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残阳红如血,碧柳绿如茵。几抹爱痕纷纷过,镜里伊人容颜折。一阙爱恨千万里,醉在难舍中,更念尔一诺。 苑碧棠的发丝凌乱地散落着,分明,不是她自己愿意变成这样子的。 她的心终究还是零散地碎成了片片伤痕,一点,没有可以重新拼凑成完璧的可能。 她是真的没有做出任何害人之举,纵然夫君再厌烦,又怎可以如此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待她如奴徒,伤了她一直还爱慕他的心。 暖风袭过,翩翩柳叶飞落在她散乱的青丝之上,成了自然的发装,也可怜苑碧棠不受装束的黑发,已然,乱了 “跪下!” 一声呵斥,吓得苑碧棠浑身一颤抖,那两片细长的柳叶从头顶滑落,如同它们定落在她头上之前一般。 苑碧棠只觉得浑身早已濡软,他让她跪下,她便跪下了。 只是,她这样听话的照做,好像还能让他满意。 他忿然迈步,走到苑碧棠面前,俯身对她说:“我叫你跪倒夙沙溪儿的床榻前。”他的语气,宛然没有刚才呵厉的感觉,反而淡然了几许。在苑碧棠的心里,有夙沙溪儿的地方,就有他伟岸的身姿;说起夙沙溪儿的言语,就有温柔可亲的嗓音和语调。 这些,都是她苑碧棠无遇,更无求的难得。 苑碧棠缓缓抬头,终对上了他一双早已猩红的眼眸。血丝清晰,丝丝条痕都是他恨她的有力证明! 他就是让她看着她,让她明白他,此刻的他,再不会有一点的怜惜,就算她医治好了夙沙溪儿的病症,但,她同样毁了夙沙溪儿! 他大力地扯过苑碧棠一只瘦弱的手臂,苑碧棠几乎是滑跪着到了夙沙溪儿的卧榻前。他好狠,就连到了门槛之前都不让她起身跨过,硬生生地将那软弱的身躯拽进了屋去。 生疼,自膝盖窜升到心坎。苑碧棠右腿的膝盖在方才,咯噔一声撞到了硬邦邦的门槛上。 嘶-- 苑碧棠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是她早已气若游丝,那声音不足以让任何人听到,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才听得到。 他不顾及她的感受,不在乎她的疼痛。 她的右腿在不停地微微颤抖,膝盖上的骨头是不是都要碎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总是他给她的残忍。 “苑、碧、棠,本王要你给溪儿道歉,诚心诚意的道歉!”他咬着牙缝,一字一句的对苑碧棠说,他的心肺努力克制随时有可能爆。发的怒火。 苑碧棠忍着疼痛,她讨厌自己对他还有着不舍的情怀。有一种藕断丝连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夙沙溪儿的事情,何来她需要给夙沙溪儿道歉?想要和他辩白澄清,但下一秒,就输给了他厌恶的神情。 罢了,今日恐怕就是他们和离之日了,再辩白都没用了。 苑碧棠的双臂从身侧移到跪着的双腿前,努力撑住地面,缓缓屈身而跪,泣颤着柔声道:“溪儿,对不起……” 她背负了他给她的屈辱和误会,这样,他就满意了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墨台勋,你若不爱我,何不在最初之时推却那场让我失心的婚缘?也免了我早已干涩枯涸的泪眼…… 一国王爷的婚缘之事,扯及四个人的爱恋,两个国的战争。一切,都由一个叫做苑碧棠的女子而起。 靖夏与南迁,两个财物富足的国都,然若论兵力,南迁尚不及靖夏。 正文 第1章大婚之日 深秋,夜晚有风吹过,微凉。树影婆娑,零零落落的叶子飘然于树与地之间,一片又一片,孤单的,正像极了厢房内正乖巧坐着的她--苑碧棠。 凝溪阁内,苑碧棠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缘,她身上的喜服,红的耀眼,整间阁内,整座院内,都是喜庆的红色。 今夜,是她苑碧棠的大婚之日,虽然周身的环境营造了成婚的唯美氛围,却少了另一位主角到场,她的夫君,靖夏国国都的慕王爷,还没有进这红艳艳的新婚之房。而少了他,饶是新娘装扮再美丽,也只是无人欣赏的孤女一人。 苑碧棠静静地坐着,这么安静的房间,安静的让她都有些害怕了。 终于,她还是坐不住了,葱白素手缓缓抬起,将头上的红绸盖头稍稍撩起,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海洋,却空无一人。 妆好的眉梢微微蹙了那么几许,澄澈的水眸恍然变得黯淡,玫红的樱唇,也不自觉地瞧瞧向下弯了一些,所有的脸容变换,无一不表现出女子的淡淡哀伤。 王爷他,今晚当真不打算来这凝溪阁安置了吗?当真是不打算与她……圆房了吗……? 苑碧棠如是这般地想着。与人成婚,却不能圆房,对一个女子来说,有着多么大的冲击力,让靖夏内的臣民得知后,定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的! 她越是这样想,越是黯然神伤,还有点无法自拔了,她苑碧棠,就这么惹他嫌弃吗? 嘭-- 苑碧棠正愣神儿的时候,这木门,就这样在一声巨响中被拍开了。 来人同样一身鲜红的喜服,与苑碧棠身上的服装般配无二。 他,正是她今夜的成婚对象,靖夏国内年轻英武的慕王爷--墨台勋。 “……勋……”苑碧棠保持着自我掀开盖头的姿势,樱红的小嘴儿微微成了圆形,轻轻唤了他一声,叫的让人怜惜。有些激动,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墨台勋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早知道,就不要掀开盖头了。 墨台勋淡漠地冷哼一声,不屑的态度让苑碧棠立马心寒了。 他随意把厢房的门关上,抬着慵懒的步子走进屋来,靠近了苑碧棠。 苑碧棠随着墨台勋的靠近,扬高了眼神,看着墨台勋清俊的脸庞。 “自己把盖头掀完了?”墨台勋戏谑地问苑碧棠。 “我……”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等他等的太久,她闷坏了,所以才掀开的。她想说,她并不是不耐烦的……但却无从开口,她,有些怕了他。 “自己掀开最好,本王懒得帮你这女人掀开这块破布。”墨台勋说道。 破、破布? 苑碧棠惊呆于这两个字眼。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是他们成婚的盖头啊,掀开了之后,他们就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啊!可是,这带有漂亮图案的红色绸布,竟成了墨台勋口中的“破布”! “怎么?不愿承认你头顶上的东西是块破布么?”墨台勋无情地说着,一点不在意苑碧棠的感受。 他不会知道,现在苑碧棠的心里,比被人刺一刀还要痛,痛得那么透彻! 墨台勋上手,把苑碧棠掀开一半的盖头扯了下去,随意扔到了一边,扔到了他们的脚下,还有红毯的地上。 苑碧棠的眼神追随着盖头落到地上,心儿,随之碎了。 瞬间,她的眼眶红了起来,眼底的液滴冲击般的凝聚,差一点,就倾盆而泻。 墨台勋上手,一只大手捏着苑碧棠娇丽的小下巴,狠狠往上一提,让这个娇柔的温婉女子被迫和自己的视线持平,他要把有些话,在今晚清楚地说出。 苑碧棠吃痛,额头狠狠地被扬起,这男人的力道之大,差点把她的脖子扭到。 本该延流下两串温热的清泪,此刻却只掉下一串,断断续续,晶莹剔透,滑过她妍丽的妆颜,滴到了墨台勋的食指指腹上。 “哭了?”冷郁的问话,不带一点温度,冰寒了碧棠尚还柔暖的心房。 下意识地轻轻摇头,不怎么舒服的感觉。只求另一边的泪水,可别再掉下来了。满心想的都是--王爷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样娇气的软弱样子? “苑碧棠,就算你想用眼泪让本王心软,也是永远都不可能的,本王对你,这辈子,都只会陌生和厌恶,你休想让本王对你产生一点好感,一辈子都不可能!”墨台勋说的坚定有力,仿佛这一辈子就真的会永远恨极了苑碧棠。 “勋……你……” “住口!本王什么时候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他声音从低沉提高到气愤之音,足足让苑碧棠的心脏微微地颤抖。“喊王爷,本王的名字,只有溪儿才能叫,你不过是个妾,记住了你自己的身份。” “王爷……”终还是抵不过墨台勋的一番言辞。 果然的,她这辈子,永远都别想让墨台勋亲近了。 墨台勋不理会苑碧棠的呼唤,捏着她下巴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他说:“苑碧棠,你知道你这阁院的名字为何称作‘凝溪阁’么?” 苑碧棠摇摇头,没说一句话。 “这是本王特地为你造选的名字,这‘溪’字,代表溪儿,本王要你记住,纵使你人已经在了我这慕王府,但是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该懂得你是溪儿脚下的人,本王能娶你,是有溪儿的牺牲的,若不是她成全,你哪里享受的了这般荣华富贵?”墨台勋看着苑碧棠的样子,心中一点不觉这女子多么的楚楚可怜,在他的心中,苑碧棠就是个破坏别人幸福的恶女子。 “你听好了,本王不会动你一丝一发,你将溪儿的病症治好后,我们就和离,本王不会限制你以后的自由的,这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你最好能彻悟。还有……” 这时,墨台勋俯下身,他颀长又伟岸的身躯就这样弯了下来,凑到了苑碧棠的身边,而他的头,则是歪到了苑碧棠的耳旁。 胭脂香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松木香。 苑碧棠爱极了墨台勋身上这股青松木的味道,从她那日在朝殿上见到他起的那一刻,从她第一次最近距离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就深深的爱上了墨台勋,连带着他身上松木味道,也深深地爱上了。 可是,墨台勋的态度,从没有松木香的柔和,反而是人与人之间难言的不亲和。 “本王对你这个女人,还没有太了解,不过你听着,你要是敢耍心思对溪儿图谋不轨,你的下场,可不会太好……不要妄想着在本王面前卖弄,因为本王看不上你这样费尽心思嫁入王府的女人……”他的唇角邪肆地往一边勾起。 墨台勋满意的看到苑碧棠圆睁的杏眸,纵使这女人的眼眸再美丽,在他眼里、心里,都只是骗人的外表而已! 苑碧棠是吃惊了,她的心狠狠地抽痛,没想到,她在王爷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嫁入王府的卑贱女人! 眼神几近空洞,瞳孔迅速收缩,她看着对面桌台上的嫣红喜烛,那些代表美好和永恒的红色,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凝皱到一起,分不清是水雾还是模糊…… 苑碧棠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本美好的新婚夜,她该保持着原本冷静的心态面对一切,到现在只剩心酸与苦楚,她难过,想回到师娘身边寻求一个拥抱,就是这样了。 墨台勋不理会苑碧棠的伤心,继续冷漠地说:“本王没有喝酒,今夜说出来的话并非酒后醉言,你聪明一点。至于圆房的事……”墨台勋环顾了整间卧房,冷笑一声,道:“自然是不可能。溪儿还在等我,你自便。” 他说完后,不带一点留恋地离开了凝溪阁。 又是“嘭”的一声,如他来之时的声势,吓的苑碧棠再是一哆嗦。 她白皙的纤纤素手捂住左边的胸口,咚咚地跳,却是每跳一疼。 他来过了,却是无情的指责和忠告,不带一点怜惜。 刚刚还僵直的脊背,在这一秒软瘫。 她本是为师娘所嘱,来到这靖夏国都内,为当今圣上的女儿夙沙溪儿治愈病症的,后来圣上一道圣旨,将她指婚于墨台勋。要知道,墨台勋已有娇妻,就是这靖夏的公主夙沙溪儿,他们已成婚半载,却无子嗣。宫院内的御医说许是公主身体较弱,不易受孕的缘故。 年岁较长的裕王爷多日前游走于江南一带,恰路过靖夏南端的灵泉山附近,听说那里有一片茶田,由于有灵泉泉水的灌溉,所以就连生长出的茶叶都带着灵性。饮及此茶,有病则可医治,无病则可保健。裕王爷早就听闻溪儿公主身体微恙,所以将此茶及种茶之人一并带回了大殿之内,希望能够治好溪儿的病症。 种茶之人本是苑碧棠的师娘,人称宁霄,她嘱托了徒儿苑碧棠来到了北上国都为公主治愈病症。 谁想,当日慕王爷就站在溪儿的身旁,她只此那一面之缘,却有一眼万年的爱恋产生了。 那日,本是倾于活泼的碧棠竟也无意之中有了莞尔一笑,她红了脸,因为看到墨台勋英武的脸庞与伟岸的身躯。 靖夏的帝王夙沙权看出苑碧棠的心思,竟与溪儿和墨台勋商量着将苑碧棠指婚进慕王府,为墨台勋做妾。一来,苑碧棠能够日日与溪儿相见,可以更好地为她治愈;二来,就算是对平平民女的一番赏赐,能够嫁给靖夏最年轻有为的慕王爷,是别的女人求之不得的。 可墨台勋爱极了夙沙溪儿,初时,怎也不同意夙沙权的想法,他对溪儿承诺过,今生今世,妻子只她一人。然,溪儿已看出苑碧棠对自己夫君的一片温情,加之以她性情柔婉,纵然有醋意微生,却还是对墨台勋说,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王爷娶妾,再正常不过。 墨台勋知道,溪儿的心里早已难过,便暗自发誓,即便娶了苑碧棠,绝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感。 而且,当圣旨颁布的那一刻,苑碧棠竟无一句推脱的言词,欣然地接受了圣旨,这更让墨台勋恼火,认定了这个叫做苑碧棠的女人同那些妄想攀他上身的女人一样,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卑贱女!于是更无好感而言,更多的就是厌恶。 可他怎知道,苑碧棠只是想候在心爱人的身边,不求那人对自己多么的痴情温柔。她清楚墨台勋与溪儿的公主的关系,但是爱情这个东西一旦迸发,任谁也拦不住一颗痴迷到永久的心。她也不为光鲜的珠宝首饰而来,只是纯粹地爱着墨台勋罢了。 正文 第2章独守空房 苑碧棠本以为,就算自己再怎么不讨王爷心喜,但论及今夜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怎么说,也该留点情面的吧,就算是装一装也好啊…… 原来,不爱就是不爱,厌烦就是厌烦,怜香惜玉的说法都是骗人的! 她黛眉凝紧,捂着嘴鼻,哑然哭了,泪水簌簌地滑过面庞,最终湿了她红艳艳的婚服。 不知何时,鸠兰已经来到了苑碧棠的面前。 “棠姑娘……鸠兰为您更衣了……” 听闻,苑碧棠渐渐缓息了啜泣,好一会儿,才平稳了呼吸。 鸠兰看苑碧棠的妆颜都花了,善良的心,随着可怜起这个刚刚嫁给王爷的年轻女子。 “鸠兰,日后,你会不会和王爷一样讨厌我?”苑碧棠红着杏眸问鸠兰。 鸠兰摇摇头,说道:“怎么会,鸠兰知道棠姑娘心地善良……棠姑娘你可不要多想,王爷其实人很好的……”作为一个小丫鬟,自然要为自家王爷说好话了,王爷也的确很好啊,他待溪儿公主的样子,慕王府外的人自然不知道,可是他们这些下人可都是生活在慕王府的,每日都看的很清楚。 只是,鸠兰也为苑碧棠叫苦,恐怕棠姑娘永远也得不到王爷的宠爱吧,王爷与公主这么相爱,各路的富家女子都心肝情愿地为他做妾,他却一个都没有娶回来过,棠姑娘已经算是一个例外了,一次例外而已,可没有次次例外的呀,所以鸠兰觉得,大概棠姑娘她,以后会过的很孤单,这凝溪阁,也会分外冷清吧…… 苑碧棠摇摇头,自我冷嘲苦笑,伤心的很。 那夜,对面厢房内,墨台勋紧紧地拥着夙沙溪儿。他身上的一身喜服早已脱去,换上了平常的装束,仿若今夜的他不曾成亲,没有新的娇娘等待他的宠幸。 虽然,溪儿也是紧紧地搂着墨台勋的,可是,她还是说道:“勋,这样不好……棠儿姑娘还在对面等你,你还是……回去她那边吧……”同为女人,溪儿怎会不了解现在苑碧棠的心,婚夜没有夫君的陪伴,哪有这么冷清的新婚之夜了? 墨台勋轻轻吻了溪儿的额头,“不必管她,我已经将她娶进门了,剩下的事,与我无关。” 他说的冷漠决绝,就连夙沙溪儿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一次寒颤。她从未见到过这样冷漠的墨台勋。 苑碧棠一个人蜷在床角,空荡荡的大床,只有她一个人,另一边的床位被铺的好好的,痴心地等待墨台勋回来,却也自知,他根本不可能来的。 两边厢房,一边,温暖荡然犹存,一边,冷清细水长流。苑碧棠的婚夜,只有她的几行清泪陪伴,黑暗之中,没有得到一点安全感。 初露晨朝,深秋的早上,丝丝凉意拂过肌肤,不由得让人往暖暖的被窝中蜷一蜷缩。 苑碧棠被这冷意惊扰,缓缓睁开那双惺忪的美眸,红色的帐连依旧在,身旁的床位也依旧空空如也。她想,若是王爷他在的话,身边一定会多很多温暖的。 只可惜,王爷此刻,大概正搂着溪儿公主熟睡吧。 苑碧棠没落的眼神掠过丝绒被,青丝从肩滑落,有说不出的美意,可她的心里,却是凄惨的美,与她的表面,一点不相融洽。 拉开被子,欲意起床,面对今天该面对的。 可真冷啊,苑碧棠环抱着双臂,去寻件厚一些的衣物御寒。她看到橱柜中,那身昨晚的穿着的喜服,已经被鸠兰整齐的码放好了,叠的不留褶痕。 她忽然笑了一下,右边脸颊的梨涡浅浅陷下,可爱至极。纤白的素手轻轻抚上那衣身,那件喜服,像是珍藏了多年的宝贝,让苑碧棠爱不释手。 只是,她的这件喜服,少了配对的另一件,就仿佛她身边,真正少了墨台勋。 苑碧棠的笑意,被忧伤所替,小手仍旧抚摸着质感优厚的喜服,她想把王爷的那件喜服拿过来,与眼前的这一身放在一起。 她骗着自己,认为两件喜服叠在一起了,心里就会稍稍好一些。 门外传来鸠兰的声音,“二夫人,您醒了吗?” 苑碧棠的思绪回转过来,应声道:“醒了。” “那鸠兰进门来了。” “好。” 鸠兰托着水盆,笑盈盈地准备服侍她。 洗漱过后,苑碧棠挑选了一套淡粉色的裙装。 “鸠兰,我穿这一身,可还好?”苑碧棠抚摸着胸前的第一个扣子,照着镜子问鸠兰。一心想着,要穿的好看些,这样,王爷说不定就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 鸠兰听后,往苑碧棠所在的地方瞧去,镜中的主子,当真是致美极了!黛眉浅淡,眼眸澈丽,形如一颗杏仁,有密长轻弯的睫羽为之做装饰,可谓眉清目秀。此时,苑碧棠不经意地偏了偏头,鸠兰又看到她挺立的小俏鼻,樱红的小嘴微微带一点笑意,棠姑娘简直是丽质天成,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够生出这般女子来?淡淡妆颜,更是倾城的美!她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位美丽的主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夫人,您……简直美极了……”鸠兰发自内心地感慨着,但言词微少,只好用这样简陋的话语表达。 “是吗……”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打扮,苑碧棠在心里自我质问。 “是啊夫人,您要自信一点嘛……”虽然与这个二夫人结实的时间还比较短暂,但是平心而论,鸠兰还是觉得眼前的女子要比王妃还好看,王妃不比二夫人,她喜稍重的浓妆,但怎样看,都还是二夫人更亮丽一些,也许两位主子把妆容都卸下后,就能真正看出一二了。可是这些话,鸠兰却不能也不敢说出口来。 苑碧棠转过身,看着鸠兰,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走吧,去用早膳。” “是。” 推开房门,虽有些冷意,但有阳光的照射,苑碧棠的心情也就好些了。 往餐房走去,迎面,碰到了墨台勋,以及,溪儿公主! 苑碧棠的脚下,突然打了一下软,见到心念的王爷,本该高兴,就算昨晚他那样对待自己,她都可以当做无所谓,可是却看到了他和公主一起从闺房中走出来,于是,她的心里,那种难以自制的悲伤,连带着昨晚的那股难过,都涌了出来。 本就不该计较的不是吗?为什么看到他们,心里,还是这么的不情愿。 与此同时,墨台勋和夙沙溪儿同样看到了苑碧棠。 墨台勋的锐眸,在看到苑碧棠的那一刻,显得更加犀利了,就好像她是他从未见过的、最令人讨厌的人。 苑碧棠着实被墨台勋这样的注视给吓到了,迅速的垂下眼帘。 他不给她一点温柔的机会,她的温柔,只留给自己,留给王府中上上下下的仆人们! 到了膳房,苑碧棠首先给墨台勋和溪儿行礼,“王爷、王妃早安。” 墨台勋一句话没说,想要揽着溪儿一同进入房间内。 溪儿没有那样做,她温和的抬起苑碧棠行礼的手臂,说:“棠姑娘早安,以后就是自家姐妹了,论年龄,棠姑娘还比溪儿大上半岁,该叫你姐姐才是。” “棠儿不敢当,王妃的身份,才最是尊贵……” “好了,我们不要站在门口说话了,进来用膳吧。” “是。” 入座后,苑碧棠小口抿着热粥,余光瞥向墨台勋的一方,他不曾看过自己,倒是手上,一直在为溪儿夹着小菜,他的那份柔情,全都倾注给溪儿,仿佛她苑碧棠,就是个不存在的空气。 她的心儿被狠狠的戳痛,不知该用什么来缓解。 小手将粥勺紧了几分,不再看向墨台勋。 她的小无奈和小自卑都入了墨台勋的眼,可是,他就是不多说什么,对这个女人,他没办法待她像待普通的女人的一样。他狠了心,依旧只顾着溪儿,不理会苑碧棠。 每日,墨台勋要去宫内上早朝,留溪儿和苑碧棠在府中。苑碧棠按照她的职责,为溪儿医治不孕的病症。 溪儿倚靠在锦荣的床榻上,纤细的手放在床榻上的小桌上,筋脉清晰,这上,又有另一双纤细的小手,是苑碧棠的。她正为溪儿把着脉搏。 厢房外的世界静静的,偶有几片秋叶落地,还绿着。 “棠姑娘,怎样?” “公主放心,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微微的宫寒,棠儿为你调茶配药,再加上适当的调理,时日不多便可痊愈了。” 溪儿听后,开心地笑了。 “棠姑娘……昨晚你和勋的大婚,可是……他却没有留在你的厢房与你过夜,反而是……”溪儿挑开了这个让苑碧棠不堪的话题。 “公主……棠儿不在意的!”苑碧棠一口否决了她的真心,其实怎么会不在意呢,昨晚她的泪流成河,墨台勋和夙沙溪儿根本不知道。 苑碧棠牵强的笑笑,她害怕公主会在意自己的存在,害怕公主会觉得自己有意抢了墨台勋。她心里有一只蛊惑的小虫窜来窜去的,无限释放着令她难过的事实,总让她想起昨晚王爷说的那一连串令她招架不住的话,脑海里不断有墨台勋说过的“本王不会动你一丝一毫”,“治好溪儿,我们就和离”,哦对,他还误解她是贪图荣华才要嫁给他的!他认为她也许存有害夙沙溪儿的心…… “怎么会……棠姑娘,你爱勋吗?”溪儿问她。 “我……”当然爱啊! 然而,她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嗯?” “……”苑碧棠愣愣地凝望着别处,小手按着还没有完全盖好的檀木盒子。 溪儿笑笑:“如果棠姑娘也爱着勋的话,那尽管表现一下也无妨啊。” “公主……棠儿没有,棠儿怎敢和公主争宠……”苑碧棠连忙否认着,是啊,她身份之卑微,即便是真的爱着王爷又如何,没人会看得起她那份感情的,谁人不知王爷深爱的女人是溪儿公主! 溪儿浅笑,不再多言。 正文 第3章没资格难过 日子很平淡地过着,墨台勋几乎没怎么理过苑碧棠。可是傻傻的她,每日夜晚都在等着,猜想着王爷有没有可能过来自己这边的房间睡上一宿,她嫁了人,也是人妻了,总想着能尽一点妻子的本分,然而她每夜都等到很晚,却从未等到那扇门被人推开的一刻。很多时候,她静静地坐在床上歪着头往窗外那边厢房痴痴地望,那边厢房的烛灯暖暖地亮着,偶尔有人影交错,那是王爷和公主的身影。苑碧棠缓缓叹息,眼看着那房间的灯灭下去,也不见王爷到自己这边来……而后才幡然醒悟,王爷根本不会来,只是她活在自己的世界,痴痴地盼望而已。 半个月后,溪儿的药量需要加了,每日的响午时分,王府上下多数人都有一小点时间稍作休息,养足了精神下午就更有力气忙碌了。可苑碧棠从不敢怠慢,她虽是府邸的二夫人,却不能真正享受夫人该有的待遇,她要在每日午间将药煎好,下午送去给溪儿服用。这药的用量、火候,都由她亲自掌管。 她从房间中取了用药放进小竹篮中,提着小篮子往膳房走去。经过王府大门时,只听下人们说道:“王爷回来了,快过来候着。” 背后的青丝飘扬,听到下人们这样说,苑碧棠忍不住停了脚步,扭转了头。 迎面走来的,不正是王爷吗! 一看到墨台勋,苑碧棠就有些难言的情绪,有激动有胆怯,小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怀中放着草药的小竹篮。 墨台勋走的很快,没几步就走到了苑碧棠的眼前。他不是有意故意走到她面前的,只怪她不偏不倚的非在府内大院的厅堂中间停了脚。 心脏咚咚的跳,已经开始不规则跳动了,她尽量稳住内心的情绪,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微微嵌身,颔首低头,柔声一句:“王爷。” 她保持姿势等待墨台勋开口,却迟迟听不到他的声音。可是眼下他的双脚并未离开她的视线,那么,他这是在做什么……苑碧棠只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鹰眸。 良久,墨台勋才开了口:“时间掐算的挺准,位置找的也刚好。” 苑碧棠一惊,一时间没有理解王爷的意思,起身抬头,准备询问:“王爷此话……” “何意”二字没能从她口中道出,只听得墨台勋冷漠一哼,掠过她身旁,走了。 她呆呆的站在原处,温润如玉的小脸儿上突然一片火热,那是被人羞辱过后可能有的表现。 周围各处都有人站着,或明或暗,王爷人一走,只听四处有讥笑声发出,是王府的仆人们……这些小声更让苑碧棠无地自容了,徒增了她脸上的红热度。她的视线停留在小竹筐里,几乎不敢抬头再看人。 “二夫人!” 鸠兰小跑着来到苑碧棠身边,“二夫人,您还好吧?” 她摇摇头,“没什么……” “夫人,您别理会他们。”鸠兰边说边抬着头往四处看,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些躲在暗处正偷笑的下人。 “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去煎药……耽误了时辰可不好……”苑碧棠仍旧低着头,脑筋逐渐恢复,加快往膳房走的脚步。 她挣脱开鸠兰,自顾自地往膳房走去,她不是不想有鸠兰的陪伴,而是害怕让她发现自己有可能很快便要掉下的泪液。 还好中午时分大家都去休息了,膳房里没什么人,苑碧棠赶快走到了常用的煎药小锅前。轻轻放下小竹篮,整个人无力地蹲下来。脑子里还是王爷刚刚暗含的羞辱,当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现在冷静下来,总算知道王爷那话的含义了,他是觉得自己故意在那个时间站在了那个位置,刚刚好迎来刚从朝上回来的他,他以为自己有意吸引的他的目光…… 是这样吧……一定是的…… 苑碧棠蹲在小砂锅前,瘦弱的臂膀紧紧护着自己的身躯,埋头在怀间,从一开始缓缓地摇头到后来使劲地摇,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否认那个被墨台勋误会的事实。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不是故意吸引他的目光。难道连巧合都不能有吗…… 渐渐地,清瘦的背脊开始颤抖,衣襟的袖子上变得湿濡,她知道,自己又忍不住哭了。 鸠兰不放心她,到底还是跟了来。本是跟在她身后,后来看见她蹲下来没去煎药,反而是在泣颤,她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轻轻拍了拍苑碧棠的后背,“夫人,别难过了,来,鸠兰帮您一块儿煎药。” 鸠兰不想加重苑碧棠的伤感,只得开始忙着手上的活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果然,苑碧棠抬起头止住鸠兰的手道:“不用了,这里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没关系的……” 她知道鸠兰还有好些杂活要干,所以不忍再给她加重负担,况且熬药的事情,本就该她一个人来。 苑碧棠双手接过鸠兰手上的草药,伸臂间,稍稍低头,用两臂上方的位置将脸上的泪液擦去。 那样子在鸠兰眼中显得有些怜人有些狼狈,她这个新主子啊,总是想到别人的难处忘记自己的疼痛,你看她的眼眸分明是已经红肿了,却偏偏还要逞强说没事…… 鸠兰不忍,道:“夫人,你还是先去歇一会儿吧,我帮您把前边的工作做好了,后边的事情您再来,行吗?” 苑碧棠没有停,“我真的没事,你还有很多活没做完,真的不必管我,我只是一时失控,已经好了。”她看着鸠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叫她不必担心。 可是鸠兰心里却在想,这哪里是已经好了的样子……但见夫人这样偏执,鸠兰也只好作罢,几句过后,鸠兰便走了。 苑碧棠一个人开始整弄药品,分好药量,加水,生火。 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王爷那样的态度,她不是早就该想到了吗,新婚那夜,他便说明了他是讨厌自己的,反正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中都不是好事,也明知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可是为何,偏生她心里还是会很痛…… 墨台勋从溪儿的房间走出来,往膳房这边过来,为给溪儿那些她爱吃的甜品。 膳房的大门敞开着,从外头便能看到房内的锅灶、菜板、碗筷等等,他迈进门槛一步,余光便发现了右手边一个穿着淡粉衣裙的背影。他歪头去瞧,一下子便知道了那背影是属于谁的。府邸上下,恐怕除了那个女人没有谁的背影能这样单薄。 墨台勋凝了凝眉,微微摇头,是对自己想起苑碧棠而感到不满,那个女人,怎可能留存在他的脑海之中? 苑碧棠并没有发现墨台勋的到来,依旧做着自己事情,加药、煽火。身子有些僵了,她就挪挪身子,扇子换一只手来继续煽火。 墨台勋本想拿了糕点就走人,可是目光还是被那个正认真做事的女人给吸引了。 她换了一个角度坐着,那角度能让墨台勋更清楚地看见她的小脸儿,她专注地看着小砂锅里扑腾扑腾冒着泡的汤药,眼眸微垂,细卷的睫毛显得有些俏皮,嘴唇轻轻地抿在一起;手上把着扇子一扇一扇的,有时候火直面将她熏到,她就捂着嘴轻咳,可是从未远离那小锅,即便火气熏得她眼睛都要眯起来,甚至激出眼泪。 他再看不下去,终于抬着步子往苑碧棠那边走去。 墨台勋冷漠地说:“做不好就别逞强,不要走出去让别人说本王有虐妾的嗜好。” 她吓的不浅,正专心的时候有这样一道嗓音出现,着实吓得她一个激灵。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墨台勋那张俊脸,猛地起身,“王爷……” 她站起来,墨台勋才看到在她的小脸儿上满是通红,不过是被火气熏得而已,怎么会这么红?远处看的时候根本没这么红的…… 见王爷不说话,苑碧棠又怯懦地小声问道:“王爷有事?” 苑碧棠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以至于他能看见的只有她的头顶,这让墨台勋为不爽,道:“抬起头来跟本王说话。” 有些迟疑,可王爷的话不能不听,她缓缓地抬头,测算到王爷大概能将自己的全脸都看到后便停止了,而她的眼帘,还是垂着,不敢抬起迎上墨台勋冷漠的眼光。也许是刚刚被他羞辱过的原因,所以她对他的目光能避开就避开…… 她那样垂着眼帘还是让墨台勋感到很不舒服,让他觉得她是在讨厌看向自己。可是虽然如此,苑碧棠那张姣好的面容还是让墨台勋平息了几分怒火,细看,这张脸容竟让人觉得如此清丽可人。 带着几许讥讽的口吻说道:“怎么,委屈了?” 知道他指的是刚刚那件事,苑碧棠动了动嘴角,回应说:“棠儿不敢。” “那为何都敢与本王对视?心虚?” 闻言,苑碧棠抬起了眼帘看向墨台勋,他正一转不转地盯着自己看,拨乱了她的芳心。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王爷有事吗?公主的药还没煎好……” 墨台勋瞥了一眼小砂锅,最后幽幽地说:“没事,过来看看,看看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安安分分的在煎药,不要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苑碧棠反射性地一怔,眼瞧着王爷一抹不屑的笑意挂在嘴边,然后转身走开。她徒留原地,软软地蹲回原处,神情呆滞,心里空空的。 不该放的东西…… 王爷是说,自己有可能在这味药中放毒药吗…… 她惨笑,自己的地位在王爷心中,只是一个有可能给他爱妻碗中下毒药的恶女人…… 没关系,他是误会了自己而已,他还没有真的看到自己的好,以后,王爷会看到的,他会慢慢了解自己的…… 重新拿起扇子,继续煽火煎药。热气腾升,热的她连自己掉了泪都没感觉。 正文 第4章他的粗劣给她享受 墨台勋没有真的走开,至少拿了一碟甜糕走出膳房后没有直接回去他跟溪儿的房间,反倒是停留在膳房的门口后,又不着痕迹地回过头看了看山房内。他是突然来了兴致想要看看苑碧棠那女人会有怎样的神情,她不是贪图荣华富贵所以才嫁进来的吗?她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勾引他吗?那么在他说完刺激她的话后,她是不是该在暗地里露出她阴险的表情…… 带着这样的想法探头往里看进去,然而,让墨台勋惊疑的是,他只看到苑碧棠接着本本分分地在熬药,手上的动作比先前慢了些,但还是那么温柔。而这女人的脸上,多了几许无奈。 不知怎么回事,墨台勋突然觉得苑碧棠有几分让自己心软,他本就不是硬心肠的男人,说那些话刺激苑碧棠也并非他本意,可若不是这女人不肯自己推掉这桩婚缘,他又怎可能这样待她!懊恼的收回视线,怪自己多余回头看苑碧棠的举动,拿着食物走开了。 药物终于煎好,时间也刚刚好到了溪儿该服用茶药的时刻。苑碧棠小心翼翼地将热气腾腾的汤药捣入瓷碗中,放凉后端着走入溪儿的房间内。 房间里,墨台勋正捧着夙沙溪儿的双手呵气,已经不是初秋的天气,溪儿的手也因为大风降温的缘故时长变凉。 平时墨台勋不在的时候,苑碧棠在门外轻轻道一声后便走进溪儿的房间,现下也是如此,她道了一声后就走了进去,结果看到溪儿公主和王爷一双人正情意绵绵,她登时就愣在原地…… 这时,溪儿和墨台勋的目光同样往苑碧棠这边看来。 苑碧棠对自己不适时候的闯入慌忙解释:“公主……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棠姑娘。”溪儿笑盈盈地说道。她的一双手还被墨台勋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气,面对苑碧棠的到来,倒也没觉得有不合适。 苑碧棠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看还是……” 某王爷似乎看得不耐了,冷沉着嗓音道:“谁准你没有得到允许就擅自闯入溪儿的厢房内?” 木盘上药碗中的液体因为主人的轻颤而晃动,差点就有药汁洒出来。她看了一眼墨台勋,又赶忙低下头,连声说:“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马上出去……这药,我放在桌子上了……还请公主趁热喝完。” 墨台勋看她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愫,他其实很想看到苑碧棠在此刻投向他的那种无助的眼神,就像在他们的新婚夜里她留着两行清泪用眼神诉说她的不甘愿……可是现下,她好像并没有如那夜的深情流露,反倒是有些从容,他竟觉得自己很不喜欢听到她的道歉。 看到她急忙放下的木盘以及药碗,溪儿开了口:“就现在喝吧。”转头又向墨台勋说:“白日你不在府内的时候,我都是让棠姑娘随时进来房间的,今日不能怪她是闯入而来,勋你就不要责怪她了。”抽出那双被墨台勋呵护在掌心的玉手,准备下床喝药。 见溪儿就要下床,苑碧棠补上一句:“公主不要麻烦了,棠儿帮您拿把药拿过去吧……”她说是这样说,可是手上没动静,而眼神已经看向了墨台勋,正等待他的同意。 她不敢擅自做什么决定,哪怕是这简单的、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把药丸送到公主面前的事情,她都要寻求墨台勋的肯定,她很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会让王爷不高兴……她害怕了他的羞辱,所以每做一件事都想着还是得到王爷的肯定后再做吧…… 墨台勋看着苑碧棠,不再多言。她瞧见王爷的默许后,便又重新端起那木盘和药碗走到溪儿的面前,也是墨台勋的面前。 自始至终她也没敢多看王爷一眼,好像一看他,就会刺疼她的双眼,然后混着血的泪液滚滚流下。 夙沙溪儿拿起汤碗喝药,然而只一口,她便再也喝不下去,强忍着将那苦涩难闻的药汁咽下口,旋即把药碗放回苑碧棠手上的木盘,而她自己却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墨台勋大惊,抚顺她的后背忙道:“溪儿,你没事吧?” 同时,苑碧棠也被吓到,连忙蹲下身子跪在床榻前扶着溪儿说:“公主!您有没有怎么样?” 夙沙溪儿一手支撑着床榻,一手捂着嘴唇,那秀美的弯眉紧紧簇成一起,凝的不像话。她强忍着被药汁填充进胃的呕吐感,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这药,好苦……我有些咽不下去……” 墨台勋断然将苑碧棠扶着溪儿的手隔断开来,将溪儿稳拥入怀,同时眼神犀利的瞄向一旁的苑碧棠,厉声呵道:“还不快去拿蜜饯来?” 有些呆愣的她讷讷地回答他说:“哦…是,我……我这就去拿……” 苑碧棠走出房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拳,疼的她喘息不上来。 墨台勋将她的手与公主的身子阻断开的一刻,她便懵了,那个动作太过明显,明显是王爷嫌弃自己触碰到夙沙溪儿,他在嫌弃自己,就连碰到他心爱女人的肢体,他都要觉得厌恶,他的行为明显表示着:苑碧棠,你休要靠近溪儿! 自己到底算得上什么呀……是不是连这王府的下人都不如呢…… 脚上向灌了铅一般,沉沉地迈着步子往膳房走去,打开专门装蜜饯的小盒,却顿时就傻了眼,小盒里已经空了,蜜饯都已经食用完了!她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心里扑通扑通跳的节奏很不正常,墨台勋凌厉的双眸还有呵斥的嗓音充满她全部脑细胞,想着那样的墨台勋,她简直要打哆嗦! 别慌,别慌。她努力安慰自己来平静心态,四下看了一眼,视角落在那边的储物柜中,灵机一动,赶忙到柜子前翻找起来,柜子不大不小,应该装调味品用的储藏柜,这里边……应该还有买拆包的蜜饯吧……她一层一层地翻找,迅速而仔细,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她根本就没看到一颗蜜饯的影子!苑碧棠顿时就头大了,这……这让她怎么回去交差? 怕时间耽误的太久,关上柜子走出了膳房,忐忑地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怎么交代……没走两步又折了回去,她,找了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 苑碧棠将苹果藏在身后,诺诺地走到公主和王爷的身边。 墨台勋感受到苑碧棠回来的脚步,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怀中的溪儿,伸出手,意思是让苑碧棠把蜜饯拿来。 “王爷……”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准备做出解释。 墨台勋不耐地回头去看苑碧棠,不耐的说:“拿过来啊。” “我……”她还想解释,可是看到王爷如此不耐的样子,终究是把她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地给抵了回去。最后,她也不准备解释了,直接唯唯诺诺地把背后那只苹果放到了墨台勋的手里…… 墨台勋压抑地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去瞧瞧苑碧棠的脸,有恼火感正在燃烧…… “你什么意思?” “王爷,您听我解释,膳房里……” “你叫溪儿直接啃苹果?” “不是的……可是……” “咣--”一声,墨台勋慢慢的把苹果从手心中滑落,于是那只苹果华丽丽地掉在了地上,圆滚滚的从苑碧棠脚边滚过。 她诧异地看着墨台勋,“王爷……” “我不想听解释,去拿蜜饯。”然后多一眼不再看苑碧棠。 苑碧棠自然没有乖乖走开,她实话实说:“蜜饯已经全部用完了,没有了……” 墨台勋挑眉,“没有了?” “是这样的……” “那你叫溪儿怎么喝下你熬得这么苦的药?”墨台勋特意将“你熬得”几个字说的倍感清晰。 “勋……”一直没言语的溪儿出了声,“没有蜜饯就算了……我忍一忍也行……”从墨台勋的怀中脱离,准备再次去拿那只汤药碗来喝。 苑碧棠突然跪下,对着床榻上的溪儿说:“公主,棠儿给您切几样水果吧好吗?” 溪儿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可是从表情上来看,相比水果来说她分明还是更盼望着能有蜜饯来甜润口腔…… 墨台勋看后,又是不给苑碧棠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冲着门外嚷道:“来人!” 几个仆人赶忙走进来等着听吩咐。 “蜜饯不是没有了么?带着她去园子里摘些溪儿爱吃果子做成蜜饯!去,现在就去!”墨台勋厉声道。 “哎勋,你别这样……棠姑娘没做错什么……” “不必管她,我叫人给你做些桂花糕。” 他的柔情向来只给公主,他的粗劣从来只有她“享受”。 下人们不知如何是好,两个小女仆见苑碧棠没动静,一左一右的小声对她说:“二、二夫人……咱们走吧?” 这一刻,苑碧棠深深感受到被讽刺的滋味,他叫她同下人们一起去园中采摘果子,她无怨言,她身份本就低位,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可是听到他明晃晃地说着“不必管她”时,她就被狠狠的刺伤了。是啊,她默默地爱着他,而他却用“不必管她”来将她打发。 墨台勋与溪儿相视间,苑碧棠红着鼻尖转身,轻而哽咽着道:“走吧……”像是在对身旁的两个侍者再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正文 第5章.亲自来为她换装 溪儿没有注意太多,可墨台勋却听出了什么。是自己听错了么,那女人,她哽咽了? 苑碧棠和那两个仆人分别拿了小篮筐往王府的园内走去。那两个女仆本想在出来后好好嘲笑这位“二夫人”一番,可是见苑碧棠一脸哀戚以及酸涩了的鼻尖,她们两人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也不理她,到了果园后,其中一个女仆对苑碧棠说了一句:“公主爱吃糯米甜枣,你就多摘些枣子吧!” 她说完,两个女仆便走了,而后,另一个女仆说:“你还告诉她那么多,就让她摘错,看王爷怎么再让她出丑!” “得了吧你,回头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还是跟她说一声儿为好!” 两个女仆的声音渐渐变小,苑碧棠站在原地,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两个仆人,都这么这么的瞧不起她…… 就那样站在原地,不知不觉的,有泪如雨下,她抑制不住那些翩然泪下的液滴,一串串一行行地洒落在了她的衣襟上、地上…… 她不怪王爷,只怪自己偏偏爱上了他,如果自己不爱,就算他再怎么无视她、呵斥她,她都不会感到伤心,是她先情不自已的,所以她谁都不怪…… 机械地带着篮子摘枣,果子一颗一颗地进了竹篮,有的果子生在比较高的树枝上,她就跳起来费力的去摘。秋风时而带着冷意吹过来,把苑碧棠生的葱白的小手吹的通红,后来实在觉得被风吹的很疼,她就停下来搓一搓手,然而时刻不敢怠慢,她知道,公主还等着吃做好的蜜饯,况且以王爷那个脾气,也决不允许她放慢速度。 又过了没多久,枣子只摘了三几十个而已,头上的天竟然慢慢起了乌云,还有雷声偶尔响起,一看就知道是快要下雨了。 这雨是说下便下,从一开始的几滴雨滴到霎时间大片大片地掉下来,很快的,苑碧棠的发丝上、脸上、衣裙上都挂上了雨珠变得潮湿,那边的两个女仆带着篮筐就要跑走,见苑碧棠还执着地摘着枣子,两个人便跑到她身边,大喊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执拗!都下雨了,赶快回去吧,这些够今天公主食用的了,快走吧!” 苑碧棠却无所谓雨滴的浇洒,转过身对她们说:“你们先回去吧,这雨应该一会儿就能停了,我在这里避一避,还有好些枣子能摘到呢……” 两个女仆见她这么执着,只急急地叹息了几句,然后赶紧跑走了。 心里算计着再摘多少个枣子为好,她想多摘一些,公主不是喜欢吃糯米甜枣的吗?她曾吃过师娘给她做的糯米甜枣,要放好些质量上等的枣子才能做出最美味的甜品。她想给溪儿公主也做点那样的甜点,这样王爷就不会再责备自己了。然而现在她框里的这些根本不够数呢。 躲在树下了一阵子,见雨还没停的意思,苑碧棠也就不再等雨停了,淋着雨接着去摘枣子。 雨微大。秋雨虽清爽宜人,却也能寒彻透骨。苑碧棠较弱的身躯很快就被雨水淋的冷颤哆嗦,使劲地够着头上方的果实,却发现是越来越力不从心。加之她要仰着头去看果子,雨水常打进她的眼眸中,她眯着眼睛看东西,很难受。 与此同时,夙沙溪儿喝过了药品,在墨台勋的诱哄下已经睡着。外边的雨声很大,他不由得往外看了看,突然想起苑碧棠来,他竟然猛然想要问问那个女人此刻在干嘛?这么大的雨,该不会还在摘果子吧?不会的,哪有那么笨的女人下了雨还不知道躲开的…… 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在膳房里做蜜饯吧? 墨台勋掖好溪儿的被角走出房间去。一出门恰好看到刚刚传进屋里的两个女仆,见她们正在掸微湿的衣服,却没见到苑碧棠的身影,于是走过问她们:“二夫人呢?” 两个女仆一听王爷的声音就赶紧抬头回话:“回……回王爷的话……二夫人她……” 对于她们的吞吐墨台勋没什么耐性,“她在哪?” “二夫人还在……园中摘、摘果子……” 什么?!谁来告诉他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那个女人居然还在摘果子?这么大的雨就不知道避雨去?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叫她避雨吗!?” 墨台勋大步流行地往果园走去,果然,眼力向来好的他一眼就瞧见了园中一个角落里正奋力摘果实的娇小身影。下了雨,雨水已经将她的衣裙打湿,衣服缩了水贴在她身上,更把她窄小的身架衬托出,果然是清瘦的可以!这女人,竟然冒着雨在够果子,很好,好的可以! 苑碧棠专注地采枣子放枣子,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个男人在向她逼近,待她再一次踮起脚尖准备摘枣的时候,欲伸出的那只藕臂被一个很大的力道给拽住,狠狠地把她拽了一个圈。 “啊--”是虚弱无力的叫声。在雨里站久了,容易体寒的她已经快没有力气,被墨台勋狠狠一拽,她双腿直打软。 “苑碧棠!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取得本王对你关心是么?”他恶狠狠地对她说,眼看着她冻得发紫还在哆嗦的唇,没意识到语气中带了一抹着急的担心…… 苑碧棠空出一只手胡乱擦抹脸上的雨水,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不介意再没点形象。 她虚弱地说:“我没有……我只是想多摘点果子,然后给公主……” “够了!我让你摘果子可没让你送命!”他呵斥她。 苑碧棠无奈地闭上嘴,不再接他的话,事实上她也无话可接,为什么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她想多摘点好吃的果子然后做成上等的蜜饯给他心爱的女人吃也不行吗? 墨台勋放开她,拿起一旁的果篮并示意她跟上,“走,回去!” 见王爷亲自拿起了竹篮,苑碧棠赶忙快走几步想要把那篮子抢过来,他身份太高,哪里合适拿着篮子呢! “王爷,这篮子还是我来拿吧……” 墨台勋紧紧地握着手上的竹篮,大力地挣脱苑碧棠想要抢走篮子的小手,“不要逞能,跟我回去!”声音就冷的厉害,就像这冷雨天。 苑碧棠作罢,只好跟在他身后,其实她也没什么力气拿东西了,感觉浑身快要软成泥,马上就要摊在地上了。 而事实证明,有些想法是不能想的,一想,它就灵验了…… 墨台勋一直往前走着,根本没多管身后的她,然而神经上却始终关注着身后的小女人,直到他敏锐地听见“扑通--”一声,他才又转了身,只见那具虚弱的身体已经仰躺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苑碧棠!!”墨台勋确定,此刻的他快要被她气的歇斯底里,真是不让人省心!! 无奈,他一声怒吼并没有把苑碧棠从昏迷中吼醒,旋即扔下那装有满满果实的篮筐,大步朝昏倒的她走去。 蹲下来,抽出一只手指放在苑碧棠俏丽的小鼻尖下,以确定这笨女人还有气儿还活着,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朝府内走去,后赶来的仆人很有眼力见的把那筐果实提起来,问他:“王爷!这枣子怎么办?” “拿着跟我过来!” “是……” 不抱不知道,一抱才感觉她有多么轻飘飘。苑碧棠歪着脑袋倒在墨台勋的一边的肩膀上,侧头处,是她脸颊棱角的清晰,墨台勋一垂眼就能看到她瘦削的样子,瘦的让人觉得不忍。掂一掂,就这点分量,他真的很想问问怀里的这女人每天吃的都是些什么,嫌自己不够有骨感么! 回了房间,几个仆人前前后后的伺候,可是却都围绕着墨台勋,个个无视了王爷怀间的人。墨台勋被搞得很不耐烦:“你们眼睛都是瞎的吗?看不见我怀里还晕着一个吗?!” 几个仆人都愣了一下,后来是鸠兰跑了进来,着急地叫着:“棠姑娘!棠姑娘……” 墨台勋奇异地看着鸠兰,挑着眉问道:“你叫她什么?” 鸠兰恍然大悟,“啊,王爷!我……”不在公共场合的时候,苑碧棠曾对鸠兰说不必这样生疏,我身份没那么高,担不起“夫人”两个字,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可是鸠兰又觉得直接称呼她的名字显得太过不尊敬,她再怎么拒绝称她“夫人”,可到底也是王爷娶进来的人,所以只要在房间内,鸠兰便称她为棠姑娘。 眼下,鸠兰有些不好解释。支吾半天,最后墨台勋不再深问,只道:“以后唤她夫人。现在去给她放些热水吧。” “哦,是是……” 趁着鸠兰去放热水的功夫,墨台勋把她放到了床榻上,这卧房内,搞得都是一股股药味,他有些不能适应,转身才发现那边的空地上摆着一摊一摊的草药和茶苗,难怪药味这般浓重。 又转回身去,吩咐了人来,让下人准备干巾和干的衣裳。都拿来后,有人提到:“王爷,我来帮二夫人换装吧。” 墨台勋默许,让开位置准备离开,可是又立刻转过身说:“你们都退下,我来。” 大家惊奇,王爷不是向来很讨厌二夫人的吗?怎么要亲自来为她换装? 纷纷退下,只剩墨台勋和苑碧棠。他将她淋湿的衣物一层一层脱去,湿的衣物有些难弄,他力道微大,把晕睡着的苑碧棠给弄醒了…… 正文 第6章她发烧了 恍惚之中,苑碧棠朦朦胧胧地瞧见有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做着什么,她虽有些晕眩,但也看清自己身上的正是个男人,青丝白衣,像极了王爷…… 她挣扎着起身,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怯懦地蠕动唇瓣:“你……” 听到了她细弱的声音,墨台勋抬起头,对上她刚刚睁开的双眼。 她这才看清,原来真的是王爷! 一低头,发现自己的上身只剩下湖水蓝的肚兜还有雪白的身段,登时她的脑子就停滞了!下一秒连忙用墨台勋好不容易给她脱下的湿衣服护住了胸膛。 “王爷……你……” 他质疑地看着她,这女人行不行?他也不去抢她的湿衣服,顺便站远了一点,一脸无所谓地说:“不怕得病,你就继续护着,永远都别脱下来。” 她低头看看衣服,又看看他,才明白,原来他是一番好意……原来是自己想歪了…… 她垂着脑袋小声说:“谢……谢谢王爷……我自己来就好了……”小手鼓弄着衣服,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热水好了!”鸠兰跑来说。 一见夫人醒来了,鸠兰赶忙上前:“夫人,您醒了?鸠兰扶您去洗热水澡吧。” “嗯……”她点点头。 墨台勋站一旁无动于衷,就等着看那个瘦弱似无骨的女人是不是还能坚持着走到澡房。 果然,苑碧棠刚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就打了一个喷嚏,似乎这个喷嚏的威力要比她本身的力量还强还多,她这么一打,整个人竟都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可恶的是她竟然还在意自己的在场,手里捂着那个寒湿的衣服不撒手。 他再看不下去,走上前去,一把扯过那件冰寒的衣服仍在地上,对鸠兰说:“处理了,多找几件厚衣物,一会儿出来给她穿上。” 她狼狈地抬头看他,心里居然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暖,只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可以认为,他其实也是关心她的吗? 她还没有想完,只觉得有猛然袭来的天旋地转,是墨台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正往澡房走去。 很轻易地就闻见了他身上的松木香,上一次闻见这熟悉的味道,还是在新婚夜上…… 她不知道该吧手放在哪里好,自然是不能大咧咧的环上王爷的脖子,可是若是敞着臂的话,她现在只穿了一件兜衣而已,那样太不好了吧…… 于是说:“王爷……我自己可以走……” “我说过,你最好不要逞强,这么弱的身子,你要是再有一次晕倒,本王绝对不管。”说罢,还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却又清楚地看见她细直突兀的锁骨,果然是太瘦,连锁骨都这么清楚,感觉她身上只有一层皮似的,瘦的不像话。可是她也有她的优点,洁白的肌肤,完美如雪缎,他抱着她,大掌触及到她裸着的臂膀,只感觉凝脂丝滑,手感异常的好。 到了盆前,墨台勋将她放入热水中,自己则站到了旁边。 扒着盆沿,苑碧棠以为他就要一直那样站着,想说让王爷回去也洗个热水澡好了,她看到他也是淋湿了的。然而,还未开口就先震惊…… 王爷他这是……干、干什么…… 墨台勋背对着自己正在宽衣解带,很快很快的,结实的肌肉纹理便浮现在她眼前。苑碧棠惊呆地望着好身材的王爷,菱唇不知什么时候缓缓张圆,连杏眸也圆了…… 他猛的一转身,看见她一副吃惊的样子。一如他平时冷漠的样子道:“看够了么?” “啊……!”她、她才没有很愿意看!“我……我没有、我没看……”说罢,她调转了方向,从水盆的这边游到了水盆的那边,最终她美丽的背脊留给了身后的王爷…… 转过身去的她没看到他转瞬即逝的邪笑…… 后来没了声音,苑碧棠以为王爷走了,悄悄慢慢地转过头,于是,又是她一嗓子的尖叫: “啊--!!” 他!他怎么也进了热水盆!什么时候的事情!莫不是她耳聋了连水声都没有听见!! 墨台勋猛然睁开双目,蹙着剑眉,一手将尖叫的她捂着嘴给捞过来,捞到他的身前,在她耳边低语:“你很吵诶……” “唔……”被他坏心的捂着嘴巴,她既动弹不得又发不出声音来,双手反射性地扒住他的健臂,想要把这双有力的手给弄开,她快不能呼吸了! “我松开你,不要再叫。” “唔唔唔!”她立刻点头。 他如约松开了她,她也如约没有再大叫。墨台勋靠回原来的位置接着闭目养神。而苑碧棠,则颤抖着小心肝乖乖巧巧地游到了一边--与墨台勋距离最最遥远的一边! 背对着墨台勋,苑碧棠小手扶在盆沿,下巴抵住手背,也闭起眼睛来,好累…好冷…好困…… 身后,一双鹰眸倏然睁开,看向那边、离自己非常远的、某个蔫头耷脑的小人儿…… 她这是……睡着了? 如鬼魅般,他又轻轻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旁,细看起她的侧脸。她其实长的很好看,这也是他刚刚发现不久的事实。 将她粘在嘴角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这样整张侧脸就更好看了。 被细微的感觉打断睡意,苑碧棠缓缓睁眼,这回她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尖叫了,浑身上下不知是水温太热的缘故还是怎样,觉得有些憋闷的喘不上气,露在水外的肌肤是冷的,可是钻入热水里又觉得烧的不行,总之就是怎么呆着也不舒服…… 她张开嫣红的小嘴叫了一声:“王爷……”而后又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有些飘渺混沌,只听得在自己的耳边,属于王爷的声音缓缓说着:“你说你是不是在勾引本王?故意留个几乎全裸的背影给我,什么用意?嗯?” 她只穿着兜衣,背后是兜衣的丝带,简单的系着,它们在水中一飘一飘的,显得那么氤氲动人,墨台勋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张白皙如玉的后背配上几根飘飘渺渺的丝带,哪个男人能不心动呢…… 她没力气躲开耳边痒痒的气息,亦没力气去回应墨台勋,仍旧是闭着双眼,懦懦地说:“我没有勾引王爷……我好难受……想睡……” 看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墨台勋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大手把她的小脸儿掰过来,只见她凝眉闭紧眼,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是烫的不浅的温度…… 苑碧棠发烧了。 他大手一松,她的脑袋便垮垮的往一边倒去,只是无论她往哪边倒,都不曾倒向墨台勋的肩膀这边…… 迷迷糊糊的她潜意识里还是清醒的,至少她一直在告诫自己就算晕到也不要晕倒在王爷怀里,那个怀不是她有资格享受的,那里只属于溪儿公主,自己倒进去的话,王爷的脸八成又要变冷变坏,那样他会讨厌自己,可是她不想让他讨厌自己……于是牢牢记得晕过去前看到最后一眼的王爷,他在那个位置,所以她就要换个方向晕倒…… 墨台勋见苑碧棠死活只往没有支撑的地方歪头,心中有些不悦,这女人清醒的时候傻到下着雨还冒雨摘枣,迷糊的时候同样是傻,傻到不知道往有依靠的地方靠,他的肩膀就这样摆在她眼前,可她却像故意的似的,就不靠过来…… 最后他索性大掌一伸,牢牢实实地把苑碧棠的小脑袋扣在怀里他的肩上,对着她有些微微红晕的耳垂低声说道:“我只对你温柔这一次,仅此一次。”他特意强调了一遍,就是为了让晕迷中的小女人清楚地听到,是的,对她的温柔仅此一次,等她醒来,一切如原来照旧。 然而有些事是无法预料不能先知的,即便他是个王爷,却也不能左右未来的事,谁知道他对她的温柔,到底是不是只有这“仅此一次”呢。 后来墨台勋踏出了浴盆,把还在晕睡中的小女人抱了出来,简单擦过之后回了房间。鸠兰一直候在床前,就等王爷和二夫人出来。 他轻轻的将苑碧棠放在床上,随口问:“衣服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在这儿呢王爷。” “嗯,放这里,你去忙吧。” “呃……王爷要帮夫人换衣服吗?” 墨台勋瞥了鸠兰一眼,鸠兰得到眼神,再不敢多说,于是赶紧应着:“那……鸠兰出去了。” 鸠兰即可转身,可墨台勋又把她叫住:“等等,你先在外边候着,一会儿再叫你进来。” “啊,哦,是……” 墨台勋重新看起正睡着的苑碧棠,泛红的小脸儿热的不正常,黛眉凝的很死,好像在做噩梦似的。他不再看那么多,她身上的湿衣服一直没有被褪下,眼下又刚从热水里出来,穿成这样怕是又要很冷 他大手绕到她的脖子后,轻轻将兜衣上的那条绳带解开,两条丝绳滑落到两边,于是她胸前的一片光洁更是惹了人眼球。 墨台勋以为自己的自制力向来强于常人,未料到当他看到苑碧棠的这片白嫩的胸脯时,腹部不受控制的一紧,就连喉咙都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几动,全身的血液因为视觉上看到的画面开始叫嚣着沸腾。 正文 第7章他对她,没兴趣! 正躺在床榻上睡得浑然不知的苑碧棠突然动了一下,她突然感觉好冷,大概是意识又清醒了些,可是眼皮很重,她太不开眼,所以就像睡梦中的无意识一般,冷了,所以就要蜷缩起来,那样温度集中到一起就能稍微暖一些了。 于是,让墨台勋很要命的事情来了,这小女人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偏生她还是面冲着墨台勋这边侧躺着,胳膊缩到了一起,双腿也蜷了起来,她自己暖了不要紧,害的墨台勋也出了汗,兜衣的带子刚刚被解开,衣服的布料褶了一层,奶白的皮肤,让人臆想连篇,她的不自知,让墨台勋竟束手无策起来。 赶紧把视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咽了几下口水,墨台勋在心里咒骂:这女人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甚至坏心的就想这样害她冷着,谁叫她……有点秀色可餐,如果他自制力再差那么一点点,怕是就要做出对不起溪儿的事情了…… 对,不能做对不起溪儿的事,苑碧棠在他心里只是个贪图荣华的女人,他娶她,只不过是为了照顾好溪儿罢了,怎可能对她生了别的念头! 一想到这里,墨台勋便恢复了原有的样子,他本就该是雷打不动的,怎会因为这女人的白皙皮肤就给打败,帮她换衣服而已,就此而已! 所以他走回了床榻前,捞起苑碧棠,粗鲁的揪下她的衣服裤子,动作没有先前的温柔,她光裸了又怎样,他对她,没兴趣! 想归这样想,可是在墨台勋帮她擦身子换衣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热血沸腾,这女人,虽然瘦吧,不过貌似身材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样子,好像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的…… 绷紧脸上的肌肉,一再告诫自己如果这点诱惑都承受不住,怎么对得起爱了这么多年的夙沙溪儿。 潦草地把干净的衣服给她套上,然后才给她盖上棉被。长舒一口气,总算完事了。 他把鸠兰唤到房间内,“你好好照顾她吧,她发烧了,给她弄些退烧的东西吃。” “是,王爷。” “她平时都吃些什么?” “回王爷,二夫人平时喜食素餐,少有鱼肉。” 她爱吃素菜倒是不惊奇,若她平时常吃肉还这么瘦,那倒是奇了。又指了指那边部分的草药,问:“这些药是怎么回事,为何摆在房间里?” “回王爷,夫人没事时就分弄分弄这些草药,她说要提前分配好,这样才不至于第二天手忙脚乱,要是耽误了公主食药的时辰,王爷您会生气的……” 听到鸠兰这么一说,墨台勋终于有些为之所动,怕他会生气,她是这么想的么? 他似乎对苑碧棠一点都不了解,不,应该说从来就没了解过,即便成婚半月多,她生活在和他一样的屋檐下,他还是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他一直以为她是处心积虑想要嫁给他的,然而在膳房看到她谦卑无奈煎药的样子,看到她执着的淋雨摘枣,好像这样的苑碧棠,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难道是自己错了? 鸠兰没有停,继续为苑碧棠对墨台勋说着。她只身为丫鬟而已,是个善良的女孩儿,二夫人每天是怎么度过的,全府上下大概只有她最为清楚,她做的每一件事,乃至于掉下的每一滴泪水,鸠兰从没忽视过。 “王爷,其实……鸠兰很想为夫人讲上一句,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您和二夫人成婚以来,从未在夫人的房间过过夜,她其实……” 墨台勋没想到鸠兰会为苑碧棠讲这样的话,而这件事,也是墨台勋最不想提及的,他打断她道:“这些话是她教给你的?” 鸠兰大惊,吓得连忙跪下,“不是的不是的王爷,这些话只是鸠兰一个人想要讲的,绝不关夫人半点干系,请王爷不要误会!” “你起来吧。”他本就没有怪罪鸠兰的意思。 鸠兰起了身,不敢再多言,她心中有数,看来王爷对二夫人,当真是一点情感都没有,只可惜夫人每晚的泪水,怕是流的根本没有意义。 怪的是墨台勋,明明很厌烦这样的话题,却在这个时候很想继续听下去,他想看看每天苑碧棠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他环顾了房间一圈,各处的围帘木桌干净整齐,该有的灯柜全都有,是齐全的,却也让人感觉那么空空荡荡,有一些花草,有一些药草,就是感觉还缺少些什么。 他好奇:“她每晚都做些什么?” “夫人每晚就是看些古书,偶尔还绣绣东西,还有……”鸠兰停了停,想着还是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了吧,既然王爷对夫人没有一点感情,何苦再把夫人每晚都会对着王爷和公主那边厢房忧思落泪的事情告诉他呢,怕是再惹来王爷的不悦。 “还有什么?” “没有什么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墨台勋对鸠兰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满,或许不满的是对苑碧棠而言,他以为她可能会偶尔发发呆,或者找鸠兰说起自己呢,可是鸠兰没有说有关这样的事。 可笑自己居然产生了很希望她能够提起自己的念头,呵,她只不过是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何必会在乎她是不是会提起自己! “好了,你伺候她吧。” 说完,墨台勋便抬步离开了凝溪阁,离开时,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苑碧棠。 苑碧棠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昏昏沉沉地起了床,头很重。 “夫人您慢点,昨天发了烧,身子还虚呢。”鸠兰扶着她说。 “昨天……”苑碧棠恍惚地回忆。 “昨日王爷带着您回来的呀,后来……后来您沐浴去了,从浴房出来的时候您已经晕在王爷的怀里了。” “啊?晕在王爷的怀里?” “是呀,王爷把您抱出来的,给您换了干衣服之后才走的。” “他……他给我换的衣服?” “嗯,是呀。” 苑碧棠脸上迅速起了两抹绯红,怎么会是王爷帮忙换的衣服……他,他不是很讨厌自己的吗……怎么会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如是说来,自己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昨晚鸠兰给您多盖了几层被,您发了汗,今早应该好的差不些了,等下把汤药喝了应该就能好了。” 眼角瞥见地上的草药,顾不及自己身体的虚弱,赶忙说道:“公主的药还没有煎,我得赶快去才行……我的药过些时候再喝吧,快,帮我整理一下衣物,我要去膳房了……” “夫人……”鸠兰在身后看着苑碧棠的背影,这女子,到底会不会为自己着想一下…… 简简单单地梳妆后,苑碧棠忙着朝外边走,才刚一出卧房的门,就撞上了一道结实的肉墙,她走得急,头也没抬,鼻尖和脸一五一十的贴上了肉墙。 “呃哟……” 明显不悦的声音响起:“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苑碧棠憋闷着被撞疼的感受,小手捂着鼻脸蹙着眉,可是一听到这声音,她便瞬间忘记了疼痛,即便是疼,也感受不到了。 她抬头,对上了墨台勋的脸,愣愣的看着他,脑筋可比昨日清楚多了,愣了一会儿,她想脱口而出的话是:王爷,您走错房间了吧? 嵌身,低头,“王爷,您早。” “病好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向来讨厌自己的男人在关心自己是不是病好了。 “回王爷的话,棠儿……妾身只是受了凉,一晚休息,已经好了。” 接着呆愣住的是墨台勋,他反问:“妾身?” 虽然他们之间的对话少之又少,甚至寥寥无几,但这一早上是怎么了,他放下面子来看她烧是不是退了,她却来一句“妾身”,如此生疏,他不禁感觉到非常非常的不快!他记得她曾经为他流过泪,虽然那个时候他不曾在意她的流泪;他记得他拒绝她叫他一声“勋”,因为他的名字只有溪儿能叫,于是她便改口称他是“王爷”。在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拒绝她的份,没想到现在的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拒绝与他分享,好,真是该死的好! “嗯,多谢王爷关心,现在妾身该去膳房煮药了……” 苑碧棠越过墨台勋的身侧离开。 正文 第8章他们、在干什么!? 她只是在昨晚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个男音对她说“我只对你温柔这一次,仅此一次”,熟悉的声音让她知道那声音是属于墨台勋的,她说他只可能对她温柔这一次。梦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孤苦、绝望,她可以忍受他一直不待见自己,却不能接受他这样好似给过她一次温柔,然后便再也不能享有。说她是贪婪还是贪心都好,在梦里的时候,苑碧棠再一次确定了她是多么喜欢、爱着墨台勋的心,这份美好而孤单的感情她没办法视而不见,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对她产生一点点感情,可她却爱过他了,爱过之后,心也死了。 其实她早就发现自己时常会有心绞痛,偶尔看到墨台勋与溪儿公主在园中相依偎的时候,或者他细密的吻落在公主的脸颊和唇上时,她的左胸口出都会无端端的疼上好久。她想过,如果远离了王爷,再看不到他时,或许一切就会好起来,想象中的爱情比现实要美好很多,她宁愿活在一个虚幻的梦里,因为梦里能得到王爷一次的温怀与关心,她很容易满足,是爱的太深刻,所以想要忽略这么多次他给的疼,偶尔享受一下美好。 既然,他只能给自己仅此一次的温柔,那她何苦还痴痴的留在王府中等待他没有可能给自己的爱恋。嗤笑自己这么痴情,到头来待公主的病医治好后,他还是要给自己一份休书的,与其等到那时候他无情的扔给自己休书,倒不如从今往后好好生活,做回过去那个徘徊在师娘身边快乐的自己,安分的与王爷保持距离,尽量不再心动,等到把公主的病医治好,她自动请缨离开慕王府来得好。 一句“妾身”,算是从梦里得来的启示,她该醒一醒,不要总妄想着王爷能有一天爱上了自己…… 她远走开,鸠兰就在身后喊道:“夫人,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随她,不喝就不喝,谁难受谁知道。”墨台勋冷冷的打断鸠兰的话。 他的话,还是让她不禁的一颤,深深地吸一口气,加快了离开的脚步。不就该是这样吗?他对她一直就是这样子,冷厉的让人畏惧,她已经习惯了。 膳房里,苑碧棠准备开始煎药,夙沙溪儿现在每天要喝两次药品,晨时一次,午后一次,对于午后的那次饮药,昨日苑碧棠已经领教过公主怕苦的事实,这一次,她便不敢怠慢。溪儿服用完晨时的药剂,她又忙着去弄午后的,多一项任务便是为给她做蜜饯。 她带着鸠兰,两个人一起在膳房中做蜜饯,鸠兰把枣子洗好切好,又拿来府上的糯米,然而苑碧棠只瞧了一眼那碗糯米,就摇摇头对鸠兰说:“还是先不要做了,先随我出府买一包新的糯米吧。” “啊……这一碗刚买回来没多久呢。” 她笑笑:“虽是好米,可光泽上来说还差些意思,糯米还是亮一些的口味更好。走吧。” “可是……您如果真要出去买新米的话,鸠兰让别人去买吧,哪有夫人您亲自出门买食材的。” 苑碧棠哑然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裙,她穿的,其实根本算不上一个“夫人”该穿的,不是没有上等的服饰,只是她不想穿,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慕王爷的二夫人,那个名衔不该是她的。那么好的衣服只有溪儿公主穿起来才有王妃的气质,况且这些名贵的衣料服饰都该是属于王爷的,她认清自己在墨台勋心里的位置,所以不穿那些好的衣服,只穿些平常的。 “你看,我这一身哪里有‘夫人’的样子,没关系的,再说,也没什么人知道我。我在这院子里呆久了也想出去看看。”苑碧棠说道。 鸠兰只好从了苑碧棠的说法,两人一起上街去了。 她记得和师娘初来靖夏国都的时候曾在附近的街上看见一家专门买米的店铺,她有心的记了下来,现在按照记忆中的地图寻找那家店铺,好在那店铺的标识还算现眼,绕了几条街总算给找到了。 拉着鸠兰的手,开心地说:“就是这里了。” 鸠兰瞧了瞧这家店,打趣地对苑碧棠说:“夫人您还真是会找地方呢。” “嗯?怎么说?” “您瞧,那边不远处可就是咱们的帝王所在的帝都殿呢。在帝都殿外摆的商铺可都是上等货,所以说您会找地方呀。” 苑碧棠往鸠兰指的地方瞧了去,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是有些路痴的,虽然把记忆里的店铺给找到了,却也没注意到原来这里离帝城并不遥远。 她怎会忘记帝都殿,她就是在那都城的清寿殿内认识的墨台勋,那日他坐在殿内严格地审视自己,可她却在那一刻,深深的爱上了他…… 有些不太想回忆那些过往,既然已经选择了放弃,何必抓着那些美好不放,该消散的,就让它们消散吧。 她转身,踏进了店铺,没听到鸠兰在后边咕哝:说不定一会儿就能看到王爷从清寿殿下朝回府呢。 苑碧棠寻了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某一筐米中,嘴角一笑,迈着莲步朝那边走了去。定在糯米的前边,纤细葱白的玉手慢慢没入米中,这是苑碧棠小时候最爱玩的事,师娘总会把晒好的茶交给她分装处理,她看着那些落成堆的茶叶,总想把小手插到里边玩上一圈,玩够了再做师娘吩咐的事情。糯米也是一样,看到这些白白胖胖的米粒就有种想要伸进去的想法。 她很专注的在玩米,小手伸进去又出来,捧一捧,再把它们散落下,仅是这样的事,她竟然都能笑的很开心,开心到没有注意从内屋走出来的人影。 “姑娘玩儿的可还开心?” 闻言,她抬首,对上一个一脸笑意的男人,他长的俊逸和蔼,脑子里竟然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王爷,把眼前的男人和王爷对比起来……嗯,相比王爷那张冷毅的脸庞,似乎眼前的男人更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呢。 素手停留在空中,尴尬地收起,素素一笑,微微垂首,又专心地挑起米来。 “姑娘真会挑选,这一篮的米还是新鲜的,姑娘一眼就选中了。” 苑碧棠好奇,这男人的谈吐举止,怎么听怎么看都觉得该是个大家公子哥,怎么却是……跑来卖米的? 她的疑问都写在脸上,对方加大了笑容,大掌同样去抚摸糯米,说:“店铺的主人出去接货,我是个新来的伙计,帮他看铺子。” 她又是一歪头,仍旧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啊,她才不信…… 男人还是善和的笑意满面,一只手在苑碧棠面前上下指了指,说道:“倒是姑娘,该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吧,怎么带着丫头出来买米了?”她家下人居然敢让自家小姐出来买米? 苑碧棠苦笑着摇头,浅声说:“我不是什么千金。” “那就是谁家夫人了?” 她手上一顿,没再多讲。 “我叫项厉宸,姑娘慢慢挑,挑好随时叫我。”他仍旧那副笑意,说完便转身又回去了内屋。 项厉宸,连名字都这么有深意,是个卖米的,她倒真是好奇了。 “夫人,”鸠兰在一旁小声叫她。 “嘘--在外边叫我棠姑娘,不要夫人夫人的……” “哦哦哦,棠姑娘,好奇怪哦,我觉得他一点不像一个卖米的……” 她悄悄点点头,同意鸠兰的说法。“别说了,我们快挑,挑完赶紧回去,公主还等着用药呢。” “嗯!” 挑完米,苑碧棠找了布袋装好,她没有再叫项厉宸,留下一些碎银子放在了柜台上,然后便和鸠兰离开了。 踏出店铺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一声叫喊: “姑娘!你有东西落下了!” 苑碧棠回过头,看到项厉宸的身影,以及他手上挥着的一块丝巾,低头寻找袖带中的那块方巾,果然是刚刚落在了米铺中。 项厉宸来到苑碧棠的跟前,递上那块她遗落的方巾。 “你的。” 她柔柔接过,看着他,温和地说:“谢谢。” “没事,可是……作为回报,不知我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这帕子上绣着‘棠’字,姑娘……” “公子就叫我棠儿吧。”苑碧棠对项厉宸说,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虽然没有得到苑碧棠的全名,不过项厉宸还是微微一笑,“好吧,棠儿姑娘,以后若还需米面,就再来我这里好了。” 她垂首含笑,应道:“好。” 项厉宸高大的身躯前站着那样娇小清瘦的女子,女子低头浅笑,男子为她递上一块方巾丝帕,远瞧着,简直就是一对红药恋人,这么暧昧意浓的一幕落入了经过这街景上、坐在轿中的男人的眼,刺的他有些疼…… 墨台勋鹰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苑碧棠看,谁来告诉他,那女人正在街上做什么?她眼前的男人又是谁?他们、在干什么!? 正文 第9章丫鬟的欺凌 日已西斜,街道逐渐变得冷清,稀稀拉拉的走过去几个人,昏黄的光辉笼罩着苑碧棠的影子。她的世界里面已经没有了悲戚,心爱的王爷爱着公主,自己只是心甘情愿的付出罢了。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可是一想到如若回去的晚了,墨台勋会不高兴,于是又加快了步伐。 苑碧棠吃力的提着米面的袋子,鸠兰好几次说要帮她拿,可是苑碧棠看着鸠兰手中满满的食材,不忍心她更累,微笑着拒绝了她。 回到王府之后,苑碧棠立刻做好糯米粥,捣好蜜饯给溪儿送去。 推开门,墨台勋已然不在,她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知为何,明明不用担心墨台勋会责怪自己回来晚了,却还是失落。 究竟是想要见他,还是不想要见? “其实勋人很好的,只是和你相处的时间不多,有点生疏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溪儿慢慢的支撑起孱弱的身子,端过了糯米粥。 “棠儿知道,但愿公主的病能早一点好起来,等公主病好了,棠儿......”苑碧棠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等公主的病好了,棠儿自然会走的。只是棠儿,对王爷一见倾心,这番刻骨的爱意,真的需要时间放下。 苑碧棠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只能让苦味在心中蔓延,一个人品味。 “我也希望身子能好起来,不然就一直都是勋的拖累。”溪儿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是没有公主的刁蛮,是靖夏王朝中最为贤淑善良的女子,虽然对苑碧棠嫁给墨台勋有些妒忌,可是终究大方的接纳。现在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能为墨台勋生个孩子,可偏偏这身子,总是不能让她如愿。 “公主怎么会是拖累呢?王爷他......他对您的宠爱棠儿都是看在眼中的。”羡慕,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可是苑碧棠除了羡慕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墨台勋的影子。 寥寥几句话的时间,溪儿已经把药喝完了,苑碧棠乖巧的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还能清楚的听到公主的咳嗽声,公主的身子,想要受孕,还需要调理一段时间。公主的性子如此温婉,她连唯一一点妒恨都没有了,只是可怜自己,此生不是溪儿,不是墨台勋深爱的溪儿。 “等一下。”苑碧棠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原来是溪儿的贴身丫鬟秋菊,于是温和的笑了笑:“有什么事情吗?” 秋菊看上去并没有苑碧棠那般和气,冲上来就甩了苑碧棠一耳光。 苑碧棠措不及防的往后一个趔趄,之感觉火辣辣的疼,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秋菊,你......”她没有想到会挨打,就算是王爷,再怎么不待见她,也没有动手打过她,而秋菊,怎么会打自己?如果不是痛的那么真切,她一定会认为是在做梦。 秋菊插起了小蛮腰,有恃无恐的瞪着她,一点都没有心虚的说:“棠姑娘,我家公主性子太温和,你别以为这样就好欺负,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皇上赐婚,你也就是一个山里面的野丫头,最好乖乖的给公主治病,少打歪主意。” 苑碧棠的面色白了起来,勉强的挂上一个苦涩的微笑,头渐渐的低了下去:“秋菊说的是,棠儿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妄想。” “最好记住你的话。”秋菊满意的翘起了自己的嘴巴,又瞪了一眼苑碧棠才离开。 连丫鬟也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算了,谁让她爱上了王爷呢! 她失魂落魄的往凝溪阁走,摸着火辣辣的脸,满脑子都想着墨台勋,明明知道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这里,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想起他昨夜对她说的那句话,“只对你温柔一次,仅此一次!” 嫁给他,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可是一句“只对你温柔一次”终究还是让她的心更痛,他不爱她,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他对她的爱那么的明显,她,算是什么? “夫人,你怎么才回来啊?”鸠兰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凝溪阁向来冷清,也就只有鸠兰会在夜晚的时候为她亮上一支蜡烛。 “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夫人吗?”苑碧棠自认为担当不起。 “是王爷让我叫你夫人的啊!”鸠兰解释的说。 王爷?他这是什么用意?苑碧棠皱了皱眉头,难道王爷对她,还有一丝怜惜吗?算了吧,王爷的心中只会有公主溪儿一人,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她自嘲的苦笑。 “哦,对了,王爷说等你回来了去他书房一趟。”鸠兰拍了拍脑袋,差点耽误了正经事。 “王爷找我?”苑碧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吧! “嗯。”鸠兰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拉着苑碧棠的手就往里面走:“夫人,我赶紧给你梳妆一下,这么晚了王爷找你,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啊?”苑碧棠没有听鸠兰后面说的话,他只感觉到现在还在梦中,王爷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找她?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溪儿的房间里面度过的吗? 一时间,苑碧棠突然不知所措起来,等她反映过来的时候,鸠兰已经惊讶的大叫:“棠姑娘,你的脸上怎么会有一个巴掌印?” “怎么会......鸠兰,你肯定看错了。”苑碧棠赶紧把脸歪到一边,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王爷马上就要召见她,兴奋的开始梳妆。 她欣喜的把首饰盒打开,在里面东挑细选,把自认为好看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不停的问:“鸠兰,你看这个好看吗?还有这个?” 看着苑碧棠开心的样子,鸠兰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么明显的巴掌印,她怎么会看错,肯定是有人对她动手了。苑碧棠没有得到王爷的宠爱,必然不被人放在眼中,也不知道这样被人欺辱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苑碧棠挑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簪子可以戴在头上,她本就是平凡女子,没有什么财物,现在变成了不受宠的妾,连丫鬟都比不上。 最后,她叹息了一口气,“算了,鸠兰,别费心了,我就这样去见他吧。” 苑碧棠虽然嘴上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中还是在不断的问自己,他会不会喜欢现在的自己?寒酸又没有什么姿色的自己? 鸠兰一阵心酸,她含着泪将苑碧棠送出去,直送到墨台勋的书房门口,才泪汪汪的让苑碧棠进去。 书房的烛光晕染出一个光圈,映射在墙面之上,一个拉长的变形的人影静静的照在墙壁之上。 苑碧棠忐忑不安的敲了门。 “进来。”浑厚而有磁性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来。 “是。”苑碧棠进入了房间,一直都低着头,她不敢抬头,深怕墨台勋会看到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她并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被人欺负了,而是害怕现在的样子会让王爷看了不喜。 她总是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墨台勋,不管墨台勋喜不喜欢自己,她都想给他留下好印象。她的爱,终究还是那么的卑微。 “今天出去了?”看着苑碧棠狠狠的低着头,更是让让墨台勋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这个女人,肯定是心虚了! 明明不该动心,明明应该陪着溪儿,可是该死的偏偏看到了苑碧棠出门,然后竟然双脚不听使唤的跟了出去。 等墨台勋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面,他简直都有打自己一拳的冲动,竟然跟踪了苑碧棠,这么莫名其妙的跟了出来,没有任何的理由。 一想到这个,他就生气,更为恼怒的是,他在借口街口看到了苑碧棠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说了很久的话,苑碧棠一直在微笑,那是不属于他的微笑,他只在皇上赐婚那天和与她大婚那天看到过的微笑,从此之后,一直都没有微笑过。 “是。”苑碧棠头低的更低了,在公主溪儿的房间里面没有看到他,以为他不会追究她晚归的事情,没有想到耽搁了没多长的时间,王爷会在这个时候算账。 他,是因为她没有及时回来给公主熬药而生气吧! “溪儿需要的蜜饯那么晚才弄好,都耽搁了喝药的时间,你是不是故意的?看着我的溪儿受苦?”墨台勋站了起来,走到了苑碧棠的身边,鼻息慢慢的逼近她,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在苑碧棠的身上。 苑碧棠瑟缩了身子,她连忙惊慌的抬起头来解释:“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了上好的糯米,我想......” 没等苑碧棠说完话,墨台勋的手掌就抚到了她的脸上,刚才的怒气也不知道何时被心疼取代:“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苑碧棠连忙又低下了头,整个人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如果是平时,她巴不得王爷会碰她,可是此时此刻,她垂着头,芊芊细手盖住那个巴掌印,“刚才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撞到门上了?”墨台勋身上的危险气息越发的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