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寺院奉香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好日子。首先是因为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其次是因为刚刚从那个折磨我了一年多的公司逃似得辞职出来。办完了辞职手续,走出公司大门,感觉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轻松的。 一栋一栋的高楼大厦俨然已经把城市变成了水泥森林,地面上四通八达的公路上不断流动着各色汽车载着忙碌奔波的人们穿梭着,繁华商业区大小商城里精致的商品无不昭示着这个社会先进的物质文明。 随着人流走在大街上,听着吵杂的人声,汽笛声,心里空感觉空荡荡的。一辆轿车从身边驶过,留下一阵汽车尾气钻进我的鼻子,忽然间我很想逃离这个社会,逃离这个世界,逃离这个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世界。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逃到哪里去,我想我还是要去找工作,去上班,不然我在这个城市里面会生存不下去。不想工作却不得不去工作,尽管身体和心灵已经很疲惫了。 心里一个声音告诉我说:什么都不管了,去自由一下吧……与此同时脑子里蹦出一个地方,是这个城市郊区的一座古寺庙,就去那里洗涤一下我疲惫的身心吧。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站在了寺庙的大门口。看着古朴的寺庙大门心里渐渐的感觉安静了。因为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逢年也不过节,也不是周末,游客和香客不多。排队买了门票,买了几炷香就跨进了寺庙。 寺庙内大殿上供奉着好几尊佛像,菩萨像,蒲团上跪着虔诚的男女香客闭着眼睛默默地祈祷着。微微一笑,走出大殿去偏殿游赏,我不信佛,我只是喜欢寺庙里面淡然超脱的气氛…… 午后两点多的时候我已经把寺庙转了个遍,甚至连罗汉堂都转了两个来回,可是手里的一炷香还是没有用掉,我想我真的做不到那些香客们的虔诚跪拜,可又不能拜拜浪费了这柱香不是,用佛家的话说,它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就是与我有缘。 随便找了一尊菩萨,点燃这柱香,一缕青烟飘渺升起,我终究学着别人的样子跪在这尊菩萨面前的蒲团上,心里想着:如果您真的显灵,可否让我早早脱了这纷繁世界的苦恼,还我自由自在的灵魂……默念完后朝菩萨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如果他真的显灵让我给他磕三百个头我也是愿意的),把这一炷香插在香火密布的香炉中,这才起身走开。 不觉中在寺庙里面已经游览了好几个小时了,要回去吗,我不想回去,我不喜欢枯燥劳累的工作,不喜欢奔波着找工作,不喜欢华美精致的商场,更不喜欢像其他人那样用半生积蓄去买房子然后过着劳累乏味的生活。可是我没得选,我只能浮生偷得半日闲在这个离红尘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暂时的放飞自己的心灵。 在这样刻意的自我放逐中,我坐在寺庙院子里古朴的木椅上晒着秋日里难得的暖和的太阳,依着身侧一棵百年老树上渐渐得睡熟了。 正文 第二章 初到异世(一) 黑黑的天幕上稀稀疏疏的挂着明亮闪烁的星星。 一个黄袍的老和尚敲打着山脚下一个竹林掩映着的小院的门扉,院内趁着夜色捣药白袍的道人闻声忙去开门。 “静明大师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啊?”白袍道人一边用手放下刚才因捣药高高挽起的袖子一边笑着迎黄袍老和尚进门。 “你个无尘道人,一年之中难得回来几次竹林小屋,今天得知你出游归来,老和尚我又深夜睡不着就来你这里讨杯茶喝,怎么,不乐意?我可已经闻到了你坛子里的雪泉水的味道了,可不能小气啊,呵呵。”老和尚也不客气,径直走进竹屋内,坐在了竹榻上一面捏着手里的佛珠一面打趣白袍道人。 “好好好,不小气,不小气,这就给你泡茶喝。”无尘道人抱起墙角边的褐色瓷坛,揭开坛子盖倒了半坛水到小炉上的铜壶内。水沿着坛沿流出悉数落入铜壶,没有半滴漏出,拾起地上的蒲扇朝着炉口一扇,原本快要熄灭的炉火竟突地变大不少。 不错,这两位就是大尹王朝的两个活神仙。民间百姓只知道这两位高人行踪不定,可遇不可寻,功夫高不可测,能救活将死之人,甚至能预测当今天下的命数。便送了“活神仙”的雅号给他们。可是这世间哪里有神仙,有的只有这肉体凡胎的人,是人就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小炉内的火苗舔着铜壶黑黑的底部。和尚和道士围炉而坐,闲话家常。深秋的天气,夜里很是清冷。 “老衲这几夜观星,这星象很是奇怪,竟瞧不出是哪里出了错。” “是啊,十年了,每次占卜都在这一年出纰漏。只知道这变数出在那女娃娃身上,可是这女女娃娃最近也快要醒了,可今年之后的走势老道我竟然还是占不出来。怪哉,怪哉!” “罢了,罢了,天机不可泄露。顺其自然吧。”老和尚长叹一口气,是福还是祸?只是天命不可违,“活神仙”终究不是神仙。 “你看这星象错综复杂,忽明忽暗,只怕是天下要乱了……”老道也叹了口气,这时铜壶内的水沸腾着冒着白烟,他起身取了茶杯,茶叶,泡茶喝…… 一觉醒来,最先闻到的是寺庙里面的香火味,我想起来自己在庙里面睡着了,怎么就睡这么熟,怎么也没人叫我啊,想到这里我一骨碌爬了起来。 睁开眼睛之后我愣在当场,神啊,菩萨显灵了,我真的逃离了那个喧嚣的世界。因为我看到了古朴雕花的门窗,看见了青花素瓷的茶碗,而且我还看见了穿着白衣碧裙的小丫头,赫然梳着丫鬟髻。 小丫头跨进门槛看见了我,飞奔过来:“小姐,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口渴……”一开口说话,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难道我靠着大树睡感冒了? “小姐?你……”小丫头好比刚醒来的我更惊讶,惊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扯住了我床边的帐帘。帐帘上的流苏一晃一晃。床上和床边赫然两个惊讶无比的人。我惊讶是因为我穿越了,可是这个小丫头惊讶是为的哪一桩啊? “我……想喝水。”我不得不用自己沙哑的嗓子提醒这个小丫头以打破这样别扭的僵局。 小丫头忽然反应过来:“好,好,小竹这就给小姐倒水喝。”转身慌忙找茶壶,茶碗,只是提着茶壶的手在抖,抖得茶水流了不少在茶碗外面。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的惊讶? 等等,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记得我是个戴眼镜的近视眼啊,怎么忽然之间眼睛就好了呢,视野变得清晰异常,估计激光手术都达不到这个效果吧。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摸了摸自己埋在被子里面的身体……赫然一副小孩身体。“啊!”我惊讶的叫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我没做梦吧。 “咣当”一声,茶碗掉地上碎了,本来就惊讶异常的小丫头听见我一声惊叫吓得手一抖,茶碗掉地上,碎了。而我应声倒了下去,晕了。 寺庙大殿上,一个瘦小的十岁小女孩跪在蒲团上,虔诚得朝高高在上的菩萨磕头。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区区在下,如今的我。李仙儿。这名字是那个叫小竹的丫头告诉我的。 回想起半个月前我初来这个时空时的情景,一切都转化的太突然。 我记得我跪在A城郊区的古老寺庙里面一尊叫不出名字的菩萨像前许了愿,上了一柱香,磕了三个头,然后一觉醒来我就真的实现了那个愿望——脱离了那个纷繁的世界,获得了自由自在的身心。 是的,我自由了,我现在住在这个古老时空的一座其名不扬的寺庙里面,没有做不完的报表,没有早八点晚五点的工作,不用为了买房子拼命挣钱,不用呼吸无处不在的汽车尾气,不用……我真的自由了。可是我也牺牲了享受互联网,电视机,手机,数码相机等等的机会。不过在我看来,这种交换——值! 正文 第三章 初到异世(二) 我记得我说过只要这个愿望实现了,我愿意给那尊不知名的菩萨磕三百个头,虽然我不知道那到底是哪一尊菩萨,可是庙里的静明大师告诉我“心诚则灵”,于是我每天都会到这个大殿上磕三个头,然后好好地上一柱香。 这个寺庙名叫“南山寺”,位于一座巍峨大山的山顶,寺庙有点破旧,估计有些年头了。寺里面的僧人大概有五六十人,寺里的主持是静明大师。静明大师很和蔼,他有时候会外出云游,有时候会呆在寺里给和尚们讲经。小竹说这里的百姓们都叫这位静明大师“活神仙”,我想佛家文化是注重慈悲的,定是大师云游时救助了不少人,大家才会这样叫他的。 听着僧人诵经的声音,踩着脚下干枯的秋叶,抚摸着寺院里参天的树木,恍然间觉得那些梵唱像是从遥远的前世的前世飘来,今夕是何夕,鼻尖萦绕着隐隐的檀香味,缓缓走过一间间厢房。是梦,还是醒?就这样远离红尘,淡然超脱得做一名隐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静静的,静静的,走回自己的小院子,倒一杯清茶,轻抿一口,茶香回荡在唇齿间。分不清自己的灵魂到底是属于那个时空,不过它自由就好…… “小姐,茶冷了,奴婢给你换一杯。”小竹是个很安静的姑娘,我静静沉思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打扰我。 那一天,我醒来之后,才知道小竹为何会如此惊讶。原来我,李仙儿,从一岁到十岁都是聋哑儿童,不仅聋哑而且痴呆。试想小竹服侍这样的聋哑痴呆儿童好多年后的一天,这个儿童突然一切变正常了,怎么会不惊讶呢? 也许正因为这许多的缺陷,上天才会补偿给李仙儿一副让天下间所有女性都嫉妒且羡慕的美貌。是的,虽然是十岁的女童,却俨然看得出天人之姿的美貌了。我记得自己那天对着菱花镜呆了许久,明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完美的脸型,红润的唇瓣,黑亮的头发,长短比例完美的肢体。这一副样子出去,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祸水吧。我只是不知道这样清净的生活可以过多久呢? 至于我的父母是何人,又为何独居于这僻静的佛寺,身边为何有小竹这样聪明伶俐的婢女,小竹没有说,我亦没有问。我不喜欢红尘中那许多的无奈和丑陋。就这样了断所有的孽缘情债,在这空灵的寺院内修炼自己的灵魂,了无牵挂的渡此一生。当慈悲的佛光洒落在我身上时,我可以带着一颗轻松的心去飞翔…… 等我完全适应这个时空的生活的时候,已经过了秋天,过了冬天,迎来了温暖的春天了。这一年我十一岁了。 现在的我不再听着和尚们的梵唱发呆,不再不停的研究在我看来是古董的瓷碗,水瓶,雕花的衣柜,不再前言不搭后语的给小竹解释那些我不小心吐出来的现代词汇,不再如此的贪恋与世隔绝的的清净与超脱。 小竹比我大四岁,她今年十五岁了。她有时候比我还要安静,如此清丽的花季女子陪着我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虚度光阴岂不是我的罪过,可是我又极舍不得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玩伴。好吧,等我以后发达了定要好好报答她,呵呵。我看着静坐在窗边刺绣的小竹笑了起来。 小竹闻声抬头看我,见我看着她傻笑,脸上有点无措:“小姐,可是嗓子又不舒服了?” “我的嗓子早就好了,静明大师的药很好用,只是……”我拖着腮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是你家小姐好生无聊啊。”是啊,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代表适应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发呆,发完呆闲逛的生活了。终于我开始觉得无聊,我不会刺绣,不想念经,没有好看的书看,更不敢出去玩,这深山老林的,里面的野兽可不比动物园里面的少,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交待了。 我是爸妈的独生子女,小时候爸妈上班走了之后经常把我锁在家里,从小如此,自认为自己耐寂寞忍孤独的本事是一流的,可是在这样清淡的生活面前我还是投降了,我是真的很无聊。 正文 第四章 庙宇清修(一) 如果说身处现代喧嚣浮躁忙碌的社会中,向往的是绿色的大自然,向往的是纯净的空气,向往的是安宁的静谧。可是现在的我身处这样如画卷般清雅的自然中,居于梵音袅袅檀香阵阵清幽雅致的寺院内,不愁吃不愁穿,平白得了个美丽非凡的身体,该是满足了,高兴了才是啊,可是渐渐的我高兴不起来了。 我确实是悠闲地。刚开始来带这里的时候,我喜欢去寺院内闲逛,看着小和尚背着师傅嬉闹,看着大和尚敲着木鱼念经,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与美好。 后来小竹说我是深闺女子,虽然从前痴傻可是现在已经正常了,不该去有男子们的地方,虽然他们是和尚,虽然他们是出家人,可是小竹毅然拦住院子,不让我跨出去半步。 “万恶的封建社会!”不止一次的我如此抱怨。 “小竹姐姐,你找来的书我都看完了,我好无聊,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吧~”身处牢笼的我再一次的像小竹求情。小竹看着我叹了口气:“小姐,你不能出这个院子,奴婢也愿小姐能过得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我发现了一线生机,忙上前挽着小竹的胳膊“小竹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你就让我出去玩一玩嘛,一定不会惹事的。” “小姐,求求你,不要为难奴婢了。”小竹抵不住我的万般请求,不得已出了门,立在了院子里面的桂树下。 我现在居住的院子,位于南山寺一个偏僻的角落。原本应该是荒芜的人迹罕至的一块闲地,突兀的盖了一座不甚华丽却也不简陋的院落。三间房屋,屋前是四十多平米的院落,房舍和院落一并用青色的方砖砌成墙围了起来。院落的大门一直都是锁着的,还是从外面锁着的。 小竹这丫头是会功夫的。 从前在我的认知中,功夫只是武侠小说中的虚构情节,功夫只是电影屏幕上的特技镜头,功夫特别是轻功内功什么的,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可是我还是相信小竹是会功夫的,我观察过,她走路步子轻盈,洗完几大盆衣服也不会嫌累,更有一次我喝汤时“不小心”碰落了汤碗她竟然很“巧合”的把汤碗接住,碗内的汤水丝毫没有外撒。自从那次给我下了命令不让我出院闲逛寺院的时候,小院的木门竟从外面锁上了……更奇怪的是,第二天我的桌上凭白多了一摞书,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筝。 我没有问小竹这些东西哪里来的,我不喜欢操心,更不喜欢是非。如果想让我知道她一定会告诉我,如果不像我知道,怎么问她也不会说,我就不必多做无用功了。 小姐和丫鬟,这个组合应该是最亲密的组合,自古以来小姐闺房里面最亲密的朋友不就是贴身丫鬟吗?我看了看立在院落中桂树下面的小竹,轻笑了一下,还真就有一个特殊的。小竹和我,平时是不大交谈的,最初我也试过从她那里打探一些这个世界的情况,可是就是问不出来。除了“小姐,饭菜好了,可以用了。”就是“小姐,时候不早了,该歇了。”别的没有多的话了,有时候我问急了,她就来一句:“小姐,求求你就不要为难奴婢了。”然后躲得远远地,就像现在。小竹在桂树下立了一会见我不再缠着她,便去小厨房了。 许是我李仙儿长到十岁都是聋哑痴呆儿,小竹这个丫鬟已经习惯了伺候一个痴呆儿童了吧。罢了,各有各的苦衷吧,她不乐意说,我不问便是。小竹虽然话不多,却是个很伶俐的丫头。她会在我有点渴的时候递一杯热茶,会在我有点想吃东西的时候放一碟点心在我手边,会在我有点困得时候把床整理好让我休息,在我由于受不了无聊的夜晚而失眠的时候在卧室内点上安神香…… 于是我们就这样默默生活着,其实我也讨厌孤独。 于是我十一岁这一年,便是在读书,认字,习字中缓缓地度过。山中不知日月,吃饭睡觉,读书,思考中,便走过了一个春秋。 由于前世在台资企业里面工作过一段时间,平时接触的各种资料报表大都用得繁体字,所以我对于繁体字并不陌生。而这一世的文字竟然类似于那些繁体字。所以我读起书来并没有多少障碍。 为了加强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我央小竹给我弄了不少历史典籍来看。 根据我看过的历史典籍来看,这个世界和前世的世界竟有不少类似的地方。这里也是先有禅让制,然后有父传子家天下,虽然朝代的名称不甚相同,可是大致的脉络非常相似,有分封诸侯的历史,亦有类似于我前世世界的春秋战国的时代,甚至也著有论语,孟子等的重要书籍。 了解完历史,又央小竹寻来了圣人之书,比如《论语》《中庸》《易经》四书五经等等。虽然文言晦涩读不甚明白,可是细细读来却长了不少知识。没有师傅教,我只能凭着前世高考时硬背的古汉语词典里面的字词解释来理解。独自坐于案前,手持书卷,时而沉思其含义,时而诵读几声……于是我从一个十岁的女孩童变成了一个翩翩女书生。 正文 第五章 庙宇清修(二) 我知道小竹和院落外面的世界是有联系的,不然我平时吃的蔬菜和鱼肉是哪里来?我可没看见我的小院内有菜地,也没看见小竹用过打猎的工具。 我知道小竹和我的家里人是有联系的,不然我看的书,用得笔墨纸砚又从何处来,那方砚磨起来会散出淡淡的清雅的香味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用的。可是这些家里人和李仙儿有关系,跟我这个穿过来灵魂可没关系,我只想清闲自在的活着不想惹太多的事情上身。所以我什么都没问。小竹也对我有求必应,却从来没有过多的话。 我让小竹在院落的墙角边种了各色花草。 读书,习字,看天,赏花,做运动。生活像是和煦的春风,以一种温暖的姿态进行着。当我背完了《论语》看完了小竹找来的所有的书,练会了毛笔字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十一岁,走过了十二岁,我十三岁了…… 这天小竹在屋内做清洁,我伏在书案上,右手支着腮,看着小竹拿着抹布擦案几,擦桌椅,擦门窗,后来又去擦那个筝,抹布碰到筝弦,发出“嗡”的声音。我起身走到放筝的木架前面,弯腰用手按住弦,声音没有了。 十二三岁是女孩子长个子的时间,这两年我个子长高了不少,慢慢的向成人的方向发展了。 这两年多的时间,我读了不少书,虽然有的不求甚解,可终究是耐着性子读过的,这两年我练会了毛笔字,没有字帖,我就照着书上的字体练,虽然写出来赶不上书法家,可是好歹是整齐美观了,这两年我早晚做瑜伽,虽然还是个小女孩的身体,好歹我也婀娜端庄了。可是这两年,我却没有弹这个筝。第一,我不会弹,前世没有学过,这一世也没学过,我不会弹。第二,每次看见这个筝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什么感觉,姑且称之为女人的第六感吧。 我十三岁的这一年夏至,晚上坐在院子里面的桂树下乘凉,渐渐的睡熟了。小竹轻手轻脚的将我抱进屋内,放在床榻上,盖好薄被,吹熄了烛火,走进旁边的房间也睡下了。 可是南山寺的住持静明大师却没有睡,他不仅今天没有睡,而且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现在他手持佛珠,仰观星象:星象上出两颗帝星,这已经够奇怪了,不仅如此还出现了一颗后星,这颗后星明亮异常可是却难以琢磨,推算不出这颗后星的命数,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无尘道人又外出游历了,不然这样的深夜他可以去找那个包袍道人好好地喝喝茶,聊聊天。 十三年前,精明大师和无尘道人推算出大尹王朝可能会经历一次动乱,如何避免动乱,动乱之后如何平息纷争,却算不出一个具体的法子。他们只知道这些变数出在一个女娃娃身上,算了生辰八字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婴,当朝宰相李相爷的大女儿李仙儿。此女一落地便满室芳香,而且生得貌美如花,产婆都看愣神了。有人说此女日后必是有福之人,天上仙女转世,李相爷听了非常高兴,当即就为这个女娃取名仙儿,李仙儿。可后来有人背地里说女童落地有奇香,还生着一副美若天仙的模样,长大了一定是祸水,红颜祸水。后来被李相知道了硬是把那多嘴的人杖毙了。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也不是那些凡人可以妄断的。李仙儿两岁了还不会说话,面无表情,俨然一个痴呆儿。李相爷对此女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又迎娶了一房夫人。 原配的相爷夫人本来因为爱女的痴傻模样终日抑郁难耐,又赶上朝堂上党争,娘家的势力一夜之间被皇帝消弱了,于是便病倒了,养病的时候得知自己的丈夫又娶了一房夫人回来,诸多打击累积于一处,病再没有好起来,在李仙儿四岁那年,相爷的原配夫人病逝了。 原配夫人病逝,李相爷告假三日,滴水未进。可见与原配夫人感情是极深厚的。只是在这个夫字天出头的封建社会,男人理应三四四妾,女人生来便是苦命人。再深厚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李仙儿四岁的时候,李相爷的二夫人所出的相府二小姐,李可儿两岁。李可儿虽然没有李仙儿貌美,却从小乖巧可人,嘴巴伶俐面上带笑,走哪都讨人喜欢。渐渐的相府大小姐李仙儿便被人遗忘了。相府二夫人面上对李仙儿关怀备至,心里却很嫉恨李仙儿,尽管李仙儿生来就是聋哑痴呆儿可是二夫人就是讨厌她,讨厌她比自己的女儿长得漂亮百倍。 李仙儿六岁那年,发高烧,眼睛闭了三天没有睁开。李相爷急了。再傻再呆也是自己嫡亲嫡亲的女儿啊,他也心疼啊。 李相爷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大和尚来访,说是此女魂魄不全,需到佛寺内好生静养。这个和尚便是静明大师。当初他和无尘道人推算出李仙儿关系大尹王朝的命数,可是李仙儿后来成了痴呆儿他们始料未及,一直猜不透其中的道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女童看护起来,让她的一言一行不出现他们反应不来的变故。 可是李相爷一直爱女心切,他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将这个女童带到自己的管辖地。刚好李仙儿六岁这年二夫人背地做手脚让仙儿发高烧想让年幼的仙儿活活烧死。静明大师这才寻了借口让六岁的李仙儿移居南山寺。 李相虽舍不得女儿,可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他也只能答应。于是命人在南山寺的偏僻角落开了一块地,建一个清雅简朴的院落给女儿住。仙儿搬过去的时候还拨了十岁的婢女小竹去伺候。暗中叮嘱小竹每月都需向他汇报女儿的衣食起居。当然,小竹要想出这南山寺首先要给静明大师汇报了再说。 正文 第六章 大尹帝王(一) 自我十三岁这一年的夏至开始,民间儿童开始流行一首童谣,说是天下间有两个皇帝,两个皇帝一个皇后。虽然只是天高皇帝远的一些偏僻地方的儿童的戏言,可还是被有心人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夏末秋初的一天晚上。皇宫金銮殿的龙案前赫然坐着当今大尹王朝的天子,尹贞凌。年方十八岁,却浑身透出帝王的威严。此刻少年皇帝正右手持笔,轻蘸朱砂,认真的批阅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间不知道看到奏折上的什么内容,动作一下僵住,随即搁下笔,把那份奏折丢在正前面。左边的一大摞奏折是没有批阅的,右边的一小摞奏折是已经批阅的。那个丢在皇帝正前面的奏折没有放在右边,被单独放置,许是奏折上的内容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龙案边的灯笼上画着飞龙的图案,灯笼罩内的烛火轻微的摇曳着,烛影摇曳导致灯笼发出的光线也是明暗交加,只是明暗之间没有太大分别。像极了某一种平衡。 沙漏里面的流沙缓缓流下,少年皇帝左边那一大摞的奏折被一本本的放到了右边。只是正前面放了三本奏折。皇帝自龙案边起身,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沿着龙案边上的空地踱了几步,忽地拿起那三本奏折,捏着奏折的几个指头有些微白,可是用了不少力气的。停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又放下奏折,回到明黄的龙椅上坐下。端起岸上的茶碗,掀起盖子,贡茶的清香随着水蒸气飘荡出来……思绪也随之回到了四年前。 其实当今天子尹贞凌,并不是先帝的儿子,他只是先帝的侄子,是先帝的九弟当初的九王爷的儿子。先帝自己有三个儿子,可是四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却一纸诏书把皇位传给了侄儿尹贞凌。满朝文武对此虽然颇不理解可是也不难接受。 先帝的三个儿子,老大荒淫无度,典型的纨绔子弟,自然不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老二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为官可以,当帝王却是不行,倒是老三,当初的三皇子,如今的容王爷,尹贞容,是个不错的人才。 这位三皇子平时爱着一身白衣,民间人称“飞雪公子”,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俊美异常,天资聪颖,性格温和,可偏偏是个生性淡泊的人。当初新帝登基,文武大臣们都以为这个三皇子会不服气,毕竟他才是先皇嫡亲的骨肉,并且他的治国才能丝毫不逊于新皇尹贞凌。可是他这位当事人自己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如春风,种种兰花,吟吟诗,平日里和新皇也是一副兄弟友爱的模样,新皇帝交待的每一件差事都能出色的完成。如今被先帝封王,人称容王爷。 这位容王爷如今也是年方十八岁,是个如春风般温和,如兰花般雅致,如谪仙般俊逸的人物。更是朝中所有官家女儿的理想夫君人选。每年的大小宴会,只要能看见这位容王爷的地方,都会倾倒美女若干。 其实当今天子也是个英姿逼人的俊公子,只是他太过冰冷,一个眼神都看的人发抖,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只可朝拜,不敢去爱慕。 天下人虽不解先帝为何会传位于侄儿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是当今皇帝年纪轻轻就治国有方,朝中一派和气,民间百姓生活富足,一副国泰民安的模样,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所以都没有对此事过多揣测。龙椅上的人是谁不重要,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就成。 天下人不知道先帝为何如此,可是少年皇帝尹贞凌却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经历过,甚至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就要从尹贞凌六岁的时候说起。当时他只是九王爷府上的世子,那一年匈奴来犯,他父亲领兵出征,那一仗打得很是凶险,身为主帅的九王虽然打了胜仗,却是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的。先帝念其军功显赫便亲自带了御医前去探望。却不料在九王府上结识了九王的王妃若惜。若惜便是尹贞凌的母亲,生在江南,是江南的一个名门闺秀。性格沉静,端庄贤淑,出嫁前是江南第一美女。 先帝自见到若惜那日起便心生爱慕,无奈若惜已经嫁为人妇,还是他九弟的妻子,这份爱慕之情只能深埋心底,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不巧的是后来九王重伤不治身亡。先帝便以抚恤遗孀为由把若惜母子接到宫中常住。而九王的世子尹贞凌自那年起也享受着宫中皇子的待遇,和皇子们一起上书房读书,一起习武,稍微大一点之后便和诸位皇子一起上朝堂学习处理政事。 无奈尹贞凌从小享受皇子的待遇却偏偏不是皇子,为此从小没少受大皇子,二皇子的嘲笑。刚开始为了不给母亲惹祸,这些委屈他都独自忍受。可是一切从他十岁那年开始变了,那一年他写了一篇文章被先帝大肆褒奖,并携了他与诸皇子一起祭天。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满朝文武,全城的百姓朝着皇帝跪拜,他站在先帝身边,分享着那样的荣耀,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快要烧起来了。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要当皇帝! 是的,十岁的尹贞凌暗暗地定下了目标,要做皇帝。虽然这个想法不合祖宗规矩,可是他认为只要他尹贞凌想做的事情总会有办法去实现的。从那以后,他不再读圣贤文章,开始研习帝王术。通宵达旦的努力读书,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 尹贞凌十四岁这一年,和诸皇子一起到军营历练。大尹王朝的开国皇帝定下规矩历代君主都必须能文能武。所以皇子们十二岁开始每年都必须在军营磨练两个月,学习行军打仗,学习调兵遣将,学习各种战场搏杀功夫。 一个晚上,十四岁的尹贞凌和几个九王的老部下喝酒聊天,无意中得知苗疆有一种巫术很是奇怪,种了那种蛊毒的人会被施蛊之人控制心神。失去自己的意识,施蛊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据说当年九王带兵到苗疆平乱,因为此蛊毒折了不少人马。 正文 第七章 大尹帝王(二) 这天夜里,尹贞凌失眠了。这个蛊毒让他仿佛看见了什么转机。有利于他得到皇位的转机。他当然不会对老皇帝下毒,首先皇帝的饮食起居有专人看管,没有下手的机会,其次他要让老皇帝心甘情愿,清清醒醒的把皇位当着天下人的面交给他。 那么这个转机又是在哪里呢?他把思绪转到了他母亲贤德夫人的身上。贤德夫人便是当初的九王妃,被老皇帝暗恋了好多年的若惜,进宫后被老皇帝封为贤德夫人。 老皇帝爱慕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有一次他还撞见过老皇帝按耐不住自己想强要了他母亲,那时的若惜心里全是已故的九王爷,为了给九王爷守节已死相威胁才保住清白身。从那天之后,他偷偷地观察过,老皇帝暗地里对他母亲总是百般照顾,她母亲的很多用度都是贡品中最好的,有的甚至连皇后都没有。可惜老皇帝那么多年的苦心都白费了,母亲心里只有一个人,便是他已故的父亲,九王爷。 一个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动了情,动了情,这颗心就不再坚硬,动了情,这脑子就会犯糊涂。十四岁的尹贞凌暗地里嘲笑着老皇帝,嘲笑之余难免会怜悯这位老皇帝,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就在身边却不能拥有,到死都不能拥有,多么可怜啊。 终于,尹贞凌在他十四岁这年的冬天,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里,走进了老皇帝的寝宫。他要和皇帝做一个交易。 “皇上,我可以规劝我的母亲明白你的心意,接受你的爱恋。”十四岁的尹贞凌眨着纯真的双眸对皇帝说。 皇帝闻言一愣,难道他平时遮掩的不好?竟让一个毛头小子给看出来了,他和蔼的笑着抚摸着尹贞凌的头说:“凌儿,冬夜天冷,早点歇息吧。” “皇上,你不用瞒我了,这些年来,我娘亲独守空房,终日抑郁忧愁,我做儿子的实在看不下去,我知道皇上你是真心的对我母亲好,别人对这件事不好做,就让我来了了你和我娘亲这两颗苦了多年的心吧。” 皇帝看着尹贞凌稚嫩的脸庞,想着这些年来若惜的苦,和他自己的相思苦,沉默了。帝王最怕这“情”啊,一旦爱上了,便再也戒不掉了。 尹贞凌见皇帝沉默了,便知皇帝同意了。 第二日晚上,尹贞凌便带了贤德夫人。皇帝激动地看着若惜,若惜不再给冷脸看了,她在对他笑。难道凌儿真的说通了若惜,皇帝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他拉着若惜的手,述说着多年的相思苦。若惜善解人意的服侍皇帝用茶点,服侍他更衣…… 看着皇帝寝宫的烛火早早的灭了,尹贞凌站在皇帝寝宫外的角落里,整整站了一夜,雪花落了全身。他给母亲下蛊了,其实母亲和皇帝在一起也挺好,不用再以泪洗面独守空房了。可是他就是心里空荡荡了,他觉得自己无耻,出卖了自己的母亲,可是又觉得他在为母亲好,帮她脱离苦海,母亲这一辈子太苦了。 事情在一个月之后败露了,精明的老皇帝还是看出来若惜中了蛊毒,当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皇帝凶狠的看着尹贞凌:“你这个小畜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你娘,你这样会要了她的命你知不知道!” 那一年是尹贞凌十五岁的春天,他无措的看着皇帝,可是他并没有示弱,他觉得一个帝王在任何时候都要强,不能向任何人示弱。他积攒了全身的勇气对皇帝说:“我要当皇帝,我要你的皇位!” 正文 第八章 大尹帝王(三) “啪”的一声,皇帝打了他一个耳光,“畜生!快去拿解药!” 尹贞凌飞快的跑回自己的住处拿了解药,给皇帝怀里抱着的若惜服了下去。两日后,若惜悠悠转醒,得知过去一个月的事情后又恼又羞,这算什么,心甘情愿的上了皇帝的床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送过去的。这要是传出去可真的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了。还好皇帝把消息封锁的紧,不然她就真的一头撞到柱子上了解了自己这个残破的生命。 若惜绝食了两日,奄奄一息的她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早就累了。可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纵然他做过伤害她身心的事情,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她到死的时候还是舍不得他。 “娘明白你的心思,娘知道你想当皇帝。”若惜枯瘦的手最后一次抚摸着尹贞凌的脸,“娘这一辈子太无用,没有好好地服侍过你父亲,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娘啊,孩儿错了,孩儿舍不得娘,娘你不要丢下孩儿……”尹贞凌伏在若惜的床边泣不成声,他真的后悔了,他不该给娘亲下蛊毒,他没想到娘会用死来洗刷由他这个儿子犯下的罪孽,他忽然间好害怕,他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他命里注定当不了那个皇帝? “凌儿不哭,娘不怪你,”若惜的眼角也淌下了泪水,“既然凌儿想当皇帝,娘就全了你的心思吧。” 也许天下间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儿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做娘的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意儿子委屈吧。 若惜去世了。皇帝憔悴了。 秋天的时候,皇帝下了一纸诏书,说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皇侄尹贞凌博学多才,人才难得,天生有帝王之气,愿传位于皇侄尹贞凌。 又是一个冬天,又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夜晚,尹贞凌又在皇帝的寝宫外立了一夜,雪花落满了他明黄色的龙袍。这一年他十五岁,他是大尹王朝的少年皇帝。 少年皇帝即位后,先帝的大儿子饮酒过多暴毙,先帝的二儿子偶感风寒,不治身亡,先帝的皇孙也有许多离奇死亡的。现在的皇室中成年的,健康的,有名望的就只有当今天子和容王爷。 少年皇帝一边饮着贡茶,一边想着那三本奏折上面的内容。三本奏折都提到了,民间的童谣,说当今有两个皇帝。 少年皇帝轻笑:“两个皇帝?这天下是朕的,这江山也是朕的。别人都妄想!” 容王爷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刺,两个皇帝?这第二个皇帝想都不用想,三岁小儿都知道指的是容王爷。 回想先帝当时弥留之际千万叮嘱他即位后饶三皇子尹贞容一命,放他一条生路。 少年皇帝想到先帝临终时的嘱托,恨得牙根疼,咔嚓一声,手里的茶杯应声碎掉,碎瓷片扎进肉里,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金銮殿的地摊上,开成一朵红艳的小花。 要不是碍着先帝的嘱托,他才不会把尹贞容留到今日,早除之而后快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坐在龙椅上一日,他就担心一日,这满朝的人,这满天下的人,总会觊觎这把龙椅的人,总会有他的敌人,他如何能轻易放过他的敌人呢。这把龙椅他等待了那么久,这把龙椅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这把龙椅更是他拿自己母亲的命换来的。只要对他的帝王之路不利的绊脚石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 想到母亲,少年皇帝心里一阵酸痛,他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让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慰…… “皇上,你的手……”一个宫婢担忧的看着少年皇帝握着碎瓷片的手。 皇帝松了手,碎瓷片应声落地,可他却挥挥手让金銮殿上多有的太监和宫婢都退下。顿时空旷的金銮殿上只剩下皇帝一人。 “暗使!”皇帝轻喝一声。 “主上,奴才在!”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武士跪在了大殿中央。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殿里就像凭空多了个人,变魔术一般,可见此人身手之了得。 “他现在何处?”皇帝故作漫不经心的问,这句话中的“他”不是别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容王爷。 “回主上,容王爷今日在齐县的别院里面培植兰花。” “传朕的口谕:格杀勿论!”少年皇帝吐出这句话后心里莫名的舒坦了许多,而后对着暗使说:“切记一定要隐秘,办不成这件差事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暗使消失在了夜色中。 暗使离开后,皇帝独自坐在龙案签名,看着那三本奏折,自言自语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间到底有几个皇帝。”随即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这时皇帝觉得心里又开始舒坦了,招来宫婢伺候洗漱更衣,准备安寝了。 皇宫如此之大,有时候竟感觉冷清孤寂。“也许朕该寻个妃子了。”少年皇帝忽然间冒出了一个想法。十五岁即位以来,日夜为国事操劳,巩固自己的皇权,一转眼三年过去了,自己已经十八岁了。民间十八岁的男子大概都可以做父亲了吧。 可是皇帝选妃关系重大,要看品貌,还要看其出身,更要考虑她背后娘家的势力。历史上外戚干政的情况不是没有。这样一想,选妃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正文 第九章 只如初见(一) 这一晚,秋风阵阵,夜渐渐深了。世界开始沉睡,大地一片静谧。可是南山寺的静明大师却无法入眠。青灯铜佛前,大师敲着木鱼念佛经,表情一派严肃。像是在为亡魂超度,亦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如果他没有推算错误的话,今夜南山寺将有一场血光之灾,可是他逃不开。 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就算修行数十年,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也许他一个出家人本就不该过问太多的世事。所谓凡事皆有因果,任何人都逃不开。 这一晚,我也无法入睡。我点着烛灯看书,可是内心莫名的烦躁,看来看去也还是那一页。门窗都关得紧紧地,可是还是有秋风趁虚而入,秋天了,一天比一天冷了。小竹拿了厚厚的外衣穿上。 不清楚到底是几更了,忽然门外传来异响。小竹像是意识到什么,倏地移步到门边,眼睛警觉地盯着紧闭的雕花木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小竹惊疑的看着我,询问我的意思。 “开门吧,无妨。”我放下手中的书,拢了拢衣领。 “吱”的一声,门开了。秋风猛灌进房内,感觉自己披散的发丝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门口站着一位公子,一位白衣公子,白色的袍子染上了点点鲜血。烛火被风吹灭,借着淡淡的夜色,我可以看到他苍白俊俏的脸庞。 “在下情非得已,借姑娘舍下一用,天明便走。”白衣公子说着自己走进屋内随后关上房门。小竹见状上前出手阻拦,一掌袭上白衣公子的胸口:“我家小姐深闺岂容你要进便进!”这一掌还未袭上他身上,他已轻松的挡开:“姑娘,在下冒犯了,现在情况紧急,以后再向你家小姐赔罪。” 这个小竹,没看人家中伤在身啊,这个时候还恪守封建观念。不就是一间屋子嘛,要进就进嘛。我忙上前拉过小竹:“这位公子伤得不轻,小竹快去多点几盏灯,顺便找一些疗伤的药来。” 不一会灯点起来了,房内顿时亮了起来,小竹拿来几个瓷瓶,说是治疗外伤的药。 白衣公子的胳膊上有一个刀口,其余地方没受什么伤。可是为什么他一坐定就开始吐血?虽然他极力克制着,可是看着殷红的血丝自他优美的嘴角滑落,显示着一种无法表达的凄美。 小竹在为他上药,大概是顾着我闺阁小姐的身份不能与男子有接触,所以便把我打发得远远地。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坐在书桌前面好好地打量这个冒昧闯进来的白衣公子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年了,可是我接触的人除了静明大师就是小竹了。看着这个陌生人,像是从别的世界走出来的,跟我毫无关系,因此我可以像观看电影人物一样看着他。我想我还是没有融入这个世界吧。 洁白的衣袍,除了点点血迹竟找不出别的污迹,应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吧。紧闭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棱角分明的唇瓣,嘴角有主人无力擦去的血迹。身材嘛,骨节均匀,矫健挺拔。不错,是个不错的人物。如果除去一身的伤定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吧。我欣赏得正起兴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开,我吓了一跳。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我,这种眼神太犀利,像是要穿透我一样,我别扭的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小竹已经给他上完药了。而且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观察我了。报应不爽啊。 “小姐,寺院里面有刀剑声,南山寺只怕凶多吉少啊。”小竹的这一句话打破了房内僵硬的气氛,同时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叫刀剑声,什么叫凶多吉少。想我在小院内幽禁了这许多日子,好的没遇上,遇上这种事,这可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正慌神的时候听见了静明大师的声音,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忙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静明大师。“大师快请进!”小说里面这样的高僧都是功夫不低,只要静明大师在这里我应该不会遇险吧。原谅我,我真的怕死。 “寺内今夜来了一群黑衣贼人,看好你家小姐,先躲到密室去。”这句话是对小竹说的。可是什么事密室?竟然有密室?正愣神的时候被小竹拉着除了屋子来到小厨房,只见小竹把厨房灶旁的几捆干柴搬开,然后叩开几块砖,赫然看见铁门。移开砖块,一人高的铁门出现在眼前,小竹自腰间掏出钥匙,插入铁门栓上的黑锁的锁孔内一拧,锁开了,门开了。小竹让我先走进去,她把干柴移到原处做好掩护之后关上铁门。 借着火折子的小火苗我们顺着阶梯往下走。阶梯不长,不一会我们就到了传说中的密室,一个勉强能容下两个人的土屋,显然是刚挖出来不久。一个小方凳上放着一盏灯,小竹把等点亮了,然后熄灭了火折子。 我看这个密室通风效果不好,古人不知道火焰燃烧要消耗空气。不确定要在这里呆多久,“小竹,把灯吹灭吧。”我可不想缺氧窒息而死。 正文 第十章 只如初见(二) 烛火吹灭后,黑暗顿时袭来,黑暗中还夹杂着土腥味。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这一折腾,我终于觉得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了。果然不经历痛苦,就不会铭记。 “小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姐想知道什么?” “把我应该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小姐,小竹也不愿小姐受苦,可是……可是静明大师他,不让小姐与外面有关联,小竹看着小姐也心疼,可是静明大师他分明是想一直这样囚着小姐……”从来没有听小竹说这么多话。这几年来,真难为她了。 “小竹,你可知我的身份?”一个人总是有身份的,就算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是有身份的啊。 “小姐是当朝宰相李相府上的大小姐,只因小姐六岁那年重病,才被大师带到寺里来的。小竹也是那一年来伺候小姐的。那时候小姐还是聋哑痴傻儿……忽然有一天,小姐忽然就病了,等醒了之后,小姐就……就好了……”小竹有些激动,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已经全明白了。 我握了握小竹的手:“小竹,谢谢你,你不用奴婢自居,在这里,你和我的亲人是一样的。”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照料我的饮食起居,谢谢你勤勤恳恳的伴我左右,三年了,虽然我们不常交谈,可是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如姐姐般的亲切,如母亲般的温暖…… “小姐,能跟着小姐是小竹的福气,在小竹眼里小姐就是不染凡尘的仙女,那么善良,那么美丽……”我拍了拍小竹的背,这个傻丫头,我也是凡人,甚至是个愚笨的人,前世没有大作为,这一世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小姐,你不知道二小姐她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和美女,别人都说李相爷有个出类拔萃的女儿李可儿,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小姐你比那二小姐好上百倍。小竹不知道小姐你犯了什么错静明大师要一直幽禁着你,小竹眼看着你饱读诗书,眼见着一天天的长大,小竹真替小姐你惋惜……” “小竹,不要说了,让我静一静。”我打断小竹的话,陷入沉思。 忽然感觉很可笑,以为自己淡然超脱的隐匿在红尘之外,可是总逃不过尘世的羁绊。三年了,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罢了。我有个爹,是宰相?晚上看见的白衣公子又是何人?应该身份不低吧,腰间的玉佩色泽纯正,可不是一般人佩得起的。还有静明大师,亏我当初还把他当成得道高僧,他凭什么幽禁我,他可知道顾影自怜,形影相吊是何滋味?果然大和尚都是像法海那样的可恶。我不是误闯凡间的妖精,更不是执迷不悟的白蛇,他凭什么幽禁我? 我后悔了,我后悔烧了那柱香,后悔许了那个愿望。现在我宁愿在喧嚣的现代都市为了生计劳碌,我想念我的老爸老妈了,我后悔了,让我回去吧……黑暗中我哭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开始害怕……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竹听见我的抽泣声,惊慌了。 “我没事……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是的,既然回不去,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管向前走吧。生活,它就应该五味俱全,生活,它不能一味逃避在自己的小天地,生活,它就应该在在滚滚红尘中修行。 于是,这一夜,在这个狭小的满是泥土腥味的地下室中,我终于正式的进入了这个世界,终于知道了李仙儿到底是谁。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密室的上方出现了晃眼的光线,原来天早就亮了。抬手遮住眼睛,黑暗的地方呆久了猛的看见亮光还真适应不了。 “两位姑娘,现在可以出来了……都过去了。”是那个白衣公子的声音。 小竹扶着我,走出了密室。 小竹说,两个月前,静明大师已经算出这一劫,命她挖好了密室。亏我还嫌这个密室狭小,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挖出这样的一个密室已经很了不起了。 从密室出来后,惊奇的发现我的那三间房舍一片凌乱。三间房一间大的卧室我住,一间正厅我当书房用,当时觉得抬头能看见院内的花花草草感觉不错,还有一间小卧房小竹在住。现在两间卧房还好,只是这正厅里面座椅茶几凌乱不堪,这里昨夜肯定经历过一场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