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重逢

楚瑜因出了机场，才发现A市下雪了。
地面上尚未铺上积雪，但空中飘洒的尽是白色如羽毛般的雪花，出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栏杆外围了一群接机的人，不时有人相拥露出笑颜来。
楚瑜因点着的烟夹在指缝间，烟雾缭绕中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下去。
掌心有些发冷，他将烟头熄了扔掉，没有温度的指尖略搓了搓，站直了身体，手机铃声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楚瑜因看了一眼，随意的接起，对方说是路上堵车，但马上要到了，于是楚瑜因一边接电话一边拖着行李箱过人行横道，步伐迈得散漫，闲庭散步似的。
手机那头突然说道：“小少爷，要先去医院看看吗？”
楚瑜因一下出了神，步伐猛地凝滞住了，也就是这一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一辆低调的黑色路虎猛地在左侧差三寸的地方停住。
“小少爷您没事儿吧？”
那边叫了声，楚瑜因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车给堵住了，四周尽是喇叭刺耳的催促声，他随意的挥了挥手想要穿过缝隙去，那差点把他撞住的路虎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喇叭声。
楚瑜因冒了火：“横什么？！”他说着火冒三丈的踹了一脚行李箱，那箱子就这么在马路上飙了一米的距离。
楚瑜因皱着眉，怒气冲冲的看向路虎的方向。
“楚楚？”
厚重磁性的嗓音落入耳中的瞬间，楚瑜因浑身蓦地僵在了那里，一股凉气直直从脚底钻到了头顶，半点儿热气都没了。
楚瑜因想到了他出国前混乱的那几个月，大片血色在视线里铺散开来，他脸色煞白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看不太清楚眼前站着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脑子太混乱了，只能隐约察觉到对方半搂着他，态度很强硬的把他推进了车里，司机捡起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摁了声喇叭，道路重新通畅起来。
靳奕坐在他的身边，仔细的看他一眼，问道：“回国了？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楚瑜因扭过头去，失魂落魄的望着他，脸色一片煞白。
楚瑜因以为自己回国之后见到的第一批熟人要不是他那群混世魔王般的哥们，就是他爸，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靳奕。
这个名字他最初出国那几年经常会想起来，连呼吸时周围都是他的气息。一切都刻在骨子里，氤氲在呼吸中，困顿在牢笼里，避无可避。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可是后来他竟然不怎么想他了，不但不想，还谈了两三个不太认真的男朋友，走肾不走心的那种。
于是他又以为所谓的初恋一辈子都忘不了都是狗屁。
但他又错了。
这个人站在那里，他不需要看到他的身影，仅仅只听到声音，就又想要莽撞的一头撞进去。
楚瑜因吸了口气，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扑上去搂住了靳奕的腰，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奕哥……”
他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嗓音清冽好听：“真是你啊……好久不见。”
靳奕没听出对方声音的不对，只觉得楚瑜因一反常态的亲昵，心想着许是出国几年被那群洋人带得更Open了一些而已，于是从善如流的点头：“是，好久不见。”
楚瑜因是下了一万个决心才把自己的脑袋从对方温暖的怀抱里拔出来，搓了搓自己的脸，笑得异常牵强：“哎，有点冷，借你暖暖，不介意吧？”
他冲他抛了个媚眼，桃花眼笑成了个月牙形。
靳奕看着他，顿了半晌才道：“你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啊。”楚瑜因往后一躺，靠在舒适的后座倚靠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唔，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是……英语越来越流畅呢？”
靳奕的这辆路虎保密性极高，车窗贴得黑糊糊一片，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淡，楚瑜因借着昏暗的环境打量靳奕，却发现对方变了挺多。
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棱角分明的面孔侧着脸时格外挺拔醒目，薄唇，喉结往外凸着，十分性感。楚瑜因不止一次幻想过啃在对方喉结上会是怎样的触感。
他比以前沉稳了不少，只狭长的眼眸时时透露出一抹威压，有些像从前的那个靳奕。
司机突然开了口：“楚少，您去哪儿？”
“恒和医院。”楚瑜因报了地址。
“去看楚叔叔？”靳奕低下头看了眼表，面上的神情未变，“我听说他在那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啊。”楚瑜因懒懒的应了一句，莫名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会等死了再把我找回来，谁知道这么忍不住。”
靳奕没接茬。
这些毕竟是楚家的私事，更遑论在靳奕的心中，他和楚瑜因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好，不过是A市世家子弟之中一个年龄较小的弟弟罢了，大抵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楚瑜因和他弟的关系倒是不错，经常厮混在一起。
楚瑜因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问道：“不介意吧？”
靳奕颔首，顺口问道：“刚回来？还没见过靳魏吧？”
“没呢。”楚瑜因眯着眼睛笑，看着靳奕的眼神有些发亮，像只小狐狸，“不过快了，我敢打包票，不出一天，这小子肯定会联系我。”
靳奕挑了挑眉，不咸不淡：“是吗？”
“啊。”楚瑜因在心里叹了口气，吞云吐雾之间，借着升腾起来的烟，用眼神如狼似虎般看着对方，像是要把这张变了不少的面孔刻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等他又回到了大洋彼岸，到了深夜，好拿出来慢慢品尝。
他从靳奕的脑袋看到腿，视线转了又转，突兀的调侃道：“奕哥，你看上去比以前壮了不少啊。”
靳奕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竟开口提醒了一句：“烟还是少抽一些好。”
楚瑜因笑了笑，没当回事儿。
恒和医院要到了，楚瑜因挺舍不得的，可是当司机停车的时候他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去推门，他没有主动要靳奕的联系方式。
因为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是楚瑜因万万没有想到，他推开车门的时候，靳奕突然开了口：“你手机号换了吧？现在是多少？”
楚瑜因心里那根弦猛地一绷，感觉像是要断了似的。
给。
不给。
这两个选择在脑海里打了无数个转，楚瑜因最后还是认了输。
他没回头，飞快的报了串数字，又加了句话：“记得给我打啊。”



正文 第二章、对峙

恒和医院在郊外，是一个私密性还算不错的医院，挺多还算重要的人物出了毛病都在这里住，楚瑜因他爹就是其中一个。
楚瑜因刚进了医院门口就收到了一条短信，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我。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楚瑜因还是看得挺开心，知道绝对是靳奕发来的短信。
于是他抱着近乎自虐的想法把这号码存上了，哼着歌挺开心的在医院大门口守着，没过多会儿就有个开着低调奥迪的人从车上下来，看到他眼前一亮：“小少爷，您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直接过来了。”
楚瑜因“啊”了一声，毫不抱歉的笑了笑：“忘了，sorry啊。”
他顿了顿，双手插在兜里往医院里面走，边开口问道：“小林，我爸住哪儿呢？”
小林领着他往里面走，上了电梯到七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楚瑜因都走得有些不耐烦了，心道这死老头子怎么都快嗝屁了还待得这么隐蔽，难不成到了现在都有人想要他命不成。
楚瑜因在病房外撞上了个熟人，看到他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你得问他。”楚瑜因指了指屋子里，笑得一脸无辜，“也不是我想回来的——大、哥。”
最后俩字被他叫得口齿清晰，格外用力。
楚源冷哼一声：“谁他妈让你这么叫我？”
楚源说着想上来敲一敲楚瑜因那理了个潇洒发型的头，被一旁的个女人给挡住了，那女人楚瑜因只问其名不见其人，是楚源他媳妇儿，才娶了不久的，商业联姻，看上去长得挺贤惠端庄，说话时也柔声细语。
她劝了句：“阿源，好歹是一家人，别动气了。”
楚源没来得及开口，楚瑜因就不识好歹的抢了白：“谁跟你们一家人？我妈可没进你们楚家的门，大哥您才是正房太太的儿子，我楚瑜因狗屁都不算。”
那贤惠的女人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眼看着楚源要动粗了，楚瑜因非常识好歹的笑了笑，推开房门闪了进去，把楚源的怒火挡在了门外。
楚瑜因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往里面走，一眼就看到老头子瘫在床上不成人形的模样。
浑身上下基本上能插管子的地方都插上了，老态龙钟的模样换个人来看一眼都觉得可怜，但楚瑜因站在那里看了挺久，却觉得大快人心，他就这么欣赏了好一会儿，满意的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要往外走。
老头子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浑浊的眼瞳却意外不减锐利，更胜当年，把楚瑜因的双腿直接顿在了那里。
楚瑜因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坐到了床边去，笑道：“哟，您老醒了。”
老头子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嘴里带着氧气瓶，是徒劳无功。
楚瑜因望着他笑，一副好儿子的模样。
老头子突然动了动手指，小拇指往外撇着，指着个方向，楚瑜因循着那方向望过去，却见不远处的桌面上有个水杯，水杯下压着个纸条。
楚瑜因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拿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一股邪火从脑子里钻了起来，几乎烧的他快成灰了。
上面只写了一排字，是老头子一贯强势且不通人情的态度，楚瑜因几乎都能想到对方要是站在他面前，这一排字会是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
大概是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又不容抵抗的说道：“我尸骨未寒之前你要是敢离开这里半步，就等着无人收尸吧。”
是他的性格。
楚瑜因在心里骂了句娘，把那纸条撕成碎片，头也不回的摔开房门往外走。
老头子气得呼吸都有些不均匀了，恶狠狠的瞪着楚瑜因离开的方向，眼神有几分无奈。

楚瑜因忽略了楚源含着恨意的眼神，从恒和医院出来，飞快的给他那群太子爷哥们打了个电话，他打的第一个电话是靳魏的，对方没接，第二个是谢谷森。
对方很快接了，语气很兴奋：“哟，因子，你到啦？”
“哎。”楚瑜因点了点头，说道，“不是要聚聚么？”
“成啊。”谢谷森立马应了声，“你说个时间。”
楚瑜因半眯着眼，想了想，觉着兴许自己暂时还离不开恒和医院，估摸着过个个把时辰，楚源那离不了娘的就得把他家老头子的正房太太叫过来给他狠狠敲一敲警钟，这个警钟指不定敲到什么时候去，于是顿了顿，道：“周天吧。”
“成。”谢谷森道，“那，老地方见啊。我把那群人都给你叫过来接风洗尘。”
楚瑜因笑了：“得了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去大洋彼岸了，洗什么尘。”
谢谷森道：“回来一次洗一次呗。”
两人又闲唠了几句，楚瑜因才挂断了电话，靠在恒和医院外那棵挺大的槐树上往外一看，一排劳斯莱斯往这边开来，排场十足。
楚瑜因心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立马把烟掐了，迎了上去。
那最中间的车上下来个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左右的女人，穿着白色皮草，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妆容精致，气场十足，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楚瑜因比谁都清楚，这女人都五十多了，保养得比谁都好。
那就是老头子的正房。
那双犀利的眼眸从他的身上扫过去，跟毒蛇的信子一般让人打了个寒噤，楚瑜因比谁都清楚，楚家没一个人是省油的灯，特别是这位正房太太。
不过他也不怵，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对方，没有上前的动作，微眯的眼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正房太太姓林，名唤林虞，此刻拍了拍自己的皮草，风情万种的往楚瑜因的方向走来，高跟鞋踩在地上让人心情不免躁郁。
楚瑜因叹了口气，迎了上去，语气生疏却有礼：“林姨。”
“见过你爸了？”
对方又拿那种挑剔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十分恶心。
不过楚瑜因还是点了点头，道：“见过了。”
“恩。”林虞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了空一家子出去吃顿团圆饭吧。”
“好。”楚瑜因很听话的应了。



正文 第三章、偶遇

楚瑜因没回楚家，自己寻了个酒店暂且住下了，一上微信发现挺多人找他的，把事情挨着处理完了觉得有点饿，上APP随便刷了下，发现这酒店附近就有一家挺好吃的火锅。
虽然一个人吃火锅有点尴尬，但楚瑜因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大衣，里面是略有些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白皙的面孔更加精致。
楚瑜因长得好看，桃花眼，有些女相，但并不娘，是爷们儿气中透露着些媚的类型，一双眼眼波流转时能勾一群小姑娘，也能让圈子里的那些0和1为他趋之若鹜，楚瑜因倒不介意和别人调侃，因此在圈子里很吃得开。
不过国外圈子太乱，他不常鬼混，交过的几个男朋友也都挺干净的。
火锅店里的服务员小姑娘见到他时眼睛都放了光，不住的“先生”长“先生”短的，楚瑜因被他领到一个店里最好的位置坐下来，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此刻正是傍晚，行人行色匆匆的往归途赶，脸上俱带着一整天结束的疲倦与轻松。
只楚瑜因坐在这里觉得百无聊赖。
小姑娘端了火锅的锅底上来，楚瑜因含笑看她一眼，对方立马红了脸，很是单纯的模样，在那里站了几瞬，鼓足勇气将手机支了出来。
楚瑜因看到手机屏幕上是这姑娘的二维码。
他礼貌的笑了笑，挑了挑眉头，带着三分调侃似的：“小姑娘，要加我也没问题，但我得提前告诉你，我是个Gay。”
他顿了顿，欣赏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模样，继续说道：“还要加吗？”
这姑娘脸颊一下红透了，手机放在这里不是，收回去也不是，楚瑜因觉得挺好玩的，正要开口，自己对面的椅子被一只手猛地一拉。
楚瑜因下意识的看过去，又下意识的停住了呼吸，紧接着升起无穷的害怕与恐慌。
那惶恐几乎将他吞没，一瞬间就脸色煞白下来。
靳奕坐在他的对面，面色沉静地看着他，眉头微皱着开口问道：“脸色很白，不舒服？”
……楚瑜因吸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害怕自己说的话被对方听到了。
比如说他是Gay什么的。
那得多尴尬。Gay和男人相处，总不像直男那样，诸多碰触都成了借口。
但靳奕滴水不漏的颔首看他：“刚来没一会儿，本来约了人，临时被放了鸽子，正好看到你在这里，拼个桌不介意吧？”
楚瑜因一时间也不晓得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吸了一口凉气后才道：“……坐吧。”
“你能吃辣？”靳奕看着飘满了辣椒的红锅，淡淡的开口道。
楚瑜因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局促的尴尬，挥了挥手，换了个服务员小姑娘过来。
楚瑜因：“换下鸳鸯锅吧。”
靳奕声音很稳的开口道：“不用了，就这个吧。”
“可你不是……”不能吃辣的吗？后面半截话楚瑜因却没说出口。
总觉得没什么立场。
更何况他和靳奕的关系，好像还不足以支撑他出国这么些年，都还记得对方不能吃辣的小细节。
要是被对方看出了什么，那得多尴尬。
楚瑜因觉得自己挺孬的，在别人面前游刃有余，咄咄逼人，偏生到了靳奕面前就处处谨慎，局促不安，总是一个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模样，唯恐把对方惹到了。
这么多年了也没变过。
他也很想硬气起来，可看到靳奕那张脸，怎么也说不出那些招人厌的话来。
“没关系。”靳奕对着那服务员淡淡的点了点头，小姑娘立马也红了脸，忙轻声细语开口询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楚瑜因却率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冷：“没了，你走吧。”
靳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楚瑜因有一种被对方看透的尴尬与局促，忙将一旁的菜往锅里下，嘴里还不住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菜，你要是还想吃什么就继续点，别给我省钱啊奕哥。”
其实他哪里不知道。
靳奕不吃辣，口味淡，喜欢吃蔬菜，尤其是白菜，肉里面他只吃鱼类，最讨厌的是羊肉，因为味道重。
楚瑜因本来以为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谁知道如今再一想，竟这般轻松的就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
楚瑜因垂下眼去，压着声音笑了笑，一方面是自嘲，另一方面又觉得靳奕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才有自己这么一个暗恋他这么久的人。
靳奕恍若未觉，将西装脱下，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他解开袖扣，向上挽了挽，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来。
靳奕的肤色比小麦色稍白一些，很有男人味，动作时隐藏在白衬衫下的肌肉被楚瑜因看得一清二楚。
他禁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将视线移开来，问道：“谁敢放你的鸽子啊？”
靳奕笑了笑，神情难得柔和了几分：“我妈和阅烟，本来说好一起吃饭，他们俩逛街逛得兴起，所以就不过来了。”
“我说呢。”楚瑜因冲着他笑，眼神痴痴的望着他，看得专注而认真，“这世界上除了你妈和你姐姐哪里还有人敢放你的鸽子。”
靳奕摇头一笑，不经意的抬起头来，却有些怔松。
这样的情绪不过一瞬，被他很快的掩饰下去。
他总觉得楚瑜因这次回来有几分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靳奕将一块白菜放进了火锅里，沉默着听楚瑜因继续扯犊子。
靳奕认为，楚瑜因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话一直都很多。



正文 第四章、暗恋

这顿火锅吃完，楚瑜因意外的发现靳奕倒没有被辣得太离谱，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他估计是时过境迁，这人连口味都变了，不由得有几分怅惘。
楚瑜因去结账时才发现靳奕已经刷了卡，回头望向两人的桌子时，靳奕已经站起身来，冲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先走了。
楚瑜因倒不觉得被轻慢了之类，能一起吃上一顿饭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可能再回大洋彼岸之前都见不到靳奕。
于是挺高兴的点了点头，目送靳奕往外面去了。
“先生，您用好了吗？”前台的姑娘含笑问了一句，估摸着是打算收桌子了，毕竟外面还排着好长一支队伍。
楚瑜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趣，问道：“嗳，刚刚那个男人，长得好看吧？”
前台姑娘点了点头，诚恳的道：“很帅。”
“当然啊。”楚瑜因勾唇一笑，“我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帅。”
忽略掉前台姑娘愕然的神情，楚瑜因抬腿往外走去，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倜傥潇洒，公子哥的范儿是十足的。
只一出了开着暖气的店，被那寒风一刮，楚瑜因差点没缩成一团。
贵公子范儿是什么？能防寒吗？
*
第二天白天过得平静却不平淡，楚瑜因去医院看了老头儿一次，气得老头儿差点命悬一线，之后跟楚家的人吃了“团圆饭”，从头到尾被冷嘲热讽，不过他也不是善茬，全都怼了回去。不过这场嘴仗最后，是一群小辈都被林虞给骂得狗血淋头。
楚家，楚瑜因最犯怵的就是林虞，在她面前他会乖巧几分，所以没闹得太过分。
晚上，楚瑜因换了一件骚包的暗红色大衣，几乎拖到小腿，衬得他身姿挺拔，像棵小白杨似的勾人。
他们的老地方叫皇蘅，包厢号是419，是个KTV——表面上的，其实私底下干挺多事儿。
楚瑜因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围了不少人，热气腾腾的，有人抽烟也有人喝酒，特别混乱。
楚瑜因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屋子里静了一瞬，紧接着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站起来，猛地一拍他的后背，语调高昂：“我靠，因子，老子终于见到你了！”
楚瑜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谢谷森一把搂住了，差点没被他捂得呛死，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你……冷静点，OK？”
谢谷森松开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不够有诚意啊！”
楚瑜因挑眉一笑，波光流转，突然往前支了支身体，亲了谢谷森一口，“啵”的一声儿响，屋子里顿时热火朝天地闹了起来，楚瑜因也很快加入大潮流，跟着喝起酒来。
谢谷森一边灌他一边问道：“还打算回去不？”
“肯定得回去。”楚瑜因勾住他的下巴，笑得开心，“爷在那边还有个人撅着屁股等呢，在这地方哪能受的住。”
谢谷森撇撇嘴，鄙夷的冲他竖了个中指。
楚瑜因四下看了眼，突然问道：“魏子没来啊？”
“啧甭提了。”谢谷森耸了耸肩，“挺久没看见他了，也不知道今儿个晚上能不能来。”
“不管他了。”楚瑜因又往喉咙里灌了口酒，混合的，白的啤的都有，顿觉一阵辛辣在胃里散开来。
不断有人过来灌他，毕竟楚家势力大，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谄媚，自然不会放过。
楚瑜因有些呛住了，直咳嗽，一股恶心从胃里泛开来，他猛地站了起来。
谢谷森拉着他：“晕了啊？”
谢谷森在他面前成了三个人，楚瑜因有些分不太清楚究竟哪个是真实的，定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去……卫生间待待……”
“要我扶你不？”
楚瑜因拒绝了他，头轻脚重的出去了。
拐弯的时候，楚瑜因突然看到一个挺熟悉的背影，好像是靳奕。
楚瑜因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想在墙后仔细看一眼，可是一股汹涌而来的呕吐感让他再也顾不上，忙往卫生间奔去。
他一只手扒在马桶边缘，吐了个干干净净，吐完后许久都没缓过神来，眼前是一片恍惚错乱的花纹，疯狂的旋转着，转得他越来越晕越来越晕。
可转到最后，竟然出现了靳奕的面孔。
楚瑜因捂住自己的嘴，突然弓下身子，顺着墙面徒劳无力地滑下去。
埋在双腿间的抽泣声几不可闻，楚瑜因却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浸湿自己的裤子，是湿热的液体，却并不能让他的身体温暖起来。
他快断过气去了，靳奕那张淡漠的面容就在面前，他怎么也抓不到。
楚瑜因发出一声压抑哀恸的抽气声，突然手脚慌乱的从自己那件暗红色的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手颤抖得厉害，没拿稳在地上猛地一摔，发出一声绝望的破碎声。
屏幕碎了。
楚瑜因顾不上，他往前爬去，捡起来那手机，完全凭着记忆摁下来一串数字。
他发了疯的想要听对方的声音，想得都快断过气去了。
楚瑜因瘫在墙上，听着忙音响了三遍，那边才接通了电话。
“楚楚？”
楚瑜因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自己的鼻翼，他像是又活了过来，挣扎了那么久之后，仅仅只因为靳奕的低声的轻呼。
他含着泪笑出声来，声音嘶哑：“你，你……”他想问对方能不能来找自己，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另一种方式，“你能来跟我们一起玩吗？”
那边久久没有回答。
楚瑜因呼吸停了很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忙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他浑身泛起绵密的痛，像在针堆里碾过一样的痛。
他想，他楚瑜因到底算他的谁呢。
什么也不算。
他对靳奕有朦胧好感时，十二岁，离开靳奕时，十八岁。
如今回到靳奕身边，他二十三岁。
这一段几乎长达十一年的暗恋，他从来没有哪一刻真真正正的忘记他，反而更深的将对方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只有死去，才能真正的结束。
他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可是那个人，却另有所爱。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觉得自己无比可悲。



正文 第五章、你真来了

楚瑜因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靳魏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他隐约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出去吐时，在拐角处看到的人影原来不是靳奕，而是靳魏。
靳奕和靳魏毕竟是亲兄弟，身高差不多，背影的确像。
靳魏与他打了招呼之后就往旁边坐去了，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头疼得不行，也没什么心情多说话，躺在沙发上发呆。
当房门被推开那一刹那，混乱的包厢有一瞬间的安静。
楚瑜因晕乎乎的往门那边望，刺眼的灯光让他有一瞬间的盲眼，可当他清晰地看到门口那挺拔的身影，及熟悉得在他梦中出现了数次的靳奕时，他猛地一下跳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想，只凭借着一腔热血，猛地扑进了靳奕的怀里。
他笑得很高兴，喝醉了的脸蛋红扑扑的，惊喜万分地看着靳奕：“你真来了？”
靳奕皱了皱眉头，估摸着是楚瑜因贴他贴的有些紧，他不太适应地往前推了推，楚瑜因“啪唧”一声栽在了地上，头重脚轻的。
靳奕往前走了一步，跟提溜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提起来，扔到了沙发上。
楚瑜因躺在沙发上望着他，发现场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打了个圆场，道：“你们怕什么啊？我把他叫来的，大家一起玩嘛。”
楚瑜因的注意力放在靳奕身上，没听到别人说什么，只晓得这句话说出来后，靳奕往他身边一坐，静默了一瞬的室内又热火朝天起来。
楚瑜因趴在沙发上，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手臂，蓦地开口问道：“嗳，你真来了？”
他又问了一遍，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靳奕本来不耐烦的表情稍平和了几分，道：“顺便过来看看。”
楚瑜因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他“哦”了一声，或许是喝醉了，逼仄的刺便收敛了一些，在那里乖巧的坐着，很是可爱。
靳奕望着他，问道：“喝醉了？”
楚瑜因没回答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靳奕居然真的来了。
他问他，他真的来了。
楚瑜因开心得觉得自己跌多少次，摔多少次，都甘之如饴。
楚瑜因于是往靳奕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正要占点小便宜往他身上倒的时候，靳奕蓦地侧了侧头，往靳魏的方向看过去。
楚瑜因发现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胶着，有一瞬火光闪过，他知道这两人一直不怎么对盘，只是没想到都五年过去了居然还不对盘。
楚瑜因扯了扯靳奕的袖子，靳奕淡漠的收回视线，仿若刚刚的那一幕不存在，楚瑜因于是“嘿嘿”一笑，借醉往靳奕的身上倒去，整个人都快窝进他怀里去了，叫了一声：“靳奕啊……”
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可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楚瑜因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说话，只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倘若能就这么窝到天荒地老去，简直是太好了。
可惜靳奕很快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喝这么多？”
靳奕的眉皱起。
“我……想吐！”楚瑜因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靳奕叹了口气，把他提起来扛着往卫生间的方向去。KTV的门被他踹得“啪”一声，差点直接给碎了，靳奕有些不耐烦地把楚瑜因放到马桶旁，刚一揭开盖子这人就发了疯似的扑过去。
楚瑜因吐了之后好了很多，没那么晕了，踉踉跄跄地站在水龙头旁冲了冲，漱了个口。
透过镜子，楚瑜因能看到靳奕站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背挺得笔直，时不时低下头去看表，像是之后还有事。
楚瑜因不由想，不知道靳奕和那个人还有没有联系。
他不在的这么些年，是不是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待会儿有事，是不是就是要去找他？
楚瑜因猛地扭过了头，借着醉意迷蒙地看着靳奕，突然往靳奕的身上扑去。
靳奕忙把他接住，正要开口说话，楚瑜因却踮起脚尖猛地凑了上来。
楚瑜因嘴里尚酒气冲天，这个吻炽热而凶猛，像是要把他吞进自己的腹中一般，靳奕一时间有些震住，直觉不对，下意识就要推开楚瑜因。
楚瑜因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猛地咬住了靳奕的下唇，闭上的眼微微含泪，他故意开口喊了句：“萧添……”
“萧添……”
他又喊了声，察觉到靳奕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
楚瑜因在心底苦笑了一声，想，就让他以为自己是把他当作了其他人吧。
萧添是他刚分手的小男友，温柔体贴善良，和他在一起最久，可他怎么都喜欢不上他。
楚瑜因回国后就同对方彻底断了联系。
楚瑜因借着醉意，入迷地亲吻。他的周围全是这人身上令他迷醉的味道，楚瑜因舍不得离开。
他想，这辈子能睡一次靳奕，就死而无憾了。
楚瑜因扒着靳奕，吻得更深也更重，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其中。
情深意重，让靳奕一时间都有些失神，觉得这个吻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绝望。
可最后他还是反应了过来，推开了楚瑜因，对方呆愣地看着他，唇瓣殷红，一双桃花眼泛着潋滟水光，说不出的好看。
楚瑜因一屁股坐了下去，像是喝醉了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靳奕看他看了半晌，神情晦暗，最后还是半蹲下身去问他：“你住哪里？”



正文 第六章、在一起

楚瑜因这一路借着醉酒占了不少便宜，一路喊着萧添的名字居然没被靳奕直接给扔垃圾场去，也不晓得这么些年靳奕是不是转了性，竟忍他一直忍到了酒店门口。
此时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酒店里没什么人，靳奕的手在楚瑜因身上掏了半天才寻到房卡，楚瑜因被他这么摸不禁浑身起火，好几次都想下定决心直接把对方给办了，可是总又有几分犯怵。
靳奕其实也是挺浪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下来床伴也挺多的，然楚瑜因看多了就发现，这些人都长得很像，是靳奕心中那个白月光的样子。
楚瑜因想到白月光就有些偃旗息鼓。
靳奕推开房门把楚瑜因往床上一扔，随意地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手背鼓起青筋来，喉结上下滑动，性感至极，随意慵懒的模样看得楚瑜因火气直冲，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靳奕突然摁开了卫生间的灯，推开门走进去，看样子是想洗个澡。
但千万个不巧，这房间的浴室是个半开放式的，形同虚设的磨砂玻璃将靳奕的身体模糊展露在楚瑜因的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加勾人。
楚瑜因看到靳奕脱掉了上衣，身材结实挺拔，曲线令人血脉喷张。
靳奕估摸着是想冲个澡，又伸出手去解皮带，逐渐露出下半身的风景来，两条修长有力的大腿，还有……
操。
一股虚火猛地往头顶一冲，楚瑜因心想去他妈的！
他一下站了起来，猛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冲了进去。
靳奕刚打开了水龙头，那冰冷的水尚未热起来，就被楚瑜因猛地一推靠在了墙面上，凉水于是顺着他们两人的头顶往下冲。
可楚瑜因恍若未觉，一个挺身就吻上了靳奕的嘴唇，动作粗犷，像是要把对方给吃进去似的。
楚瑜因心想管特么那么多，这么多年了总得要睡上一次吧！
这么想着他越发动情，甚至伸出手去，靳奕蓦地一抬胳膊，攥住了楚瑜因的手腕，手肘狠狠抵在了楚瑜因的胸膛上。
楚瑜因闷哼一声，疼得脸一下就白了。
他的脑子也轰的一声，乱成了一团麻。
靠，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楚瑜因怕得手指都在颤抖，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觑了靳奕一眼，却发现对方的面孔隐入昏暗的灯光之中，一时间竟看不清明。
但那双黝黑的瞳孔，却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一下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楚瑜因猛地惊醒过来，往后倒退了一步，说话时才察觉到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我……”
“醒了？”靳奕平静的看着他，随手扯下一条浴巾围在腰间，挡住身下风景，“你把我当成了萧添？”
那一瞬间楚瑜因也不晓得自己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总而言之，他牵强地笑了笑，哑着声音继续道：“对不起，奕哥。”
“擦一下。”靳奕随意丢给他一条浴巾，“你先出去，我洗个澡。”
“哦……”楚瑜因讷讷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然后他扭过身往外走，关上门之前又回过头来看了靳奕一眼，发现对方视线根本就没看自己——
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
楚瑜因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心道，他也该明白了，靳奕这么多年即便是和谁上床，那些人也都长得跟白月光像极，而他跟那男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所以，连一夜情都不可能拥有。
可悲可怜。
楚瑜因把自己狠狠摔在床上，侧过头仍能看到浴室内的光景，此刻却没有了半分兴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像个蚕宝宝似的，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靳奕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楚瑜因的睫毛很长很翘，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眼圈泛着青，估摸着是没休息好。
靳奕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突然听到楚瑜因翻了个身，嘀咕了句什么，那模样很是可爱。
靳奕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抽了疯，居然半蹲下身子去听。
而楚瑜因也配合的又嘀咕了一句，靳奕这才听清楚对方在念“萧添”这个名字。
靳奕没什么表情，毫无波澜地替对方掖了掖被角，却没有抬脚离开，反而在床上也睡下了。
这床是双人床，躺两个人绰绰有余，一觉天亮。
楚瑜因觉着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里有靳奕也有萧添，他记得好像是萧添来国内找他来了，然后他挺无奈的冲着萧添说：“你来也没办法呀，我又不可能喜欢上你。”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爱上另一个人已经用掉了他全身的力气，哪里还有半分力气分给你呢。
天光乍亮。
楚瑜因睁开眼的时候头还有些疼，他没洗澡混着浑身酒气睡了一夜，特别不舒服，下意识的就想爬起来往卫生间冲，脚碰到地时却蓦地一愣。
不远处窗帘大开，微微开着小缝的窗旁，靳奕神色晦暗不明的抽烟，背影几乎隐入这晨光之中去。
楚瑜因惊疑的叫道：“奕哥……？”
靳奕狠狠抽了烟的最后一口，掐灭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回过头神来，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胡茬尚未来得及刮掉，更多了几分男人成熟的魅力。
楚瑜因看得有些发呆，禁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下一秒，靳奕朝他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黝黑的双眼带着无以伦比的诱惑力，一字一顿的说道：“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楚瑜因倏地抬起头，满目惊愕的看向他。



正文 第七章、协议恋爱

“协议恋爱，互不干涉。”靳奕在天色乍明的背景布下点燃了一根烟，烟头闪烁着明灭的火星。
仅仅八个字，让楚瑜因脑海里闪过的万千猜测瞬间化为虚无，本已在往高处攀登的身体摔得粉身碎骨。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想他俩的婚礼要在哪里举行了。
楚瑜因吸了一口气才集起一点力量，含情的桃花眼看谁都像是带着暧昧，顺着靳奕的话道：“哦？”
靳奕吸了口烟，面无表情道：“我目前有必须要谈恋爱的理由，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靳奕顿了顿，看向楚瑜因，“你喜欢萧添？”
楚瑜因只觉心中一刺，连带着“萧添”这两个字都无比刺耳。
靳奕道：“我需要一个心另有所属的合作对象才能避免节外生枝，楚楚，我思来想去，你最合适，所以——”
他看着他：“你愿不愿意？”
楚瑜因心想，这么五个字的前面，跟的若是一大串求婚的话，那他真的能当场给靳奕跪下答应对方。
可惜……
在心底嗤笑了一声，或许是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可怜，楚瑜因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乱了的上衣，勾起一个笑意来，道：“奕哥，你是为了陶锦之吧？”
靳奕的脸色微微一变。
楚瑜因叹了口气，看到对方如此明显的神情，只觉一阵无力感从他全身席卷而过。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将这个名字记得一清二楚。
陶锦之，靳奕的白月光，就像是他心脏上的一根刺，不拔隐隐作痛，拔掉痛彻心扉。
楚瑜因朝靳奕的方向走去，伸出手将他嘴里的那根烟夺了，自己吸了口，才继续说道：“怎么，你们还在纠缠？”
靳奕没回答，眼神晦暗的看着他。
楚瑜因笑了笑，将烟头掐灭了扔进垃圾桶，问道：“协议恋爱的意思，就是风花秋月，互不相干，不过一个名头喽？”
靳奕挑了挑眉。
楚瑜因看着他的双眼，道：“可是这于我来说好像并没有任何好处——你能给我什么？”
靳奕的神情明显微微一松，似乎在他看来，一场有利可图的交易才是正常的，如果楚瑜因什么都不要，那才奇怪。
楚瑜因笑着偏了偏头，神情自若：“我可以跟你做这笔交易，但前提是你必须给出让我心动的条件。”
“好。”靳奕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压得更低，“林虞，我可以帮你对付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刹时擦出一串火花来。
楚瑜缓缓闭上眼，沉吟良久，似乎是在考虑这场交易足不足够让他付出。
但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在控制自己，发了狂的控制自己不要陷入靳奕的陷阱之中。
可他终究还是无法抵挡靳奕递出来的糖果。
他想，协议恋爱就协议恋爱吧，总和恋爱沾了个边，不至于喜欢靳奕这么多年，从头到尾都是哥哥和弟弟的关系，还特么不是个亲的。
于是楚瑜因缓缓睁开了双眼，勾起一抹自以为骄矜的淡笑，开口：“好。”
*
楚瑜因和靳奕迅速的签了协议，落下名字最后一个字时，楚瑜因重重的叹了口气，盯着协议开头无数个“恋爱”的词发呆。
负责这协议签订的律师姓陈，叫陈铭，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戴一副金边眼镜，楚瑜因以前没有见过他，不知怎么突然就起了兴趣，开口问道：“哎，你才跟靳奕不久吧？”
陈铭不苟言笑的看着他：“是的，楚先生。”
楚瑜因一条腿搭在眼前的办公桌上，身体靠在沙发背垫上，道：“我就说呢，以前没见过你，你跟他多长时间了？”
陈铭想了想：“大概三四年吧。”
“唔，挺好。”楚瑜因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冲他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意外发现这男人竟有些羞涩的撇开视线。
陈铭长得挺清秀的，楚瑜因乐呵呵的伸出手去捏他的下巴，用言语调戏对方：“唉呀，害羞了。我和你老板是协议恋爱，要不要和我谈场真的恋爱呀？”
陈铭飞快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一片通红，局促不安的开口：“楚，楚先生别开玩笑了……”
“楚楚。”
靳奕突的声音让陈铭暂时从尴尬之中解脱，他飞快的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他家Boss穿了件黑色的高龄毛衣正往里屋走，顿时松了口气，躲到了靳奕身后去：“靳先生，协议签好了。”
“没趣。”楚瑜因撇了撇嘴，冲靳奕抛了个媚眼，“我没有魅力吗？”
靳奕有些失笑的看着他，难得的代为解释：“陈铭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要招惹他。”
陈铭低着头没说话，一副尴尬的模样。
“OK。”楚瑜因耸了耸肩，站起身来将协议的另一份塞进自己的包里，笑道，“那么，男朋友，今天晚上要不要共进晚餐？”
靳奕进入角色进入得很快，看他一眼立马开口道：“晚上我有个晚宴，都是些A市的熟人，去看看？”
楚瑜因知道靳奕这是在履行协议条款了，帮他扩展人脉也是协议之中的部分。
所以他没拒绝，但态度很随便的点了点头，道：“行啊。”
“换套西装。”靳奕不动声色的上下扫他一眼，发现楚瑜因穿着一件黑色棉衣，跟个年轻的小男孩似的，衬得他一团孩子气，“需要我带你去买吗？”
“我又不是没手。”楚瑜因从靳奕身边经过，飞快的捏了捏他的下巴，笑道，“安啦，下午来酒店接我，保证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我。”
楚瑜因话音落尾的时候已经出了房间，靳奕看着对方肆意洒脱的背影有些出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看了看协议，像是想开口问什么似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正文 第八章、酒会

楚瑜因特地去店里刷了一套条纹西装，找了个京城最出名的店做了个造型，把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领带特地配了一条墨绿色，整体跳脱中多了一丝沉稳。
到了差不多六点的时候，楚瑜因溜达着回了酒店，刚到酒店楼下就接到了靳奕打来的电话，一长串数字，楚瑜因这才想起来自己删了还没存下来。
前面有辆车冲着他摁喇叭，楚瑜因忙上前去拉开车门坐进去，顺便摁了几个字把靳奕的号码给存上了。
“不错。”
靳奕的声音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响起，带着赞叹夸了一句。
楚瑜因收起手机，看他一眼，发现这人依然是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西装，白衬衫，立马撑着下巴冲他笑：“我说奕哥，你什么时候能换点别的衣服穿穿？总这一套我都要怀疑你只有这一身衣服了。”
靳奕淡淡道：“衣服再多也没什么用，不过是穿给别人看的。”
楚瑜因挤眉弄眼的冲他笑：“说来也是，反正到了床上都是要脱的。”
“……”靳奕望着他，半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道，“你还真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楚瑜因耸了耸肩，一副大方的样子：“人的性格是会伴随他一生的，就算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改变了，那基因也还隐藏在骨子里嘛。”
靳奕颔首没说话，侧过头去望着窗外，突然开始发呆。
楚瑜因是个闲不住的，忍不住同他搭茬：“哎，奕哥，你和我签这个协议，到底是为的什么？”
靳奕状似无意的看他一眼，语气沉着：“你不用知道。”
“让我猜猜。”楚瑜因挑了挑眉，试探着说出心头的那个想法，“是不是为着你的白月光？”
意料之中，靳奕眉心一跳，侧过头去不再说话。
楚瑜因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觉得挺悲惨的，他干咳了两声，捅了捅靳奕的手肘，开口道：“跟你开个玩笑，甭不理我么，这么长一段路我得多无聊啊。”
靳奕顺着手就把一个Kindle扔到了他的身上，语气淡漠：“看会儿吧。”
楚瑜因吹了吹自己垂下来的额发，道：“成成成，你慢慢伤春悲秋吧，我不打扰你了。”
靳奕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楚瑜因也没玩对方扔过来的Kindle，干脆盯着靳奕发呆，也不晓得靳奕察觉到没有，总之俩人这么安静的过了有个把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晚宴算得上是商会晚宴，基本上A市不少有点名头的大Boss都会出席——当然，那些个世代在此发家的A市大鳄很少出现，因此靳奕算得上是里面最有来头的一个。
只不过这儿的人都不晓得靳奕还把楚瑜因给带来了。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那就相当于A市顶尖势力的其中两股汇聚了。
楚瑜因和靳奕并肩而立，一刹那接受了无数惊异的眼神，楚瑜因心里不免好笑。
“靳总。”
一声招呼打断了楚瑜因心中万千思绪，来的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地中海，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楚瑜因看得挺嫌弃。
靳奕淡淡的点了点头：“徐总。”
那地中海的眼神就这般大喇喇的往楚瑜因身上放，带着显而易见的打趣和渴望，楚瑜因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本来嘛，楚家小公子出国四五年了，A市风云变幻，这里的人早就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是应当，更何况楚瑜因长得好看，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能勾人心魄似的，眉目精致透着些媚气，身段也好，翘臀隐隐的被西装勾勒出诱人的弧度，他穿的西装有几分随意，解开上面几颗扣子便露出形状极好的锁骨来。
这地中海会误会他是靳奕的小情儿也是理所应当了。
但是楚瑜因虽笑着，心情已是极度不爽了。
“靳总好眼光啊，”这地中海不动声色的往楚瑜因的身边靠近了些，“这位姓……”
“楚家刚回国的小公子。”靳奕往楚瑜因身前一挡，冷锐的目光从那地中海身上扫过去，“徐总有何贵干？”
楚瑜因吹了声口哨，暧昧的看向靳奕：“奕哥，你今儿真帅。”
地中海没想到自己感兴趣的居然是惹不起的楚家小少爷，顿时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伸出手去：“原来是楚少，失敬失敬。”
楚瑜因咧嘴一笑，伸出手去轻握了握，收回来时又动作特别明显的在自己的西装上搓了搓，很嫌弃的模样。
那地中海脸色一黑，看了楚瑜因一眼，谁知这一眼刚巧和靳奕那双含了冰似的双眸撞到一起。
他一个寒噤，立马干笑了两声，退了场。
楚瑜因一只手挂在靳奕的脖子上，挺亲密的模样，压低声音同他耳语：“你带我过来不只为了吃饭吧？”
靳奕不置可否：“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
“哦？”楚瑜因意有所指，“攀关系？还是让别人知道你靳家大少跟我这个二奶生的孩子关系还不错？”
楚瑜因本以为靳奕不会回答他，谁知道对方却轻轻扫了他一眼，沉静的开口：“都有。”
“成吧。”楚瑜因叹了口气，手中的红酒杯高举起来，与靳奕相碰，“敬我们的合作。”
楚瑜因一饮而尽。
但他发现靳奕看他一眼后就把红酒杯放到了一边去，酒连嘴唇都没有沾一下。
楚瑜因不爽的看着他：“好歹给个样子啊奕哥。”
靳奕置若罔闻的继续往前走，很快又有其他人上前来打招呼。
楚瑜因是很讨厌这种事的，但靳奕在前面为他打头阵，他总不可能不配合，于是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后，很快跟了上去。
真烦啊。
快点结束吧。
楚瑜因在心里哀嚎。



正文 第九章、房门钥匙

靳奕其实也没带楚瑜因见几个人，说上话的基本上就是现如今对楚瑜因最有用的人——当然，这是靳奕所说的有用，其实楚瑜因还真不太了解到底是哪方面有用，他稀里糊涂的跟着靳奕走了一大圈，最后喝的晕晕乎乎，其实没记住几个人。
楚瑜因趴在车窗上，脑子里转着那些人名，靳奕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楚瑜因“啊”的一声差点头往地上栽去，他飞快的抓住了靳奕的手臂才堪堪稳住。
“奕哥你对我温柔点啊……”楚瑜因打了个嗝，其实他脑袋挺清醒的，就是不怎么站得住。
靳奕拉开车门把他硬塞了进去，然后自己绕了个方向坐进去。
靳奕坐下来的瞬间，楚瑜因借醉酒之因一下倒在了靳奕的腿上，靳奕身体略僵硬了一下，到底没把他给推开。
楚瑜因于是躺在靳奕的腿上愉快的快要冒泡泡。
前面的司机开了口：“靳总，去哪里？”
楚瑜因正要开口说把他送回酒店去，靳奕就道：“回我市中心那套公寓。”
“楚少他……”
“开车。”靳奕淡淡的打断司机尚未说完的话，往后一倾，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手因为身体放松，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楚瑜因的脑袋上，楚瑜因的头发其实很软，揉起来特别舒服，靳奕一时没忍住就揉了一把。
觉得手感还挺好，他又揉了一把。
楚瑜因在靳奕的腿上躺得心潮澎湃，觉得此生死而无憾。
他的周围全都是靳奕的气息，枕着靳奕温热的体温，对方略有些粗糙的有力手掌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
楚瑜因在想，如果他们俩这么继续下去，有没有一日会假戏真做……
虽然这个愿望有些不太现实，但楚瑜因还是没忍住胡思乱想起来，大抵是因为车里的温度开得够高，靳奕也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楚瑜因很快就睡了过去。
靳奕手搭在楚瑜因柔软的头发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发了条短信出去。
——怎么没来？
那边显示接受成功，却迟迟没有回复。
或许手机不在眼皮子下面？靳奕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再睁开时，楚瑜因安静的睡颜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靳奕不免失笑，仔细想想，他和楚瑜因认识这么多年，对方还真不能说是一点都没变过。
*
关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楚瑜因猛地从混乱的梦里惊醒过来，下意识就要挺身而起。
“砰”的一声，他的脑袋狠狠的撞到车顶上，结实的路虎都不慎抖了两下，一阵剧痛传来，楚瑜因龇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靳奕站在窗外看他：“撞着了？”
“哥啊，你怎么不先把我给捞出去。”楚瑜因瞪他一眼，“疼死我了，哎卧槽，你这车怎么这么结实啊。”
楚瑜因说着把车门推开站了出去，靳奕锁了车门，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摁在了楚瑜因的脑袋上。
楚瑜因的脑袋再次遭受外力，脸色一白：“你这是典型的趁我病要我命。”
靳奕替他揉了两下：“先上去，待会儿帮你喷点酒，揉散了应该会好些。”
“这哪儿啊？”楚瑜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他。
“我的房子，我一个人住，不会有其他人。”靳奕看他一眼，“你别住酒店了，暂时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什么？！”楚瑜因瞪大了眼，觉得一个巨大的惊喜猛地砸到了自己脑袋上，他都快被砸晕了。
“暂时。”靳奕补充了一句。
楚瑜因撇撇嘴，心道暂时就暂时呗，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什么时候奕哥就把那遥不可及的白月光给忘了，满门心思挂在他身上了呢。
或许是想得有些美的缘故，楚瑜因不由得寸进尺的往车上一靠：“我有点晕，奕哥你背我上去成么？”
楚瑜因是以为对方会答应的。
但是没想到靳奕头也不回的往电梯口走去，冷淡的嗓音落入楚瑜因的耳中：“别装了。”
楚瑜因心里顿时一乱，靳奕看出来他在装了？
那——有没有看出来更多？
不会吧？
楚瑜因看向不远处，靳奕大步阔伐的背影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他这个在意的人才会想东想西，脑子里装的东西都快把自己给淹没了。
“过来。”靳奕摁着电梯，看着他，“快点。”
楚瑜因于是顾不上想那么多，飞一般的冲过去，差点卡在电梯中间，幸好靳奕手脚利落的摁下了开关键，才没酿成事故。
楚瑜因跑得有些快，进电梯口时微微喘息，觉得酒好像有些上头了，可惜这次他不敢再往靳奕的身上倒，怕对方看出来了什么。
好在这电梯速度挺快，两人很快就到了二十三楼，顶层，这里没什么人，安静得慌，楚瑜因四下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是把这一层楼都买下来了吗？”
靳奕很淡定的颔首：“我不太喜欢私生活有外人介入。”
靳奕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却在门口右面的绿植下摸了把钥匙出来：“我妈在这里藏的，你暂时拿着，出门方便。房门密码是123456。”
楚瑜因接过钥匙，没忍住内心的雀跃，不由得开口问道：“奕哥，你这意思，我不是外人咯？”
靳奕输了一串数字，门打开，他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你觉得呢？”
楚瑜因心道要是能行的话，他就直接把靳奕扑倒了，还这么思前想后的做什么啊。
可惜，他说的话不管用，面对靳奕又总是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



正文 第十章、亏心事

靳奕这公寓在市中心顶层，占据了几乎一整层的空间，里面大得吓人，客厅都能有旁人两三个客厅大，还有个室内游泳池，游戏房、电影房之类的也应有尽有。
客厅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大开，外面的万千灯火将里面映得很亮，屋里即使不开灯也能看清。
楚瑜因打量了好一阵，终于脱口而出：“真特么有钱。”
 市中心寸土寸金，这人却在此处买了这么一大片空间当作住所，还有不少房间被闲置，败家啊！
 靳奕在房间里面翻着药酒：“离公司近比较方便而已。”
 “哎，我什么时候要这么有钱了，我也买一个，就在你对面。”楚瑜因在纯白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摊开，“不过我得先把我们家那老头儿熬死，然后从林虞手里把股份都抢到才有可能。”
 “坐过来。”靳奕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眉头紧锁着看使用说明。
 楚瑜因飞快坐过去，凑近靳奕：“你这里还备着这些东西？”
 “恩，”靳奕轻轻揉了揉对方的伤处，发现撞到的那一块已经肿起来一个大包，手硌得慌，“你得谢谢阅烟。”
 靳奕他妹叫做靳阅烟，一个挺贤惠的姑娘。
 “谢谢阅烟姐姐。”楚瑜因乖巧的附和了一句，“你说你们家里人关系怎么就这么好呢？嘶——你轻点。”
 靳奕没理他：“忍着点。”
 楚瑜因心道也只有靳奕敢在他脑袋上动手，偏生他还特别乐意。
 靳奕把楚瑜因脑袋上那包给揉散了，擦了点药上去。空气中满是药酒的味道，有些浓，熏得人心头发闷。
 靳奕的手掌从楚瑜因脑袋上移开，楚瑜因顿感怅惘若失，动了动嘴唇：“奕哥……”
 靳奕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楚瑜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笑了两声才把满腔汹涌的爱意给掩下去，道：“谢了啊。”他顿了顿，调笑开口，“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体贴细心呢。”
 靳奕思考了一下，给出来一个非常认真的答案：“不太熟。”
 楚瑜因觉得他的暗恋瞬间成了狗屁。
 合着在靳奕心里他也就混上了一个“不太熟”，楚少爷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小心脏顿时被火烧成了烟尘，在空气中飘来飘去的，抓都抓不回来。
 不过头被靳奕这么揉了揉之后果真没之前那么疼了，看在对方有点用的份上，楚少爷决定暂时不计较那么多，愉快的拍了拍沙发站起身来，四下张望道：“我住哪儿啊？”
 靳奕的动作微微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有几分犹豫的开口：“把你带过来是我临时决定的，所以还没让阿姨收拾房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跟我挤挤？”
 楚瑜因真是拼了老命才没直接蹦到靳奕的身上去。
 不过他虽然没蹦到对方身上去，好看的脸蛋还是憋的有些扭曲，酝酿了半天才开口：“……成。”
 “我不介意，只要你晚上别一个激动把我给搂住了就行。”
 那语气就跟他要遭多大的罪他有多不乐意似的，半眯起来的双眼像只小狐狸，满是促狭。
 靳奕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不放在心上，摇了摇头：“洗漱的东西卫生间有新的，你在外面吧，我进去洗。”
 楚瑜因吐了吐舌头，没敢再继续开玩笑，怕玩笑开得过了头。
 眼看着靳奕进了里屋，他才握紧拳头原地一蹦，无声的开心了好半晌，哼着歌往浴室里去，没想到那么倒霉，不小心把桌子上的烟灰缸给绊了下来，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靳奕侧了半边身子问：“怎么了？”
 楚瑜因兴奋的表情蓦然一收，假做淡定的拾起烟灰缸，声音尚带着几分过于激动留下来的喘音：“没事儿，不小心给弄倒了。”
 奥斯卡小金人非他莫属。
 靳奕不做他想，微微颔首，又迈进了屋子里，楚瑜因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的往浴室里去了。
 这地方多半是靳奕经常使用的洗漱间，台上放着靳奕的剃须水和用过的牙刷牙膏，杯子是非常简单的瓷杯，楚瑜因挤了一点靳奕用的洗发水来闻，痴迷得像只偷腥的小猫，表情很是满足。
 他心想对的，这就是靳奕用的洗发水！于是楚瑜因兴冲冲的淋湿了头发，洗澡洗头全身护理全来了一遍，靳奕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他给碰了。
 等到洗完都已经凌晨一点了，楚瑜因围了个浴巾蹑手蹑脚的打开浴室的门，意外的发现不远处居然放着一套睡衣。
 还有一条内裤。
 久经情场的楚三少意外的红了脸。
 他穿上内裤，然后又近乎虔诚的穿上睡衣，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把睡衣给弄坏了似的。
 睡衣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大，毕竟靳奕比他高了有半个头，还比他壮了不少，但是一想到这是靳奕的睡衣，他觉得就算他穿着丑成傻逼也一定要穿。
 楚瑜因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屋子里那间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楚瑜因这才发现靳奕居然还没洗完澡。
 这浴室从外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楚瑜因还是忍不住的把视线往门缝处盯，像是能盯出来一朵花似的。
 不过，人一干亏心事就容易鬼敲门。就在楚瑜因盯得特别起劲儿的时候，浴室的门猛地一下被开，靳奕大方的露着身体看向他：“楚楚，我忘了拿裤子，麻烦一下。”
 楚瑜因飞快的闪开视线，耳朵尖瞬间就红透了，手足无措的用毛巾盖在脑袋上，忙不迭站了起来：“啊？拿，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