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囚禁   半夜,急闻天机观脚步凌乱,一片嘈杂,倏忽一切归复平常。   在一邋遢至极的囚室之中,一个一脸憔悴却又眉宇之间透露出浩然正气的青年蜷缩在墙角,时不时地呻吟.身上鞭痕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不时痛得他咬牙咧嘴,声声哀嚎.   路恒渐渐清醒,被鞭处肌肤重生,麻痒难忍,便蹭着墙壁,又抵又擦,才稍微好受点。   几个同门师兄妹在木栏前不禁恻隐,都不太相信眼前这位全派最循规蹈矩的师兄会做出毒害长辈和长老的龌龊事!   其中一位名叫灵锁的小师妹挨近身来,半蹲而下,轻声说道,“护法以及几位长老皆被人下了醉妖软筋散,修为被凝固不少,胡真长老传令,不得外传,否则重罚”。路恒这才知晓,默默不语,心道“此事当真怪异”。   不久,又闻天机观中一阵争吵,喋喋不休,良久刚止,又闻噼噼啪啪一阵声响,似是有人打斗,囚室众弟子皆好奇前去观看,一时声尽才回转。   灵锁见路恒一副好奇模样,不得不告诉他,“护法,长老们道是出了内奸,互相猜疑,终于一言不和,动手打起来,刚刚平息”。路恒担忧道,“她们没什么吧”。灵锁以手护嘴,轻声道,“没事,没人受伤”。他这才稍微放心,只道自姥姥闭关以来,涂山事情不断,怕姥姥悬心。   身上麻痒渐止,出了一身热汗,路恒这才渐感疼痛全失,一摸伤处,果然鞭创不复存在,被鞭处反而生出嫩嫩的肌肤,半点疤痕也无。他舒展舒展筋骨,惹得众女弟掩嘴笑个不止,道是你就消停些吧,没见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痛,适才还要死不活,如今却如此跳蹿。   路恒笑笑道,“伤口痊愈,自然得高兴高兴,难不成遍体鳞伤,还能高兴”。众弟子也不睬他,任他有一搭没一搭讲着笑话,逗人开心,逗得兴奋处,才勉不了掩嘴笑一回。只听他又道,“墨萼师姐,我知道你最致命的缺点在何处”?墨萼好奇笑道,“你倒说说,所在何处”!路恒一本正经,摇头晃脑地道,“不得纵跃”。众弟子一阵愕然,不明所以。听他道是墨萼师姐所着裙衣最短,大腿露了一半,如若纵跃而起,岂不被人瞧见裙底风光,这才恍然明悟,笑不可支。   墨萼满脸臊热,薄怒道,“好你个小鱼儿,拿师姐开刷不成”,说着,上前欲打。路恒早已缩至墙角,不停叫唤,“来呀,来呀”,直气得她牙痒痒,可囚牢甚宽,够他不着,也是无可奈何。   众姐妹将墨萼拉至一边,好心解劝道,“师姐,你就不要生气了,他本就是一只色鱼,你又不是不知,任他说吧,你只捂起耳朵,不听便了”。虽不知效果如何,可路恒听来,没想到师姐妹们早送了自已一个“色鱼”的绰号,顿觉十分有趣,心里乐呵起来。众姐妹们忽闻他呵呵自笑,不明所以,遂问询,“你自个儿傻笑什么”。他洋洋自喜道,“待有时间,我将你们一个个拿来色”,直羞得众姐妹娇嗔薄怒,啐声不止,满面臊热,任他千呼万唤,始终来个背转身子,不予理睬。   四更时分,路恒分外疲倦,渐有困意,便蒙蒙睡去。渐至五更,只觉有人摇晃自已,立即醒觉,睁开惺忪双眼一瞧,却是一个玄衣蒙面人,身材小巧,料得是位女子。他心下甚是好奇,心道,“难是是贾师姐,或者是巧英”。忽听蒙面人低声道,“我救你出去”,不出声不打紧,这一出声,路恒浑身一机灵,虽知她捏着嗓子发音,怕被认出,可即使寻声逐源,这声音也极少听见过。   蒙面人一双妙目更是精光耀耀,倒使他不知不觉向墙壁倒退了两步。蒙面人眼眸中流露出大惑不解的光芒,“怎么,你不想出去”。路恒犹豫道,“反正此祸由我闯出,我不想逃走,累及姥姥。”蒙面人将银牙一咬,神色严重地道,“实话告诉你,你今夜不走,恐怕有性命之虞,蒿山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让你活着。即使姥姥出关,她也保你不得,况且姥姥为人你也许并不清楚,她平素和蔼得紧,一但遇到重大关节,特别遇到法与情的两难选择时,她会毅然决然选择前者,多年前,她的三女儿被幽囚狐丘山,便是活生生一例。”   路恒听她所言,句句在理,渐渐害怕起来,道,“即便如此,你扯下蒙巾,待我瞧清楚你的面目,否则,我也不会随随便便随一个陌生人出走。”   蒙面人犹豫半刻,忽道,“我可以让你瞧清楚,不过,有言在先,我今日相救于你,实乃不忍心你因此受害,不忍见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是如此一来,我便违反涂山山规,罪名不小。你要发誓,不可将今夜相救之事,吐露给任何人知道。”   路恒跪倒在地,竖掌盟誓:我路恒对天发誓,今夜相救之事,日后若吐露半句,定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蒙面人这才满意而笑,拽下蒙巾,原来是祝涛长老。路恒惊疑不止,任她背负而起,向外踏出。   祝涛仍旧裹上蒙巾,步履如风,瞬间闪出囚室。路恒只觉她两臂力道奇天,反抓自已双股,深陷肉里,又是舒服,又是难受。贴在她背上,长长发丝摩擦着脸面,香气萦萦,更是撩得意赖神酥,遂问道,“长老,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脚下稍缓,风声渐徐,才道,“去一个没有人能找着的地方,待与蒿山的恩怨一了,再接你上山”,一语道完,步法加快,耳旁风声如列帛,如魅影般掠过道场。   刚至山门,她步法突滞,竟然立定不动。路恒不解何故,抬头一瞧,只见山门立着两个身影,衣袂飘风,皆是背插拂尘,手执长剑,斜指向地。此时天微微亮,依稀瞧得清楚,正是涂山护法与胡真长老。   胡真厉声喝道,“你是谁,快放下背上之人。”祝涛二话不说,施展步法,欲夺路下山,不论趋向何方,却被胡真当路拦住,她倏地双掌陡转,愈转愈快,渐渐臂带残影,似上万只手舞动抡圈,蓦地一陡,一股腥风推送而出。胡真,董靓疾退丈远,这才避开。胡真更是脸面披霜,厉声道,“这是天蜈帮妖影万毒手,你是天蜈帮的麽。”   祝涛嘿嘿冷笑,依旧一言不发,唯恐被察觉。胡真又道,“未得涂山允许,私自上山,难道还想下山麽。”说时,长剑陡动,斜指向天,蕴集灵力,一时间,狂风怒卷,皆没入剑尖。她一剑劈下,卷起万千风涡,直裘祝涛。祝涛倏地身子略侧,这一剑便要招呼在路恒背部。   胡真大急,倏地剑头上挑,灵力一缩,怒不可遏,大喝道,“快放下背上之人,如若一再执迷不悟,休想下得山去。”说时,长躯直趋,双掌蕴含灵力,重重拍出。两人相距甚近,间不容发,祝涛欲故技重施,侧转身子,使对方投鼠忌器,却也不能,只得硬接这一招。   祝涛倒退两步,脚下两块花岗岩碎成粉沫,甫立定,胡真一招“直捣黄龙”紧随而至,一拳击向她前胸,打了个结结实实。祝涛这一退两三丈远,这才立定,身子微颤,嘴角流血,一阵晕眩,模糊中只见前方一招“旋风十八脚”,疾速而至,欲避已然不及,只得催动灵力一搏。   轰然一声巨响,胡真被轻飘飘撞击出去,像只轻盈的蛱蝴般,被董靓接在手中。祝涛冷冷而笑,甚是得意。董靓急欲上前,被胡真一扯,悄声叮咛道,“不可力取,咱们皆中醉妖软筋散,需姥姥的万灵丹方可除去,此时只可智取,否则露出破绽,涂山势必大祸临头。”董靓微点头,踏前一步,虽招势凌厉,只是灵力难继,始终相距三尺之隔,近身不得。   祝涛充满笑意,似乎觉察对方顾虑颇多,这才猛施狠手,一招“力推五岳”一拳冲出。董靓脚尖轻点,如踏浮萍,向后直掠,避了开去,紧接着,祝涛一招“招云揽月”,陡聚灵力,一掌推出,行至一半,灵力陡散,化作万千只灵箭,疾射向前。   这一招果真厉害,董靓左闪左趋,始终没能避开,蓦地将身一旋,立失踪迹。祝涛左瞧瞧,右瞄瞄,正疑虑间,忽觉脚底微微振动,便知分晓,拔地而起,落在半空,向下全神凝目。果不其然,突的一声,石屑纷飞,地底蹿射而出一个身影,正是董靓。   董靓倒抽拂尘,向上急撩。祝涛一惊,双脚一错,立即上跃半尺,无奈拂尘紧随而至,只得使一招“倒跃海川”,落回地面。董靓随之落地,拂尘陡转,幻作千万只银针,疾射而至。祝涛不敢殆慢,一招“千蜈手”,上下忙乱,将拂尘连根绞住,束扯如绳。冷冷而笑。   远处,胡真瞧得真切,这一招以肉手握拂尘丝蓦然被使出,不禁悬心稍放。为何,只因涂山拂尘皆以狐尾制成,比金丝银线更加锐利无比,再以五成以上涂山灵力“千锐刃力”催使,更是锐利绝伦,无坚不催。她只道蒙面人一双肉手立即便被齐腕削断,不料结果却是不可思议,敌人的一双肉掌完好无损,董靓手中的拂尘却被齐根绞断,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柄。   众人皆是一惊,唯独祝涛似乎对这一情况未卜先知,余下三十一式“千蜈手”乘势齐施而出,一时腥风将董靓团团笼罩。胡真瞧得急切,无奈自知灵力难继,着急大喊,“董靓,当心。”   董靓被腥风所困,阵阵晕眩,忽听胡真一声喝喊,立即清醒,双臂陡抡,幻出一道半月轮,飞舞撞击,将腥风斩开,刚欲突出层围,不料祝涛千蜈手第二十四式“掌定乾坤”击至,直向心脏按下。   胡真惊恐睁目,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道董靓立即便要身死当场。不料结果又是那样令人欣喜,意外。这一招按出,祝涛本以为立即取了董靓性命,不禁窃喜非常。当董靓被远远推出,从地面爬起之时,她的瞳孔在紧缩,随即陷入了苦思。不过,片刻之间,她便已参透其中原因,不觉狂喜而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即,第二十五式“拂花问柳”疾使而出。   董靓甫立稳,蓦见掌力又至,只得平推两掌,与她对接。这一对掌之下,祝涛脸上阴晴不定,大悔适才莽撞,自陷危机。只觉对方灵力时吞时吐,始终不出全力,不过还是能探测出对方灵力较自已略胜一筹。   祝涛百思不得其解,董靓为何不出全力。突然间,更令她诧异的一幕紧接上演。明明双方胶着不下,董靓突然推卸灵力,向后疾飞,跌落地面。   “她为何要相让,到底是为何”。这个问题在祝涛脑海里盘旋不去,终于,她唯一坚定的,那就是,董靓有意助自已脱逃。不管对方是何用意,她猜测不出,也揣摩不透,只得催动灵力,向山下疾奔。   晨雾浓稠,半里之外皆难分辨。路恒只觉她纵高跃低,树木枝叶向后疾掠,寒风刮面,甚是清凉,忽想起一事,惊疑地道,“长老,涂山规矩,不是不可修习他派法术吗。你适才…”。脚步稍歇,良久,祝涛道,“不错,我刚才所使,的确是他派法力,不过这是我入涂山之前所修习。”路恒听如此一说,才信以为真。   “谁,哪里走。”斜刺里掣出两把长剑,紧接着两个涂山守山弟子,随剑蹿出。祝涛二话不说,两臂交错,两柄长剑齐折,“咣当”一声,跌落地面。两名弟子乍见之下,皆是一惊非常,蓦见她背后所背之人竟是路恒,心下疑窦重生,心道,“路恒已被困囚室,不到姥姥出关,谁也放他不得。这蒙面人竟然背负着他,急急闯下山门,料得定是邪人。”   两名弟子默然不语,悄换步法,倏地大喝一声,两人拼尽毕生修为,纵扑而上,意欲逮个正着。她们的修为与祝涛相较起来,岂可同日而语。在两人一扑落空之迹,祝涛腿脚一点,早已腾起半空,向山下疾掠而去。   行至半山腰,四五十个弟子突围而至,皆被祝涛以千蜈手击退。众弟子尾随紧追不舍,终被她袍袖一扫,放出千百只筷子长短七彩斑斓的毒蜈蚣,将众弟子骇退。待除灭蜈蚣时,祝涛早已不见踪迷,只得分派弟子上山通报。   与山脚越近,祝涛心中愈喜,足点树梢,一个纵跃即七八丈远。离山脚半里远时,眼见九尾城城阙万里,就在脚下,她更是兴奋莫名,长声呼喊道,“终于下山了,终于下山了”。路恒没想到她会如此兴奋,深受感染,只道涂山山规太过残酷,才激发如此强烈的自由欲望。她忽道,“小鱼儿,你喜欢山下的感觉吗”。他点着头,道,“如果永远不要回去,那该多好哇”。她兴奋地道,“快了,快了”。   路恒不明白这两声“快了”的意思,只道她此次携自已下山,便不再返回涂山,急道,“长老,你不再返山吗”。她只笑笑不语。 正文 第二章 束缚   还是像初次上山时一样,在路恒眼中,九尾城依旧繁华热闹,可追六界第一繁华大都市——洛阳。虽然同为一城,可心境却有天壤之别。想当初欲上山解炙阳芒火毒,他怀着一颗既向往,又忐忑的心情,而如今,却是经受束缚与纠纷后,突被释放的心情。两种心情一撞激,使他蓦然明白了些什么,又像是突然之间不明白了点什么。   祝涛摆脱了涂山山脚的十数名弟子拦截后,一踏入九尾城,就像与久违的朋友阔别重逢一般,样样都似旧时模样,如烈酒透出芬芳;又样样乍换暂新头面,大有物换人非之感。   两人捡了一处酒馆落坐,祝涛大声吆喝着,“好酒好菜全上来,老婆子有的是银钱”。店伙自她一踏入门槛,便慧眼识珠,识得此媪大有来头,便时刻留心,处处殷情,唯恐一丝招待不周。不过,在路恒眼中,即使连这些下九流职业的人,也都识得名望,地位与金钱的重要性,更何况整个修真,真个六界。   八十一盘美味佳肴,摆满一桌,上好的女儿红,满堂红,竹叶青搁满一地。路恒满桌一瞧,晕多素少,大摇其头。祝涛要的就是这般效果,筷动如风,飞飞点点,尝尝这道,品品那道,如若不是食胃有限,只怕她恨不得将满桌菜蔬全都塞进肚皮去。   临座食客停箸观看,皆是满脸诧异,只道两位刚从地狱奔出来,以至于如此吃相,就像几年没食晕腥之人一般。只是,他们猜想不透的是,观眼前两人,皆是上层人种,为何做出这下层人的举动。不过看归看,祝涛眉眼,举止之间透出的威严,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因此,这看只能算做偷偷的看,说做偷窥最合适不过。   两人吃罢出店,来至城央最豪华的媚人客栈。路恒抬头一瞧,我的个天呐,这座客栈当真大得紧,占地百十来亩,横跨两条街都不止。门外花苑中,奇花异卉,仙骑禽神驾兽无数。只是门庭过于宽敞,倒显出些微冷清。   两排舞女齐身恭迎,“欢迎仙驾,欢迎敝临。”看人人身材高挑,削肩楚腰,明眸皓齿,路恒不禁呯然心动。两人进得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号天字房,富丽堂皇,宏大精巧溶为一炉之感油然涎生。祝涛只道忙乎一宵,此时正好将息休养,便仰躺在床。路恒也渐感疲惫,歪在一旁,似睡未睡。   半柱香时辰,忽闻“笃笃”两声敲门响。祝涛道一声,“进来。”门启处,一阵芳香裘进,两位妙龄娇娃婷婷玉立在门槛边,妙目荡起秋波,眉梢轻扬,甚有几分清丽脱俗之感。不过在路恒看来,最诱惑人的还是她们皆着一身羽衣,薄如蝉翼,似有若无。   祝涛道一声,“做什么的”。那左首名叫悦君的女子娇滴滴地道,“掌店吩咐我们来问一下客官,要服务不。”未等回言,路恒好奇地道,“什么服务?”。那右首名叫销魂的女子轻脆地道,“按摩,沐足,鸳鸯浴,床欢,任君选择”。   忽听祝涛冷冷地道,“混帐,我长得像男子吗。”悦君小心地道,“奴家是来问询这位小客官的,至于您吗,本栈亦有三十六位少年,七十二位童男,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任凭选择。”   路恒听得两位漂亮大姐姐问询自已,早已激动得面红心跳,鼻血长流,瞅着两位姐姐两只明丽动人的秋波暗递的大眼睛,更是身不能持。不料祝涛一声大吼,“滚蛋,统统给我滚蛋,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悦君,销魂知趣掩上门,悄然离去。路恒不忍,也不舍,饶是如此,还是一抹鼻血,仍旧半躺床上,心猿意马。   一个人如若被外物所诱,那么,他的意志也会变得坚定起来,头脑也会变得灵活起来。在路恒脑海中,淘汰了十多种理由后,终于有了一条牢不可破的借口,他说,“长老,我想如厕”。果然,祝涛道一声,“你去吧,快去快回”。   路恒如获大赦,轻轻拉开门栓,一脚跨出,一掩上门,心头阵阵窃喜。可是,令人头疼的问题倏忽冒将起来,几里长的走廊,三米一门,五米一帘,叫他从何寻起。走得百来步,蓦然闻得一阵呻吟声,从左首透了出来,端的诱人。他抬头一看,天字一千单八号房,轻扒门上,没想这门并未掩实,一挨之下,竟然开了拳宽缝隙。   透着门缝向内窥视,我的妈呀,重重粉幕之后,鲛绡帐中,一个裸体男子正拥着两个女子,左搂右抱。不观不打紧,这一探看,直气得路恒三尸暴跳,七窍生烟。那俩狂吟女子不是别个,正是悦君与销魂。   路恒忙掩上门,心如淌血,不住口问自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姐姐,竟然与别人上床,为什么不坚贞如一,为什么床上的那个不是我小鱼儿。”   悦君一声娇吟快意过后,房里宁静下来。忽听她千娇百媚地问道,“公子,做都做了,你现在可以告知奴家,你的身份来历了吧”。那男子不无自豪地道,“俺麽,说出来只怕吓着两位美娇娘,听仔细了,我乃堂堂天蝎派英雄出少年玉树临风一表堂堂风华绝代人敬人仰怜香惜玉解得百种风情的王色胚是也”。销魂嘤咛一声,“怎么不是解得万种风情的男人”。   王色胚嘎嘎干笑两声,“这万字吗,我称当不起,只有我师傅天蝎派掌门好色道人才能担得”。销魂格格娇笑道,“你师傅吗,想来年纪不小,哪抵得上你,要力有力,要劲有劲,弄得奴家都死过几回哩”。王色胚“嗨”一声,“你们如此想,这就错了,想我师傅道法高深莫测,虽然年近半百,却依旧面如冠玉,难得的天下美男子,床上功夫比我强过何止千倍万倍。如若你们遇见他,魂儿不被勾走那才叫怪事呢”。   悦君娇笑道,“听如此说来,你师傅果真是个脂粉里的强人,花巷里的英雄,只不知下面那个物件有多厉害”。王色胚道。“那个大呀,那个长呀,那个坚呀…,唉,说了也白说,你们与他,想都别想,有多少修真强悍美妇,都经不起他一下,便被戳穿了身子,一命鸣乎了”。悦君,销魂一听之下,似乎惊吓得半死,室内良久默然。   路恒那个痛呀,那个妒啊,简真比自杀还难受。蓦见对面房门启处,一位公子在两位靓丽姐姐的扶持下,步出房槛。初时,路恒见两位姐姐艳若天人,不禁非份之想翩翩而来。待瞧清那公子面绝惨白,大冒虚汗,两脚摆摆晃晃,形同废人,这才吓得浑身哆嗦,闪身进房,见半悬屋顶的象牙床已然破碎在地面,锦枕华被被开膛破肚,处处皆是,不禁大张其嘴,更有甚者,是满屋浓稠的腥气,他不愿多呆,瞅见矮几上一只空碗,上架着一支竹叉,便抄在手中,走出房来。   一千单八号房中大动特动,娇喘乱飞。路恒轻推房门,将竹叉操执手中,暗运灵力,对准王色胚那弓在半空的屁股,甩手掷了出去。   “我的妈呀,疼死我了”,房内传来杀猪般的嚎叫。销魂正在快意时刻,不停浪唤他动快点,动深点,加点力,忽听他哀号,忙将他推翻在床,挣扎爬起,忙问端由。也是她不解事故,见他屁股上一把食面用的竹叉,伸手一拨,不拨不打紧,这一拨,一股血箭急喷而出,射得她满头满脸。她一个姑娘家,哪见过如此阵仗,早吓得晕死过去。   悦君突遇变故,也是花容失色,忙传唤人丁。一时,底楼“噔噔噔”脚步响如麻。路恒顺势钻入对面房中,只见奔来几个大汉,将王色胚架了出去,又一阵“噔噔噔”猛响,料得下楼而去。路恒窃喜不止,倏地钻进一千单八号房,栓死房门,笑道,“两位姐姐,我来也”。   这一声“来也”倒不打紧,他蓦然抬头,只见两位姐姐全身祼露,一丝不挂,又是一阵鼻血长流。悦君娇笑道,“原来是你这好色的小鬼,就不怕失血过多而死吗”。路恒暗吞涎液,一抹鼻血,失魂落魄地道,“不怕,有了你们,死了也不怕”。   他慢慢踱近,一颗心更是狂跳不已,欲要破体而出。任他千百般暗叫,“不要跳,不要跳,”可哪里管用,直至他双臂紧抱,这才稍微镇定。一对上悦君那勾魂夺魄的妙目时,立时又“咚咚”狂跳不已。   悦君招摇着手儿,秋波流转,媚语勾人,“你来呀,上床来呀。”路恒再也把持不住,一把将向拦腰抱住,又抱了抱晕迷不醒的销魂,忽闻一阵奇腥钻入鼻中,忙舍了两人,扶地狂呕。她纤指半掩嫩唇香口,半是爱怜半是吃惊的一声叹息,当真令人百转千回,酥来软去。“哎,姐姐想要你,可又舍不得你损了身子。这样吧,随你所喜,只要你道将出来,姐姐便赏你一宗儿如何?”   路恒喜道,“我要你们,我要你们两个,要你们与我结婚。”悦君半是娇柔,半是惊咦地道,“呵呵,结婚麽,这个倒难为我们了,我们身陷风尘,以此为乐,如若结婚,只会害了你。”他忙道,“不是结婚,我的意思是…”,事到临头,他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终于,他脱口而出,“我想要你们与我白头偕死,对我忠贞不渝,一生一世守着我,心里不再想着别人,不同别人好。”此言一出,悦君开始了她长久的,欢畅的,动心的,娇婉的,羞涩的,痛心的笑声。终于,笑声罢歇,她妙目深瞅,语重心长的道,“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娶一位好人家的女儿,从此厮守终身。”    正文 第三章 借口   路恒急道,“不,不,不要,我不要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我只要你们两位姐姐。”悦君哀凄而又娇媚地道,“不是姐姐不愿意,姐姐也想,可是姐姐已然如此了,不想害了你,你还年轻,前面的路长着呢。”他痛哭失声,“借口,借口,都是借口。”   忽然一个邪恶的声音从心底冒出,“鱼儿,你哭什么,你要坚强,你既然喜欢她们,就要想尽办法弄到手。”他喃喃道,“怎么弄到手。”邪恶声音道,“这好办,你可以将她们的手脚筋都挑断喽,如此一来,你便可以终身照顾她俩,岂不可以白头偕老,忠贞不渝了吗。哈哈哈,我聪明吧。”   他微微颔着首儿,忽听得又一个善良的声音循循劝诱道,“鱼儿,不可,万万不可。你既然深深喜爱她们,就不要伤害她们,让她们快乐。”路恒摇摇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并不快乐。”善良的声音道,“鱼儿啊,修真之后,六界始分,大千世界,没有痛,哪有爱呢。正因为你得不到,才倍感珍贵。其实,你喜爱她们的,正是你明知道得不道,而又不得不坚持的啊。如若甫一相见,她们便对你投怀送抱,这份喜爱,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邪恶声音闻得善良大放反词,不觉大怒,两种声音各放谩骂,吵闹不休。路恒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捂耳。   终于,邪恶声音略占上筹,将善良声音压将下去,道,“鱼儿,听我说,你喜爱她们,就要得到她们。你扪心自问,这不是你真实所想吗。”他缓缓放下捂耳的双手。   忽然,邪恶声音又被善良声音代替,“鱼儿,不要相信他的妖言。试想,如果她们已然成为两具尸体,不能言,不能笑,也不能感受,你会要她们吗。如若如此,你是不是宁愿她们活着,即使她们活在别人的怀抱中。你问问自已,这难道不是你真实所想吗。”   路恒又陷入新一阵纠结当中,脑海一片茫然,如同一团浆糊。两种声音又陷入胶着状态,互相攻击辱骂,各各自称正道,他称邪道。   良久,两种声音终于归复平静,均有气无力地开始妥协,邪恶声音道,“如此说来,咱们再争闹个三日三夜,也不见得分晓结果。不若如此,我们让主人自已亲身体验,至于结果吗,自会明了。”善良声音同意,“好好,就依你所言。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你黑心对,还是我白心对。”   “黑心,白心,好奇怪的名字”,路恒乍听这两个名字,不禁莞尔一笑。只听黑心道,“鱼儿,我这里有一只孔方兄,你只要套在左手小指上,自然会验证你想知道的答案。   “叮当”一声响亮,一枚铜钱从虚空中滚落下地,他拾起框上小指…   悦君泪眼模糊,更显得娇媚异常,楚楚动人,“你走吧,但愿来生,我们姐妹俩能做一对洁身女儿,报答你的一片痴情。”   路恒木然呆立,幻出双扬,如丢了魂魄地道,“可我只相信今生,什么来世,统统都是骗人的谎言。”   唢呐高凑,锣鼓喧天。洞房内,红烛高烧。   悦君,销魂浅坐床沿,任路恒挑起红盖头,三人眉目传情,无声胜有声。她们偎依在路恒怀中,还是那样百媚横生,柔柔地道,“相公,我们的心此刻就在你的手中,一生一世,从一而终,你该满足了吧。他幸福的点着头儿,难发一言,此刻的他,已然幸福得晕了。   还是那间房,凌宵帐里,已为人妇的悦君,销魂正搂着别的男人在床上翻滚,缠绵,幽幽喘息,狂热呻吟。   路恒手执双扬,立在门槛,充血的双目中,闪烁着唯一的画面:眼饬耳热之迹的悦君,销魂四肢软拥,魂神欲丢。   如一头杀人魔王般,双扬撩处,血溅凌宵帐。   洞房里静悄悄的,呆望着帐中的三条人命,路恒的眸中血液开始退却,恢复清亮,像一场大梦初醒般,他拥着两位妻子的尸身,嚎哭得肝肠寸断。   乱松岗上,枯草飞扬。   清冷的墓碑前,路恒思绪纷呈。一阵清风,他蓦然抬头,以为是两位娇妻心怀夫君,送衣避寒而来。黄草坡上,空荡荡并无一物,他这才抱头痛苦,“悦君,销魂,我原谅你们了,你们回来吧,我宁愿你们活着,活着,也胜过我凄凉地活着。”   哀草枯杨,路恒倒转双扬,尖抵前胸。这一刻,他完全鼓足了勇气,完全有不再活下去的理由。   就在双扬快入肉时,一个声音如晴天霹雳般响起,震动山岗,“快快醒来,快快醒来”,他只觉头脑一阵晕眩,眼前一切开始扭曲,模糊。   路恒晃晃头,原来还在一千单八号房中,床上的悦君还是那样明眸皓齿的笑着,那样温婉多情,眸递秋波。摸着小指上的铜钱,他蓦然明白刚才只不过是一场幻像。   白心朗朗的笑声从心底响起,“黑衣,咋样,你的信旨经不起推敲吧”。黑心气嘟嘟道,“得意什么,得意什么,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的一场大梦还未开始呢”。白衣这才抱定必赢的心态向路恒道,“小鱼儿,快快将铜钱翻面扣住右手小指”。   他依言所为……   清凉的街面上,悦君,销魂如两位天仙,一路撩惹着万千已婚未婚男子注目的眼光。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画面瞬间定格在路恒的脑海里,深烙心中。   自这以后,他饥不思饭,渴不思喝,朝也思,暮也思,就连睡梦中也全是悦君,销魂的影子。   眼见着一天天消瘦的他,一位声称母亲的美妇端坐床前,流泪不止。声声痛哭,“我的儿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为娘如何苟活啊”。声声哭泣散入梦中,惊醒床上昏昏沉沉,大发青天白日梦的路恒,他欲动身躯,却已是相思成疾,翻身乏力。料得自已不久人世,忽地异常贪恋活着,贪恋娘亲的照顾。   他深瞅着母亲,轻捂着她哭得肿胀的脸圈,哀声道,“娘,你别哭”,瞅着母亲,他倏忽神思恍忽,忆起了魏华容,模糊了一阵,又忆起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桃源盟主魏华存。   她痛彻心扉地道,“儿啊,想那悦君,销魂乃风尘女子,上过千万个男人的床,早已无有真心,你还惦念着她们那般啊。”路恒痛哭摇头,“娘,你休要说,我也不知爱慕她们何处,自从那日长街一见,我便一陷到底,恐怕这辈子非卿不欢呐”。   两人对哭流泪,独对一盏油灯。   一个媒婆领着一群姑娘,兴冲冲地登上梁家大门,开口就喊嚷,“魏大娘,快快出来迎接你家儿媳”。   梁家厅堂之上,媒婆向魏大娘一个个介绍着同来的如花姑娘,“这个是候知府的千金大小姐,刺绣女工,样样拿手”,“这位是南阳县令的二小姐,自幼攻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这位是北平太守的掌上明珠,自幼习得枪棒,能射善骑,你瞧瞧这身段,你瞅瞅这脸蛋,真是女中巾幗,不让须眉呐”……   魏大娘喜得合不拢嘴。   媒婆继续耀耀其辞,“这些女孩儿个个出身名门,要人品儿有人品。要模样儿有模样。你家公子高中今科文状元,这算起来,当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哩”。   洞房之中,红烛摇摇。   路恒独对九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却迟迟未掀揭盖头,独喝闷酒。她们各各出身名门望族,个个是大家闺秀,贤淑温婉,知书识礼,多才多艺。可是他的心中依旧挥抹不去的是悦君与销魂。   新婚之夜,本是人间乐事,不料此时,却是良宵寂寂,浊酒相伴,无语凝泪。   魏大娘房中,门窗紧闭,任他千呼万唤,始终无半点应声,他焦急地破门而入,撞入眼帘的是那黄梁上的三尺白绫,娘亲的尸身挂在半空,随风摆荡。   他将娘亲平放床上,捂合她死不瞑目的双眼,仿佛觉得娘亲的幽魂尚未远去。声声哀啸中,他终于精疲力殆,瞥见案几上的书笺:陵鱼我儿,你启此信时,母已去多时,不要悲伤,人活百岁,终于归日。只是为母生时,屡屡见儿为情所累,为情所苦,屡屡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初闻新婚之期,吾儿竟未合孢,诸媳虽无怨言,为娘深深忧心,何故又多累无辜。自念为娘有咎,虽养儿身,未育儿心。但愿此去,能警儿于幻溺,能善待九媳,自此安享人生。   路恒双泪长流,泣不成声。   黄土垅头,青枫林中,白幡飘飞,黄钱飞舞。   木棺在路恒与九位娇妻的哀痛声中,没入黄土。逝者难追之感,使得他每每抱碑痛哭之迹,便能稍止伤心,如母亲仍旧长伴左右一般。   多少次,他宿于累君楼对街的客栈中;多少次,他魂梦牵回,想跨过世俗的眼光与唾弃,跨过这一街之隔,跨过这一门之阻,可是他都退却而回;多少次,他多想向九位爱妻诉说,自已有多么多么深爱着悦君,销魂两位姑娘,可是话到唇边,都被吞咽回去。   他始终清醒着,因此,他对悦君,销魂的相思越是难以斩断。   凤凰城中,传出惊天迷案,自那一夜起,累君楼的悦君,销魂两位姑娘蓦然失踪,闺阁中只留下绣蹋上,帐幔上的斑斑血迹,供那些多情滥情的王孙公子,贩夫走卒回味,暇思与感叹。   路恒仗着多位岳父鼎力倾助,平步青云,终于踏上京官之路。下朝之余,他喜欢独滞书房,从书架最隐密的暗格中捧出两坛骨灰,喃喃自语道,“悦君,销魂,为夫来看你们来了。这样多好,你们两个亲亲坏娇妻活在世上之时,竟然那样伤为夫的心,不能伴为夫老此一生,不能对为夫永保贞洁。呵呵,为夫聪明吧,如今谁也抢你们不去,你们只属为夫一人。哈哈哈。”   “鱼儿,快快醒来”。他猛听得书房一声狂吼,两团骨灰化作飞灰,一呆之下,只觉空间似在流动,流失。   他猛晃着头,这才从幻境中抽脱,闻得白心黑衣懊恼不已的互相埋怨着,“这样倒好,人家白也苦,黑也苦,不白不黑的,作何道理。”声音越来越细,直至不可闻。手指上的铜钱也随之化作虚无。 正文 第四章 折腾   被黑心白衣一阵折腾,他猛然觉得心情舒畅,蓦然听得祝涛长老呼喊的声音隐隐传来,“小鱼儿,小鱼儿,你这小子,死哪里去了,掉厕所去了吗,半个时辰不见回转。小鱼儿,小鱼儿”。   路恒大叫不妙,忙奔出房门,蹭至宿房,幸喜祝涛并不在房内。他大放悬心,正苦苦思索借口,好久好久,终于勉勉强强凑合出一条借口,“就说吃坏了东西,腹泄不止”。   脚步声响,廊上传来祝涛一遍遍的喊声,“小鱼儿,小鱼儿”。声音越来越近,他倏忽平静的心忽的不安,烦躁而起。瞥见左首衣橱甚是宽大,便一溜而进。   祝涛进至房间,双眉敛皱。又歇斯底里喊叫两声,“小鱼儿,小鱼儿,死哪里去了”。唬得路恒更是大气不敢稍出,紧扒着橱门,向外张去,当真眼珠眨也不眨。   “呵呵,胡师妹,是谁恼了你”。一个俏媚女声从走廊传来。祝涛脸色皱变,青绿变成苍白。随着声音在门槛响起,门口赫然立着一位蒙面女子。   祝涛双眸不移,盯住那人不放,终于似有所明,道,“董靓护法,是你吧”。蒙面女子摘下面巾,赫然便是董靓。祝涛也将蒙巾扯拽而下,脆笑道,“董靓护法,你不在涂山好好呆着,跑来这九尾城中,意欲何为”。   董靓呵呵笑道,“祝涛,自从你我成为涂山掌事,这二十多年身份显贵,养尊处优,这山下平民日子,倒是无福消受了。今日好不容易聚首,咱们好好乐乐”。   祝涛陪笑道,“董靓护法所言不错,想当日,咱们年幼识浅,一入涂山深似海,辗转二十几载下来,虽然名望,地位俱全,无奈家不家,从此孤独终老,凄凉得紧呐。”   两人大大感概一番,传来侍应,叫了好些酒菜,这才举杯对饮。就像阔别重逢的昔日姐妹般,只是这一别,别得也奇,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只是这重聚之日,也太过漫长。   祝涛高举酒杯,满脸醉态,“董靓姐姐,妹子敬你一杯,昨夜蒙你不加为难,纵我下山,小妹感激不尽。”董靓笑笑,两人杯亮酒尽。   连敬三杯,祝涛稍有醉意,倏忽面无表情,道,“小妹甚是奇怪,昨宵天机观中,我等皆中醉妖软筋散。为何下山比斗之时,姐姐灵力竟然未固。如此看来,想必姐姐并未中那迷药,而是佯装吧。”   董靓朗笑道,“我未中醉妖软筋散并不为奇,妹妹在茶水中下药,不被发觉,这才叫本事。”   祝涛微惊,随即呵呵大笑道,“姐姐当真不愧为涂山护法,一个之下,千人之上。此举瞒骗得胡真长老等人,却愣是逃不过你的法眼。来,就为此等眼力,妹妹再敬你一杯。”   两人酒到杯干。路恒听得心跳不已,祝涛长老为何要下药,她意欲何为。他隐隐感觉事情不妙,并没有她所说如此简单。这一着急,再加上衣橱紧闭,密不通风,不觉浑身躁热,热汗直下。   祝涛道,“妹妹尚有一事不明,姐姐为何助我下山。”   良久,董靓自斟一杯,一饮而尽,才幽幽笑道,“因为我想杀了你。”此言一出,路恒惊得犯傻。   祝涛并不惊恐,似乎早在她预料之中,随即笑道,“如此说来,姐姐大可当时一掌将我击毙,何以如此呢。”   董靓道,“因为我不单单要聚你性命,还要取小鱼儿的性命。”   祝涛似乎某个心结被解,哈哈爽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姐姐无理无由杀小鱼儿,好待我将她带下山,你就可以一石二鸟,将我二人一齐除灭。”   董靓笑道,“妹妹果然懂得姐姐心思,涂山上下,恐怕仅有妹妹一人与姐姐心意如此相通。来来来,咱俩再喝一杯。”   两人大谈杀伐之事,却依旧把酒推盏。这场面,这气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路恒只听得心麻肉跳,一动不动。   董靓道,“继晓峰还好吧。”   祝涛脸色大变,随即哈哈而笑,“想必我的真实身份,早在你掌握之中。”   董靓嗯了一声,浅呷酒杯,“天蜈帮帮主继晓峰素有大志,这是人人共知之事。只是听说他这大志的由来,实乃得赐于一位夫人。只是位夫人心机颇深,妖界知她名者,实乃少得可怜。”   祝涛笑道,“愿闻其详”。   董靓道,“早在二十二年前,忽传继晓峰第八位夫人杜若暴病而终,没承想安葬之事却是草草。我于此有心,便一路明查暗访,果然所获颇丰。八夫人无疾,也未终,只不过要瞒骗天下人,好进行一桩惊天大计。”   祝涛脸色阴晴不定,格格娇笑道,“实没想到,妹妹较起姐姐,当真是小孩过家家,玩闹而已。不错,我就是八夫人杜若。只是姐姐心机忒也深,的确可怕得紧。想我初上涂山之时,你早已侦破我真实身份,却隐瞒至今,妹妹料想,姐姐的大计恐怕不亚于妹子吧。”   董靓只笑笑不语。   祝涛皮笑肉不笑地道,“莫非姐姐不敢言露。”   董靓笑道,“有何不敢,面对将死之人,道道又有何妨。”   祝涛气得面色铁青,心道,“好你个董靓,太过自负,太过狂妄了吧。我斗不过你,当然有自知之明。不过小鱼儿上厕之时,我已幻天蜈报信,只要我候准时机,晓峰一至,到时定剥了你,且看你能嚣张几时?”。   董靓道,“护法之位,在我眼中,只不过一具阶梯而已,想我尽心竭力,为涂山贡献多少,二十多载,却依旧半步难越,当真愁思郁结,大不痛快。继晓峰早欲称霸妖界,久对妖界第一大帮派涂山虎视眈眈,只是苦于难寻良机,可何况修真巨宝奔雷诀也已落涂山,此次与蒿山怨端一起,他势必不会错失良机,定会纠结天蝎,八爪,雪蟾,苍狼,响蛇五大派系,联合北溟,禀石,幽兰,清荷,逸菊,寒梅等三十二小派,齐上涂山,名为向蒿山讨说法,实为夺取奔雷诀,灭掉涂山,从此一统妖界。”   祝涛被她窥破心事,甚感惊恐,心道,“留你活于世,当真是如芒在背。待晓峰一至,定要灭了你,以除后患。”她讪笑道,“姐姐这一双法眼,当真叫人又爱又怕,只是妹妹将小鱼儿带下山,不是助你一臂之力吗。试想,如果小鱼儿不曾下山,纵然晓峰带领妖界诸派山得涂山,如若姥姥大义灭亲,他们又能如何。”   董靓冷笑道,“我动杀机,并不为此。的确,你领走小鱼儿,只会与我有益,只是你不该下醉妖软筋散,如此一来,各大派攻上山之日,涂山便会一败涂山,从此土崩瓦解,从修真除名。到得那时,我的千秋大业岂不化作南柯一梦,烟消云散了麽。”   祝涛神情严峻的道,“原来你想做涂山掌门。只要涂山诸长老未中醉妖软筋散,她们便可与各大派一决雌雄,结局定然是两败俱伤,你就坐观虎斗,尽收渔人之利。那时,你乘机而举,逼姥姥下台,便可稳坐掌门大位。”她搁下酒杯,忽冷冷笑道,“恐怕没如此简单吧,时机成熟之时,你大可更上一层,难道你对妖界盟主之位不动心麽。”   董靓笑道,“我不像你,有足够的野心。”   祝涛一阵凝思,忽道,“如此说来,我们可以联手,你助我夺盟主大位,我助你得涂山掌门之职。”   董靓不屑地道,“不必。”   祝涛奇道,“为何,这样只会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   董靓道,“你说得很动听,不过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疑心重,从不相信任何人。我信不过你,更重要的是,被你窥破身份,且知晓了秘密,如若不杀了你,我的计划将会化作虚有,或许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不确定。”   祝涛知道已无法挽回,反而冷静下来。和颜悦色的斟满两杯酒,“姐姐,看来这场决斗再所难勉,来,为昔日的姐妹之情,我们喝一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光。   董靓立身而起,欲进行这一场迟早欲来的决斗。   祝涛笑着按她坐下,“姐姐,何必急在一时。难道姐姐没发现有何异样麽。”   董靓冷冷地道,“小鱼儿”?   祝涛笑道,“的确,小鱼儿已经跑了。”   董靓微惊,“你能让他跑掉,你就不担心。”   祝涛道,“虽然滴水不漏,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此时我也不知他下落。”   董靓道,“是你疏忽。人在志得意将满之时,往往会犯错,我亦不例外。”   祝涛惊咦道,“哦”?   董靓道,“我不该向你说这么多”。   祝涛道,“你后悔了,你怕杀了我,小鱼儿会上涂山报讯”。   董靓道,“是后悔,不过我依旧要杀你,小鱼儿上涂山之前,我就会让他永远消失”。说罢,她纤指微动,掌中酒杯旋如陀螺,向前激撞。   祝涛倏地离坐跳起,酒杯递掷,两杯相撞,瓷屑纷飞,两滴酒水却依旧凝聚不散,此进彼退,此退彼进,终于,纷纷化作水气,消失无踪。   董靓左腿倏踢,八仙桌翻转而起,挟着一股劲风,疾逼而去,紧接着,她纵扑而上,倒抽拂尘,一股灵力甩出。桌与拂尘同时攻至,却难不倒祝涛,她使出千蜈手,像千手观音般,立即化去。   路恒大汗直冒,他时刻担心着被两人发觉。此时他心下明朗,不论撞在谁的手中,唯一的结局:难逃一死。他不停地盘算着,盘算着如何上得涂山,告知姥姥,让她提妨,他知道,眼前斗杀,不论谁输谁赢,都将给涂山带来空前绝后的大灾难。唯一的解救途径便是自已上山,哪怕姥姥大义灭亲。   董靓不想托延,只想一击毙命。祝涛则恰恰相反,她在等待。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边守边溜。   祝涛长脚一跨,从粉墙穿透了过去,惊起隔室男女一阵惊慌尖叫,在床上缩成一团,大喊饶命。   董靓拂尘荡处,墙如蜂窝,右脚补扫,一堵孔墙应声而倒。   祝涛叉腰勾指,“师姐,你来呀,来捉我呀”。   董靓气得银牙暗牙,踏步飞空,紧追而至。 正文 第五章 你追我逃   祝涛“啊呀”一声,慌不择路,又一阵透墙而过。如此你追我逃,转眼之间,百十号房被打通。连成一体。那些嫖男娼女你瞅我,我瞅你,如同在一间巨大无比的房室之中,万床齐乐一般,不禁想入非非,顿觉美妙非常,反而生出一股闲情逸志,欣赏两人斗法。   董靓一时性起,拂尘狂舞,顷刻间又将上百号房挥塌,四壁皆无。尘土弥漫,倏地漫天咳嗽。众男女忙乱抓衣,裏身跳床,一时间,几百号人逃得一个也无。她凝目搜寻,祝涛不知藏身何所。   路恒觉奇异,四处空荡荡的,哪有藏身之处。   董靓慢慢向东北方向踱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看见你了,你出来,我饶你不死便是”。四下静悄悄的,不见回应。前面十多重淡紫帷幕,随风飘动。她似乎确定祝涛于此藏身,脚步更轻更慢,凝神静息,缓缓靠近。   倏的,她向后猛退,倏转向西北角,拂尘猛扫而出,向那半壁断墙荡出。砖碎灰扬,伴着一声惊叫,断桓后的祝涛被扫飞,半晌才重生摔跌落地,嘴里咳血,显然伤得不轻。   董靓步步紧逼,倏地立住,冷冷地道,“你自已了断吧”。   祝涛一声冷笑,伴着凄凉。“姐姐,我不想死,二十多载,我深处涂山,韬光养晦,从未见晓峰一面。此刻如若死去,当真死不瞑目,遗恨九泉呐”。   董靓神情默默,“想不死也可以,我废你修为,挑你脚手筋,割你舌,挖你眼。你也知道,只有如此,你才不能威胁于我,我也能于心稍安”。   路恒听得心惊胆颤,曾几何时,八爪门的秋阳飞雪也欲对自已如此。他不明白,为何同为修真中人,要如此互相残害,难道不能和睦共处吗。   祝涛大笑道,“呵呵,如此活着,当真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死方休来得干净”。   良久,董靓见她迟迟不动手,不耐道,“还等什么”?   祝涛凄惨笑道,“我在等晓峰”。   董靓朗朗而笑,“做梦”,两字一出,不觉垂首沉吟,忽地双眼精光暴射,踏步飞出,拂尘劈头盖脸向她扫出。这一拂尘,当真迅若电闪,疾若雷鸣。   一声巨响,墙垛被移为平地,待灰飞尘散,却哪有祝涛的尸体,董靓一声惊喊,扯上蒙巾,向窗外疾扑而去。   路恒揉了揉眼,却见地底下冒出一股烟,瞬间幻凝成祝涛长老,不绝深深佩服她的机智,于此危难时刻,尚能脱险,逃出重围。   祝涛身疾如风,向这边闪来。   她每近一丈,武陵的心便提一尺。   当她直逼衣橱左近时,他不停地喃喃祷念,“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不然,我的小命准完蛋”。   蓦然,楼外传来阵阵打斗之音,声音渐近,似向楼内而来。祝涛惊疑不止,倏地向衣橱一撞。   衣橱中,两人面对面,皆吓一跳。不过,路恒脸色苍白,颤颤栗栗;祝涛一阵狐疑之后,欣喜若狂,拽起他手,擎在半空,“你都听见了”。   路恒点点头,忽摇摇头,摇个不止。   祝涛格格娇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你已明白,我此刻杀死你,也不冤枉,免你做糊涂鬼”。说时,灵力催臂,疼得他青筋突暴,大汗淋漓。   终于,路恒艰难地挤出两字,“别,别”。她倏收灵力,笑道,“怎么,你怕死不成。其实,我也没董靓那般狠毒,只不过掳你下山,待事成之后,再报你成事之美,收你为徒,传你几手法术,让你受益无穷”。   路恒点着头儿,深以为然。   祝涛又道,“董靓想暗杀于你,我带你下山,实助你逃过一劫。如此道来,我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呢”。   路恒道,“的确如此,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祝涛乐不自禁,忽听外面噼噼啪啪,交掌声不断。透过缝隙一瞧,更是欢喜,激动地道,“果然是晓峰,果然是晓峰,他来了,终于来了”。   与董靓拼斗之人果真是天蜈帮帮主继晓峰,他身着墨氅,腰束乾坤带,足登阴阳靴。眉如剑扫,睛若朗星,不怒而威。   继晓峰所使千蜈手,虽与祝涛同出一炉,却迥然有别,只因他修为更为高深,一招一式大开大阖,俨然有宗师风范。   两人拆解得千招之后,皆是一怔,均想对方修为果真了得,只是继晓峰见对方脸裹玄巾,难识身份,饶是如此,对方一身修为,实不在自已之下,不免腥腥相惜之意顿生,不愿下杀手,渐渐略处下风。   祝涛瞧得焦急如焚,破橱而出,以二攻一。如此一来,攻守立反,董靓渐感不支,心鼓直敲,“董靓呀,董靓,枉你深谋远虑,一世机心,当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败于祝涛手中”。她越思越不是滋味,心下愈凉,蓦见路恒从衣橱爬出,更是一惊心更寒。   路恒的出现,使她灵机一动,“祝涛竟不杀他,意欲何为。”终于,她参透其中奥窍,心道,“好你个祝涛,当真心思缜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今之世,姥姥修为究竟高至如何,无人知晓,你怕攻取涂山一击不中,便以小鱼儿要挟。呵呵,此计果真毒辣得紧”。   她倏地掣出长剑,与拂尘齐舞,将灵力百分百催满,将继晓峰,祝涛逼开,假装败逃。只是所逃方向,虽瞒得了继晓峰,却逃不过祝涛的利眼。   董靓长臂一捞,将路恒紧挟怀中,踏步飞掠。   祝涛虽拦住去路,无奈仅凭一人之力,哪是对手,被她长剑一磕,碰得虎口发麻。待继晓峰追赶而至时,董靓已逃得无影无踪。她气得银牙暗咬,跺脚不止。   继晓峰拥着她的削肩,爱怜地道,“夫人,阔别多载,为夫想死你了”。祝涛嘟着嘴,“你还有心思想,小鱼儿被师姐掳走,事情有多严重”。   他笑道,“有多严重”?   祝涛气鼓鼓地道,“小鱼儿乃姥姥重孙,蒿山之怨就因他而起,如若有他在手,攻山之日姥姥必无法交待,攻山难克之期,亦可以小鱼儿相挟,逼姥姥就犯。如今,被董靓拣去天大便宜,你道我气也不气。”   继晓峰听罢,果然脸色凝重,大有憾色。不过,瞬间,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夫人,不必为此遗恨,董靓也会助咱们一臂之力的”。   祝涛不明所以,询道,“如何说法”?   继晓峰道,“她不是想夺涂山掌门之位吗”。   祝涛更是惊疑,忽然俏脸胀红,微嗔薄怒,粉拳微捏,向他胸膛轻击,“你好坏哦,原来你早就听见我与师姐谈话,却迟迟不出手,难道想我死麽”。   继晓峰哈哈大笑,将她拥得更紧,“凭夫人的机谋,还不至于败于董靓之手吧”。祝涛娇笑不已。   话说路恒被董靓所挟,一路疾奔,向涂山狂掠。   路恒瞅得惊疑不定,她的秘密已泄露,竟然还敢上涂山,这不是自寻死路麽。忽见她脚踏树梢,轻点翠叶,始终浮木而上,不禁感叹连连,遥见脚下密林并无山路野径,更无守山弟子,料得她对涂山布署早已了然于胸,何处有密布,何处有陋洞,所知当然不在话下。   待上得涂山,董靓袍袖一挥,立即隐身,路恒瞅见众弟子脚下后掠,又是欣喜,又是惊恐,只是胸口被憋,气不能出,声不能送,欲要呼救,已是不能。   董靓继续上掠,跨过酒湖,直上西壁,终于落于山巅,走向三石垒成的石洞。她走向东壁,伸手向壁上一块凸起的圆石一按,左三圈,右三圈,“哐哐”一声响动,洞壁倏地弹起,里面长长一条甬道。   路恒一惊更甚,这石洞曾与巧英来过,却万万不承想,洞中有此机关。   董靓踏过,石门立下,合地无缝,俨然天成。约走七八丈,里面一间石室,石床,石桌一应俱全。她将路恒扔在角落里,自上床闭息练功。   路恒战战兢兢,只怕她突下杀手。一会儿,见她跳下床,出洞而去,半柱香功夫,手里提了一只梅花鹿回转。   她一掌将鹿头劈落,剥皮掏干内脏,洗净后,便生堆火,架起烧烤。   路恒只缩东北角,不敢稍动。   不久,阵阵肉香弥漫石室,董靓撕下一块鹿腿,塞在他怀里,道,“饿了吧”。   路恒怔怔地瞅着,虽饿得肚子咕咕响,馋得口水暗吞,可还是不敢动手。   董靓忽笑道,“你很怕我麽”。   他微微点点头。   董靓轻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杀你。如若杀你,岂会等至此刻,还与鹿肉你食”。   路恒略思想,果真不错,这才放心拾起鹿腿,嗅了嗅,再也忍耐不住,猛咬一口,香油满嘴。不多时,一只鹿腿被他啃食而光,捂着小肚,只是微饱。   董靓用力一扯,又撕下一只鹿腿,微微一笑,远远抛掷过来。   路恒接在手中,只怕不经食,慢慢撕咬,慢慢咀嚼。不时拿眼偷瞄董靓护法,此时已摘下面巾的她,虽神情冷冷,却掩不住绝代芳华。他不禁浮想,“董靓护法年轻之时,应该是位冷艳美人了,如今年过半百,依旧如此艳冠天下,不知曾经多少修真才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呢”。   董靓疑惑地瞅过来,“你在看什么,我脸上脏吗”?   路恒忙回眼,嗫嚅道,“没,没”。   董靓好奇地道,“那你一个劲地瞅什么”?   路恒一颗心呯呯跳动,脸面发烧,终于道,“你很美”,头却埋得更低。   董靓娇笑道,“美有何用,又不能当饭吃”!   如此回答,路恒倒是首回听见。不觉猜想,“她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呢,如此冷艳,不思婚嫁,只慕权位……”。   石室之中,难知日月。不过依进食的间隔与次数,路恒也略略知道时日。不觉十多天过去,路恒饿则吃,困则睡,董靓不喜多言,倒也乐得清闲。 正文 第六章 珍奇异兽   涂山不乏珍禽野兽,董靓每隔几天便换口味,熊,鹤,蛇,兔等等。路恒大饱口福,洞中岁月,当真是爽。   这几日,董靓脸上略有喜色,有时用餐之时,不自觉笑起来,似有极乐之事。路恒也觉舒爽,整日与一个不苟言笑之人同处一室,当真难挨,难得她一天天开朗起来,两人倒不时能说上几句,以解烦闷。   这一天,他实好奇,忍耐不住,询道,“董靓护法,有什么喜事,何不道将出来,我们倒可彼此乐乐,也甚于你一人独乐”。   董靓笑道,“说说也无防。涂山危机重重,各大派上山之期迫在眉睫,我终于打听得,后天正午,便是他们上山之期。如此美讯,你道我可乐不可乐”。   路恒颔首笑道,“的确可乐。只是小鱼儿有一事不明,祝涛护法已窥破你的意图,你难道不担心吗”。   董靓笑道,“绝计不会,因我我与她同在一船,如若船覆,咱们都得落水”。   路恒略加沉吟,便即明白,道,“果真如此。只是诸长老皆已中迷毒,此场纷争,恐怕于护法您无益反害。如我所知,当真是胜算机会甚少”。   董靓冷笑道,“这也难我不住,想我是何人”。   路恒见她不说,也不好再问。   董靓斟半碗茶,一饮而尽,道,“你在洞内好好待着,后日,咱们便可以出洞逍遥,免受这困居之苦”。   路恒听闻,道是不久便可出洞,也甚是高兴,只见她又欲出洞而去,便略加留心,只见她骈拢双指,灵力一指,石门自开。   约半柱香时辰,他兴奋地依样指聚灵力,向石门一送,却无半点动静。再指七八遍,依旧毫无寸功。正在纳闷,忽忆起进洞机括,便向石壁上摸去,一平如镜,却哪有凸起机关。   正心灰意赖之迹,忽听洞外脚步声响起,却是贾南风与巧英。脚步细碎,满洞乱走。终于,贾南风道,“奇怪,昨夜明明见那蒙面人隐匿至此,寻得洞内,却无半点踪迹。今日倏见她自此洞而出,可此洞徒穷四壁,哪有藏身之所。”   巧英惊道,“莫非那是鬼非人。师姐,我怕,咱们还是快快走吧。”   贾南风笑道,“涂山圣地,哪有什么鬼物。你也忒胆小。想来此洞必有暗室,只是机关何在,却也是难寻。”   两人一阵乱摸,这里敲敲,那里磕磕。路恒激动非常,大叫道,“贾师姐,巧英师妹,快救我。”   良久,不见室外动静,他又连喊四五声,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昂,却依然无半点回应,这才停歇,无望地瘫坐在地,料得此洞隔音,只得另作它想。   忽闻贾南风幽幽地道,“涂山连日怪事连连,董靓护法,祝涛长老两位前辈无故失踪,大有不祥之兆。”   巧英笑道,“师姐是担心鱼师哥吧。”   贾南风道,“是呀,我是担心他,听说他被人掳劫下山,生死不明,但愿菩萨保估,他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她顿了顿,又道,“巧英,当真怪事。想往日,小鱼儿一举一动,你都大谈特谈,在我面前烦絮不休,白天说,晚上睡觉也说。为何小鱼儿失踪,你如无事般,竟然一点也不着急呢。”   良久,巧英道,“我现在不想说。”   贾南风奇道,“这是为何”?   巧英道,“他杀了蒿山两位师哥,竟然向我撒谎,气死我了”。   贾南风忧心地道,“这也难怪,只是小鱼儿惹此涛天巨祸,恐怕涂山即将不得宁静”。   路恒听闻至此,一阵难过,想起那日之事,当真天纵奇祸,百口莫辨。只是自已为免祸及巧英,本是一颗怜香惜玉之心,没想反导致她的误会,不觉懊恼万端,意绪寥寥。   忽听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师姐,师妹,你们在此何为”?路恒一听,兴奋莫名,原来来人正是司马玮,想起两人向来意气相投,不分彼此,如今自已独困石室,恨不得身插双翼,立时飞出相聚,哪怕一时片刻,也是快活。   司马玮笑道,“巧英师妹,你当真奇怪得紧,为何这几日屡屡躲避于我,难不成我会吃你”。   巧英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贾南风笑道,“她正不痛快呢,恨小鱼儿,连带恨上你了”。   司马玮一声笑,忽闻一声闷响,似重物摔在地上一般,接着一声痛哼,原来是有人被摔跌地面,听方向,是由洞外摔入。门外一片寂静,忽闻洞外一声朗笑,董靓冷笑道,“好好好,我不寻你们,你们却自已倒撞上门,今儿就别走了”。   一阵风响,几声闷哼,料想几人皆被董靓治住。路恒一阵惶恐,欲向床角,却已然不急。石门陡开,几个人被掷入洞内,摔在地上,董靓紧跟跳进,洞门哐哐落下。   路恒正好奇适才被摔跌之人是谁,此时一瞧,却原来是司马衷。四人乍见路恒,皆是又惊又喜。   贾南风满脸惊恐地道,“董靓护法,连日以来,我们处处寻你不着,原来……”!?   董靓冷笑道,“寻我做什么,难道推崇我为掌门吗”。   贾南风大惊,脸色蜡黄,“你你,原来你是自已藏起”。   董靓道,“不错,蒿山祸起,涂山即将大难临头,掌门之位我将手到擒来。如此机缘,岂可错过”。话毕,她也不理睬众人,笑向路恒道,“你很想出去麽,我已说过,后日午时,定会如你所愿”。   路恒被她窥破心事,脸上作烧,低头不语。良久,见她双掌齐施,灵力向洞门涌去,石门瞬间被烧焦,由红而黑,门楹亮起三个金光闪闪大字:余庆洞,两旁一副对联,道是“雄图霸业从今始,笑傲修真我辈中”。对联齐现,冷凝于壁,突起三寸多高,而洞门却渐渐由黑而红,流动不息,已化作火红岩浆。   董靓冷笑道,“洞中吃喝皆不用愁,待我荣任掌门之职,再来处决你们,那时候,若识趣的,自是本派功臣,位列殊职,如若不识相,嘿嘿”。她甩下这句话,便透门而去。   司马玮忧急如焚,团团乱转,搓掌揉指道,“糟糕,糟糕,咱们被困于此,当真脱身不得。看来涂山即将大乱,我们反而于此消受清福,难道是天命使然”。众人皆不理睬,于室内走动察看,以另寻它路出洞。   司马玮大是躁怒,灵力乱舞,撞上四壁如蜻蜒撼石柱,石屑也不曾掉落一块。路恒笑道,“玮师哥,还是别忙乎吧,这石洞自然天成,深陷地底,其厚不知几千仞,你如此下去,只会徒耗灵力”。司马玮终知无妄,自他手中接过一只熊掌,挨他坐下便啃,狼吞虎咽。   忽闻一阵暗泣,却是司马衷。巧英好奇地道,“衷师哥,你哭什么,后日咱们便可出洞,你无须担忧”。司马衷道,“我倒是不是为此伤心,想我区区性命,有何足惜。只是涂山与我有恩,料想即将大祸临头,我们却被困于此,不能稍尽绵薄之力,当真惶愧无地”。   司马玮一边撕咬熊掌,一边朗笑道,“玮师弟,你也太过杞人忧天,咱们受困,此乃命数。想人生区区数十年,乐事本就不多,既然如此,何不随遇而安呢,来,你也吃点”,他将一块熊肉抛掷过去。   司马衷伸手接过,却是没有胃口,愣愣瞅着,幽幽地道,“我上涂山学艺,只道山中清静,哪料竟然还是如此,你争我夺,纷纷扰扰,相互残杀。人界如此,妖界亦如此,这世界,到底何处才是净土,何处才免纷争呐”。   贾南风道,“传说,六界之外有一处香丘,只有那里才没有纷争。只是传说终归传说,又有几个去过”。   被司马衷如此一搅扰,大家均觉难受,不发一言,神情默默。   独独司马玮如无心肝般,嚼着半截熊掌,津津有味,香油满口,咂咂有声。   巧英紧挨着司马衷,安慰道,“衷师哥,不要难受,世间自有纷争之地,也自有清静之所。”。司马衷这才略微好转,渐觉肚饿,他一瞥眼巧英,撕下一块递过,两人相对一笑,一口咬下。   贾南风不时一瞅司马玮,见他吃相难看,终于忍耐不住,将半截熊掌拍落地下,“你不能少吃点,多想想如何出洞”。司马玮委屈得无言以对。   路恒拾起熊掌,拍拭干净,递还司马玮,笑向贾南风道,“师姐,这就是你不对了,吃饭乃人生第一大事,没有足够能量,又如何动脑筋想办法,又哪来力气出洞呢”。   贾南风吃吃无言以对,司马玮这才爽快,继续享用他的美味,不时夸赞一句,“还是鱼师弟与我同心”。   五人吃饱喝足,齐向岩浆石门催动灵力,如泥牛入海,竟无半点功效。司马玮一怒之下,操起石凳,甩掷砸去,立时便同化岩浆,唬得他圆瞪双眼,双脚直跺。   路恒瞅着他一双腿,不禁非常奇怪,师哥,“你的腿不痛麽”。司马玮道,“痛个鸟,这该死的破石洞,竟然敢囚你爷爷,看我不跺它个稀烂”,话毕,更加使力,狠命踩踹。   贾南风细瞅地面凝思,忽然将司马玮拉至一旁,拂去被踩地面沙土,赫然便是石皮。她屈指敲击七八下,听音辨器,大喜道,“下面是土”。   众人皆围拢,见她着力一按,灵力捺下,石皮破裂,扳起一块,竟然只有四寸来厚,众人皆是大喜,一齐施为,将碎石扒掉,下面果见稀松土壤。   贾南风道,“没想到这石洞四壁皆厚岩,底下却是这般景况。看来咱们出洞有望”。当下,四人依贾南风指派,各出兵器,向地下挖掘,直到大汗涌出,终挖得四五尺来深。各人面露喜色,一鼓作气,也不歇息,继续抠挖。   司马衷力气不支,累得大出粗气,便坐下歇一阵,待汗半干,劲半复,又欲开始,只是巧英甚是心疼,替他端茶擦汗,忙得不亦乐乎。 正文 第七章 生疏   司马玮醋溜溜地道,“哟,好亲密哟,这是咋回事呢,不久前喜欢我家小鱼儿,现如今,却勾搭上别人”。巧英俏脸一红,瞅一眼路恒,低首回避。   贾南风道,“你少作些怪,用心挖吧,不知多久才通呢”。司马玮笑道,“如此闷挖,浑身酸软,还不如边说边挖,这叫苦中作乐。”贾南风不再理睬,以诛邪剑下抵,入土约两寸深,着力一撬,崩出一块黄土。   司马玮道,“好累好热好渴,巧英师妹,快来帮师哥擦擦汗,倒杯茶吃吃,消消渴”。   巧英迟凝半晌,终于倾壶斟茶,递送过来,正欲挥袖拭汗时,司马玮举臂相避,连连退步,笑道,“还是别,看鱼师弟不爽,他比我流汗多,你还是为他拭拭吧”。   她犹豫不前,时不时拿眼瞅路恒。   司马玮笑道,“这是何故,多日不见,倒生疏了”。   贾南风道,“正恼小鱼儿欺骗呢,道什么杀岳天,岳眠另有其人”。   司马玮道,“呵呵,说至此事,你们是有所不知,那日鱼师弟受罚,我甚是难过,但自知此事本就蹊跷,他也赖脱不掉,不得不替他难受。只是鱼师弟从不愿多所杀生,况且又不是傻子,怎会杀死二人,惹祸上身呢”。   贾南风略有所悟,终于觉出有异。   司马玮继续道,“想必鱼师弟怕牵连巧英,这才自认凶手”。巧英气嘟嘟地道,“怎么个怕牵累于我,你倒说说”?   他道,“以小鱼儿脾性,势必不会自认杀死二人,定会一直躲避下去。但当时与巧英一起,势必要脱累于她。于是,小鱼儿自担罪名,这才招致受罚。如若不是因为巧英,他会受笞妖鞭毒打麽,不会,完全不会”。   路恒异常激动,心道,“没想到自已身受冤屈,却只有玮师哥一人洞晓其中曲折,深信自已。当真是难得的知已”。   巧英怔怔而退,喃喃地道,“如此说来,是我错怪鱼师哥了,我只道他承认杀人,却……”。   司马玮道,“不识好人心,好心当驴干肺吧”!   巧英一阵激动,一阵悔恨,一阵羞愧地道,“鱼师哥,原来你用心如此良苦,只怪我有眼无珠,错识你一番情意,你,你打我吧,骂我吧”。   路恒淡淡地道,“既然过去了,还提它作什么”。   司马玮笑道,“这场误会,鱼师弟当真亏得紧。如此看来,是很难弥补得回哟”。   巧英焦急道,“怎么补,玮师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司马玮一本正经地道,“办法也挺容易,你‘啵’他一个,胜过它法”。   巧英羞得嫩脸绯红,羞答答垂首不语。   司马衷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严正地道,“玮师哥,此言差矣,巧英师妹好歹也是女儿家,你岂可出此戏言,如此调笑无厌呢”。   司马玮兴致索然,微有恼意,道,“喂,衷师弟,干你何事,要你横插一杠”?   司马衷道,“你欺辱巧英师妹,我就管得。这等不耻行径,我辈修真之士,谁人遇得,都可以管上一管”。   司马玮大怒,一指戳在他眉心,大骂道,“你少张口说瞎话,胡说八道;你少装正人君子;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巧英师妹,今儿不道明白,我与你势不干休”。   司马衷脸色铁青,严重地道“放开你无礼的手指”。   司马玮连戳两戳,高声道,“无礼怎样,我就无礼”。   “嚓”一声响,正天剑嚯地出鞘,直劈而下,砍向他的手指。   司马玮一吓,连退两步,地藏在手,直刺而去。   司马衷边斗边骂,“枉你为师哥,一丝师哥的模样也无,连最起码的尊重也不知晓”。   司马玮气得暴跳,挥伞斥指道,“好你个兔崽子,竟敢教训起师哥,看我不拔你牙,打得你跪地求饶”。   司马衷专心致学,法力较高,更何况正天剑在手,司马玮渐渐力不从心,心如乱麻。百招过后,司马玮大腿被划破一道小口,虽有惊无险,却是血流不止,只得腿下阵来,自行包扎。   贾南风见他伤口包扎欠妥,血流不止,极是关切,向裙襟撕下一块,蹲身而下,替他重新包扎一番。遂向司马衷道,“谁不知你修为了得,何必与师哥见识呢”。   司马玮听来,甚不是滋味,心道,“是了,他法力高强,与我这无能师哥动武,自失身份”,不觉怨愤填膺,挣扎欲起,继续开打。   贾南风伸臂按捺,“你就消停消停吧,腿上有伤,没瞅见吗”。   香气幽幽,吹气如兰,司马玮大感痛快,蓦然瞥见她怀中半露一纸素笺,只觉好奇,趁她低头查看伤口之时,伸手疾探,当真迅若闪电,抄在手中。   贾南风道,“玮师弟,你也真是,身为师哥,竟然与师弟动手,难道不知容让吗,以大欺小,反落败,这也算自取其辱吧”。   司马玮不以为意,待她立身继续挖地洞,展开信笺,默读一遍,甚觉惊诧,便朗朗读来:   衷儿吾儿,你身为当今太子,为娘却让你匿名上涂山修炼,实为你好。先朝敝漏,遗祸至今,各地王候,拥兵自重。如今妖孽横行,致使朝纲不振,你定当勤以致学,不要辜负为娘殷殷期望。   贾南风一惊,一夺而过。   司马玮笑道,“贾师姐,这是衷师弟的家书,为何在你怀中”。   贾南风尴尬异常,道,“此信被衷师弟不慎弄丢,被我拾得,本欲交还于他”。她将信笺递给司马衷,劝嘱道,“好好保管,下次不可大意,再行丢失”。   巧英惊讶道,“衷师哥,你的娘亲便是艳皇后麽”。他点点头,收起信笺。司马玮不无妒忌地道,“难怪胡真长老将正天剑传授于你,原来她早知太子身份,这才巴结”。   贾南风严峻地道,“玮师弟,不可胡言乱说。长老赠剑,自是因为衷师弟修炼勤奋,技盖众人”。   司马玮不屑地道,“师姐,你也向着他,莫非你知他太子身份,便一心讨好不成”。   贾南风冷哼一声,冷笑道,“你再信口开河,无故贬辱,休怪我不客气”。   巧英忙道,“你们休要再吵,洞还未挖通呢”。   众人这才齐齐挖洞。约半天光景,只听响声尖锐,贾南风扒土一瞧,四壁皆是石壁,不觉心灰气馁,长叹一声,仰坐于地。   司马玮跳入坑中细瞅,以伞撞击,响声沉闷,自知已遇地底坚岩,气得将地藏甩脱,大骂道,“该死的破洞,害得老子瞎折腾一番。待老子出洞,捎上百斤炸药,定将你炸得稀烂”。   众人忙乎半天,却是全功尽弃,皆是汗透衣衫,全身酸痛,心灰意散。   路恒瞅着丈深坑洞,怔怔凝思,这底下岩石未合四壁,如此说来,石洞绝计不会全在石腹中,观洞外,多是垒石地貌,料想此洞亦不例外,他跳下深坑,擎起双扬向坑沿与地面交结之处探挖,果觉轻软异常,猛催灵力,用力一撬,果然撬出三尺厚一块石块。   众人皆是欣喜异常,一扫适才丧气,动手戳挖。再挖得半丈,土质愈见稀松,只道如此挖下去,不消多时,便会通达洞外。   蓦然白光一闪,董靓已回转,手里握着不少山药,菖蒲,兔丝。她朗声笑道,“都上来吧,没料想你们这帮娃娃当真聪明得紧,如若我迟得半刻回转,岂不让你等逃脱。”   众人无奈地跳上地面,更是心灰到极点。   董靓一声冷笑,双臂灵力捣处,地面扭曲,诺大的地坑,瞬间被填为平地,更加结实,其坚硬绝不逊于坚岩。   众人又气又恨,自知不是她敌手,默不作声。   董靓将几种草药以石辗捣碎,捏成丸粒,以阴阳火祭炼九回,这才芳香扑鼻。   贾南风又是惊喜,又是好奇,道,“此丹可解醉妖软筋散。”   董靓笑道,“你眼力果然不凡。”   诸人皆不知她制此丹丸意欲何为。路恒却心知肚明,知她不辞劳苦寻齐这几味药草,不惜耗费自身灵力焙炼成丹,只为解诸长老所中醉妖迷筋散,好与各大派拼斗。   路恒瞅着她将丹药擎举眼前,得意而笑,不禁一阵迷惘,心道,“董靓护法为夺掌门大位,实乃于涂山不利,但她解诸长老身上迷毒,反而有恩于人,这到底是好是坏呢。”   董靓挥袖抹汗,踱向司马衷,左瞅瞅,左瞧瞧,如看一件宝贝。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司马衷怒道,“你笑什么”?   良久,董靓笑容倏敛。“我笑姥姥当真大势已去。她的外孙,重孙皆在我手,掌门大位还不乖乖让出。”   众人皆是一惊,如她所说,司马衷竟是姥姥外孙,当真天下奇闻,司马衷乃当今太子,其母杨艳乃当朝皇后,如若杨皇后果真是姥姥之女,那么,为甚姓杨,不姓胡。如若当真如此,想必杨皇后不过三十多岁妇人,为何姥姥已故三女胡赛飞早过花甲之年。   路恒知董靓护法所知颇多,许多修真密闻皆在她掌握之中,知她所言不虚。不禁骇然,如此一来,董靓护法手中便多一张逼迫姥姥退位的王牌。   司马衷细嚼董靓之言,纳罕道,“姥姥乃我外祖母,为何此事我竟丝毫不知,也不曾听母后提及言明。”随即,他便明朗于胸,“是了,母后既是姥姥之女,亦是狐妖出身,此等身世当然无人知晓更好,否则被人揭露抖出,恐怕性命堪忧,更谈什么母仪天下呢。”   董靓自笑道,“祝涛呀祝涛,枉你自诩聪明,万万没料到,想跟我斗,还嫩着呢。”   众人听她谈及祝涛长老,更是诧异莫名。又听她道出祝涛如何下毒,如何联结其夫继晓峰欲上涂山,更是又惊又恐,没料到堂堂涂山长老竟做下如此之事,真实身份却是如此。   不时,董靓依旧闪身出洞而去,众人自知难以自行出洞,不再枉废气力,修习的修习,盘坐的盘坐,休息的休息。均觉后日的涂山,非同小可,甚为涂山前景担忧。 正文 第八章 裁决   伴着一声长笑,洞门被催,董靓踏入余庆洞,高擎双手向天,“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她神情激动,将身一旋,变作贾南风模样,袍袖一挥,将众人定住,变作芝麻大小,搁在右耳当中,长笑出洞。   清风疾掠,空气鲜净,对于路恒而言,这久违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新鲜。他眺目四望,山光景物依旧,只是此次下山,纠纷在即,漫壁如火如荼的映山红,繁华落尽,开至荼靡。   转眼便至无机观中,已幻作贾南风的董靓将解毒丹丸交于诸位长老,一一食毕,略加调休,毒气尽散。众人尽皆奇怪,忽闻守山弟子传报,“禀诸位长老,响蛇派掌门梁七率其弟子前来拜山,已至山脚,请诸长老裁决”。   胡真神色一凛,令道,“请”,守山弟子飞奔而去。她率众人迎至山门,不时,大队人马开进山来,为首即是梁七,其身旁一位手摇羽扇中年书生,正是公孙挥羽。   梁七朗声长笑,“胡真长老,呵呵,多年未见,你可好哇”。   胡真略欠欠身,陪笑道,“好得很,梁掌门,是哪阵风将你吹至敝山”。   梁七捋须长吟,“敞人久居蛇山,这半把老骨越见僵硬不活便了。今日乘这天高气爽大好之日,意欲下山走动走动。这清晨登高观望啊,乍见涂山高耸,萦入云端,不禁心摇神驰,好一阵极目骋驰。一来呢,想来瞻仰睎仰贵派宝地,熏陶些仙气,好回去说嘴,二呢,也是小弟多年未见诸位道友,心之所切,便欲一同叙叙旧谊”。   他说得冠冕堂皇,胡真笑道,“梁掌门欲来涂山,涂山上下随时恭迎,请请请”,她一叠声让进众人,领至十方观,落座看茶,话聊些修真逸事近闻。   一时,守山弟子传报,“禀诸位长老,天蜈帮帮主继晓峰率其帮派前来拜山”。   梁七闻得继晓峰上山,便有几分不悦,只是上得涂山,已然是客,不好十分作色,反客为主,便默不作声,把盏吃茶。   胡真作揖道,“梁掌门,公孙大士,你们稍坐,我去去就来”。梁七笑道,“好说,好说,岂可因咋而失了待客礼数。”。   众人迎至山门,见那继晓峰阔步踏上石阶,倏忽便至眼前,不觉叹服他修为之高,当真世所罕有。   胡真抱拳笑道,“继掌门,光临敞山,当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啊”。   此时,天蜈帮诸弟子皆已上山,个个修为不俗,身泛仙气。他们将继晓峰簇拥当中,齐齐作揖道,“胡长老,客气,客气”,众声齐发,声若洪钟,当真气势博大。   胡真一凛,随即笑道,“来者是客,有请”。   众人一路至十方观,款续宾主之谊。   不时,十几个守山弟子飞报,苍狼派,八爪门,雪蟾派,天蝎派四派掌教率其门人前来拜山。北溟,禀石,幽兰,清荷,逸菊,寒梅等三十二派掌门及门下弟子分八路山门。”   胡真心思惴惴,随即吩咐众人分头迎接。   十方观中,人山人海,被当先而至五大派门人挤得水泄不通。其余三十二派掌门及门人只得在道场落座看茶。诺大的道场,千顷方圆,不时也被占去一半,黑压压头冠耸动,聒噪不堪。   约莫半过时辰,忽闻弟子传报,“蒿山掌门到”。   胡真及诸长老齐出道观,见蒿山掌门欠凑道人率领门下四大长老岳正,岳天远,岳文海,岳霸天及两百名门人已进山门,便上前迎接,“诸位幸临,有请有请。”   岳正冷冷地道,“不请不请。”   胡真一怔,呵呵而笑,“欠凑掌门,前不久,贵我两派发生误会,得你海涵,容我等时日,此次,又不辞跋涉之苦,亲自上山,敞派上下当真汗颜得紧呀。”   欠凑道人道,“哪里,哪里。”他一副和颜悦色,哪像兴师问罪之像,倒弄得涂山弟子莫名其妙,挠头不已,不过,还是拿来座椅茶水。   岳正一挥手道,“不坐,不喝。”蓦见道场黑压压一片,独自已与身后十数名弟子立身,格外显现,格外引人注目,更何况欠凑道人甚有不悦,向自已盯视,不觉脸上微红,一撩衣袍,落座接茶。   胡真,胡霜,胡妍,胡丽齐聚一端,细声商议。胡丽忧急地道,“如今各大派齐聚首,此事该如何处理。”胡霜镇定地道,“依原计划行事。”胡真脸色凝重,“万万不可,你等计划,我自始至终皆不赞成,此等行径不是我等所为,更何况,一旦事情败露,我涂山更无立足之地。”   胡霜急道,“长老,此为权宜之计,望你三思。如若不然,蒿山动问,我等如何应对,难不成直说,‘小鱼儿已被人掳去,尔等下山去吧。’”。   胡真漫步踱走,苦思无计。   胡妍也劝道,“长老,别无它法,只能如此。长老,你要当机立断,快快拿主意,时机稍给即逝,到时后悔不及呢。”   胡霜道,“眼下之计,须快刀斩乱麻,今日涂山生死攸关,稍有不慎,全山覆灭,后果不堪设想。”   胡真苦思再三,终于一摆手。   胡霜知她默许,四人同往天机观。   金钟八击,虎鼓三敲。涂山弟子尽皆聚拢道场,分排站立,三千弟子,虽不及各大派人数之众,却个个灵逸飘动,大有隐隐飞天之感。   岳正早已不耐,独立而起,“涂山听着,俺蒿山弟子岳天,岳眠被涂山弟子路恒所杀,岳江岳枫亦于涂山下落不明,生死难知,今儿上山讨说法。今儿妖界各大派皆作见证,你涂山意欲如何交待,快快放下话来。”   群情躁动,人声喧天。   胡真平摊双掌下压,道一声“肃静。”她本来修为高深,这一声劲力雄浑充沛,虽不甚响亮,却远远传出,声压躁语,修为稍不不足者,皆是耳膜如擂鼓,震之欲破,皆以双手捂耳。   忽闻一声清啸,声震千里,姥姥手携路恒,立于天机观台阶。众人齐齐投目,见她鹤发章颜,各派弟子之中,有不少人只为一睹姥姥真颜,这才上得山来,此时一见,当真心悦拜服,心道,“素闻妖界泰山姥姥法力高超,德盖千古,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若我等有此之日,当真是不虚度此生了”。   在众人自发让出一条宽道之余,姥姥携路恒步入道台。岳正被她威严所迫,嗫嚅道,“姥姥,想必贵我两派结怨,你老人家已然洞晓,你乃妖界北斗,地位无人可追。今儿,我等上山,只为公道,还请姥姥替我等作主”。   路恒,司马玮,贾南风,司马衷被困董靓耳里,均知姥姥身旁小鱼儿实乃幻象,不觉隐隐担忧。   姥姥和蔼笑道,“诸位齐临敞山,如此盛举,当真是千古未有。想当今,六界貌合神离,人心不古。我老太太思想,如若今日大家不为自家那点事而来,而是心怀天下,心系苍生,那当真是天下之福,生灵之幸呐。”   众人听闻,皆是肃然起敬。   姥姥继续道,“路恒乃我重孙,学道不专,不思精业,屡屡扰乱山规。我老太太虽疼惜万分,却也知晓大义”。   她一声暴喝,“执法长老何在”。胡妍,胡丽齐齐站出人群,她继续道,“路恒之罪,罪不可赦,着令你二人挑断他手脚筋,废其毕生修为”。   群情高肃,没想到姥姥大义灭亲之举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只听“哧哧哧哧”四声响,四道光刃闪向路恒四肢,他一声惨叫,软跪在地。胡妍右掌倏抬,按于他灵台穴,精光耀处,路恒全身瘫软,摔扑地面。   岳正张大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大是懊悔,心道,“这小子杀伤人命,如若由蒿山处置,定当大大折磨一翻,方消心头之气,如此一来,未免太过便宜于他”。   欠凑道人冷冷举手抱拳,“姥姥禀公执法,当真令晚辈们肃然起敬,既然如此,我蒿山即刻下山而去”。   忽闻一声娇叱,鼓楼之上,如惊鸿般飞下一人,啸道,“欠凑掌门且慢,我有话说”。   蒿山诸人向那人瞧去,见她身形甫闪,已立在道台边缘,一身黑装,墨巾裹面。欠凑道人且候她有何话说,不料她倒向姥姥道,“姥姥,素闻你以苍生为念,对待众生平等,大慈大悲,为何今儿对待自已重孙,却是如此狠辣,不留半点情面”。   姥姥道,“老太太以身作则,扬善除恶,如有过错,还请阁下不吝指教,老身自当洗耳恭听”。   蒙面人呵呵而笑,“六界之内,但凡有情,既不是圣贤,便不免有情私之欲。姥姥面对自已重孙儿,如此毫不顾惜,想来已是大贤大圣了”。   姥姥笑道,“丫头此话差矣,老身自非圣贤,也难免未有私欲。只是面对重大关节,还能守持一二,不知老身如此说法,可令你满意吗”。   蒙面人道,“不满,不满。素闻姥姥德高望隆,不过只是虚闻,今儿虽然亲见,得到证实,但盛名之下,保不定以一概全,以美遮丑。如此看来,如若姥姥所犯过错,皆会被世人忽略过去,这样很是不公平”。   姥姥笑道,“如此说来,姥姥有犯过错了,当着天下英雄之面,但说无防”。   蒙面人笑道,“以姥姥修为,恐怕我还未揭露出来,便已死在姥姥掌下,成为一缕鬼魂”。   姥姥笑道,“呵呵,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要怎样,我都随你”。   蒙面人喜道,“你等退出两丈开外,容我揭露”。   姥姥一声令下,与诸长老皆退至两丈开外。胡真面色阴晴不定,与诸长老面面相觑,忽觉这蒙面人似曾相识,不知她意欲为何。   蒙面人两手后背,倏的两臂平分,一股灵力抹空,甫收缩回,向瘫倒在地路恒一抹,却哪里是什么姥姥重孙路恒,而是一段人高枫木。   众声哗然,皆料想不到,姥姥竟以替身欺众,隐其情私。群情激愤,皆指责姥姥不该。在各派年轻弟子心目中,这个神圣女巾幗的高岸形象,倏忽渐低不少,不禁叹气连连,只道世事扑朔,真假难驻,如幻梦倒塌,信念崩催。 正文 第九章 名不副实   岳山腾地蹿起,怒火冲冠,大嚷道,“好不要脸的勾当,只当姥姥乃修真前宿,举止令人敬仰,没料我们全被骗了。姥姥竟做出如此欺瞒天下的丑事,当真名不副实”。   涂山诸人皆是汗颜无地,胡真神色尴尬,越众而出,向蒙面人道,“请问阁下是谁”?   蒙面人扯落面巾,赫然便是祝涛。众人皆是一奇,没想涂山长老祝涛竟然倒戈相向,自揭涂山阴谋。有人说,“果真祝涛才令人敬重”,也有人说,“事情恐怕不简单,咱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胡真道,“祝涛,你意欲何为”。   祝涛笑道,“涂山做出此等不光彩之事,简直天人共愤。我祝涛甚觉惶愧,今日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自愿退派,自此与涂山毫无瓜葛”。   欠揍道人冷冷道,“姥姥,今日之事,你作何说”。   姥姥脸色木然,呆立不语。胡妍厉声道,“还细说什么,要打要杀,我奉陪便是”,说着长剑当立,自开战端。   欠凑道人冷讽道,“好哇,竟然仗法欺人,我蒿山也不是孬种,就以法力论是非吧”。   此言一出,胡霜道,“今日之事,势难甘休,好,就以法力论屈直,咱们以四场论输赢,以一对一,如若你蒿山败,请立即下山,如若我涂山输,听凭处置,绝无怨言”。   欠凑道人横眉直轩,向身后道,“谁愿出战”。蒿山十四子齐声诺道,“原听差遣,为蒿山光荣而战,死不足惜”。   欠凑道人不置可否,向岳霸天道,“胡霜乃涂山传法长老,修为不可小觑,你去会会她”。   岳霸天纵身一跃,落于道台,双拳一奉,“愿领高招”。   胡霜一言不发,双臂力振,幻出四尾,惊得在场诸人惊恐连连。各人均知涂山祖师九娘娘曾以九尾大法统一六界,成为一代霸主,九尾一成,上可灭天,下地覆地,历代成为修真恶梦。只是这九尾大法博大精深,万年之内,少有人练成,古往今来,普天之下,也只九娘娘一人练成而已。九娘娘独霸六界之后,终遭众人所忌,以至她化仙之后,其根据地一蹶不振,直至百五十年前,姥姥练成六尾,涂山才再次崛起,成为修真大派,独领妖界。   岳霸天双掌力错,结出万壑松涛大阵,悬浮其上。   胡霜四尾扬扫,一股强劲灵力扑天而起,万株虬松松针被尽数卷起,像亿万支银针,向上疾射。岳霸天堪堪避过。胡霜四尾浮动,越幻越大,越幻越宽广,渐渐席天盖地,毛葺葺狐毛皆如鲜活着,各有灵魂,灵力如丝,如一张巨网,向岳霸有射绕而去。   岳霸天一声暴喝,万壑松涛阵陡地大张,扩大四倍有余。灵力伴着喝声而下,在大阵上萦绕,倏忽间,狂风怒嚎,拂掠松阵,如万里海洋泛起一股丈人高碧涛,向四尾席卷而至。   四尾陡然坚立,如一堵高墙,将碧波挡住。碧波接连撞击,一次比一次凶猛,终于不敌,悉数退却,无影无踪。   岳霸天双唇一撮,一声尖啸,松阵皱起变化。但见千万株苍松蓊蓊郁郁,临风而动,忽的暴发出一阵涛声,一波接一波,愈来愈高昂,台下各派弟子修为稍低者,便忍受不住这渐趋高亢的松涛琴韵,紧捂双耳,盘坐调息。   四尾漫天而舞,狐发摩擦有声,渐渐声音转尖厉,竟与松琴抗衡,不分上下。胡霜冷笑一声,一声清啸,无数狐毛忽地离脱而去,疾射向岳霸天。   岳霸天趋身相避,哪料狐毛针竟然辨物转向,趋向他身后,倏地疾刺而至。他一声痛嚎,背部被毛针一扎,灵力陡散,松琴式被破。他顶背,一股灵力撞出,毛针被振出,背部却有千万个针眼小孔,如筛如网。   岳天远一纵而上,双手乱点,尽封他背上诸穴。抱拳高举道,“蒿山长老岳天远,领教阁下高招”,说时,右腿后趋,左腿前压,仰首一声啸,倏地现出真身,一株千百岁,十人合抱的苍老古松挺拨于道台。   大小无数松枝如人手,齐向狐尾怒卷而出,瞬间将四尾皆数缠绕。四尾愈是挣扎欲脱,愈被缠缚更紧,直至被制,动弹不得。   胡霜一惊,默念咒语,四尾幻作千百只小狐尾,以一对十,将松枝手反束得经脉皆碎。绿色松汗被绞出,瞬间汇成一片汪洋。   岳天远一声哀啸,隐隐透出喜色,灵力一散,无数松皮剥脱而出,萦住松干护绕不止,速度渐迅疾,倏地离体射向胡霜,将她包围其中。   胡霜一惊,忙使狐尾救护,却已不及,松皮阵旋若电闪,松皮你拼我揍,将有碗口大小,形成结界似的屏障,将狐尾挡阻在外。她一惊,双手乱舞,灵力四射,却于事无补,此处被攻破,瞬间便被其它松皮弥补,彼此照应,当真天衣无缝。   岳天远一声冷笑,眼皮一眨,地面绿汁倏地离地而起,悬浮半空,如一条江河,又如一匹深绿缎绸,向胡霜疾裏而过。   伴着一声凄厉惨叫,胡霜被绿汁浸入双眼,落下地面。她一阵惊恐,双手乱摸,双目一时不能视物。   胡妍倏地腾出四尾,蓝焰莹莹,向那松皮阵一甩,百十个大小蓝焰堆齐射而去,一阵“噼噼啪啪”暴响,松皮被烧焦不少,亦有被烧成黑炭,跌落下地。   岳天边一声惊恐,忙不跌收回松皮阵,自裹其身,眼皮又一眨,松汁阵倏地暴散,如沙珠般,向蓝焰疾冲,两下相撞,松汁珠皆被蒸发不见。他眼皮一连两眨,松汁珠凝汇成茶杯大小,极速撞向蓝焰堆。   饶是如此,松汁还是被蓝焰蒸发干净。   胡妍四尾搅扰,数十团蓝焰向岳远天疾冲而至,他树大根深,终因躲避不及,被烧得拔地而起,闪在半空,现回人身,眉毛嗞嗞乱响,被烧去半边,这还犹可,更厉害的是,他被焚得全身肌肤流脓,滴泄一地。   岳文海大喝一声,纵跳上道台,知她蓝焰是蒿山克星,便抖出一柄青钢剑,步踏八方之位,以蒿山松枝手幻出六十四把钢剑,舞成一张大网,扑天盖地裘卷而去。   胡妍倏地收回狐尾,抽出拂尘,银丝暴散而出,分取钢剑。两下一交锋,钢剑被束捆不少。她灵力大涨,以丝传导,银丝倏如人发,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六十四柄子剑终于被滞,叮当一阵乱响,跌落一地。岳文海脸色惨变,手中母剑舞动,欲重祭子剑,无奈胡妍拂尘卷至,缠缚住母剑剑柄。他慌急撒手,母剑脱去,被拂尘卷住乱撞,火花四溅,已然面目全非。   岳正呵呵冷笑道,“涂山绝技,果然名不虚传,岳正领教”,话罢,右脚一跺,便消遁身形。   胡妍拂尘前举,凝视不动。蓦见拂尘丝上下跳动,众人皆是一惊,不解何故。待拂尘丝完全静止时,忽闻地底传来一声嚎吼,“我的头,好痛啊”。   不少深知究竟者皆大笑起来。原来岳正以地遁之术欲趋近胡妍,忽施暗裘,不料道场之下不乏坚石,料是他不幸撞上,这才大声呼痛。   “唿啦”一声响,道台上掀起无数沙石,岳正跃在半空,如雄鹰展翅,探爪下翔。   胡妍震出长剑,操执右手,斜剑上撩。岳正手爪忽闪,幻作一根松桠,像剑身绕缚而出。长剑抖得两抖,终于断作数截。胡妍一惊,灵力催迫,半截断剑倏涨,长出三尺长灵剑。   岳正眼见突变,忙撤松手,已然不及,被剑气碰着,散落不少。他右臂痛得连摔,上面像被凌迟过一般,七八块皮肉不见,深见白骨。   原来修真界比斗,以真身相斗,法力虽会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万事阴阳相辅,有其利,必有其弊。以真身斗法坏处便是,如若受伤,较起人身,只重不轻。   胡真朗声笑道,“比法结束,欠凑掌门,此场比试,结果已见分晓,你们可服麽”。   欠凑道人大是来气,心道,“你涂山忒欺人太甚,其先杀死我蒿山弟子,如今竟以法力威逼于我等。如此情况,还问我们服也不服。天下岂有此理。”   蒿山四大长老也是气恼非常,只因大败亏输,无颜久留,便欲下山。继晓峰朗声大笑,“蒿山诸位道友,欲要下山,何必急在一时,容我继某不才,说上几句”。   蒿山诸人不知他欲道些什么,但知他此次大发修真贴,联合各派上山,虽未经过本派允许,其宗旨却是为蒿山讨说法,不免皆转身相候。   继晓峰道,“胡真长老,请听我一言。普天之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们虽败退蒿山,但此祸实由你们涂山所开。如若日后我等行走修真,皆防效你涂山今日之举,杀死人命,然后与其家属比斗,以逃罪责。如此一来,天下岂不要大乱麽”。   胡真沉吟道,“你道如何”。   继晓峰斩钉截铁地道,“交出路恒,否则……”。   胡真道,“否则怎么样”?   继晓峰嘿嘿大笑道,“你涂山虽厉害,如若我妖界各派群起攻之,料你们也讨不着好去”。   胡真一凛,知他所言非虚,终于一咬牙,道,“实不相瞒,路恒已被人掳劫而去,如今下落不明”。   此言一出,蒿山大躁,众人起哄道,“岂有此理,那日路恒杀人,我等要说法,道是待姥姥出关,再与说法的是你。如今,姥姥已出关,道路恒失踪也是你。你说话反复无常,毫无道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所言是实,现何况路恒由你涂山所失,其咎在你等”。   继晓峰哈哈大笑,平臂压下众声,“诸位稍安勿躁。我妖界素来同气连枝,如今涂山犯下此事,终须了断。想必路恒失踪之事,胡真长老所言非虚。如若大家信得过继某,由我为和事佬,解了两家纷争,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解嘛,大家意欲如何”。 正文 第十章 慷慨   他振臂一呼,众人齐应。   胡真道,“既然继掌门愿意如解两家纷争,如此甚好,不知欠凑道兄其意如何”。   欠凑道人道,“我并无异意”。   继晓峰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听闻奔雷神诀终落涂山,如此宝贝,终现天日,当真是修真福祉。我辈皆是修道之人,自来对宝诀敬若神明,大家皆欲一看,以了毕生宿愿。如若涂山不自吝惜,拿来与我等一睹,有福大家同享,凭着这份慷慨之心,还有什么怨结化除不了的呢”。   此言一出,众议纷纭,一些有名望地位之人皆知继晓峰此话虽冠冕堂皇,其意不外乎觊觎宝诀,只是大家都欲一窥宝诀,谁还有异议呢。   欠凑道人心愤不已,心道,“好你个继晓峰,早知你不怀好意,道什么替两派和解,原来却是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只是如此一来,涂山果真舍爱亮诀,倒不失为替本派出一口恶气”。   继晓峰见众人皆无议意,大喜道,“胡真长老,你意下如何。不就区区一部经诀麽”。   胡真为难道,“继掌门此话差矣,想那奔雷诀乃董大朋之物,非归涂山所有。继掌门口口声声道我涂山已得此诀,当真辱我涂山太甚,想涂山堂堂大派,岂可做出如此强抢人物之事。”   继晓峰干笑道,“胡真长老,你如此道来,虽非不无道理,但仅凭你红嘴白牙,自说自道,叫我等如何相信”。   胡真道,“信不信由你等,我涂山没拿便是没拿”。   继晓峰道,“既然如此,那请董大朋出来相告,我等也好确信无此一事”。   胡真道,“董大朋身怀况世绝宝,蓦然现身,实属不周。况且他乃涂山贵宾,我等岂有强约之理”。   继晓峰道,“董大朋乃涂山贵宾,也只是由你胡真长老嘴里道出,真实情况如何,我等并不知晓,还是请他出来一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他若有些委屈,也不至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胡霜大怒,啸道,“继晓峰,你算什么东西,什么委屈,你不若直说我们囚禁了他,何必拐弯抹角,有失英雄行径”。   继晓峰脸色铁青,干咳两声。祝涛脆笑道,“想必你们不愿拿出宝诀一瞧喽,那也好办,蒿山被欺,我等皆是修真中人,绝不会袖手旁观,这帐该怎么算,划下道来吧”。   情势倏的紧张,剑拔弩张。   祝涛久久盯住姥姥不放,觉她甚是奇怪,似与往日大不相同,其中究竟,却难知晓。眼见战端又起,姥姥却是镇定若常,纹丝不动,不觉心中发毛。一时计议已定,心道,“须先寻几个替死鬼,以消耗姥姥法力,然后乘机捺住姥姥,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胡丽长剑当立,道一声,“谁上来”?   祝涛笑道,“哟,又出来一位一等一的高手。欠凑道人,想必贵派最欲讨说法,你们派一位上吧”。   欠凑道人瞅瞅身后,见四大长老各负重伤,不堪再战,不禁为难,欲自已出手。不料祝涛制止道,“欠凑道长,不可,你乃堂堂一派之长,上前较法,岂不自失身份。”   欠凑道人冷笑道,“那待如何”。   祝涛笑道,“如果由你出场,涂山需姥姥相对,才不至辱没你蒿山威名”。   欠凑道人脸色蜡黄,咬牙切齿暗恨,心道,“谁不知姥姥法力高超,罕逢敌手,如若各派联合出击,恐怕尚能斗个平手。你让我一人与姥姥对法,岂不是让我送死麽”。   恨归恨,欠凑道人良久未想出如何应对,道场上早就沸沸扬扬,“快出手,快出手,难道怕姥姥了麽”。这些皆是平素喜滋事生非之辈,眼前有好戏看,岂不等得心焦。   欠凑道人脸面无光,青绿青绿,沉吟不止。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道,“拼了”。平步登上道台,微一躬身,“姥姥,事已至此,请指教”。   胡真一阵慌急,胡霜,胡妍,胡丽也是脸色大变,只是瞬间便即恢复常态。台下有些眼尖目锐之人虽瞧出异样,却也猜测不出何故。   胡真道,“姥姥久未出手,还是我来陪欠凑掌门过过几招吧”。台下一阵哗然,“跟姥姥比,跟姥姥比,这算什么,涂山也太瞧不起人了”。   欠凑道人气得脸发黄,喝一声,“退开”,蓦地灵贯双臂,向姥姥疾冲而去。胡真大急,拂尘疾扫,荡向他左臂。欠凑道人被劲气一逼,双臂偏斜,抓向姥姥左肩。胡真奔上相救,已然不及。他一掌抓落,没承想姥姥竟避之不过。   众人皆是惊诧,脑海里升起斗大问号,“姥姥斗不过欠凑道人”。伴着一阵涛天哗叫,姥姥化作一段枫木,竟是又是一具替身。   欠凑道人只道自已已然身死,身赴阴界,不料被众声惊醒,才知尚且活着,瞅着台上一具枫木,良久反应不过来,待听得祝涛一语,这才明悟。   祝涛大叫道,“什么嘛,又是一段枫木替身。涂山搞什么搞哇,连姥姥都替身,简直将我们当猴儿耍弄嘛”。   台下纷纷指责,指责涂山处事太过荒唐,一时间,谩骂不绝于耳,越骂越气愤,越骂越难听。   不知谁一声大喝,“还计较什么,如此被戏弄,杀呀”,台下立时陷入混乱,场面失控。也不知是哪一派哪一个脾气火暴的小道人一刀吹翻了一个涂山弟子,随即被涂山弟子刺死。倏忽间,乱斗开始,道场瞬间变成修罗地狱,互相残杀。   血肉横飞,杀声震天。各派相处甚近,有人兵刃尚未拔出,便身首异处。终于,各派拉开距离,皆以背对背,边守边杀。   为何如此,不是涂山与各大派拼杀麽。呵呵,各位看官,容我细细道来。身在修真,岂能都和平共处,少不了恩怨纠葛。三十九派之间,不乏为夺宝经,美人,地盘而互相结怨,如此大好混乱时机,他们乐得多杀伤,削弱对方势力,当然,最好是铲除干净,反正如此好的修罗场,只要你有本事,想杀谁,想杀多少,事后,绝不会有人寻你麻烦,向你寻仇。混乱嘛,混乱就是最好的借口,混乱就是最好的战机。待混乱结束,涂山自会充当替罪羔羊,任你如何火眼金睛,任你大多的事实为依据,都是白搭。   终于,涂山诸长老皆被制伏,与众弟子皆被围于道台之上。胡真眼观双方死伤过半,尸血飘橹,道场之上,尸已垒山,血腥浓稠,风吹不散,不禁老泪纵横,捶胸顿足,“造孽呀,造孽。”   各派中感情深厚的一些道众,见至亲惨死,皆是怒气勃发,对涂山弟子拳打足踢,百般凌虐,以期出得愤气,再行杀死。更有一些道人在本派中地位低下,常受欺凌,此时见涂山被束,也是大施拳足,以期发泄平时所受怨气。   继晓峰暴喝道,“你们做什么”。这一声唬吓,果然威严十足。众人皆怔怔退下,不敢对目而视。各派掌门及长老甚是感激继晓峰,在他们眼中,涂山素以德望著称于修真,此时伦为阶下囚,也是命数使然,想她们一身修为,却沦落于斯,当真于心不忍。   继晓峰颇感为难,他极想将涂山一网扫尽,斩灭除根,可姥姥在何处,这个疑问使他缩手缩脚,不敢放胆去做。倏忽,他竟然点后悔刚才一声喝,如若不加阻止,或许能激出姥姥,到时群起而攻之,不愁拿不下姥姥。   各派皆受继晓峰邀请,上得涂山,当然其中不乏受挟迫上山,如今见他这等气势,心中早已推他为盟主,此时见他不发一言,无一人敢擅自处决涂山一人。   寒梅派一位本性好色弟子,见涂山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赛过天仙,此时被束,只喜得心痒难挠。他趁不意,一双手向涂山女弟子身上乱摸,这里挠挠,那里抓抓。这一折腾,倒勾起内火,色心大起,自以为众人不能瞧见,竟将一双手从那女弟子领口塞入。终于,那女弟子气愤不过,一刀剁了他的双手,痛得他哀嚎在地。   众人见此,心头之火腾地蹿起,心道,“好你涂山派,身已被束,还敢呈凶。几名嗜杀弟子更是借此为由,胆直气壮的挥舞着大刀,切西瓜砍菜般狂杀。   余人偷瞄继晓峰,见他睁一眼,闭一眼,心下大宽,闯进人群,大肆巴杀。   胡真双眼布满血丝,一个个弟子如俎上渔肉,任人宰割,一个个惨死在自已眼前,叫她如何不五内俱催,只是受制于人,又能如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自已一手调教下长大的孩子,十多年的心血一日付诸东流,当真如一张悲凉的网乱罩下来,冷得她浑身颤栗。   继晓峰又一声暴喝,罪孽开始停止,停得七零八落。众人均不解他何以如此。他有他的考虑,姥姥不现身,始终如芒在背,如硬在喉,令人担忧。如此坐等倒不如制造机会,令她自已现身。他冷冷一笑,从弟子手中接过一把长剑,搁至胡真肩脖上,“胡真长老,此事实怪你涂山处理不周,如今各派伤亡惨重,我势必要给大家一个交待,继某这里辣手无情,可勿见怪。”   胡真缓缓闭上眼,一颗泪珠滑落。   继晓峰将心一横,一剑砍落。   “哧”一声响,众声齐呼。这一剑,胡真好端端的毫发无损,这一剑,继晓峰左臂却被划破一道伤口。这一剑,好不奇怪。   继晓峰瞅着胡真身后的女子,一脸惊诧,他越瞅越疑,越疑越惊,终于倒退两步,他瞅得清楚,适才长剑砍落,倏被之女娃两指轻击,剑身反弹,饶是自已卸力却躲避不过,以至于受伤。   胡真及三位长老皆是惊疑不止,皆没料得她修为竟至如厮,当真罕事。胡霜喜道,“南风,你你,你未受伤吧。”这女子便是幻身贾南风的董靓,她摇摇头一立而直,冷笑道,“涂山圣地,被尔等血染,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这一句,气势十足,众人骇然,继晓峰也是一怔,心道,“这女娃当真邪门得紧,如此小小年纪,修为竟不在自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