个线装本的牛皮纸小册子,一巴掌大,上面都是毛笔字,非常工整,不过后来的就不行了,八爷说这里的老祖宗之前还是一个有功名的书生呢。   “哦,八爷,那你们的老祖宗怎么会选择这里落脚,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斧子倒是随口就问了一句。   八爷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消息传下来,一直就知道他们的老祖宗倒是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每月初一和十五夜里全村的老少都不能外出。   这个可都是老黄历了,至少现在的人就有一大半不知道的,现在孩子们更是没有听过了。   不过人多就容易打岔,这不很快就说到了上几倍的陈年事情上来,八爷也难得有这么多人听他说事,就在这炕头上说了起来,更多的都是他所知道的一点有些迷信色彩的事情,八爷说得非常仔细,倒是非常吓人,外面早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听得一些大姑娘忍不住的往妇人怀里钻。   江晓翠倒也是忘了正事,听得津津乐道,直到要睡觉了,这才想起了还没有说这个坎,还有祖传的坟茔地,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呢。   斧子突然好想忘记了一般,一直都没有提这件事,倒是让江晓翠着急,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就让老魏说,但老魏更是脸皮薄,江晓翠这个着急。   还好二柱子可是急性子,倒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汉子,这不等二天的中午就找上门来,请斧子到他家吃饭,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二柱子就让媳妇做了两个菜,让斧子和老魏一起过去,人多好说话,斧子也没有客气,老魏也跟了过去。   二柱子是老实人,不会讲话,但心眼还是有的,找来斧子就是为了让他看看自己的娘,如今二柱子娘已经是卧床不起,皮包骨,满打满算没有70斤,一个成人没有70斤的话,可以说比骷髅好不到哪里去,就是多了一层皮,老太太才三十九,但是看着已经年纪过百了,满头白发,还秃了一半,满口没有一颗牙齿,就是一年的时间,一转眼的一年啊,一个还能下地干活的妇女就变成了这样,二柱子一个五尺高的汉子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斧子老弟,我……”二柱子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最后哽咽的落泪。   “小豆包来了,你们吃饭,喝酒。”老太太挣扎着才说出这一句话,小豆包是老魏的小名,只有老人才这么叫的,但这个女人也是这么叫。   又是一场闷酒,斧子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让二柱子说。   “奶奶的,俺走过天南地北,啥酒都喝过,唯独这里的酒最辣。”这是斧子醉倒前的话,说完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了。   老魏把他背回去的,在酒桌上,斧子还是沉默寡言,并没有给出什么承诺来,给人的印象并不实在,二柱子的脸色也不太好。   老魏的脸色也是不好,也许是看到了二柱子的娘吧,二柱子娘今天就是大壮子娘的明天,没人能够逃过这道坎,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真他娘的贼老天。   唯一大家都不知道的,就是后半夜一个黑影跑了出去,只有大雪壳子里留下了一串脚印,斧子的酒量属于千杯不醉,就算是七十度的烈酒,他也有手段能够千杯不醉,所以这两天都是他装出来的,不装不行啊,太揪心了,走南闯北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揪心的呢,所以他决定还是走一程,趁着月色,雪地反射着月光,倒也能够看清楚远处,此刻是大家睡得最香的时候,他这才走上来。   白天他使用的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目的还是为了晚上能够过来看看,他的记忆力非常好,顺着白天的道来到了山腰这里。   “玉带还腰,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才对,怎么会这样呢?”斧子再次看了一下周围,按理说这里应该是风水极佳,很难找到的好地方,难道这里只是假龙?十年走穴的他也不敢肯定,风水这一块的东西实在是太深奥了,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够通透的,若是老瞎子还活着就好了,或许还能够看出一些门道来。   坟茔地,今天他要去看看的一个地方,没有忌讳留下什么脚印,除非有小说里的功夫,才能够踏雪无痕,一个非常平凡的地方,可以说没有什么讲究,风水选的更是马马虎虎,只能说这里对后代能够有些照料,根本就提不上庇护,就是这么一块地,为什么村长不许外人进来呢?   这里的疑惑还真多啊,斧子在墓地转了三圈,就是没有看出一点破绽来,在鸡鸣前这才下山,猫冬的季节,每家每户都不会早起,都要睡到八九点钟,这样也有好处,不需要吃三顿饭,早睡晚起至少可以节省不少的粮食,这也是从灾难年代就流传下来的风俗了。   斧子在村外的时候把上下都整理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老魏这个寡言而胆小的男人却是一个细心的男人,早已经在这里候着他了,刚刚进门,老魏就已经拿出了一壶热腾腾的烧酒,这是一直为他烫好的,外面冷得邪乎,不暖暖身子只怕以后会身体做病,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老魏还是如故,没有问长问短。   下酒菜也是极为简单,就是一些剥了壳的花生。   “大兄弟,我知道你是热心肠的人,你做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这人没有能耐,但真的希望你能够救一救大壮子娘,她才三十八。”老魏突然忍不住的说了出来,声音控制的非常小,但哽咽起来,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忍不住的,七尺男儿都一样。   “老哥哥,别说了,俺这些天都看到了。”又是半截话,斧子说不下去了。   斧子这一遭没有白走,在村子里时间也有一段了,他感觉到这里的阴气非常大,可以说是物极必反吧,反而对于女人不利起来,这个坎还真的没错,恰好就是这里女人英年早逝的罪魁祸首,只是现在他所知道的东西有限,根本就无法帮助他们,那个坟茔地太古怪了,不由得他不怀疑,于是就问了一下。   “倒是听过以前的老人说过一个传说,说凤山曾经还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有古墓的,还是大清朝那阵子吧,听说孙麻子也来过呢,后来也来了不少人,但都是空手而归,这地方穷乡僻壤的那里有古墓。”听着斧子给出的线索,这个老魏倒是记起了一点点,不过这些根本就不真实的,凤山这里可是上面领导都不在乎的小地方。   斧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孙麻子,那可是民国的中郎将,大盗墓贼孙殿英,此人可是了不得,虽然臭名远扬,但全是真本事啊,慈禧的墓地不就是他闯进去的,若是换成了其他人,或许不全军覆没就是好的,只有内情人,才知道其中的蹊跷繁多,那个天子不把自己的墓地弄得稳妥,盗墓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简直就是世人公敌。   “再细说说。”斧子眼睛一亮,问着老魏。   “让我回忆一下,怎么说来着,那可是我爷爷小的时候吧,好像更早,听说这里有一个移动的坟,只有特定的时间就会出现,平日里就无影无踪的。”老魏使劲的想,才想出了一个早就被人忘记的事了。   斧子一拍大腿,没有叫出来,但是老魏看出他非常的激动。   活墓,还真的存在,斧子简直是不敢相信。   活墓,一个只是传说中存在的古墓,这个可是需要天时地利的,倒不是说底下的墓地是活动的,而是上面的土是活动的,放在现在就很好理解了,因为四季的风不同,春季风沙最大,所以经过一些地方,风沙就会沉寂下来,自然而然的就会形成一个土丘,等到了其他季节了,风向不同了,自然土丘就没了,这也就是活墓的秘密。   斧子说得非常浅显,老魏这个庄稼汉一听就明白了,不过心更慌了。   “啥?你说我们这里还真的有古墓不成?”老魏有些吃惊的问道,声音很大,还好没有惊动睡觉的几个孩子。   “八成,孙麻子都来过的话,那就差不多了。”斧子本来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听说孙麻子来过,那就更加坚定。   “可是我在这里土生土长,一辈子了,也没有见过什么移动的土丘。”倒是老魏的一句话打击了斧子的信心,他可是这里的老户了,就算他年纪不大,但老一辈人也应该有知道的,竟然没有听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文 第五章 古墓   孙麻子可是民国的人,距离现在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古墓?   斧子看过这里的风水,倒是难得的好地方,只是四周破坏的严重,大跃进的时候,这里的山被炸开了,水也填平过,破坏了本来的风水,让斧子寻脉更加是难上加难。   “那阵子学大寨,结果只是到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老魏还是知道一点的,说道。   但孙麻子可是早于那个年代很多,他都没有找到,斧子更没有把握了,他只是一个略知皮毛的二把刀,只怕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两个人又突然不说话了。   各有各的想法,斧子想要看一看这个活墓到底存不存在,但老魏的心却是非常简单,若真的是这个古墓造孽,他一定会把那里夷为平地,要知道他的不少女性亲人都是死在这个坎上的,不由得他不记恨。   “那现在怎么办?”老魏见到斧子不说话了,第一次急了起来,眼看着自己的婆娘就要倒下了,这个坎可是邪乎的很,在强壮的女人只要是倒下了,那就没有救了,多少比大壮子娘还要结实的女人,结果怎么样,只是一倒下,不出三个月的时间,还不是化成黄土一堆。   一壶老酒已经见底,每个人杯子里就只有最后的一点,只是现在谁都没有喝。   斧子突然抓起了杯子,一口气把最后的一点都喝了进去,这酒够劲儿,一条线的烧了过去,这才缓过劲儿来,对着老魏说道:“等春雷吧。”   撂下一个让老魏怎么都想不通的半句话,斧子也进屋了,一夜没睡,他还真的有点累了,加上喝了酒,困倦的很。   “春雷,至少也要等一个月时间吧,这大壮子娘她,有点等不住了。”老魏却是在酒桌上自言自语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斧子才醒,这一觉倒是睡得舒坦,被窝里热乎乎的,他都不想出来,外面很热闹,好像又有很多人围了过来,屋子里也是有不少人的。   斧子有点放不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穿衣服,而且里面还有不少的大姑娘呢,面皮一红,背过身去,快速的穿了衣服。   屋子里的人倒也不见外,好像这事也非常常见,几个大姑娘小媳妇都没有嫌弃,更没有避讳,还是跟着大壮子娘小声说着。   斧子也听到了一些苗头,好像是二柱子娘不行了,今天糊涂了,已经不认识人了,估计大限到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世事无常,不过看过那天的样子,斧子也感觉就是这几天的事。   门帘被高高的挑起,二柱子冲了进来,就在地上跪下了,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斧子兄弟,你就跟我去坟茔地看看吧。”二柱子跪在地上说着。   斧子的眼睛停了停,嘴巴没有张开,并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也就点了点头。   老魏这个时候拉起了二柱子,不过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村长哪里呢?你说过了?”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管这些,今天我就是要进坟茔地,谁拦我我就弄死谁。”二柱子是一个大孝子,如今已经魔怔了,加上他娘也就是这两日的时间,眼睛通红,谁都不敢看。   斧子只是让二柱子和他两个人上山,二柱子现在太激动了,情绪十分不稳定,他还真的怕弄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暗地里没有忘记告诉老魏一声,这事还是要跟乡亲们说道一下,毕竟人命关天的事,就算违例一次,也不算过分。   还是昨天的路,上午的时候突然起风了,把昨天的脚印都填满了雪,不过两个人都认识路,也走得非常快,只是一袋烟的功夫就来到了坟茔地外围。   白天看得更加清晰,这里有着几百个小坟头,大小不一,也是奇怪,这山上其他地方都有着厚厚的雪,唯独这里却是能够看到小坟头,即使有雪也不是很厚,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来祭祖,所以还有不少烧过的痕迹。   “斧子兄弟,你尽管看,就算是告诉我挖开那个,我也二话没有。”二柱子真的是眼红了,临走的时候,拿出来了一把铁锹,只要是斧子现在说一句,就算是自家的祖坟,他都敢挖。   斧子阻止了他,一个人静静的走进了这个面积不小的坟茔地,并不是看着路走进去的,而是望着天空、四周,仿佛是跟着天走进一般,又仿佛是遇到了鬼打墙,有的时候竟然在几个坟头周围转圈。   二柱子感觉这个斧子还真的有真能耐,他请过先生过来的,也偷偷的带他们来到这里,不过每次都是一样,没有人能够说出门道来。   二柱子也发现里面的斧子在绕圈子,先是大圈子,然后在缩小。   “二柱子,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竟然是村里的汉子们来了,为首的正是村长的大儿子,大个子,远远的就嚷嚷着。   这一声同时也惊住了里面的斧子,他看了看远处来人,也停了下来,也向着二柱子这里走来。   二柱子举起了铁锹,骂道:“我二柱子今天就要进这里,谁今天敢拦着我们,我就让他脑瓜开瓢!”   一个人,面对着十几个汉子,大家都是多少年的老乡亲了,谁都没有再上前一步,二柱子的铁锹还是高高举着。   “二柱子,我也知道你为了你娘着急,但这就是命,咱们凤山的坎,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情,那都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从清朝那阵就有人想破除,但又怎样,现在都是社会主义了,不是还这样,认命吧。”有人开始劝解着二柱子,几个人也劝说大个子,不要让他往上赶,免得最后伤了和气。   “回吧。”斧子倒是跟二柱子说了一句。   “不成,斧子兄弟,你不用怕,有我在,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二柱子倒是横在了他身前,完全不把十几个汉子放在眼中。   “你!”大个子没想到这个二柱子犯浑。   “大个子,信不信我今天就弄死你!”二柱子一见那大个子嚷嚷,直接就要冲上去,大个子手里没东西,而二柱子还是有一把铁锹的,还好大家都拦住了二柱子。   斧子的力气倒是最大,直接就拉住了二柱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犯浑,家里的事情准备好了吗?老太太也就是挨不过明天鸡叫了,回吧。”   “娘啊!”二柱子一听这话撕心裂肺的喊着,丢下了铁锹,头也不回的冲着山下跑去。   二柱子走了,才没有发生接下来的冲突。   大个子带着人还没有走,斧子走了过去,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坎,我们都想破除,但这是不可能的,你这个外人能够帮助我们,我们已经非常感激你,你还是早点走吧。”大个子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没有说过分的话,或许是因为二柱娘的原因吧。   斧子点了点头,跟着众人往回走。   斧子说对了,二柱子娘真的没有挨到鸡叫,也就是后半夜的时候,吐了最后一口气,二柱子的哭声洞彻村子,不少已经睡了的人已经去看看,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又是老乡亲走了,都过去送下。   到了天亮,人更多了,都来安慰二柱子他们。   江晓翠也是这一天彻底丢魂了,二柱子娘给她非常大的打击,仿佛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段路,整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太好,步子也没有以前大了,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好像一下子就老了许多。   凤山都是死气沉沉的,二柱子娘的去世,把这里笼罩起来,小孩子也不敢离开大人的视线,好像周围都是不安全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今天特别的安静,坐在一起愁眉不展,或许也是因为她们始终都会面对这个坎的原因吧。   二柱子娘的后事倒也早就准备了,老人们都知道她挨不过这个冬天的,所以早早的就给他准备了棺木,衣服都是几家亲戚帮忙做好了的,昨天晚上几个女人就过来帮换上了,如今这个女人脸色终于舒展了,这是斧子第二次看到这张脸。   这张脸却是在笑,一个死了却笑的脸,给人后背发麻的感觉。   处理这种事情,凤山的人都有经验了,丧事倒是没有办,这个季节无法下葬,下面的土跟石头一样硬,还是过几天,带着人到坟茔地。   外面的人七手八脚的搭起了一个台子,棺木就放在台子上,但二柱子死活不同意让他娘到外面,说外面冷,他娘不抗冻。   但这人是不能再留到炕头上,不吉利不说,对以后活人还是有影响的,多少人劝都不听,二柱子就是守在那里,不停地说话。   斧子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两个大嘴巴扇了过去,然后就让人把人抬走。   不少人都看的傻眼了,凤山这里没人敢跟二柱子动手,二柱子可是打架出名的厉害,但斧子的两嘴巴倒是把这个二柱子扇到炕上,他终于是哭了出来,一夜的泪水这个时候才哭了出来。   “让他哭出来吧,不然好人也会憋坏的。”斧子留下的一句话。   一个人老了需要多少时间。   或许就是一夜的功夫。 正文 第六章 准备后事   江晓翠一夜间竟然老了,头发已经花白,第二天没有起来,只觉得自己脑子特别沉,她梦到了二柱子娘,并不是最后瘦得皮包骨,而是二十年前的二柱子娘,那个时候她们都喜欢到山上采蘑菇的,她梦到二柱子娘来找她,一起进山采蘑菇。   “估计我是时间不多了,老魏,你让人准备后事吧。”江晓翠的一句话把几个孩子都吓哭了。   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江晓翠就这样倒下了,老魏也是被突然的打击弄得傻了,拉着斧子的手哭声说道:“大兄弟,这是怎么了?”   斧子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却是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下天棚。   “老嫂子,你信不信我?”斧子凑过去说道。   江晓翠无力点了点头。   “那好,二柱子娘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过不了今天天亮,因为我能够看出来的,只是没有说出来,但我却看到你能够活到七十岁,你也不会有事的。”斧子口气有些生硬的说着。   “你就不用骗我了,我自己都知道我着身体不行了。”江晓翠最后笑着说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说倒就倒了,今天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凤山村出大事了,死人了,二柱子娘是一个,但还有一个,大个子死了,被二柱子砍死的,二柱子上午的时候在炕上哭了小半天,没有说话,大家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后来就下地了,还以为他是去解手,谁知道后来就传来了这事,二柱子竟然报复大个子去了,说就是因为他阻止,才会这样,用杀猪刀捅死的大个子。   这个消息就是雪上加霜,大家还没有反过劲来,只觉得浑身一冷,这生命怎么就这么脆弱,还有那个二柱子怎么就这么残忍,二柱子家里倒是一下子冷清了,凤山村的人都猫在家里,二柱子娘是被坎克死的,也算是正常死亡,但大个子却是横死的,横死的人是让人忌讳的,这不大人已经开始叮嘱孩子,不许远走。   老村长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来抓二柱子,不巧的是下午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就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而且雪越下越大,大雪封山,只怕派出所人也进不来,二柱子就在家里等着,好像等死一般,其他人也没有来抓他,都怕他,毕竟他刚刚杀了一个,杀人偿命,杀一个也是一条命,若是让他再杀人,也是用自己的一条命还,所以吓得凤山村的人更加不敢走动了。   “你说会不会是撞邪了?”老魏在酒桌上突然说道。   江晓翠听了斧子的话,最后还是起来了,没有梳头,乱糟糟的,也没有准备饭,都是老魏一个人做的,此刻也没有胃口,倒是听了这事后,也有了点精神。   江晓翠不住的点头,但斧子却没有回话。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邪,以前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了。   二柱子是因为激动杀人,或许是因为内疚。   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在这个坎上,可以说是这个坎压垮了这个汉子,他的这一个举动或者就是轻生的举动,只是他更加偏激。   村长可是这里最大的官了,除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去看看的,江晓翠挪动身体走出去,很晚才回来。   脸上也多少有了点精神,不过却是八卦着听到的事情。   很奇怪,村长并不记恨二柱子,反而是说这是报应,不过却是对斧子非常有意见,因为他这个外人坏了规矩,所以才会让大个子找了横祸。   果然,没多久,老村长的大儿媳妇就来了,来就大骂斧子,说就是他破坏了村里的规矩,所以才带来了杀身之祸,一切的事情都是出在斧子身上,而且还带来了几个妯娌,若不是江晓翠和老魏拦着,只怕就要上来挠这个斧子了。   但四五个老娘们,都不是好惹的,她们并没有走,不住的骂人。   最终还是为了把斧子赶走,江晓翠非常难过,这斧子可是他们家的贵客,但是却被人堵着门口大骂。   “老嫂子,你不用担心,不碍事。”斧子倒是很平静,并没有发火,这点不疼不痒的话,他早就见惯了,比这更毒的他都听过。   “都是我对不住你。”江晓翠最后也捂着鼻子哭出来。   女人们哭就是一群,这不,屋里的哭,外面的也哭,弄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老魏发火了,老实人发火真的是让人吃惊,外面的女人突然害怕起来,毕竟二柱子都杀人了,老魏在做出点什么事,吓得几个女人也不骂了,一个追一个的跑了回去。   雪依旧没有停。   这一天晚上倒是接连怪事发生。   这一天的公鸡还不到半夜的时候,就开始打鸣了,声音非常渗人,就好像在耳边一般,关着窗户门都能听到,不少人都忌讳,干脆砍了它们的脑袋。   没到天亮村头的魏天家的孩子撞克了,突然就胡言乱语起来,有的人说是被二柱子娘上身,不过有的人更认为这是被大个子上身了,反正这个孩子闹的非常邪乎,而且力气非常大,魏天又怕弄伤了孩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孩子手指乱挠,指甲都破了,魏天只好用棉被把孩子困住。   最让人忌讳的却是这一夜在村子里的那条最宽的路上,明明下了足足有一尺的大雪,而且后半夜风也不那么大了,这雪应该把所有东西都盖住才对,但这条路上却是有了古怪,竟然在中间位置有了一条直挺挺的小路,就好像留出一条过路一般。   一条路可是吓坏了村里的人,老人们都说这是阴界的路,昨天晚上,阴界来人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一条路,是来人带二柱子娘和大个子回阴间。   这不天色还没有全亮呢,整个村子都醒了过来,不过却没有人敢出门,大家的心都悬在中间的那条路上。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出门,斧子却是早早的就走了出来,来看看这条路,倒也是真的蹊跷,别的路倒是一尺厚的积雪,这里还真的没有,而且还真的就像被扫过,难道真的有阴兵过界一说?   他随后又来到了村头的魏天家,他家倒是亮着灯,孩子还在折腾着,虽然绑住了身体,但是嘴里还是叽里咕噜的说着,邻居就是他大哥家,一家人都过来了,只是束手无策,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魏天的大哥想起了斧子,他能够破坎,那就一定会看外病,所以就要请他来给大丫头看看,一句话倒是得到了他人的同意,只是他们门口的就是那条怪路,女人们都不敢出门,魏天壮着胆子走出来。   一路腿软的来到了江晓翠家,他身上都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好这天江晓翠家的人起得很早,只有孩子们还在贪睡。   “大兄弟,这也是一个老实人,你就过去看看吧。”江晓翠听了也说着。   斧子点了点头,就跟着魏天回去。   说来也是够吓人的了,那条被大家说成是阴路的那条路,就到了二柱子家为止了,刚好走出来的两个人都能够看到。   魏天刚才心急儿子的事儿,虽然腿软倒也没有想太多,也许是心里的忌讳,一直没敢怎么注意看那条心慌慌的‘阴路’,此时得到斧子的应允,一出江晓翠的家门却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几眼。   这一看,魏天一大老爷们儿差点尿了裤子,双腿筛糠似地不停抖着,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阴路’从二柱子家门口开始穿过大半个村子,一直延伸到村外的大路上,一尺半宽的‘阴路’两边是厚厚的积雪,唯独中间的的小道只有一层薄薄地雪花,还能见到雪层底下的石子。   ‘阴路’不远处就是放置二柱子他娘的棺木,这个时候搁置在‘阴路’中间,说不出的诡异渗人。   哐当!   一阵寒风刮过,不远处的棺木突然发出细微的一声轻响,在这冷清地早晨显得极为刺耳。   别说魏天这庄稼汉子,就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斧子也被吓了一跳。   “大……大兄弟,棺木动了!”魏天的脸色都吓白了,下意识地一把抓猪斧子的胳膊嚷道。   “难……难道是诈尸了?”魏天脸色惨白地叫道。   斧子原本还没有太大反应,轻响过后被魏天突兀地抓了一下子,反而差点将魏天一个过肩摔丢了出去,此时听到魏天的叫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随意盯了了棺木几眼,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哪有什么诈尸的事儿,台子搭建地有点不牢靠,积雪堆积以后才发出声响,别慌!”   魏天颜色稍微缓和,抓猪斧子胳膊地双手却不自禁地用力了一点,饶是斧子身板不错,还是感到意思疼痛,斧子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把魏天推开。   “走吧,看看你娃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快速地朝魏天家走去,斧子抽空看了不远处的棺木几眼,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正常,看了棺木几眼后干脆不管它。   来到魏天家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魏天的孩子用被子裹了几层,捆绑似地固定在炕上,身子不断扭动,稚气的脸庞说不尽的狰狞。   魏天的婆娘坐在炕边,盯着‘撞邪’的娃不断抹泪,看到斧子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斧子磕了几个响头,声音说不出的凄惨。 正文 第七章 救人   “大兄弟,求求你救救我的娃啊,俺给你磕头了!”   周围的众多妇女看到她的动作,心里不提有多难受,也是不停的抹泪,纷纷劝说起斧子。   斧子哪敢受得起她的跪礼,身子一侧躲过她的跪拜,连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大姐你别这样,这事俺一定尽力。但是你也别报太大希望,毕竟我也只是略懂皮毛……”斧子无奈地说道。   听到斧子这般说道,魏天婆娘更是伤心,以为自家的娃连斧子也没有办法,嘴巴一遍,哇哇大哭起来。   魏天的眼睛也红了,这时候听到媳妇的哭喊,不由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这死婆娘,这人不是还没死么,哭个啥劲?”转头又对斧子说道:“大兄弟你别理她,这娃是死是活老天爷早有注定,你用心看病就好!”   斧子张了张口,喉咙发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坐在炕上认真的查看用被子裹成一团的小孩。   小孩此时已经脸色发青,全身卯足了劲不断扭动,夹带着被子击打在炕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此时正双目通红地盯着斧子,仿佛有说不清的怨恨。   斧子皱了皱眉头,伸手探了一下小孩的额头,并没有发烫。   “唔……唔……唔……”   小孩挣扎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脑袋一抬,看样子仿佛要撕咬斧子的手掌一般。   斧子心里一阵发凉,难道这孩子真的撞了邪?别说以前便见多了各种奇异事件的斧子不会相信,就算早些时候差点被粽子拍死的斧子,现在也不会接受这种说法。想了想,转头对着魏天吩咐道:“叫几人压住他的身子……”   魏天一阵惊愕,心有余悸地说道:“大兄弟,狗娃子现在力道忒猛,这样不好吧?”   先前捆绑小孩的时候几人就吃了苦头,又不好发力伤了小孩,此时听到斧子的吩咐,不由地提醒道。   斧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事,我有分寸。”   魏天无奈,村子里没有人学过医,现在又是大雪封山,县上的医生这时候也赶不过来,说到底也只有斧子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更何况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医生也没有什么办法。   内心窝火的魏天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妈的,干了!来几个人帮我一起按住他!”   一番动作之后,魏天几人几乎整个身子扑在狗娃子的身上,斧子从狗娃子的脚裸处不断剥开一层层的被褥,露出了狗娃的两条小腿,被子不断被掀起,到达狗娃子的腰部以后,才没有继续下去。   被褥下狗娃子的双手死死地握着,翻起的指甲刺目惊心,一道道血丝还在渗出来。   斧子眉头微皱,伸手过去想要掰开狗娃的手掌,大概是碰到了伤口,狗娃子身子一颤,力道再次大了几分,压住狗娃的几个男人心有顾忌,不好大力使劲,便被狗娃子挣脱了右脚。   啪!   狗娃子右腿一抖,直接踢到了魏天的脑心处,饶是魏天身强力壮,还是被踢了一个趔趄,脑袋有点犯晕,不由地骂骂咧咧。   “妈的,爹我上辈子欠你的!”   斧子沉声说道:“按住!”   魏天连忙连同几人死死地把狗娃子按牢,这时候斧子也终于掰开了狗娃的手掌,手心处一枚有点年代的青铜钱币静静地躺在那里,铜钱中央的四方小口还在不停地留出血液,将铜钱染的一片血红。   周围见到的人不停地倒吸口气。   “这……这不是二柱子他娘的‘含口钱’?”   斧子眉头再次一皱,‘含口钱’是一种民间通俗的说法,指的是尸体入殓时在她嘴上放置的那一枚铜钱。当然,这种风俗衍变到现在也有放置一般的硬币。民间的说法是,他们认为含钱可以避免其他鬼魂来骚扰,也算是死者的一种尊重和爱护。   只是二柱子他娘的‘含口钱’怎么会出现在狗娃子的手上?难道……   “不好了,真的是二柱子他娘上身了!”旁边的妇女惊惶地叫到,不由地退了几步。   魏天脸色也瞬间变得雪白,口齿不清地说道:“大……大兄弟……这……”   斧子一脸阴沉,这时候也不答话,用指甲嵌入铜钱下方,试了几次却没有把铜钱掀下来,众人看到这里,心里直冒冷气,头皮发麻。   “完了,二柱子他娘要报复来了!”   斧子低声喝到:“胡说什么,快拿碗温水过来!”   狗娃他娘连忙打了一碗温水,斧子也不解释,用指尖蘸了点温水,在狗娃掌心的铜钱附近不断按压,如此几次过后,铜钱终于脱落下来。   没有理会铜钱的异状,斧子连忙用温水将狗娃的掌心清洗了一下,除了被指甲摁出的深深的指印,哪里还有流血的地方?斧子暗中舒了一口气。   想起刚才的情况,斧子当时也是心中不宁,毕竟含口钱中央溢出血液着实太过渗人了一些,现在看来,只是指甲脱落的手指流出的血液而已。   吩咐魏天几人按住狗娃,斧子捏起被血染红的铜钱丢到碗里清洗起来,不多久便把血液清洗了个干干净净,碗里的温水夹杂这血液和绿色的铜锈,显得极其诡异。   “嘶……”众人倒吸口气,有妇女眼光躲闪地说道:“大兄弟,这玩意太邪乎,还是丢掉吧!”   斧子摇了摇头,如果刚才还有疑问的话,现在却彻底的明了。   “大家别慌,这枚铜钱不是二柱子他娘那枚含口钱,二柱子他娘那枚是‘乾隆通宝’,这枚却是‘雍正通宝’,都镇定点。   众人这才踌躇地凑前观看,果然,铜钱四周刻印这‘雍正通宝’四字。同时,帮忙整理过二柱子他娘后事的村民也证实了斧子的话,二柱子他娘嘴里的含口钱确实是‘乾隆通宝’,众多村民这时候才安心下来。   斧子端详着手中的铜钱,一时陷入了沉思。   像‘雍正通宝’这样的铜钱,在农村里,尤其是比较封闭的村庄,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那么几枚,小孩子觉得有趣,拿在手里把玩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但是这完全解释不了狗娃的异状。   斧子掂量了几下铜钱,以往地经验告诉他,手中的这枚铜钱确实是真币无疑,只不过铜钱稍显油腻。   斧子身体一震,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起身窜起,动作之大将周围的村名都唬了一跳,没有解释什么,分开人群便走到魏天屋子里的桌子前。   桌子一片凌乱,显然早些时候魏天制伏狗娃花了一番力气,桌上的饭菜有不少都倒在了地上,一眼扫尽眼前,斧子将手中的铜钱放在鼻端闻了几下,快步走到了炕前。   魏天看着斧子的动作,疑惑地说道:“大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斧子做了个噤声的收拾,将手掌探到狗娃鼻前,很明显,狗娃的呼吸极其急促、粗重。斧子脸色一变,两指夹住狗娃脸颊,却探知到狗娃紧要牙关,根本捏不开他的嘴巴。   神色一喜,斧子双手移位,摸了一下狗娃的喉咙,心里的判断再次明了了几分,快速的走到炕尾,抓住狗娃的双脚就说道:“把狗娃放开。”   魏天浑身摸不着头脑,吱吱唔唔地说道:“大兄弟,这……”   斧子眼神笃定地说道:“相信我,没事的!”   魏天一咬牙,心里也是暗自发狠,“那大兄弟小心点,一、二、三,放!”几个男人齐齐放开按住狗娃的双手。   斧子双手用力,将狗娃上半身从被窝里拔了出来,倒吊着把狗娃悬在半空,狗娃眼皮一翻,露出了整个眼白。   说时迟那时快,斧子一手抓住狗娃的双脚,腾出的另一只手倏地趴在狗娃的后背。   “哇!”   狗娃张口一吐,一个鸡头骨碌几下掉落在地,上面还粘着几缕血丝和些许浓痰。   斧子送了一口气,将狗娃平躺地放在炕上,狗娃接近青紫的脸色逐渐退去,重新焕发出血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狗娃他娘一把扑在炕上,将狗娃搂在怀里不停地留着眼泪。   “我的孩……”   魏天看到狗娃已经没事,就要跪下给斧子磕头,被斧子急忙拦了下来。   “没事了,只是憋着了而已……”   看到这里,魏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说起来这还跟二柱子有关。   由于二柱子家里就剩下他与他娘两人,昨天二柱子他娘过世,身后事却还是要弄的,而农村的习惯就是这样,红白喜事都是一起做,用来祭拜二柱子他娘的牲口,就是魏天家准备的,想到白事已经过去,魏天婆娘便把祭拜的全鸡斩了开来,大概是小孩子眼馋,清晨醒来将鸡头塞到嘴里,却不了鸡头太大,卡在了喉咙里。   想到这里,魏天说不出地气急,一脚将地上的鸡头踩了个粉碎。   狗娃哭了一段时间也是哭累了,扭头盯着窗外几眼,嘴巴一扁,再次放声大哭,说出的一句话却把众人惊在当场,浑身汗毛发炸。 正文 第八章 惊吓   “三婶,你不要过来!”   狗娃的三婶是二柱子他娘。   狗娃的三婶是二柱子他娘,二柱子他娘昨天凌晨已经断气。   所以狗娃这么一句话出来,不仅村民门双腿打颤,就连斧子也是忍不住倒吸几口冷气。   “狗娃别哭,告诉我们你看到什么了?”   狗娃拼命地往他娘怀里拱,嘴巴里时不时嘟囔的都是“三婶,你别过来!”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话语,斧子叹了口气,伸手在狗娃脖子处按了几下,狗娃便沉沉地睡去。   “狗娃受到惊吓,让它睡一下吧……”斧子摇了摇头,心里的疑惑却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这时,魏天屋外却传出一阵喧哗。   “外人滚出我们村庄!”   “滚出我们村庄!”   斧子无奈,这里的外人指的当然是自己,走出屋外,以村长为头,几家几户抄着家中的家伙,不停地在门外嚷嚷。   看到斧子走了出来,十几个人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魏天钻出门外,神色有些不悦,毕竟斧子刚刚才救了他娃,此时听到村长要撵人,说不出的义愤填膺。   “村长,你这是要闹哪样?”   村长身披白麻衣服,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出的凄凉,也不理会魏天的质问,双目通红地盯着斧子,咬牙说道:“这个坎我们不破了,您是大神,我们这野庙容不下你,你还是快走吧!”   听到吆喝赶来的江晓翠这下急了,一夜过去,江晓翠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丝,就走了这么十几步路,却不停的喘气,看的老魏一阵辛酸。   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人啊,两三天过去却已经跟五六十岁的老人一样了。   “村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坎你说不破就不破?你要是敢把大兄弟赶出去,俺第一个不同意!”江晓翠喘声说道。   魏天在斧子身后张口欲言,却又有所顾忌,他婆娘看着气极,伸手在魏天的腰间大力地拧了一把。   “啊!要不是大兄弟,我家娃可能就没了,你要把我恩公赶出去,我也不同意!”魏天龇牙咧嘴说道,看在村长等人的眼中,显得极其狰狞,气势不由地弱了几分,叫声也小了许多。   村长的三儿子山娃这时候说话了。   “江嫂你别激动,这坎存在了几百年了,哪是说破就能破的,到现在为止,他可做了什么有用的事?”   山娃转头又对着魏天说道:“魏叔你也是,你想想,如果不是这人说要什么破坎,哪里还有这么多事发生,狗娃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这都是他带来的厄运!再说了……”说到这里,山娃哽咽了一下:“如果不是他说能破坎,二柱子怎么会无端端地发疯,砍死我大哥?他是不详地,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救他!”   “没错,他是灾星!滚出我们村子!”   “滚出我们的村子!”   江晓翠蹒跚着走到中间,叉腰对着山娃说道:“好哇,你有志气了,血口喷人的事也做的出来,我倒要看看,谁敢把大兄弟赶出去,老娘我跟他拼了!”大概是接受了这几天身体发生的变化,说话也变得倚老卖老起来。   山娃气息明显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天看了看村长的脸色,嘴里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面带歉意地望了斧子一眼,斧子点了点头,表示不要介意。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村长脸色难看地盯了斧子几眼,右手一挥,叫道:“把他赶出村子!”身后的几人握紧手中的家伙就要上前,江晓翠眼睛一瞪,叫骂到:“谁敢!”   村长身后的一人拉了拉他衣袖,颤声说道:“村长……”   村长大怒,骂道:“村什么村,快把把他赶出去!”说完就要带头上前,那人一使劲,村长立刻动弹不得。   “你要作甚!?”   那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台子,颤抖着说道:“村长……那……那棺木不见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斧子连忙分开众人,跑到村子中央的台子附近,上面哪里还有棺木?倒是台子旁边有着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一直通向后山坟茔地。   难道狗娃子看的真的是二柱子他娘?甚至于二柱子她娘还自己背着棺木跑了?斧子心底发寒,村民看到这种情形,也是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双腿打颤。   斧子吼道:“魏老哥,看看二柱子还在不在!”   老魏心里也是极度地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二柱子窗下,认真朝里面望了几眼,颤声说道:“二柱子不见了!”   斧子一听,快步朝后山跑去!   山娃怒道:“杀人偿命,难道那厮跑了?”   村长一拍山娃脑瓜子,怒声说道:“蠢货,快去坟茔地!”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奔向后山,而斧子早已经先前一步去到了坟茔地外围,此时天地昏暗,天空中再次飞飞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将坟茔地笼罩地片朦胧,斧子脸色一变,却不敢踏足半步。   村长一行人不时也到了跟前,坟茔地内隐约可以看见二柱子挥着铁锹不断在挖些什么,身后就是他娘的棺木,情形显得极其的诡异。   村长见此状况,说不出的愤怒:“二柱子,谁叫你乱动坟茔地的!破坏了村子里的风水,看我怎么收拾你!快去把他抓出来!”   “不要过去!”斧子伸手一拦,脸色凝重地说道,却还是迟了,还是有两人走了进去。   “你做什么!”村长怒气冲冲,早就看这外乡人不顺眼了,在这节骨眼里却被他阻挠,差点将手中的锄头砸了过去。   村里的坟茔地都是经过风水先生合理推敲过的,这时候如果被二柱子乱了风水穴位,那就是全村的大事,由不得村长不急。   斧子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风水走势已经乱了,你们过不去的……”   村长愕然,出神地盯着前方。果然,进去的两人仿佛摸不着北,只是在坟茔地外围不断绕圈子,过了许久,两人脸色惨败地绕了出来。   “村长……我们过不去!”   村长脸色极其难看,黑着脸问斧子:“该怎么办?”   “等!只能等!”斧子沉声说道,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前几次过来坟茔地,这里的风水走势只能算是一般,但是现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此处的风水甚至能跟古时的几处风水大穴相比。坟头排列分布也极其符合八卦之意,内地里的门道连学过些许皮毛的斧子也是暗自皱眉,找不到正确的行进路线。   二柱子不断挥舞的铁锹,铲出一堆堆地泥土。铁锹撞击在被冰雪冰冻的土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半个钟左右过后,只能看到二柱子的一部分胸口露出来。   震裂地虎口鲜血迸溅,在朦胧的雪地里,显得触目惊心。   二柱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爬出坟坑缓慢地将棺木推了进去,大概是挖的坑不够大,棺木进了一半便没了任何的动静。   二柱子双目呆滞,嘴里小声嘟囔:“娘,你好好地去吧……”仿佛听到了二柱子的话语,棺木反常的抖动了一下,二柱子两眼泛光,惊喜地说道:“娘你听到儿说话了吗?别担心,晚点我就来陪你!哈哈哈……”   低沉地话语夹带这风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坟茔地外围的众人耳朵,村民们又是悲切又是惊惧,心里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江晓翠嘶哑着声音难道:“二柱子出来吧,有事我们好好商量,难道你忍心让你娘就这样放置在这里吗?”   二柱子身体一震,突兀地笑道:“不会地,这是好地方,我娘告诉我的,这是好地方……”   随着二柱子的话语落下,二柱子并没有任何动作,却见到棺木缓缓地自动下沉,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棺木不见了!   斧子心里一震,这是,这是宝穴吞棺!   民间多有葬地,风水走势达到一种程度以后,便会自动将棺木吞入里面,能够给后辈带来大福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后辈非富则贵,但是斧子知道,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风水宝地,完全是因为这一场异常的大雪改变了风水走势,才发生了这种事情。   这清晨的一场大雪,将斧子以前学到的知识粉碎了一遍又一遍,很多以往地经验都用不了,难道说,这都是天意?   斧子一时陷入惊愕当中。   雪花渐渐小了起来,二柱子盯着不断下沉的棺木,面带微笑。不多久,棺木周围的沙土便自动的合拢,几乎让二柱子看不到装着他娘的棺木。   二柱子脸色变了,紧张的叫到:“娘,娘你不要我了吗?我要来陪你!”说完脚步一顿,半只脚踏入了坟坑。   斧子见状差点把舌头咬了下来,再也顾不了八卦异象的演算,闭着眼睛朝二柱子的方向跑去,心里默数几下之后,豁然睁开双眼。   二柱子近在眼前,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半个身子陷入了新坟。   斧子双腿一蹬,扑向二柱子。   哐当!   斧子扑空,脑袋轰然撞击在坚硬的地面,眼下的新坟裂口,犹自可以看到二柱子抬头望着他,二柱子咧嘴一笑,说道:“大兄弟,你是一个好人……”   咔嚓! 正文 第九章 风水   坟穴完整的闭合,缓缓地隆起了一个坟包,斧子瘫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语。   风雪终究是停了,村长一伙人走到新坟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斧子转头盯着村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留下来!”   村长此时不敢望向斧子的双眼,摇了摇头叹道:“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说完带着一伙人下山,也没有向斧子打听什么,斧子看着村长的背影,总觉得村长透露出一丝古怪,却说不出在哪里。   江晓翠走到跟前,看着枣花嫂子的新坟,想到自己不久以后也不过化作一个坟包而已,忍不住留下了几滴眼泪,哽咽地对斧子叫道:“大兄弟……”   斧子摆了摆手,说道:“老嫂子,我说你能活到七十,哪怕阎王也抢不去,放心吧,我一定破了这坎!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看看。”   江晓翠点了点头,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能把心里的疑问按捺住,带领众人下了山。   斧子静静地呆了一会,看着新冒出的坟包,心里的疑问浮上心头。   初来的时候斧子以为是风水的问题,导致村子的女人活不过三十九岁,但是现在看来,也不尽是这个问题,如果这里的风水都不好的话,估计全天下找不出多少个风水宝地。   然后是狗娃的话语,按照狗娃的说法,恐怕狗娃在偷吃鸡头的时候真的见过三婶,至于那个是真的三婶还是像三婶的人,斧子也不好判断。   而刚才听到二柱子不断重复地‘娘告诉我的’,恐怕那个‘三婶’有很大的几率是真人,关键是已经死去的人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再者是二柱子的举动,斧子刚才用淘来的匕首戳了几下地面,被冰雪封住的雪地别提有多坚硬,只靠一把铁锹的二柱子是怎么挖出棺木大小的坟坑?   坟茔地的风水走势又是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变化?   斧子甩了甩脑袋,将心中的烦闷甩去,活动了一下冻僵地手脚,慢慢地站了起来,盯着山下的村庄不断沉思。   斧子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从一般的风水角度来说,的确会优先考虑坟茔地的风水,毕竟凤山村女人活不过三十九岁的坎已经存在了几百年,最大的可能便是坟茔地出现了问题,才会影响如此深远。   但是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坟茔地上呢?   山下的村庄被大雪笼罩,几十户村民的房屋屋顶上铺满了雪花,厚厚地一层仿佛给众多房屋盖上了一层天然的被子,同是雪白的颜色,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山下存在有一个村庄。   除了那一间土屋以外。   那一间土屋是二柱子的家。   此时二柱子的屋顶上,干净地令人感到可怕,仿佛被人清扫过一般,完全没有厚厚地雪花覆盖,露出了灰色的瓦片。   而从斧子现在的角度,那间干净如洗的屋子,状若一口巨大的棺木:一口被封了棺盖的棺木。   斧子盯着山下的村庄,嘴里不停的数着。   “一、二、三、四……十八……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斧子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包扩二柱子的房屋,村庄内总共有三十九座房屋,如果将其他房屋上的积雪扫去,从斧子现在的角度来看,那便是——   三十九口棺!   斧子愣在当场,之前自己就有想过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重的问题,但是阴气太重,一般想到的都是阴盛阳衰,所以按理说,凤山村的男人应该也会存在三十九岁的坎,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阴盛的确是阴盛了,阳衰也有一定程度,但是现在的状况却是阴气太过浓重,将凤山村的女人活活地克死在这里!   而且斧子忽略了一个问题,村里的男人的确没有活不过三十九岁的坎,但是却有着同样的问题。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凤山村的男人老的很快,而且想到这里,斧子不由地记起了村子里男人的现状。不说以前,就说斧子知道的:村长的大儿子横死,二柱子的爹也早早地就被山体洪流卷入了江底,连尸体都找不到,同样的,身强力壮的二柱子也算是惨死坟内。还有其他等等……   阴气如此之重,凤山村这里简直就是一处绝地!   斧子连忙往村子的方向跑去,刚到山口,老魏已经一脸土色的迎了过来,看到老魏眉间的惧意,斧子连声问道:“魏老哥,怎么了?”   老魏哆嗦着说道:“我正要上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下来了,二柱子他……二柱子他家……唉,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   斧子连忙跟着老魏走向二柱子家。   此时二柱子屋子门口已经围了众多的村名,对着里面不停地指指点点,看到斧子的到来,忙不迭让开一条道路。   二柱子的炕边地面,两双棉布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双是二柱子的,另外一双明显是二柱子他娘入殓前穿的寿鞋。   而从门口到炕沿,两排湿湿的脚印,一大一小,清晰异常。   “谁进过屋子?”斧子问道。   老魏一脸惧意,牙齿不断撞击,可以想象他内心有多么的惶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几乎没有出去过的老魏,本身就对封建迷信有一定的敬畏,想到狗娃子先前说的话,又看到现在的情形,没有撒腿就跑已经很好了。   “没……没有人来过,刚才我听到屋子里有点声响,便打开了来看,就已经是这样了。我这才打算上山找你……”   旁边的村民也纷纷附和,跟老魏说的一模一样。   这几天村子里的人都提心掉胆的过日子,心里并不好过,这时候看到这么奇异的事件,全都头皮发麻,恨不得连日逃离村子到外面去。   “大兄弟……会不会二柱子他娘俩回来了?”村民哆嗦的问道。   斧子勉强露出个笑容,低声说道:“怎么会,自古便没有鬼魂地存在,以前没有,现在自然也没有,大家不要担心。”   “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鞋子有点像而已,估计是二柱子昨夜想他娘,才把其他的鞋子找出来看吧,至于这些水渍,估计是昨晚二柱子留下的,屋子的温度升高,才融化开来变成脚印。行了行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斧子挥了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   村民这才放心下来,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屋内,心里的恐惧却还是让他们把自家的屋门紧锁,还未到中午,村庄已经是一片寂静。   斧子摇了摇头,村民不知道的是,斧子已经可以百分百的确定炕边的那双女人鞋正是二柱子他娘入殓前穿上的寿鞋。   而且就算天气寒冷,脚底的雪渣也不可能停留一夜这么久,最多不超过三个钟头也就融化了,也就是说,脚印正是狗娃子被鸡头憋住的那时候留下的,结合狗娃子说的‘三婶,你不要过来。’斧子心底泛起一阵阵寒意。   按理说尸体不可能诈尸,更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粽子,那么二柱子他娘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村子里的人故意整出来吓吓众人?   斧子一时脑袋发胀,忍不住低头看起地面上的脚印,这一看,斧子脸色又是一变。   地面上的两排脚印,很明显是一进一出的形状,最为关键的是,走出去的脚印,通过水渍可以明显地看出脚掌的形状,连五趾都可以分辨出来。   难道说狗娃子看到的‘三婶’进了这屋以后,把脚上穿着的寿鞋脱了以后再次走了出去?   斧子蹲在门口,看着深夜留下的那条‘阴路’,大力一口气吹在上面那一层薄薄的雪层上。   “呼!”   雪花散开,露出了模糊不清地脚印。   走过来想叫斧子回去吃午饭的江晓翠捂住了嘴巴。   “嘘!不要说出去,老嫂子我要出去一下,晚点回来……”斧子脸色凝重地说道。   江晓翠咬了舌尖一下,这才忍住没有叫出来,眼里透出一丝惧意,却还是嘱咐道:“那你快去快回,回来再吃饭。”   “嗯,我知道了……”   江晓翠神魂颠倒的走回屋子,老魏见到她那模样,安慰道:“没事了,大兄弟一定会把坎破了的。”   江晓翠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管老魏听到没有,缩回炕上饭也不吃了,将身子侧到里面,不停的流泪。   斧子循着阴路不断前行,不多久就到了台子边,这时候的台子已经被大学浓浓地覆盖,几乎借成了一个四方的冰疙瘩。   斧子这才想起了凌晨为什么总觉得放在这里的棺木总有说不出的感觉和反常。   当时棺木上也没有覆盖一丝雪花。   在台子后端吹了几口气,又是一个赤裸的脚印显现出来,斧子干脆不在蹲在阴路上哈气,直接沿着阴路走向村外。   阴路非常的干净,出了村子以后,跟两旁的一尺多高的雪层相比,更是显得尤为明显。   斧子沿着阴路不断前行,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左右,脚下的阴路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上面的脚印哪怕不需要斧子吹气,也能够凭借双眼清晰的看到,脚印的落脚处极其均匀,一步不多,半步不少,如果斧子不是在部队带过一两年,根本不会发现里面的门道。   一个死去的人是不可能走出这样的步子来的,难道真的是阴兵借道? 正文 第十章 鬼打墙   斧子摇了摇头,既然阴路上出现了明显的脚印,自己的速度也可以加快了,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把领子围的紧实了一点,快步跟着脚印走去。   身后的村子在茫茫雪雾中已经看不到了,前方的脚印却愈发的明显,斧子循着脚印不断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斧子终于回过神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斧子已经在阴路上走了接近三个钟头,脚趾已经被渗进的雪水冻僵了,而阴路却仿佛没有尽头不断延伸向远方,斧子知道,自己遇到鬼打墙了。   回过神来的斧子急忙就要沿着阴路退回去,可是一转头,背后哪里还有阴路的影子,白皑皑地一片全是雪花,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只能前行了吗?斧子自嘲地笑了笑,回过头来的斧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前方的路也没有了。   一阵凛冽地寒风吹过,将雪花吹进了斧子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开双眼斧子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满脸愕然。   前方的‘阴路’再次出现了。   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表上的三根指针都指向了三点,随即不动了。   “阴走三,阳走四,一声鸡哭分生死。”这是风水先生内里流传许久的话,看着前方的道路,斧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如果之前说的阴路还可能是人为的,那现在的‘阴路’就是真的阴路了。虽然说现在只是下午的三点,但是在这个阴气颇重的凤山村,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给自己壮了一下胆,斧子不断朝前走去。没过多少分钟,斧子就走到了一处大坝前,而那里,早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那里。   斧子走上前去,距离那人五六步的地方站住,一同看着大坝积存的河水。   两人都没有说话。   风停了,雪也不再落下,四周一片宁静。   滴答,滴答,滴答!   斧子身子不禁抖动了一下,心里却是舒了一口气。   手表再次走动了。   仿佛听到了这么细微的声响,那人侧过头来,对这斧子说道:“你怎么不看我?”   声音委婉清脆,却是女声无疑。   斧子按捺住心里的寒意,说道:“男女有别,不敢多看。”   “理会这些做甚么,你看看我长的好不好看?”   斧子还是没忍住,头一歪,看向了那名女子。   那女子穿着黑色的棉袄,黑色的棉裤,显得她的面容散发出病态似的惨白,三十多岁的面孔,虽然说不上漂亮,却有说不出的韵味,最关键的是,女子此时脚上并没有穿戴任何鞋物,赤着雪白的双足站在大坝边上。   斧子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要走向女子,低声说道:“好看,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在这里,我去哪里呢?”   “比如说……坟茔地?”   女子听到这里,突然发出咯咯地笑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坟茔地?”   斧子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如果这里是坟茔地,那凤山村后面的是什么?”   女子没有回答斧子的问题,却挽起大坝内的水喝了一口。   时刻注意女子举动的斧子赫然发现,那名女子的面容仿佛再次年轻了几岁,变成了一个没有出过闺房的少女。   “什么时候死真的重要吗?如果死的时候能够不会老去,又有什么区别,你看我现在多漂亮。”   “死了就是死了,上天注定的事情,不该被逆转!”斧子沉声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死,你会同意吗?”女子仿佛能够看透斧子的内心,开口问道。   斧子的心凉了几分,索性不在答话。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有斧子的呼吸声和手腕上的手表不停的滴答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气如此寒冷,这时候背心却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女子仿佛没有注意到斧子的存在,只是偶尔探下身子喝几口冰水。   女子豁然转头,斧子退了一步。   “我不想死,可是我已经死了,那你一定要让她们不要那么早死去。”   女子没有说‘她们’指的是谁,斧子却瞬间明白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是一个好人,俺娃说的是对的。”女子说完,起身跃入了大坝内,斧子站立的地方轰然倒塌,跟着掉入大坝内的河水中。   斧子身体无力游动,跟着断石不断下沉,不多久就沉入了坝底,隐约见到那女子朝自己由来,本事年轻的容颜不断衰老,脑袋上的头发渐渐变的雪白,脸上的皮肉皱成了一团,甚至可以见到女子口中朽掉的牙齿不断脱落。   赫然是刚死去不久的枣花嫂,也就是二柱子他娘。   斧子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强自忍耐没有闭上,这时坝底下的水中不断有女人出现,从年轻变成衰老,从衰老回复年轻,双手前伸,仿佛要抓住什么。   斧子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闭上眼睛,估计就永远醒不来了,只能不停的睁着眼睛,肺里的空气不断被排出体外,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斧子手腕里佩戴着的手表指针终于指向了四点,隐约间传来了公鸡的叫声。   “哈……”   斧子倏地坐起,大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有点疼痛才停止。   “大兄弟你总算醒过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老魏颤抖着双手说道。   打量了一下周围,斧子已经躺在了老魏家的炕上。   看了看手表,刚好十二点多一点。   “我怎么了?”斧子问道。   江晓翠抹着眼泪说道:“刚才你说你要出去,不久却被老魏发现你躺在台子旁边,连气都没了,我们还以为你……”   斧子笑道:“老嫂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要是不把这坎破了,我就不叫斧子!”   “说这些干啥,人没事就好……”半日不见,江晓翠的面容又老了几岁,看的让人揪心。   斧子挣扎着起床,问道:“村长住哪里?”   “你问这个作甚?他就住村尾……”   “没事,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你们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去就好。”   穿戴整齐的斧子按了按肺部,一步一顿地朝村长家走去,路过中心的台子,脚步不由地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抬步离开。   如果世界没有鬼魂,那刚才我见到的是什么?斧子自嘲地笑了笑。   来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一家正在惨淡地吃着午饭,村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大儿子更是横死家中,现在的尸体还放在门口不远的台子上,饶是村长还处在老当益壮的年纪,也被打击的背都驼了几分。   看到斧子走进屋里,不带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还没死?来这里作甚?”   斧子笑了笑,无奈的说道:“现在我有不得不破坎的理由,我来这里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问的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说坟茔地并不是坟茔地呢?”   村长脸色一变,挥手将其他人赶了出去,盯着斧子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斧子没有回答,自顾自地问道:“你家中也有女人,却对我这个外地人来破坎抱有很大的成见,尤其到了坟茔地,更是极力阻挠我,如果不是你想你家中的女人早早死去,就是你知道某些隐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怕我挖坟?”   村长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如果我能破坎,那我挖开一两座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身关村子几十号人的性命,相信村长也不是绝情的人,问题就出来了,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回去掘坟?很简单,因为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坟茔地里是不是没有棺木?”   村长眼皮一跳,还是没有答话。斧子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或者说,就算有棺木,也没有尸体在里面?”   村长吐了一口浊气,想不到斧子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拼命要保守地隐秘,低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听你说说以前发生的事。”   村长不由地变的沉默,过了半晌,拿起桌上的烟斗塞了指头大小的一团烟丝进去,斧子见状,点燃一只火柴递了过去。   村长嘎巴嘎巴地抽了几口,这才开口说起他知道的某些事情。   凤山村这个村庄很久就存在了,甚至可以追溯到康熙时期,那时凤山村出了个状元,告老还乡后在这块地方请风水大师建了这么一个村子,说来也奇怪,自从建了这个村子,村子连续出了几个状元,只是后面大兴文字狱,村子却被折腾过一段时间,不少人冤死。   从此以后凤山村便有了初一十五不得外出,家家闭户的说法,据说时常可以听到冤魂的嘶喊,直到孙麻子来过以后,这种情况才没有出现,但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村子的女人便活不过三十九岁这个坎。   哪怕后面找了众多风水先生来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好不容易有个风水先生挖了坟茔地的坟墓,却发现里面没有棺木的存在,就算有棺木,里面却也没有尸体,那个风水先生更是吓死当场,从此便没有人再提破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