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诈尸 “什么?要我去守灵?”苏沐浅一脸震惊的问道。 “少奶奶已经拜过了堂,是我们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为夫守灵自是应当。” 嬷嬷板着一张脸,语气生硬的传达了林家老太太的指示,不待对方有所反应便自顾自的告退离开,分明不拿面前这个冲喜的少奶奶当回事。 没错,沐浅的确因为给林家大少爷冲喜才嫁进了这尚书府,在成亲之前,她也做好了守寡的准备。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林少爷竟然会在成亲当日——没了! 沐浅呆愣在那里,还没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缓过神来,由着自己贴身的丫鬟绿萝给她换上林府一早准备好的孝衣,再让府里的小丫头领着她们去灵堂。 一路过来,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平了她的怯意。 刚至灵堂院门,沐浅一扭头发现带路的小丫鬟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她只好对绿萝苦笑道:“看来,咱们今天得在这里过夜了。” 灵堂四周都用白布设了孝帷,正中放着棺椁,前方灵案上插着两只婴儿手臂粗的白蜡烛,整间屋子显得空荡荡阴森森的。 两人硬着头皮进了灵堂,跪坐在棺椁左前方的蒲团上,默默地烧着纸钱。 绿萝哪里经过这种场面,早吓得瑟瑟发抖,磕磕巴巴的说道:“小小小姐,怎么这里只有我们,不见林家的人?哪怕留几个丫鬟也好呀。” 第一次和死人待一间屋子,沐浅心底也害怕,面上却强自稳住:“喜事丧事遇一块儿了,林家这会儿估计乱着呢,哪儿还顾得了到这儿。” “那,咱们得守几天啊?” “现是盛夏,即使有冰镇着······” 沐浅说到一半,忽的刮来了一阵夜风,灵台上的蜡烛被吹灭了一只,另一只的火苗也摇摇曳曳的挣扎着,却不妨夜风再次席卷而来,攸的熄灭了整个亮光。 “尸尸尸······林少爷也不宜久放吧。” 绿萝被吓得面白如纸,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小小小小姐······蜡蜡蜡烛灭了。” 风刮着孝帷,呼呼作响,还隐约听见一个奇怪的敲击声,闷闷的,沐浅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案桌上看看有没有火折子。”她咽了咽口水说道。 绿萝一把拉住正欲起身的沐浅,说道:“还是我去吧,黑灯瞎火的别再伤着小姐。”说完便抖瑟着小跑过去,明明怕的要死,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勇气。 不一会儿突然听见绿萝“啊——”的惊呼声中夹着“咚——”的烛台砸下的声音。 “绿萝绿萝……” 沐浅赶忙唤道,叫了几声却也不见有回复,绿萝定是被烛台砸到了。 心中一急,她慌忙向案桌疾行,没走两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嘭——的一声,撞落了棺盖,整个人被摔进了棺材里,和棺材的主人贴合的严严实实。 她努力克服着心中巨大的恐惧,想要起身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正被一双大手紧紧的禁锢着。 她一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好半响才鼓起勇气,颤抖着带着哭腔问身下的人:“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呢——” 第一卷 第2章 纵火 “你怎么在这里?”沐浅失声问道。 “怎么?你嫁过来之前没打听过,不知我这尚书府的病秧子是新近才认祖归宗的?” 他唇上勾起一丝讽刺:“没想到是我?当初退婚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会有今天?” 沐浅被这一连的诘问问的面色讪讪,悄睨下他的面色,低声叫道:“你听我解释·········” 她心神大乱,万万没想到一同长大的竹马白佑安,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尚书府的长房长子林予安了。 可怕的是,她不是林家为他三媒六聘要娶的正牌新娘子,而是代替新娘子来冲喜的西贝货。 更可怕的是,新婚丈夫竟然是前!任!未!婚!夫! 当初她强行退亲,更连夜搬家,让他颜面尽失,想到对方记仇的性子,她只觉得头大无比,脑子急速运转,想要编个谎话,搪塞过眼前。 至于以后的事情,苏沐浅表示:眼前都不一定过的去,哪里还想得到以后会怎样呀。 “安哥哥——”她半低下头,悄悄用手狠揉了两下眼角,揉红了眼眶,又不着痕迹的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滚烫的泪珠便入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不想她呜呜哭了半天,对面那人只是冷冷的望着,满眼的嘲弄。 她越哭心里越是发虚,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次她使出这招,不管她犯了多大错,他都举手投降,对她有求必应,难道今天这招要失灵了吗? 她这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余光就瞥见林予安身形一动,迅速的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心下大急:难道他要去揭发她这个冒牌货? 当下一个猛扑过去,从身后紧紧的环抱住了他,用力太过,林予安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佑安哥哥,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的,你相信我——” “放开。”林予安顿了一顿黑着脸,冷声说道。 “不放不放就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气了。”她撒娇耍赖道。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感受到了他话里的不近人情,沐浅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却倔强的攥着他的一小片袖角,委屈的嘟着嘴,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林予安看她这副模样,险些要被气笑了,不知情的人看见,定会认为他才是那个负心人。 他趁此机会细细打量面前的小丫头,一年未见,她长高了也变瘦了,往昔圆润可爱的小圆脸,也清减了些,越发衬的一双杏眼明媚灵动,少女娇憨感十足。 哼,只可惜这双杏眼在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 沐浅趁机偷挤出一点泪,睁大了圆溜溜的杏眼,摆出个真诚无辜的样子来。 “我哥上京赶考你是知道的,我算着日子却总也等不见人,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一封他事先留下的书信,叫到我上京投靠远方的堂叔,额······就是和你结亲的苏侍郎家。”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退亲?”林予安冷着脸问道。 “我答应过我哥,一定要等他回来亲自给我们主持婚事的。” 她着重强调“亲自”两字,又睨着他神色没有变的更可怕。 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可是,我哥他不见了踪影,还怎么给我们主持婚事? 我不嫁人没什么关系,总不能连累你也一直不娶亲吧。” 说到最后竟然有些理直气壮。 说完又用委屈的小眼神瞟他,总结起来就是: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林予安是彻底被她这颠倒黑白的狡辩,气的冷笑出声,讽刺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沐浅也知这个理由十分占不住脚,不想在这话题多做纠缠。 她堆起满脸的甜笑,讨好道:“这么兜兜转转,我还能嫁给你,可见,咱俩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正说着,突然间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沐浅被呛的连咳数下,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绿萝忙上前扶住她,慌张道:“小姐,好像失火了——” “门。”沐浅伸手指了指灵堂正门的位置。 绿萝赶紧三作两步的小跑过去,使劲往外一推。 哐当——力道很大,门却没被推开,她急道:“小姐,门打不开怎么办?” “快叫救命啊·······”沐浅心急如焚的脱口而出。 “救——” “救——” “闭嘴——” 主仆二人的呼救声刚起了个头,就被一声厉喝止住了。 “聒噪。”林予安嫌弃的说道:“你们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这门······是被人给锁上了?”沐浅满眼疑惑,方后知后觉的问道。 “是门上的铜锁长了手,自己给锁上的。” 林予安嘲讽道:“还得拜你所赐,贼人才能这么顺利。” “你刚刚·······”不是去揭穿我的? 沐浅傻眼,她想了起刚紧紧抱住林予安的场景。 原来他是听见了动静,想要察看呀,若不是自己从中阻拦,说不得已经抓住了贼人。 最坏,也能吓跑他,不用让他们置于这样的险境。 她羞愧的满脸通红,但却快速的举一反三,惊呼道:“那这火也是有人故意放的?想活活烧死我们?” 浓烟越来越大,三人都被呛的连连咳嗽。 “是想烧死你们。” 林予安还有闲心纠正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沐浅此时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林予安打小身体不错,回到林府短短一年时间,就成了名满京城的“病秧子”。 还有今晚这灵堂纵火,桩桩件件,令人胆寒。 可是现下却容不得她继续深思,火苗伴着浓烟不断地从门缝处蹿了进来。 “咳咳咳——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她以袖掩住口鼻问道。 林予安并不理会她的话,反而动作敏捷的将灵堂上的布幔都扯下。 “我们是要披着这些——”撞开门冲出去吗? 话没说完就见他以布幔饵,火势迅速扩散进了屋内。 沐浅大惊:难道他被气的失了心性,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她和绿萝两人面面相觑,被他的举动惊在当下,楞了一楞便来不及阻拦。 屋内火势已经蹿的一人多高,烈火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吞噬着屋内的一切。 浓烟密密升起,直往人眼鼻口舌钻去,两人只得捂住口鼻向火势还没蔓延到的窗边退去。 “快,我们把它撞开。” 她一边使劲用身子撞击窗户,一边对绿萝说道。 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却也只弄坏了窗户上糊的油纸。 眼前这个檀木镂空雕花窗户依然毫发无损,沐浅急的想哭。 第一卷 第3章 得救 “闪开——”林予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主仆两人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听话的后退了两步。 呆呆的望着他上前敲了两下窗户,喊道:“阿石,破开。” 话音刚落,整扇窗户“嘭——”的一声,应声倒下。 沐浅吓了一跳,愣楞的看着窗外之人,只见那人是个容貌清秀的小厮,看上去大概十六七的年纪,脸上还有些孩子气。 “楞着干什么,想被烧死吗?”林予安冷冷的说道。 沐浅忙回神应了一声,提着裙子,想要踩着椅子跳出去。 谁知此时屋内一根横梁被烧的应声掉下,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她被这响声吓得一颤,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林予安脸色大变,飞身上前,长臂一捞,将她打横抱住。 沐浅被吓得脸色惨白,紧紧地攥住他胸口的衣服,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没用。” 林予安虽脸色不善的冷哼一声,口中还说着嫌弃的话,脚下却利落的抱住她跳出了窗外。 紧跟在后的绿萝也在阿石的帮助下跳了出来。 而后一行人被阿石带着七绕八绕的来到了一个破旧被锁的小院子里。 “你——放我下来吧。” 沐浅十分不好意思的对着仍旧抱着自己的林予安说道,末了还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林予安闻言,动作利落的将人放下,却一直皱眉望着她。 “怎么变得这么轻?”他的眉头紧蹙的暗自思考着。 一路过来,再切实不过的感受到了她的体重。 从前他也曾背着她玩闹过,所以可以肯定,她瘦了不止一点点。 “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一股怒气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生气。 沐浅被他这目光看的心慌,转过头去环顾这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子,随口找个话茬对着一旁的阿石问道。 “这院子怎么看上去一直无人打理的样子?我们在这儿不会被发现吗?” 她清脆的声音拉回的他的心绪,在心里气的恨不得扇上自己一个耳光。 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林予安,你可真没出息,现在还忧着这个狠心的小丫头胖了瘦了。”面上的表情显得越发的难看。 “回少奶——” 林予安闻言狠狠睨阿石一眼,冷哼一声。 “咳咳——这院子因着之前有个丫鬟在这跳了井,此后便一直荒废着。” 阿石见状轻抖了一下,咽回去了“少奶奶”这个称呼。 经了今晚这些个事,沐浅听见这院子有人跳过井,早已没有往常那么害怕,反而觉得现下神思从未有过的清明。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林府内宅放火,定是府内人所为。再联想林予安那“病秧子”的传闻。 以及他灵堂上所说的话,这把火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自己初初嫁入林府,并未与谁结过这么大的仇怨。 唯一与林府有关联的唯有自己这“大少奶奶”的身份而已。 “这把火,还是冲你来的,对不对?”她神情认真的对身旁的林予安问道。 林予安不置一言的默认了。 “是谁要杀你?” 沐浅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些微知道点内情,此前他姓“白”,乃是跟着母姓,而他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亡,此后一直和外祖父过活。 小时因着自己一直跟着哥哥,从未见过父母亲,便不觉有奇,后来长大又怕戳人伤心处,更是未曾追问过,现在想来这其中内情定十分曲折。 认祖归宗乃是喜事,看林府老太太愿为病入膏肓的林予安冲喜,就知道他这长房长子应该是备受重视的。 但又被逼至“病死”,在这林府之中到底是谁想要他死?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突闻外面人声嘈杂不止,夹喊着各样的喊声。 “来人呀,走水啦——” “灵堂失火了,快来人啊——” “快快快,少爷还在里面——” “少奶奶好像也在里面——” “快去禀告——” ······ 灵堂那处的动静十分清晰的传了过来,沐浅此刻才发觉这里的好处来。 两个院子中间只隔了一个带假山的小花园,且这院子被树木给遮了大半,最妙的是,两处虽然相连,但若要从灵堂走过来,还得绕上一大圈。 门外突然有阵窸窸窣窣声,只听一中年男子语气不耐烦的压低声音问道:“这里不会有人过来的,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沐浅一边尖着耳朵偷听,一边暗暗想:这里果然是人尽皆知的“安全地方”,该不会整个林府偷奸犯科的人都在这里接头吧。 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少年声音,语气又急又怕的说道:“灵堂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是又怎么样?”中年男子语气毫不在意。 “你就不怕我去告诉老爷老夫人吗?”少年气急。 “你可别忘了,少爷是怎么死的?”中年男人低沉着声音恶狠狠的威胁道:“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孙大成,你你你······你想死,别拉我垫背。” 沐浅听到这里,已经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她下意识的望向林予安,示意道:要不要去抓住这他们? 还对着院子里的东西左右打量,像是要找件趁手的家伙,恨不得亲自冲出去拿下这两人。 谁知林予安早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白了她一眼,只让她安静。 外面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已经准备离开了,沐浅急的用口型说道:“要跑了。” 林予安却不急不慢,等二人走远后才嗤笑道:“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吗?” 接着他以眼神微一示意,只见阿石身形敏捷的悄声跟上那二人。 沐浅急过也冷静了下来,这二人只是个区区下人,幕后定还有指使之人。 今夜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目不暇接,现下有无数个疑问在心头。 无奈自己也是一脑门的官司没了清,没有立场和底气发问,只得对着他满脸的欲言又止。 “想知道凶手是谁?” 林予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转身向外走去:“跟上。” 沐浅让丫鬟绿萝待在此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避人耳目,最后藏在灵堂边花园的一处假山内。 假山与浓重的夜色几乎融为一天,透出石缝能够更清晰的看见灵堂周围的一切。 第一卷 第4章 偷听 林府的管家正站在不远处,指挥着仆役们手忙脚乱的救着火,突见了一对中年夫妇相携而来。 管家忙上前行礼:“三老爷,三太太,此处嘈乱危险,不如二位主子先移步正厅?” “大侄儿还在这火海中,我这当叔叔哪儿有心情安座正厅。” 三老爷口中虽这么说着,面上却看不出一丝焦急,拿腔作调的指示了一番,又慢悠悠的问道:“失火的原因可查清楚了?” “这······下人们都忙着救火,还未彻查。” 管家边擦额头的细汗边回道。 “我看啊,说不得是新娘子守夜时打翻了烛火,这天干物燥的·····” 三太太尖细着嗓子说道,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 三太太对着管家喋喋不休的做着揣测,像是要给这件事做个盖棺定论。 而三老爷却不知何时和一中年男仆鬼鬼祟祟的绕到了假山旁。 那中年男人以手遮唇不知低声和三老爷耳语了句什么,就见三老爷面露喜色的微微提高嗓门:“大成啊,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等······” 明显话到口边却停下话头,话音一转:“你放心,将来爷自不会亏待你的。” 大成? 刚刚院外威胁小厮承认放火的孙大成? 听这意思,难道这幕后黑手竟是三老爷不成? 但让沐浅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每次林予安都能恰好找见这隐蔽又适合偷听阴私之地呢? 难道他在林府专爱探听别人的私密之事,所以才会被人杀人灭口? 以前他可没这爱好呀? 再看向他的眼神时就隐隐有些怪异。 林予安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定是又胡乱发散了,气的狠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啊——” 一声轻叫,沐浅不设防的痛呼出声,林予安迅速俯身用手紧捂她嘴巴,将剩下未出口的声音一气儿捂住。 “我可怜大侄儿啊——” 好在这时不远处的三太太突然捏着嗓子哭喊,将沐浅刚溢出的声儿给遮盖住了。 大概是林予安用力过猛,两人现在紧贴在一起。 她不但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连心跳都听的一清二楚。 沐浅不觉红了脸—— 不为其他,而是憋的。 林予安捂着她嘴边时,不小心连从她秀气的鼻子一块儿捂了住。 三老爷正被孙大成奉承的通体舒畅,乍听这尖细的哭声,眉宇一片厌恶张口正要斥责。 他此时的目光却望见二房夫妻伴着林老太太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神色一变,示意孙大成退下的同时忙挤出一点悲色。 “呜呜——” 沐浅感觉快要窒息了,不断的用手去推搡林予安。 林予安这才感受到身边小丫头的不对劲,低头一看,赶忙松开了手。 沐浅捂住胸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良久平复了下来,才冲着林予安委屈的进行无声控诉:“你谋杀!” 林予安面上有一瞬的尴尬,却口吐了一个“该”字。 而后见她没有什么大碍,并又将目光注意到了灵堂外的众人身上。 灵堂上方的火光将林老太太面上的悲容映照的十分真切,二老爷在旁不住的小声劝慰着。 “二哥,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能让老太太过来呢。” 三老爷见状,先是语气责备的对着二老爷说道,后又换个副真切的口吻劝着老太太:“老太太不如先回去,这里有我在·······” “我的安儿啊,你怎么如此命苦,死后都不得安宁,竟连入土为安都不能。” 老太太打断三老爷的话,哀泣的说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还请老太太节哀,若是侄儿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忍心看见老太太为他如此伤心的。” 二老爷满面悲恸的劝道,二太太满身裹素一脸不忍的望向火光,不住的拨动手上的佛珠无声念佛。 “是呀,老太太实在不必如此伤心,我看呀,定是新娘子守夜时打翻了烛火,这也是大侄儿他自己压不住身上的福气,这才有了这么一遭。” 三太太也觍着脸劝道,后面的话声在看见老太太阴云密布的面色时越说越小。 “哦?安儿压不住福气,那谁能压的住?你儿子吗?” 老太太面颊阴沉的望着她:“新娘子打翻的烛火?怎么,是三太太你亲眼所见?” 三太太当众被指责,一时涨红了脸,呐呐无言的低着头。 “管家,起火之事是谁发现的?”林老太太厉声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是今天守夜的小厮武二和周福发现的,但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难以控制了。” 林管家脸上冒着虚汗的小声回道:“听下人们说,大少奶奶也在里面。” 沐浅目光移到身边这位仿佛在看戏的主儿身上,暗暗想:要是现在被发现,怕是会吓死他们吧。 另一边林老太太听见管家证实这个消息,一瞬间更显苍老,连声说:“是我害了那孩子啊········” 老太太情绪过激之下,竟晕了过去。 一时场面更加慌乱,二房夫妇先随下人将老太太安置进内院。 三房夫妇留在最后,三太太不忿的对着三老爷不住的抱怨。 “哼,老太太的心真是偏的没边了,我儿子不也是她嫡嫡亲的孙子,她却好,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病秧子,可惜呀,再看重有什么用,有的人啊,就是没那个命。” 三老爷却不耐的低斥道:“闭嘴,你最近都给我安份点,小心坏了我的事。” 说完他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了。 外面的好戏已经结束,沐浅耐不住好奇问道:“真的是三老爷指使的吗?” 林予安目光幽深的望着火光,嘴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低声自语:“这事好像有点意思了。” “什么意思?”沐浅追问。 林予安二话不说又在她额头敲了一下,她痛的深呼了一口气,喃喃道:“不说就不说嘛,谁稀罕。” 两人趁人不注意再次潜回之前的院子里。沐浅一进院子就气鼓鼓的拉着丫鬟绿萝站的离林予安远远的,显示了自己莫名被敲额头的气愤。 “出息了嘛,还有脾气了?” 林予安语气似笑非笑,透着嘲讽。 沐浅以鼻音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不屑与之对话。 两人来回置气的空隙,绿萝弱弱开口:“小姐,刚刚安少爷身边的小厮带回了这些东西,让我交给安少爷。” 说着她举起了手中抱着的一盒东西,上前递了过去。 第一卷 第5章 人证物证 林予安接过认真翻查,过了片刻,突觉背后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还轻“咦”了一声,正是耐不住好奇的沐浅:“这些,是香料吗,怎么没有香味?” 她想取出一点看的更清,结果刚伸出手,还没碰到盒子边,就被“啪——”的一声,打了回去。 沐浅两眼含着泪包怒目而视:又打人! 小厮阿石刚巧翻过院墙,见此情景,轻咳了一声,才回道:“少爷,我将孙大成连同那个小子都悄悄绑起来了。还顺藤摸瓜搜出来他们的同伙和这些证据。” 他说着递出了一封书信。 “哦,还有这个” 阿石伸手指了指林予安手上的木盒:“这也是在孙大成房中搜到的,这盒子被他藏的可严实了,一定有古怪。” 说完他对着林予安便一副表功的模样。 林予安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眉头微挑,脸上神情莫辨:“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墨沉如水的夜,心里掐算了一下,又悄声对着阿石如此一番的吩咐道。 “这出戏也该了了。”林予安对着沐浅一偏头,“走吧。” 林予安此行毫不避讳,好在众人都忙着救火,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人,且他是往府门方向走去,像是要迎什么人。 刚至外院的角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只见打头的是个青衣小厮,微弯腰低头提着灯笼径直走来。 在距门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那小厮突然停下,面露惊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接着惨叫一声:“鬼呀——”,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去。 后面一个身形儒雅的中年男人顿住了脚步。 院中众人敛声屏气望着林予安淡定自若的站立着,自然的仿佛在赏月。 尚书林文柏神情错愕:“这这这……”半响才找出话音,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回京半路接到独子身亡的消息,这才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不想回来后,人却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 正院此时灯火通明,林尚书端坐在主位上,深夜被请来的林家二房三房夫妇见着林予安皆是吓了一大跳,好在见林尚书面色如常,又有下人小声解释,这才依次落座左右两侧。 而林予安却如青松般立在林尚书的右首,夫君站立,沐浅更没有落座的道理,只得也悄声站在三房夫妇的下首。 听见跪在中间的家仆供述,这明晃晃的家丑,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沐浅觉得一定是今天的夜色太浓,糊住了自己的脑子,才会跟着林予安来这儿。 阿石将被打晕孙大成与那小厮五花大绑的扔到了正厅中央,一盆冷水率先泼醒那年轻小厮。 那小厮咋被冷水刺激打了个寒颤,一睁眼又见林予安正立厅上,本就心中有鬼,真以为冤魂索命。 顿时吓了个屁滚尿流,没等拷问,就自己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饶命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听三老爷的命令行事的,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来找我。” 半夜三更的被叫醒,林三老爷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小厮攀咬自己,一下跳了起来,眦裂发指叫道:“你这刁奴,满口胡言,什么下毒,我下了什么毒?” “哦?三老爷让你行的什么事?”林予安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盘根究底的对着自己房中小厮谷丰问道。 今天这个局,本就是林予安为证实,他事先对于幕后害他之人的猜想。 而后的证据也证明了这个猜想,所以这会儿早已心中有数,再审问小厮时就仿佛猫捉老鼠似的逗弄。 谷丰此时略略有些回过神来,虽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的好生生的站在这,但是好歹明白并不是什么“冤魂索命”。 这会听见他问话,十分后悔刚刚自己招供的话,心里衡量了一下,索性心一横,,一五一十的招了,但求能撇清自己。 “三老爷让大成叔曾给少爷送过一盒安息香,还特意叮嘱我日日给少爷房中熏上。 我开始真的不知道这香有问题,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在外院看见大成叔和三老爷说:‘那香······少爷自来体弱,就是没了,想来也没人会怀疑咱们的。 听了我吓得不行,想要赶紧离开,谁知不小心踩到了树枝,被大成叔发现了······” 三老爷听了气的满脸通红,直喘粗气:“一派胡言,我是给大侄子送过安息香,可那就是普通的安息香,没听过也不知道什么安息香还有特制的。” “这只是这奴才的一面之词而已,三弟稍安勿躁。” 二老爷与三老爷长的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面相上看着更加温和,此时也温声劝道。 对比三老爷的愤怒,林予安依旧面色平静,望着厅内众人的神情,还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角。 孙大成早就醒了,此时也不急着辩解,只是抬头望了三老爷一眼,眼神游离了一下,后迅速低下了头。 “奴才知道自己犯了死罪,不敢奢望老爷饶命,是打是杀,绝无怨言。” 说完就不住磕头。 “哦?那你说说看,你都犯了什么死罪?”林予安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孙大成的眼神来回飘向三老爷,静了几瞬,缓缓交代。 “我是奉的三老爷的命令,给大少爷送去了这特质的安息香,长期闻着能使人气虚衰弱,杀人于无形。”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吩咐过你了?” 三老爷暴起,当胸给了他一脚,又转身急对林尚书说道:“大哥,你不要听他们诬陷,我真的不知道,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老爷明查啊,小人确是听命行事,今儿也是三老爷命小人去将灵堂放火的,毁尸灭迹免得露出痕迹。” 孙大成自顾自的说道:“自打大少爷被认祖归宗后,三老爷便十分的不高兴,三房上下都是知道的。大老爷要是不信,可以找人来问。 三老爷此前一直认定,将来过继必定会在我们这房中选,若是没有大少爷,那以后尚书府肯定都将是三房的了。” 林三老爷听到孙大成这会儿赤裸裸的说出来自己心底的真话,一时不知如何辩驳,赤急白脸的瘫坐在椅子上。 三夫人这会儿也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指着孙大成怒斥。 “刁奴,竟然诬陷主子,来人呀,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一卷 第6章 幕后之人 “慢着。林顺,去将大少爷房中的安息香取过来,再将济世堂的周大夫请过来。” 林尚书面色黑沉的对着管家吩咐道。 望着林管家三脚两步的退了出去,沐浅悄悄动了动站的僵硬的双腿,没想到这林府的水,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深。 她偷瞄了一眼上首的林予安,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被下毒了那个不是他一样,又联想到那个病入膏肓的传闻。 她在心里暗暗的撇了撇嘴,这人肯定是早就发现了不对,才设下了个圈套——想要请君入瓮。 哼,一肚子的坏水。 这特质的安息香她记得以前好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据说是南疆一部落的秘法,知者甚少,更价比黄金。 这三老爷看上去不像是个爱读书的人,不知从哪里听闻来的。 约一刻钟后,小厮领着请的济世堂大夫到了正堂。 林管家上前道明原委后,客气的递上安息香:“有劳周大夫查验一下此物。” “还有这个,乃从孙大成房中搜出的,也请周大夫一并查验了。” 林予安示意阿石递上此前带回的木盒。 眉须皆白的周大夫闻言分别取了安息香和木盒内的香料,放在鼻间轻嗅了几下,细细勘验了一番。 后神色凝重的说道:“此香外层是普通的安息香,里面却夹杂了百日香,正是这木盒中香料。 此香乃南疆瓦雀族的秘法,老朽年轻时游历时曾有幸见过一次。 香燃百日可让人毫无痛苦的死去,此香无色无味,夹裹在安息香中实难察觉。” 话音刚落,屋内一片静寂,刚两个奴才的招供还可以狡辩为空口雌黄,但这实打实的杀人毒物。 这可是铁证,不管是奴才诬陷,还是三房真的下的杀手,结果的确是想要了林予安的命。 见多了内宅阴私之事的周大夫,见此情景,不愿惹祸上身,忙寻由告辞。 林尚书早已面沉如铁,挥手示意无关的下人退下。 见此情形,沐浅悄无声息的往前弱弱的挪了一小步,挺直了身板,想让林尚书看见自己,好一并离开。 她不想进门第一天就直面这种阴私之事啊,无奈,天不从人愿,林尚书的视线直接略过了她。 沐浅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主动开口告退,却见林予安望了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她心中大喜过望,果然她的安哥哥还是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要给她解围了吗? “父亲大人还没见过吧,这是祖母为我聘娶的妻子。” 林予安嘴角含笑的对着林尚书说道。 沐浅内心疯狂点头:是的,第一天进门,不太适合直面这种叔侄相残的场面,快让我退下吧退下吧······ “既然已经拜过堂全了礼,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夫妻与共,都是一家人,不如就让她也留下吧。” 他说完还冲沐浅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她表面平静,内心早就泪流满面,哼,果然是病急乱投医,竟会期待他的好心,忘记了这个男人是多么爱记仇的一个主儿。 林尚书无可无不可的默认了这一提议,转而问道:“这百日香既是南疆秘法,老三怎么会知道?” “爹莫不是不知道?” 林予安做了个诧异的神色,又恰如其分的解释道:“三婶的香料铺子每年可都得往南疆去收购香料呢。” “大少爷说的没错。“孙大成应和道。 “老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嘛?” 林尚书面色凝重的对着三老爷沉声问道。 “反正这事不是我做的。”三老爷早已气的失了理智,愤愤然说道:“大哥既不信我,那我··········那我只能撞死,以证清白。” 说着就要起身往柱子上撞去。 好在林予安眼疾手快从后面扯住了他的手臂,一个巧劲,三老爷不设防被扯的跌坐在地。 三老爷这会儿彻底丢下脸面,就地混不吝的耍泼。 一会儿道:“大侄儿若是不信我,不如直接报官吧,让官府来给我抓起来。” 一会儿又说:“我要跪死在爹的坟前,让他老人家好显显灵············” 配合着三太太刻意的放声大哭,一时闹的不可开交。 三老爷一顿撒泼,见厅内众人皆不做声,怒而转头对着三太太说道:“我们走,回去收拾东西回祖宅。” 说完便一身火气的往外走。 二老爷望着准备离去的三房夫妇,眼神晦暗不明。 “且慢——” “三叔就打算这么离开了吗?”林予安见状眉头微挑,朗声说道。 三老爷站住了脚步,满脸不耐的说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是要屈打成招?还是拿我送官?” “三叔此话严重了,就是府衙判案还讲究个让犯人签字画押,心服口服呢。 三叔既然不承认做过这事,难道不想弄清真相,若是今天真的出了林府的大门,那可真的再难说清楚了。” “你愿信我?” “我信证据。” “证据?哼,我说大侄子,你莫不是戏耍我吧,眼瞎这人证物证可都是你拿出来的,明明白白的指着你三叔我呢。”三老爷气极反笑,眼神阴郁。 “对三叔您来说,最坏的结果莫过于眼前,那何妨再待片刻呢——”他突然转头对着二老爷说道:“您说是吧。” 二老爷似是没想到林予安突然问到自己,面色有一瞬错愕。 林予安转身去审问孙大成:“孙大成,我最后问你一遍,此时当真是三老爷吩咐的?” 孙大成的眼神游离了一下:“千真万确。” “孙大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林予安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大概还不清楚吧,香料铺的钱掌柜已经招了。” 登时孙大成面色大骇,目露犹疑。 无视一众人诧异的视线,钱掌柜被阿石押着颤颤巍巍的跪下。 林予安绕有趣味的说道:“钱掌柜,说说你知道的吧。” “小的,小的是被逼的······是二老爷·····” 第一卷 第7章 二老爷 钱掌柜大约五十来岁,两鬓都已斑白,此时苦着脸哭诉道:“是二老爷他让小的从南疆帮他带些货物,小的真的只是听命行事。” 二老爷瞬间变了颜色,复又冷静了下来,从容的答道:“没错,我是让钱掌柜给我带过货物,不过此事三弟也是知道的。” 三老爷愣楞的点头。 说来,三房这商队能如此顺利的在南疆行走,还得多亏了二太太的娘家。 所以二房隔段时间借助他们这个商队往返南疆时捎些信件节礼什么的,他们也都知晓。 “老爷明察,二老爷给南疆的岳家例行的节礼等物,三老爷的确知道,但是后来二老爷悄悄找到我许以重金,让我私下给他······” 说着钱掌柜面上透着悔意的睨着二老爷:“给他和南疆的岳家传递信物,小人本没多想,贪图钱财就应了他。 后面带了几次后回过了味,想着若是正常信物,何必要绕过不让三老爷三太太知晓呢,心里后悔,就想婉拒了二老爷。 谁知,谁知,二老爷竟然用我儿子的事威逼于我,我们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儿子,我也是没办法啊······” 二老爷听到此时,早已面颊阴沉,直勾勾的望着林予安问道:“我对大侄儿可是有什么得罪之处?” 林予安报之一笑:“此话应该我问二叔才对。” 他愤而起立,挥手指着堂中跪着的三人,扬声说道:“先不谈那小厮,就说这孙大成乃是三弟的人,钱掌柜更是三弟妹的陪嫁铺子里的掌柜。 数来数去可都是三房的人,现在就凭这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要给我定个谋害侄儿的罪名吗?” 三老爷夫妻俩也被这事情发展弄的傻眼,虽然觉得二老爷的话在理,毕竟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林予安没了,最有好处的可是他们三房。 还是三太太脑子转的比较快,嚎哭道:“二哥真是好毒的心,把大侄儿害死了再嫁祸给我们三房,二哥就可以坐收渔利对不对?” 林予安拍掌笑道:“好个坐收’坐收渔利’,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二老爷拉下脸冷斥:“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二叔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林予安收了笑颜,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扬了扬,后顺手递给了林尚书。 二老爷瞬间变了颜色,眼底透着惊骇与不可置信。 林尚书看完勃然大怒,将书信扔到二老爷的脸上,吼道:“老二,是不是你买通钱掌柜和孙大成,毒害安儿还想嫁祸给老三?” 二老爷张张口想要辩解,林尚书指着散落在地的信件问道:“我且问你,好好的,你让你远在南疆的岳家给你寻百日香这种害人的东西做什么?这是你的亲笔笔迹,没错吧?” 二老爷震惊:“这信······这信不是已经·····” “二叔没想到,钱掌柜竟有胆子私扣您的信件,还敢谎称路遇匪人,慌乱中丢了吧。” 林予安不待他答话,自顾自的点点头。 “也是,谁能想到这奴才,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二叔您手里可捏着他儿子打死人的证据呢,他还敢私藏这一手。” 二老爷面色颓然灰败,默认了这一切。 不过,人证物证具在,也不容他反驳。 林尚书指着二老爷厉喝道:“好好好—— 我真一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下毒害人的胆子。” 恨声道:“来人,将二老爷押送大理寺。” 沐浅悄悄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最后害人的竟然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二老爷。 “慢着——” 林予安轻声道:“二叔,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费如此心机来害我?” 二老爷目光似毒,恶狠狠的对着他说:“你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当初若不是·······” 啪嗒——一声脆响。 林尚书猛的将手边的茶杯掷落在地。 老二—— 林尚书面色发黑,两眼直冒怒火的盯着二老爷。 “怎么?大哥是怕了吗?” 二老爷此时却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指了指林予安。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哈哈哈哈哈······” “来人,给我堵了嘴,带下去。”林尚书咬牙切齿的说道。 ······· 几经折腾,天色早已微明。 众人在林尚书的示意退了出来。 不过一夜,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独自一人留在厅内。 出了正厅,三房夫妇十分扭捏尴尬的对着林予安表示了感谢。 “此次真是多亏了大侄儿,才能还三叔我一个公道。” “三叔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想放过真正的幕后之人。” 林予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至于还三叔的‘公道,只是顺带而已。” 他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沐浅极力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绕过三老爷身侧,假装没有看见他涨红的面皮,紧追着林予安步伐。 林予安身高腿长,他的一步,沐浅得小跑着两三步才能跟得上。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沐浅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了。 阿石十分有眼色的在院门处,拦住了想要上前的绿萝。 林予安一撇头,像是才想起来她似的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安哥哥——” 沐浅见他这幅公事公办的模样,只得期期艾艾的说道。 “我······我嫁给你了呀,当然······当然要跟着自己的······夫君了。” “苏沐浅,我要迎娶的是苏府嫡长女苏令雁,不是你这不知道是否出了五服的苏家远方亲戚。” 林予安越是心平气和的说话,沐浅越是心虚,越是心虚就更加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见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接着道:“阿石,将她给我送回苏府。” 沐浅听了此话,心中一急忙说:“不要,我们·······我们拜了堂的。” 林予安剑眉一挑说道:“那又如何?” 是啊,拜了堂又如何,沐浅心知肚明,苏府此举可以说得上是骗婚了,就算是告到官府也没理。 “安哥哥——”沐浅甜甜的叫了一声。 “我······我告诉你真相,你不要送我回苏府好不好?” 林予安不置可否的睨了她一眼。 第一卷 第8章 敬茶 “我哥哥本来是来京赶考,却久久不见回去, 我后来得知······得知他失踪前,最后出入的地方是尚书府。” 说着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叹气道: “可是我来京城半年,都没有打探到什么有关尚书府的有用消息, 谁知,尚书府竟然和苏府提亲,我不想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就······” 沐浅越说声音越低,一双手下意识绕着衣带。 林予安一看她的小动作,就知道她还有隐瞒,只脸色嘲弄的看着她,喊道:“阿石——” “别别别······” 沐浅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袖角,知晓被他识破了自己的隐瞒,忙接着说。 “我哥最后出现在尚书府的消息,是和我哥一起赶考的同窗——陆迟告诉我的。 也是他告诉我,我哥事先在家留下的书信。 我哥在信中让我和你成亲,然后搬离祁州,找个远远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说着她的语气低了下来,双眉紧锁,透着一丝无助。 “我那会又害怕又着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 我······我当时是真的不想连累你,所以,才······才那么坚决的退婚的。 再后来,我求了陆迟帮忙,在他的安排下来到了京城。 我发誓,这真的都是我知道的所有了。 你信我——” 沐浅抬头望着他,水灵灵的杏眼里透着认真和紧张。 林予安神情平静的听了她的叙述,自少从外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沐浅不知道他能否接受自己的解释。 虽则她不想连累他是真,但是她抛弃了他也是真。 而且选择了一种最激烈的方式。 此时在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压力下,沐浅心中惴惴不安。 急的额角直冒虚汗,她一急就想出了一昏招——装晕。 心一横眼一闭,她便直直的往林予安的怀里倒去。 谁知林予安竟在此时转身,向屋内走去。 沐浅已呈前倾的状态,再想收回劲,早就来不及了。 咚地一声闷响—— 沐浅竟在院中的青石地板上嗑晕了过去。 好痛—— 她晕前十分后悔自己这个愚蠢的行为。 脑海里指剩下一连串的:“完了,要破相了。” ······ “醒了?” 沐浅感觉自己躺在床上,软软的,仿佛在云端。 可惜耳边有个冷到掉渣的声音,冻的她迫切的想要醒来。 几经挣扎,她才努力挣开眼睛,神情迷茫中就看见林予安面色不虞的样子。 刚醒过来的沐浅还是懵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应该是被人抱进了书房的软塌上。 直到额头上的肿痛传来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瞬间红了脸,又是羞又是痛,双手紧握着锦被的边沿,自暴自弃的想将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装死,却又没控制好力度。 “嘶——” 锦被被她扯的太过,正好碰着了额头的伤口,痛的她眼泛泪花。 忙的又拉下了锦被,露出了一副眼泪汪汪的委屈神情。 呜呜,好丢人—— “醒了就起来把药喝了。” 林予安的声音里含着不善,沐浅正是“戴罪之身”,更是犹如兔子般乖巧听话。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噌”的坐起身来,殷勤的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药碗。 谁知林予安却将拿着药碗的手往后一缩,向前跨了两步,侧身做在了榻沿上。 沐浅有点不明所以的仰脸看着他,就见他用着个小瓷勺舀了一勺汤汁,递到了她的嘴边。 离的近了,沐浅才注意到遮盖不住的满天苦味,她面上委屈的表情一瞬间裂了开,苦着脸试图挣扎一下。 “我···········” 她刚张开口,林予安就见机将一勺药灌了进去。 苦味瞬间席卷她的整个口腔,顺着喉咙一路流到胃里。 沐浅不设防他这一下,小脸蛋因为苦味皱成了一团。 待咽下口中的药后,她急忙以手掩口,对着他语气又急又快的说道:“我就蹭破了点皮,不用喝药。” 林予安不答话,只是又将一勺药,稳稳的送到她嘴边。 两人大眼瞪冷眼,气氛一下子僵持住了。 一瞬······ 两瞬······ 三瞬······ ········· 沐浅只觉被瞪的头皮发麻,不情不愿的弱弱放下了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再次喝下了嘴边的药。 刚入口的药,将苦味散发到了极致,沐浅觉得舌头都被苦直了,口齿不清的说:“我寄几来。” 林予安这次倒从善如流的将药碗递给了她。 只不过在她企图“手抖”时,凉凉的说了句:“碗里的撒了,就用锅喝。” 锅?那得多大? 沐浅睫毛轻抖,乖乖的歇了发生“意外”的心思。 她将黑乎乎的药碗举到胸前,秀眉紧皱,面色严峻,做出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正当她准备将药一干而尽时,手中被林予安人塞入了一只瓷勺。 “用这个,若是滴出一滴,就多加一碗。” “我的伤没那么重,喝那么多药干什么。”沐浅不满的小声嘀咕着。 “这药不是给你治伤的。” 沐浅瞬间瞪圆了眼睛,拿着瓷勺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你你你·······” 林予安见她露出了要炸毛的迹象,这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为的是给你长长教训。” 沐浅:······ 药当然是为了给她治伤的,只不过他特意叮嘱下人多放两倍的黄连。 概是因为他知道她一向最怕喝药,尤其是苦药。 现在看着她敢怒不敢言还得乖乖喝药的样子,他心里莫名的觉得很解气。 这边林予安还继续饶有兴趣的欣赏她吃药的样子,突然听见了外面小厮来传话的声音。 “老爷吩咐,若是大少爷和少奶奶歇息好了,就往老太太处去请安吧。” 沐浅闻言,眼睛一亮,再次生出了希望,舔着脸说:“用勺子喝的太慢。” 言下之意便是,耽搁给长辈们请安就不好了。 “长辈们会体谅的。”林予安瞄了一眼她的伤口,嘲讽的说道:“毕竟你有伤在身。” 沐浅百般挣扎皆无用,只得一口一口将那黑乎乎的苦死人的药汁喝完。 一!滴!不!剩! 第一卷 第9章 家暴? “我老了,本指着你们兄弟大了可以相互扶持,却不想人大了,心也大了。” 老太太倚坐在内室的软榻上,一脸憔悴对着林尚书说道:“老二那事,送官府吧,按律法办。”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林尚书站在软榻下首,面容黯然的和老太太禀告昨晚发生之事。 老太太已是上了年纪的人,虽则平时一贯养尊处优,保养的不错,但是自打林予安“病入膏肓”之后就忧心不止。 后听闻他“病逝”的时候又确确实实的伤心过了度,伤了根基。再加上听闻昨夜之事,一惊一怒,更是明显的精神不济。 “是我们对不起那孩子。”老太太说着阖了双目。 林尚书听闻此语,面上也有愧色,一时屋内静默无语。 好在这时丫鬟在门外轻声禀告说三老爷三太太来请安了。 ***** 沐浅心情忐忑的随着林予安来到老太太居住的松正堂。 老太太屋里侍候的人想是早得到消息了,他们二人一进院子,就有一个身着藕荷色长裙的大丫鬟立在檐下。 见着林予安先是微微讶异,只一瞬,就立马收了诧色,面色如常的迎了上去,屈身给他们行了个礼。 嘴上还轻声道:“大少爷,大奶奶大喜。” 这还是沐浅拜堂至今听到的第一声恭喜,她冲着丫鬟笑了笑,带着点心虚去看林予安。 见他对丫鬟的道喜没什么反应,才微微放下心来。 丫鬟见沐浅笑的和善,心生好感,便低声多了句嘴:“大老爷和老太太早就盼着少爷和少奶奶呢。” 沐浅见状心中明了,看来昨夜之事大老爷十有八九已经和老太太禀告过了。 及至里间,那丫鬟打起珠帘,躬身请林予安与沐浅入内。 林予安阔步当前,沐浅略退后半步,跟在他身侧。 抬眼望去,松正堂的正厅坐着满满当当的一屋人。 两人刚一进屋,屋内众人便齐刷刷的一致放眼打量了过来。 当然,被打量的主要还是林予安,毕竟“死而复生”可不多见。 也不知道大老爷如何给出解释的,众人都没任何吃惊,只在眼神上略有放肆。 林予安却不为这些所动,脚步都没乱了一分,稳步上前给老太太行礼请安。 沐浅赶忙也紧跟其后行礼。 老太太穿着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端坐在上首,满头发丝银白了大半,身形富态,此时面上带着丝疲惫,精神却还好,眼中含泪的对着林予安说:“好孩子,快起来。” 丫鬟这会儿也铺好了锦垫,林予安和沐浅复又郑重的给老太太叩首敬茶。 老太太面含微笑的先接过林予安的茶盏,连声道:“好”。 又满目欣慰的望向沐浅,说道:“是个齐整的好孩子,委屈你了”说完递予了她一套宝石头面首饰。 二人接着向大老爷夫妇敬茶,大老爷依旧肃穆着一张脸,大太太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看上去像是疾病缠身,到也难怪,昨日那么大的事,也不见大太太出面。 大太太面容淡淡的接过茶盏沾了沾唇后,沐浅又得了一套头面。 林大老爷这辈只得兄弟三人,再接着往下,按照次序,应该先敬二房夫妇,但昨晚二老爷事败被关,整个二房都没在这露面。 沐浅二人便在丫鬟的引导下给三老爷夫妇敬茶。 “三叔,三婶请喝茶。”先头已经敬了两次,沐浅熟能生巧,稳稳地捧着茶盏递给三太太,半低着头,恰好的展现出一丝新嫁娘的娇羞。 “哎哟——”三太太接过茶盏却不喝,而是故作惊讶的盯着沐浅的额头叫了起来。 “大侄儿媳妇,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先前还不见你有,这和大侄儿待了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受了伤。” 说着不住的用眼去瞄林予安,“这女儿家的脸面可是最最要紧的。” 三太太话里的意思句句指着林予安动粗,沐浅忍不住解释一句。 “多谢三婶关心,是我走路不小心磕了一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其实沐浅出门前不但用脂粉盖住了受伤的地方,还特意将头发盖住了额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太出来,她真的不得不佩服三太太的观察能力了。 三太太拉着沐浅的手,露出一副为沐浅做主的表情,“可怜见的,好孩子,你不要怕,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三婶说,三婶给你做主。” 三太太的这一席话,成功的将屋内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了沐浅身上,带着打量和怜悯。 “三婶教训的是,不管怎么说,苏氏刚进门,就让她受了伤,的确是我的不是。”林予安轻声认错道。 沐浅没想到林予安竟然含糊的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认了下来,忙解释道。 “三婶误会了,都怪我,走路不小心磕到······”沐浅不好意思解释是因为自己装晕不成误伤自己,故而犹豫的看了林予安一眼,结结巴巴的想着说词:“磕到了门框上。” 可惜沐浅刚刚解释时的动作眼神,让众人对她的同情更深。 啧啧,也是可怜人啊,好好的怎么能磕到门框上? 编个谎都要看自己的夫君,说不是自己夫君弄伤她的,谁信啊。 沐浅看着众人看她的眼神更加怜悯,心里着急,好好的新妇敬茶仪式,她怎么就成了一个受害者? 关键是施害者还是自己的夫君——林予安。 难道林予安回林家这一年,他们都没接触了解过他这个人吗? 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会动粗的人啊。 沐浅哪里知道,自打林予安回林府后,多半时间都“病着”,除老太太多有关心外,和其他众人接触实在太少,同辈之间交情甚至只能说的上“面熟”而已。 在他们心目中,林予安是半途认回来的,又被二老爷算计,用了邪香,性情怪异情有可原。 这次的婚事仓促,新娘子娘家的身份相比林府低了不少,林予安本就身份有暇,不满意新娘子,一个失手伤着了,实在再正常不过。 三太太还欲再挑拨几句,但余光看见老太太面色不善的盯着她,好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草草的给出了见面礼。 再往后是平辈之间的见礼,林予安作为长房长子,剩下的人到没有什么资格拿大为难他们。 一圈下来,见过了大房唯一的嫡女,以及三房的三个嫡子一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老太太又将林予安和沐浅叫到跟前,嘱咐了一堆“家和万事兴”,“夫妻一体”,“相敬如宾”等等话语。 沐浅见林予安做出一副乖巧受教的样子,还不住的说:“孙儿知道了。” 沐浅最后在坐立难安中结束了新妇敬茶仪式。 第一卷 第10章 解释 在老太太那里用过早膳后,沐浅便再次跟着林予安回到他的小院。 一进门,林予安背着手“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沐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对着步步逼近的林予安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林予安身着一件赭色交织绫衣衫,这会儿面无表情,一双俊目深不可测,身躯虽略消瘦,身形却欣长,不急不缓的向沐浅走去,看着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沐浅被他逼至墙角,男子的气息笼罩着她,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呆呆的说:“现在······现在可是白天。” 林予安眯起眸子嗤笑道“你想什么呢?” 沐浅面上一红,呐呐道:“那你要干什么?” 林予安一手抵住墙,将沐浅圈在墙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另一手从袖中抽出一条素色的方帕。 仔仔细细的将她额前的脂粉擦去,又不知从哪里变成了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点,用指腹抹在她的额前。 “这是······” “活血化瘀的。”林予安解释道:“免得出去再被人认为我又打你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 林予安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视沐浅的眼睛怼道:“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冒牌货?还是解释你装晕不成蠢的真磕伤自己。” 沐浅垂下眼帘,不敢与之直视,愧疚不已的向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就凭你这脑子,谁给你胆子敢玩替嫁,还孤身闯林府?” “我有绿萝。”沐浅半天憋出一句辩解。 言下之意便是,她和绿萝是两个人,不算“孤身”。 “呵,差点忘了你那被烛台砸晕的丫鬟了,一个被砸晕,一个自己磕晕,还真是不愧是主仆呢。”林予安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你连这府里的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敢往里进,你也不怕被淹死。” “我······从决定上京那天起,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林予安听见她这话,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攥紧,眸中的恼意迸射而出,嘴上更加不留情面。 “好好好——苏小姐为了兄长,不畏生死,这份勇气在下佩服,可惜我这儿俗人俗地,怕玷污了苏小姐的高洁,苏小姐,还是请吧——” 沐浅被他的恼意镇住了,回想自进府已来亲身经历的事情,自己好像除了撒娇卖痴之外,的确一无是处,不但如此,短短一日,就连累他名声受损,眼底黯然。 “对不起,我这就和老太太去坦白一切,要打要罚,我都接受,这次是我太莽撞了,至于我哥的事情,我再想办法吧。” 沐浅说完微一屈腿,从林予安的肩膀下绕了出来,往门外走去。 墙角距门不过十来步,沐浅走的毫不犹豫,正待跨门栏时听见一声。 “站住!”林予安转过身来,对着沐浅眉角微挑,横眉立目。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林府是什么地方?” “不是你让我‘请’的嘛?”沐浅被他倒打一耙弄的手足无措。 “我让你怎样,你就怎样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沐浅此时明白了过来,敢情这人只是憋着火,想发泄啊。 便低着头做出个乖顺的模样,听他吐槽起自己打从五六岁就是一个,“别人叫往东,却偏爱往西的性格”。 及至长大八九岁,一个错眼,恨不得能把天戳上个窟窿。 再后来十三四岁,白长了一副乖巧的模样,爱闯祸的性子一点儿没变。 林予安在外一副清傲高冷的样子,只有沐浅才知道,他私底下是如何爱唠叨。 如今听着这熟悉的语气,觉得分外的亲切。 自决心替嫁开始,她便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昨夜纷纷扰扰的各种事情,更是一宿没睡,这会儿感受到那个熟悉的竹马兜兜转转又在她的身边,觉得安心无比。 困意便在这种情况下一发不可收拾的向她袭来。 好在她正低着头做检讨状,便于她闭目养神,但是不一会儿,“闭目养神”就成了“小鸡啄米”。 林予安见此,停下了话音,向她走去,正巧走至她身边时。 沐浅瞌睡的摇摇晃晃,整个人撞进了林予安的怀里。 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顺势抱住林予安没心没肺的笑道:“安哥哥,我好困啊。” “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林予安蹙着眉望着抱住自己的少女。 沐浅甜甜的接话:“我知道,我已经嫁给安哥哥了。” “咳咳——” 他本意是想提醒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而且这里是京城,也不是民风开放的祁州,不能随随便便搂抱男子了。 林予安只好收住话头,对她能有这个觉悟还是深感欣慰的。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沐浅继续表忠心:“也不往南和往北,保证只往东。” “你最好能记住今天说的话。”林予安挑挑眼角睨了她一眼。 “安哥哥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上。”沐浅大言不惭的狗腿道。 “哦?我记得我在你面前诵读过《金刚经》,你背来听听看。” 沐浅傻眼,幸好脑子转的快,改口道:“以后,呵呵,以后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上。” 林予安怼了一回,便不欲与她在这此多费口舌,转而说道:“关于你哥下落,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找线索。” 沐浅双眼忽的一亮,充满希翼的望着他,“真的吗?” “假的。” 沐浅急道:“我不管,我听见你答应帮我找我哥的线索的。” “但是我有条件。”林予安面色变得正经起来。 “你说你说。”沐浅忙道。 “这第一,你要将你哥来京赶考后发生的事情,直到你昨天嫁入林府,这之间发生的事情,都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能漏了一丝一毫,特别是陆迟给你送信的以及你替嫁的经过。” “好。”沐浅答应的干脆。 “这第二,在林府期间,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私自行动,所有的行动都要告知我。”林予安目光严厉的望着她。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