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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机场相遇

齐市越发的冷了，不过是初秋的季节，温度却是已经低到打开机舱的遮光板，能看见上面结着的一层白雾。
路程楚呵了一口气，紧了紧自己的风衣走出机舱，自从接到恩师朱昱的电话让她回来瑞伦任职，她就陷入到了纠结当中。
朱昱说，丁志凯的墓地已经很久没人去过了，要是她再不回来，丁志凯就要被人忘记了，于是他劝着路程楚，说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甚至保证说她一到瑞伦就可以担任副主任医师，软硬兼施，让她无从拒绝。
丁志凯是她的男友，死于小细胞癌，就死在她的面前。她逃到美国八年未归，试图逃避一切却效果甚微。路程楚想，这或许是个转机，让一直逃避着过去的她回来重新面对一切的转机。
路程楚往外走去，朱昱说会有人来接机口等她，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还是不见人影。身旁不远处倒是开始莫名聚集起人群来，带着些许吵嚷之声，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淡淡的扫上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盯着手表上的时针又走了小半圈，路程楚无奈的拿起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电话响了三遍才被人接听起来，“喂？”
“喂，师父，你不是说有人来接我吗？我还是没看到人影呢。”
“程楚啊，你已经到了啊！你别急，我把接你的人的电话给你发过……”
朱昱的话音还没落下，身后便传来了护士的紧急呼唤，“朱医生，十三号床又出问题了，你快来！”
“这就来！”电话中，朱昱连连应声，只能和路程楚匆匆说了句：“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便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号码，路程楚拨了过去，却没有发现身后的有人正拿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匆匆走过。
“各位乘客请注意，现在候机大厅有位病人突发抽搐，如果在场有医护人员可以帮忙的请到候机大厅帮助我们，谢谢，再播送一遍……”
电话无人接听，机场的广播却突然响起，路程楚望向人群拥挤的地方，当即心下就是一沉。
身为医生，路程楚不是个冷漠的人，却最是害怕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在美国时，因为在户外急救硬件条件不足而救助未果发生事故，最终被告赔的倾家荡产的案件比比皆是，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身旁却出现了一道身影，他正冲着那个人满为患的候机厅跑去。
下意识的，路程楚一把拉住了那个身影，四目相对间，眼前这个男人自带着一丝生人勿进的气质，他不悦的挑动了下眉毛，试图挣脱路程楚。
“你去救人？”路程楚的直觉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医生，她阻止道：“医生不能在非医疗场所对患者实施医疗行为。”
“救人要紧。”男人语气冷漠，垂下眼帘扫向被拉拽的衣角，“松手。”
“你听着，你这么跑过去帮人太唐突，这里不是医院，很多措施是我们无法提供的，美国这种案件太多了，而且每次医生都会输掉官司。”
男人没有在多言，冷冷的扯过自己的衣角，脸上全是不屑，冷冰冰的声音让人本能的后退：“这里不是美国。”
看着男人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路程楚的内心波动了一下。
“真该死，我真是服了自己了。”翻了个白眼，嘴上虽然说着狠话，路程楚还是因为放心不下的向着人潮走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病人，此时面色青白，嘴角流着白沫，瞳孔缩聚，手脚控制不住的乱动，每隔十秒又会停下了一次。
这是癫痫。
路程楚马上下了结论，这时病人身边围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兄弟，我们给120打过电话了，要不然我们先把他挪个舒服的地方，也好给后面的人腾个地。”病人身旁有路人建议着。
正要动手去搬的年轻人被男人严厉制止：“停下，癫痫的病人你不能硬搬，你去帮他松松领口腰带，拿个软一点儿的东西塞他嘴里别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再那件衣服垫在他脑袋下面，然后你们都散开一点。”
有照做的，也有质疑的，有人甚至想要动手去强行搬动患者，男人蹲在地上应接不暇。
“不要动，你们想要他的命吗？”路程楚掏出包里的工作证。“我是医生，麻烦你们让一让。”
男人被兴许是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手上动作停滞了半秒，抬头看向了她，目光落在那工作证上时微微皱眉。
“别愣着了，不是说不能浪费病人的生命吗？还不麻利点！”路程楚效仿着对方方才的口气，轻轻地拍了对方肩膀一下，随后露出了笑脸，“你说得对，我来帮你。”
男人这才晃过神来，到处找了要用的东西，有条不紊的继续忙碌着。
病人在二人的急救下慢慢稳定了下来，120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直到医护人员把病人送上了救护车，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各自默默的擦了一把自己额头的汗。
路程楚不准备继续再这类浪费时间，正准备道别离开，男人却突然开口：“你就是路程楚？”
“是的，有事吗？”路程楚回以微笑，寻思着刚工作证上的三个大字对方肯定也看见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男人开口，她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便准备离开，“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对方却在此时忽然起身，伸出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我是顾文磊。朱老师派我来接你回医院。”
“啊……你好。”路程楚尴尬的伸出自己的手碰了碰顾文磊就连忙收回来，欲张口说些什么，对方已是自顾自的接过行李往前走去，嘴边的话她又咽了下去。
车前，顾文磊将行李放在了后备箱，顺手拿了一瓶水给她递了过去。后者微笑着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正在路程楚想着怎么打破车里沉重的气氛的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朱昱急促的声音立马传出，“你们到哪里了？！”



正文 2.致命之伤

“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路程楚目光移向窗外，街边景色在行驶中不断后退。
“快一点，医院刚接了个特殊的病例，人手不够了。”朱昱的声音透露着明显的急切。
“好的师父，我们马上就到。”
同样听到催促的顾文磊沉默着加速，不到二十分钟车稳稳的停在了外科大楼门口。
“跟我来。”顾文磊带着路程楚快步跑进大厅，一排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等在外科大厅，格外扎眼。
朱昱迎面走来，路程楚点头示意，来不及寒暄客套就跟着顾文磊往更衣室而去。朱昱却眼疾手快的轻的拉了她一把，“来准备室。”
脚下步子转了个弯，没等她开口，朱昱已经给她递来了白大褂：“相信顾文磊，他是专业的，赶紧配置手术用具。”
准备完毕，三人碰头后走进手术室。
朱昱已经让护士安排了好了一切术前工作，二人站在手术台旁边协助顾文磊。
躺在病床上的是名警察，伤口在胸骨以下偏右，裂开两厘米，目测这刀伤深度不低于十厘米，路程楚在心里下了判断忍不住暗自倒吸气，只祈祷这刀不要捅在心脏上。
顾文磊的动作有条不紊，打开伤口之后路程楚这才放下心来，刀刃距离心脏还有一定的位置，赶忙上前搭手将伤口进行清洁处理。
伤口的全貌渐渐外露，捅伤患者的刀不是普通的刀。
“顾医生，这……”拿着缝合线的路程楚动作迟滞。
顾文磊同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检测器上，患者的生命体征稳定。
“看伤口，我想应该是歹徒将刀捅进警察身体里之后再大力强行拔出了刀，不然伤口也不至于这么大应该是。”路程楚做着自己的判断，“我想，刀伤的右边肝器上可能还有一道撕裂伤，现在不能缝合，应该打开肝脏位置再确认一下。”
“嗯。”顾文磊没有多言快速行动着，也就在此时，患者的心跳迅速飙升，在到达一个顶峰之后，开始逐渐失去活力。
路程楚看着旁边的机器，此时病人的心率和脉搏都极其不稳定，她惊呼不好，看向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的顾文磊，她赶紧稳定心绪，准备进行紧急救助。
伤口被打开，正如他们所猜测的，肝脏上有着伤痕。肝脏本就脆弱，这样坚强的肝脏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只可惜肝脏破裂的患者纵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路程楚此时的心情更沉重了，但还是稳定下心绪，神情严肃的对周围的人说道：“宣布死讯吧，我们尽力了。”
医院内冰冷的手术室，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顾文磊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却还是无法把生死置之度外……
手术室上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本在椅子上坐着的焦急等待的人都在涌过来堵住了手术室的门口。一看到路程楚出来急忙冲了上去问道：“医生我的丈夫怎么样了？”
声音掩饰不住的颤抖，这才是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容貌吧，路程楚看后心里更加愧疚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旁边的护士已经先开口说了：“对不起，我们……”
顾文磊皱着眉，看着这一张张满怀希望的脸，心中迅速传来一阵阵刺痛。他拉下口罩，侧身想要穿过人群，却被一双陌生的手死死拽住了衣袖。
跟着顾文磊出来的路程楚面色凝重，看着患者的家属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尽力了……”
“砰”地一声，本来抓着顾文磊衣袖的那双手在下一秒忽得松开，随后便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原本站在打听的一排警察走过来扶住家属，男人们低低的抽泣紧紧的揪着路程楚的心。
医生护士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只留下烈士的家属坐在原地。
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和不留余地，路程楚抬起头看见顾文磊疾步朝医院后门走去，似乎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身为医者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合她没见过。路程楚缓缓蹲到患者家属面前，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抽泣不已的她。她放开眼前那个年轻却看起来一夜间苍老了几十岁的女人，缓缓开口道：“请您节哀顺变。”
“我们一个月之后还要去三亚......”女人口齿不清地说了很久，眼泪在她脸上肆意地流淌着。“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路程楚点点头，让另一名医生帮忙照看一下这位家属。自己只身向顾文磊刚刚消失的地方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路程楚轻轻推开眼前的毛玻璃门：“顾文磊，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路程楚往里走了一点，就发现了坐在椅子上颓靡不已的顾文磊。
“你怎么了？”
顾文磊皱紧眉头开口道：“刚刚那场手术，如果我能再快一些找到病症所在，如果我能把血管结扎的速度再提快些……他也许就不会！”
“患者送过来的时候肝脏已经大面撕裂了，他能够撑到手术台上本身就是个奇迹了！我们都尽力了。”
顾文磊沉默着，不论路程楚说什么都不再开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路程楚看着目光黯淡的顾文磊，想来他已经把患者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了吧，可这原本不是他的错啊。
路程楚慢慢的走到顾文磊身边坐下，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陪着他，她知道，作为医生，看着患者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逝去，这种难过，让人难以承受。就像八年前自己看着丁志凯的心跳慢慢停止一样。
“顾文磊，你……”路程楚想要再次开口安慰顾文磊，却被他打断。
“谢谢你，不过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顾文磊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还想要安慰自己。
看见顾文磊这样，路程楚知道自己在如何安慰也是无用功，虽然她只是第一天来到这，第一次与顾文磊合作，不过想到手术台上顾文磊下刀果断，直入害口，应该是个有能力，够理智的人，也就放心先出去。



正文 3.肿瘤摘除

“好，我先出去，你不要想太多。”
路程楚走出房间，关上门前还看了一眼顾文磊。
“啪”的一声。
顾文磊看了一眼门，然后眼神又转回地板。路程楚握着门把，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穿过走廊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人来人往，路程楚放慢了脚步。
看着有人因为失去亲人爱人痛苦不已，也有人会因为死里逃生而喜开颜笑。看着被人搀扶的患者，忙里忙外忧心的家属。看着医院了这般的场景，路程楚忽然被触动，或许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
路程楚一路心神飘荡的回到办公室，开门的瞬间，“路医生！您是新来的路医生对吗？”
护士急忙跑来，路程楚点头，“没错，是我。”
“路医生，有个病人现在急需做一个脑肿瘤摘除手术！朱主任让我来通知你去开会。”护士气都没来得及喘便将要事告诉路程楚。
“好。”路程楚听到这话又急忙折回会议室，脑肿瘤摘除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但是一切都怠慢不得。
会议简单进行了几分钟就敲定了手术方案。
“顾文磊你去吧。”
路程楚以为师父会让自己进去的，毕竟这时顾文磊的状态确实不好。
“顾医生现在可能需要休息，师父我去吧。”路程楚看着已经颤抖站起的顾文磊，他压抑激动情绪的模样看在每个人的眼中，刚才的手术时间不短，又需要精神的高度集中，他的体力也应该耗费的较大。
朱昱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后，继续看向一旁的顾文磊，“他不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人。”
“是，我知道，但是作为医生，应该以最好的状态给病人进行治疗。我也不是不相信顾医生，只是他现在需要休息。”路程楚拉住正准备出去的顾文磊，还在坚持，“师父，我去吧，病人可不能拖。”
“那你去吧。”朱昱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她承认，路程楚的话不无道理。
听到这话，路程楚对朱昱笑起:“师父，那我去了。”说着便急忙进手术室了。
等路程楚到手术室前时，病人已经被推了进去，各人也都准备好了，只差主刀医生了，门口的家属都焦急不安，朱昱拍拍路程楚的肩膀不再多言语。
路程楚换好衣服，收拾完毕就上了手术台，了解了大概情况，便开始执刀，此时的她变得无比认真，眼眸上倒印着她手中的手术刀。
每一刀，路程楚都细致入微，时间的流逝，路程楚依然在忙着，没有一丝慌乱，这种手术，对她来说，像是家常便饭，从头到尾整洁有序，旁边的护士助手看到熟练的路程楚，紧张的情绪也稍微放下些，都在尽力配合路程楚手术。
手术一切顺利，路程楚擦着额头上有些细小的汗珠出了手术室，天色已晚，走廊的病人已经寥寥无几，回到办公室去，却发现顾文磊和朱昱还在。
“小路，房子我已经给你租好了，这是地址。”见她出来，朱昱立马递上一张纸条和一串钥匙，“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又是刚回国，我怕你找不着路，我让顾文磊送你。”
朱昱和路程楚看向顾文磊，他仍然坐在那，一动也不动，一言也不发，安静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路程楚忙出来打圆场：“没事的师父，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找得到的。”
“真的？”朱昱扶了扶眼镜，质疑又微笑道。
路程楚微微仰头，“那当然，我自己一个人去国外那么多年都没丢，这里是我的家乡，怎么可能会丢嘛。”
“那就好，那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我今晚还要去给你师母过生日，就先走了。”
路程楚朝朱昱挤眉弄眼：“好的师父，代我问师母好。”
收拾好东西与顾文磊告别后，从门卫那拿了行李，直奔停车场，今天经历这么多事，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路程楚看了看纸条，景金小区B座，她驾车来到这个地址，这是一个别墅群，她不禁在内心感叹：“这师父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找到自己的那座房子，路程楚拿出钥匙，开了门，眼前的客厅，连接的厨房，另一侧的阳台，这些让路程楚相当满意，一应俱全，房间的装修风格都称路程楚的心。
路程楚走过几个房间，这里都是陌生的气息，她深深吸了口气。
原以为先临时租个房子住着，等后面闲下来了在慢慢去找个好的，没想到师父找的这一个这么讨自己喜欢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师父最了解自己。
收拾一番后，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的路程楚，在黑暗了眨巴着眼睛，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想着顾文磊的颓废不已，还有那女人的伤心欲绝，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一不小心可能就没了，作为医者，看着生命的逝去，心也会跟着难受。
路程楚用手机给朱昱发了一条短信报了个平安，免得对方担心。
不一会手机就亮起来，屏幕上显着“早点休息，明天你就是正式上任，别给为师丢脸。”看着回信，路程楚忍不住笑出声，她甚至能想象师父发这条短信时候的严肃的样子。
过了一会，路程楚像是又想起什么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一个慵懒的女生在电话另一头答道。
“喂，黎雨，我回国了，过几天上我家来啊。”
黎雨是她在国内一起长大的朋友，八年前她出国就是黎雨鼎力支持，因为黎雨说过，她相信路程楚还会回来，她等着她回来。
而现在路程楚回国了，第一个想见的就是黎雨。
“真的？”电话那头忽然提高的音量吓得路程楚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夜已深了，她和黎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感到困倦才挂了电话，拉拉被子，闭上眼睛。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路程楚不得不从在香甜的美梦中醒来。床边的闹钟还没响，她以为听见的声音是错觉，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文 4.心脏捐赠

敲门声还没有停止，她觉得很奇怪，不过刚回国一天，这里的住址除了师父应该没人知道啊。她起身跻着拖鞋去开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雨一把抱住。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路程楚一脸震惊，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对方紧紧拥抱。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只要我想找没有我找不到的。”黎雨撒开手，笑的一脸得意，说罢，把一袋子早餐放在了路程楚的面前，“快吃快吃，我知道你忙，吃完去上班，我最近清闲得很，我在你家等你下班呦~等晚上，咱俩再好好聚聚。”
“怎么？迫不及待的自荐枕席，打算用没事俘获我的心吗？”路程楚调侃一嘴，拿起桌上的早餐。
简单用过早餐后的路程楚早早到了医院，值班的人还没有到齐。她整理好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仔细的看着旧往病例。
“啊，你就是新来的路医生吧？早啊，这么早就来了啊。”一位年轻的医生热情地向路程楚打着招呼，她抬起头来礼貌地微笑回应。
医院内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路程楚抬手看了看手表，拿起文件向会议室走去。刚出办公室路程楚就看到了顾文磊，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让路程楚不禁在心里为他担心。
“人齐了。”负责这次会议的组长清了清嗓子说道，“会议现在开始。”
这次的会议讨论内容正是昨天那场手术，整个会议过程中，顾文磊除了做出应有的手术过程汇报外，再不多发一言。
“昨天的手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路程楚。”
被点到名字的路程楚激灵了一下，她迅速收回自己刚刚望向顾文磊的目光。拿起手中自己整理好的文件，站起身来。
“昨天的手术大家都已经尽力了，这不属于医疗事故，顶多算是判断不精准。昨天我全程陪同手术，为顾医生的一点判断失误感到遗憾，但是对顾医生全程操作的规范性予以肯定……”
路程楚简单发言说着自己的见解反思，屋内众人安静的听她讲述，语毕，随即便陆陆续续响起了几个清脆的掌声，掌声慢慢蔓延，直到充满了整个房间。
路程楚十分有礼貌地向大家鞠躬后坐回座位，继续认真做着笔记。
会议结束后，路程楚坐回自己办公室座位上，任职手续已经由朱昱帮她代办完毕，但至于什么时候进行任职仪式，暂且待定。今天上午她并没有什么排班，干脆去资料室调阅了几分以往的病例来温习巩固。
昨天死亡的烈士家属再次找了过来。那个年轻的女人站在朱昱面前，低垂着头说道：“医生，我想把我丈夫的器官捐献出去。”
朱昱一脸惊异，这个年轻的女人。
“我昨天晚上思考了很久……这样是不是我的丈夫就还会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的孩子，虽然爸爸不在了，但他还活着，他的心还活着。”女人说着，泪水再次滚滚而下。
朱昱递过纸巾，心中敬佩，语气严肃，“您已经想好了吗？”
眼前的女人抬起头，看着朱昱坚定地点了点头。
与患者家属签订完协议之后，接下来理应是顾文磊主刀这场移植手术了，医院的心脏手术一一半以上是由他来完成，可是他现在的状态......
朱昱将文件提交给了医院，医院决定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负责会议主持的组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那场手术的患者心脏还是完好健全的，家属希望捐献患者心脏给需要的人。现在正好有等待接受捐赠的心衰患者。”
组长将患者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患者名叫陆谕堂，心力衰竭晚期。需要紧急手术，否则受体患者撑不了多久，供体也会失去活力。”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此重要的手术应该交给谁？
虽说屋内的医生们个个都是顶尖，只是心脏的移植和其他器官移植对医生的技术要求极高，稍不留神就有很大的风险。
风险系数极高，没有足够丰富的移植经验的医生都不敢主动请缨。平时像这样的移植手术都是由顾文磊主刀。他拥有丰富的经验和娴熟的手法，在他手下心脏移植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可是眼下顾文磊这个状态，恐怕无法再次胜任这么重要的手术。会议上的顾文磊始终没有发言，大家都看向低着头的顾文磊。
“哎，顾医生这次受的打击很大啊。”组长有些头疼地看着排班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心脏活体的时间有限，除了路程楚其他人都排了手术......这可怎么办？”就在组长纠结不已的时候，朱昱站起身说道：“这次就由路程楚主刀，顾文磊在旁边协助。” 
路程楚一怔，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突然落到她的身上。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组长脸色已经泛起了犹豫，显然因为路程楚刚到医院不久有些为难，他又将排班表仔细捋了一遍，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路程楚，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经验还是有的，路程楚点点头，对组长说道：“请您相信我。”
他意味深长地吸了口气，对剩下的医生吩咐道：“散会，都去忙吧。路程楚留下。”
与路程楚谈了几分钟后，他临走前拍了拍路程楚肩膀，说道：“加油，赶快去准备手术吧！”
“嗯！”路程楚内心更多的还是紧张。
走出会议室，路程楚看见在门口等着她的师父，她走上前去疑问的看着朱昱说道：“师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去吧，我相信你，况且顾文磊还在旁边协助你，我这既是帮你也是帮他。”朱昱语重心长的说道。
深呼一口气，路程楚点了点头，“好的师父，我尽力。”
朱昱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道：“不要紧张。”路程楚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正文 5.跳动的心脏

路程楚主刀的事情就此定下，所有参与手术的人都开始进入了紧张的筹备当中。
一切尘埃落定，顾文磊转过身，心中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沉甸甸的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这一次，你来给路程楚当助手。”
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顾文磊的肩上，顾文磊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了那一双信任的眼神，是朱昱。
“老大……”
“路程楚刚回国不久，你经验丰富，在旁边替我看着点她。”
他自然知道朱昱说的这些不过是借口，路程楚能力在昨天的手术中已经昭示，以对方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样的场合。而如今让他给路程楚做助手，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他解开心结罢了。
顾文磊微微点点头，他本就不是个软弱的人，随后他的眼中换上了坚毅的神色，朝着路程楚的办公室走去，同其他的医生一起商量起手术的细节。
手术定在第二日。
路程楚一大早到医院，就看见顾文磊正坐在她的办公室中看着病人资料。
“顾医生早啊！”
顾文磊抬起头，看着路程楚灿烂的笑容，内心的沉重感也消散了许多。
“早。”微微带着疏离意味的短句，十分符合顾文磊的作风。
看着顾文磊表情如常，路程楚才微微松了口气。
手术前路程楚一遍一遍的核对着病人资料和他们设定的方案。顾文磊先前还在看病人的资料，后来眼光就被路程楚给吸引了过去。
“怎么这么紧张？”
路程楚回过神来笑道：“我要为每一位病人负责。手术过程中一个差池都会产生让我们难以承受的后果。”
“顾医生难道不也是每次手术前都会反复确定方案吗？”
顾文磊看着路程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微微扬起嘴角。
等待的时间对于顾文磊来说有些漫长，可也不是不能够忍受。他发现在路程楚的身边会没来由的安心，这个新来的女医生莫名的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再次站在手术台前，顾文磊意识到他高估了自己。
白色的灯光晃的他有些站不稳，他脸色铁青的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顾医生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路程楚清亮的声音因为带了口罩的缘故，有些闷闷的，“专心！”
路程楚开始还在关注着顾文磊，直到看见顾文磊已经平复了内心的情绪，才放下心来开始手术的操作。
路程楚一站在手术台上，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同的气场来，冷静又可靠。
手术在她的把控下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刀一刀都沿着神经和血管慢慢划下。就在路程楚将那颗鲜活的心脏完整取出的时候，旁边的顾文磊看见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忽然眼眶红了起来。
路程楚感觉到了顾文磊的异样，但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没有再去看顾文磊，而是更加稳健的完成了接下来的操作。
“血压正常，心跳正常……“
这一场心脏移植手术进行的异常顺利，在病人被护士推出去的一瞬间，放下心来的不光是在外面焦急等候的病人家属，还有手术台上的路程楚和顾文磊。
长舒了一口气，路程楚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顾文磊，这时他才发现顾文磊已经泪流满面，“顾医生……”路程楚呆呆的看着顾文磊，心中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安慰。那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让顾文磊的心中一暖。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能穿着手术衣用奇怪的姿势给了顾文磊一个大大的拥抱。
顾文磊此刻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按照习惯在脑中推演方才手术的过程，以免出现什么差错，在病人之后的康复过程中形成阻碍。
他微微摆手，示意路程楚不必再说了。然后转身，留下路程楚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手术台前。
就在路程楚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一声“谢谢”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到了路程楚的耳朵。
路程楚知道顾文磊已经解开了心结，她微笑抬头，正好对上了顾文磊的笑容。仿佛冰山在一瞬间融化。四目相对，其中包含着信赖和感慨。
旁边的小护士看着顾文磊，顿时炸开了锅。顾文磊这个万年冰山脸笑一下，简直百年难得一见。
路程楚嫣然一笑，脱去手术服离开了手术室。
刚进办公室发现顾文磊和朱昱都在。
朱昱笑着说：“路程楚刚刚回国，就成功做了几个手术，实在是难得。”
他从顾文磊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已经走出了上一次的阴影，他也总算放下心来。
“没给师父丢脸就好。”路程楚大方的说，眼光微微看向旁边的顾文磊。
注意到了路程楚的眼神，师父笑得开怀：“今后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正好晚上大家都没有值班，我请你俩出去吃饭吧。”
师父转身看向顾文磊，“正好你这段时间也累了，跟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也算是换换心情。”
顾文磊没有想到师父会邀请他一起，顿时有些无措。
“我不习惯那种热闹的场合，就不去了。”顾文磊对着师父微微鞠躬，“你们玩的开心。”
“顾医生真的不去嘛？师父请客！”
路程楚还想要争取一下，可是顾文磊却微微摇头，跟他们到了别。看着顾文磊那个冷漠疏离的背影，留下的两人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顾文磊那孩子面冷心热，你不要放在心上。”
路程楚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好的坏的都是经历。”
师父笑道：“他可能一个人习惯了。”轻轻拍了拍路程楚的肩膀说道：“今天的大工程可是我们路程楚，想吃什么，师父请！”
 “既然师父请客，那我可就不客气啦！”路程楚笑着，露出一对儿可爱的酒窝来。
话虽那么说，路程楚却并没有真的去什么高消费的场所，而是带着师父走街串巷找到了一家十分普通的小饭店。然后一脸惊喜的告诉朱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家居然还在开，我在国外的时候就一直念着这口。”



正文 6.任职

“这家都是家常菜，鲫鱼汤尤其好喝。”路程楚给朱昱做着介绍，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了屋内。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的妇人，一见到客人来，顿时脸上挂满了笑容。
“来来来，请坐。”说着上了菜单。
既然是师父请客，路程楚也没客气，直接就点了几道家常菜，又加了一碗鲫鱼汤。时间还早，小餐馆里面没有多少人。
“嗯，这鲫鱼汤确实味道不错。”朱昱也不禁夸赞道。
路程楚把菜将嘴巴塞得满满的还说道：“在国外吃腻了面包牛肉意面，回来只想吃地锅鸡炒土豆！”
路程楚又给朱昱夹了一块鸡肉：“师父你尝尝。”
朱昱乐呵呵的接受，咬了一口果然汁水四溢，满口留香。
“嗯，顾文磊今天不来，真是亏了。”
路程楚心中腹诽顾文磊这个冰山脸，正想跟师父吐槽几句，却被师父打断了。
“你这两次手术都做的十分完美，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跟几个前辈商量了一下，已经把你副主任的职位给批下来了。”
路程楚一惊，赶忙推辞道：“我刚回国不久，医院的各个方面都不是很熟悉，副主任实在是不能胜任。”
“怎么不能胜任？不然你还想跳槽去别家医院？”
师父开了一个小玩笑，逗得路程楚红了脸，“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资历还不够……”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路程楚低着头搅合着碗里的汤。
她知道师父是为她好，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做了副主任，就证明她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而且莫名其妙的升职确实不妥，而作为一个医者，她的责任是医治好患者，这些职称她其实不是很在乎的。
朱昱又何尝看不出路程楚的心思？
“路程楚，其实你比你认识到的自己更加强大。”师父浑厚的声音敲击在路程楚的心头，她猛然抬起头，正对上了师父的眼神。
那种老者对于后辈的信任和鼓励的眼神。
“师父，我会努力的！”不忍心拒绝师父的好意，路程楚只好咬牙应下这个职位。
路程楚低头喝着汤，想着未来的计划，和一些工作中的问题。师父温柔的没有打断路程楚的思考。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小餐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打断了路程楚的思考，也打破了两人中间的气氛。
路程楚有些尴尬的看着师父，她方才再吃饭的时候一个人思索，实在有些不礼貌。可是看师父的样子应该并不介意这些。
两人又聊了一些工作，生活上的事情，路程楚不时讲一些笑话活络气氛。
“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他吧。”朱昱忽然说道。
听到这句话路程楚动作一滞。
朱昱看了一眼她惨白的脸色，知道她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路程楚眼眶顿时就红了。有些伤痛她以为愈合了，可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里面，他还是会卷土重来，让人无法承受。
丁志凯就是路程楚心中永远无法好的伤。
看着路程楚食不知味的模样，师父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道菜上来，路程楚也只是象征性的尝了一下。这一幕让师父看了着实心疼，他喊了老板结账，准备带着路程楚出去走走。
“今天手术累了，我回家休息好了。”路程楚婉言拒绝了师父的邀请。
“那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话。
“你是医生，生死的事情你应该看得比谁都开。”师父的声音让人听起来莫名想要信服。
路程楚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块，她的脑中混乱，隐隐约约闪过的都是她与丁志凯的过往。那些曾经的快乐回忆，那些让人无法割舍的从前。
“我不是看不透，是放不下。”路程楚说。
师父摇了摇头，知道路程楚的心结太重。他们的回忆哪里是三两句话就可以说的清楚的。
“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明天你还要看护那个心脏移植的病人。”
“我知道的。”路程楚的反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你既然已经承受过死亡带来的痛苦，就更要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对于那些逝去的，我们无力挽回。可是对于眼前的悲剧，我们还是可以试着做些什么的。”
师父从前私下里安慰顾文磊的一段话，如今放到路程楚的身上也同样的适用。
“我清楚我肩上的责任，我会对我的病人负责的。”她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跟师父道别，却比哭还要难……
回到公寓，路程楚躺在双人的长沙发上面，仿佛灵魂也被掏空。疲倦同夜色一起侵袭着她的身心。
她想了很多，也哭了很久。
当那些平日里压抑的疼痛有朝一日重见光明的时候，路程楚才发现以为会坚强二字是多么可笑。
她想念他。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师父的话响在耳畔，路程楚知道自己要暂时放下心中的哀伤。
手术虽然十分成功，但是因为术后的种种风险还没有排除，她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
所以她不能倒下，不能让那种失去亲爱之人的悲痛，磐蚀在病人家属的心头。
一夜的梦中，全都是难熬的画面。梦醒，一切全都归于虚无。
第二日清晨，路程楚匆忙的上了淡妆来遮盖自己不好的脸色。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路程楚强迫自己正视现实，不要让过往绑架。因为医院中，还有生死线上的病人要她来拯救。
“哎呦，我的小汐汐今天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一大早敲开路程楚家门的黎雨凑到她身边，“工作上不顺心？”
汐汐是她的小名，丁志凯死后，已经许久不曾被叫过了。
路程楚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那就是那个万年冰山脸的同事太难相处？”黎雨还在做着猜测。
“咳……”路程楚被黎雨那么明目张胆的对顾文磊使用外号呛了一下。
“哦！”黎雨拍手，“我马上就去找顾文磊帮你讨回公道！”
路程楚愣了一下，被黎雨的脑回路惊呆了。一想到黎雨去找顾文磊的麻烦，路程楚的头皮就忍不住一阵发麻。为了保护自己以后的工作环境，路程楚十分诚恳的拦住了黎雨。
“我只是昨晚追剧晚了，跟工作没关系。”
黎雨将信将疑，“那你眼泡怎么这么肿……”



正文 7. 拜托你离我远点

路程楚不再接话只是急匆匆的安排好了黎雨就赶去医院，但黎雨担心她便缠着要去参观她的新工作。
二人一路插科打诨到了医院，看着前面走过来的朱昱，路程楚走上前去打招呼，师父笑眯眯的点头，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她微微肿起的眼睛，却没有多说什么。
“师父早！”黎雨冲了过来，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 “师父，你是不是让我家汐汐委屈了啊，你看她今天的脸色！”
她说着就捏起了路程楚的下巴。
路程楚脸红，赶忙挣脱。也顾不上说些什么就赶忙跑掉了。
留下黎雨在原地摸着下巴思索，“有问题，路程楚今天绝对有问题。”
“不是医院的事，是……”
“丁志凯？”
朱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路程楚过不去这个坎，她甚至不愿去丁志凯的墓地看看。”
黎雨闻言，眉头皱紧，过了半晌才说：“师父你别担心，路程楚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她只是需要时间。”
说罢她便向着路程楚的办公室走去，“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不同于对朱昱承诺时的一本正经，黎雨到路程楚办公室时宛若雷霆过境。
“你，小点声……”路程楚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她早就猜到黎雨不会放过她，果不其然。如果说朱昱对她是怀柔政策的话，那黎雨就是妄图屈打成招。
“都那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接受事实。”
“我接受了。”路程楚的眼中含着痛楚。
“那你为什么至今还是不愿去他的墓地？”黎雨咄咄逼人。
“我最近很忙，那个心脏移植的病人需要我时刻不离的盯着。”路程楚收拾东西准备去病房，“我不能让我的悲剧重演，我要带来的是生。”
黎雨怔住，她呆呆的看着路程楚的背影，忽然发觉路程楚似乎这一次并不需要她的陪伴。
她的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
一连几天，黎雨都没再提丁志凯的事情。路程楚也已经渐渐的将心思投入到了当下的工作中，只有在工作的间隙，或者在夜晚里，会感觉到那种蚀骨的伤心。
“哟，小汐今天心情又不好。”
路程楚正在核对陆谕堂昨日的身体指标，没想到他本人却躺在床上笑话她。
“管好你自己。”路程楚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床上这个活宝，都怪黎雨天天把她小名挂嘴边，现在可好，全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陆谕堂是路程楚第一个遇见的，做完手术刚刚清醒就吵闹着下床的病人。
当时路程楚正和黎雨吃午饭，小护士忽然就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路大夫不好了，16床的病人要寻死！”
后来路程楚把这件事跟陆谕堂说了，没想到他当场十分生气：“啥？小爷身体倍儿棒，谁知道这该死的手术结束了还要躺着，耽误我的比赛！”
路程楚正回忆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抹笑意。
陆谕堂一瞬间看得呆了，他之道自己这个主治医生是个冰山美人，却没有想到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给你个东西。”
路程楚猛然惊醒，看着面前陆谕堂痞痞的笑容，瞬间变了表情。一张小脸紧绷着，严肃无比。
“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凶……“陆谕堂吐槽，随后掏出来一张黑卡。
“给你的礼物，也算你这几日照顾我的酬劳。”
路程楚的眉头一瞬间皱起，“照顾你的酬劳医院月末会发给我的，你不用操心。”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陆谕堂一看路程楚居然拒收，顿时急了。
平日里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一看到钱就往他的怀里钻。倒是第一次见这种，把他的钱当烫手山芋的。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如果你真心感谢，那我心领了。可如果要给我钱，那就是侮辱我的职业道德。”路程楚一本正经的说。
陆谕堂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这个女人，就不能不要这么凶吗！”
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
“病人恢复良好，治疗计划不变。”路程楚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旁边的小护士，“对于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傻子，我向来没有好脸色。”
陆谕堂看着路程楚的背影咬牙切齿，他恶狠狠的指着路程楚对护士说：“你看看那么主治医生，什么态度！给她黑卡她都不要，还给我脸色看！”
小护士笑呵呵的看着陆谕堂，全程点头。
“最近气色不错。”
路程楚一出门就撞上了师父，她微微皱眉：“不让我看到这个傻子，我天天气色都好。”
陆谕堂的作为师父也听过，当时还因为太过搞笑，失手砸了自己最珍爱那套茶具。
“毕竟是你亲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病人，你就将就将就吧。”
路程楚不禁点了点头，而后又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拉着脸说道：“可是他天天调侃我，还给我塞银行卡侮辱我！”
“嗯，是有些过分。”
路程楚无奈，“所以师父啊，你还管不管！“
“嗯，是该管管。”师父一边点着头，一边端着茶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路程楚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师父的无良行径，简直快要被气上手术台！
她一想到中午还要去陆谕堂那里查房，就忍不住冒鸡皮疙瘩。正绝望，忽然一个身影从她的面前走过。
路程楚灵光一现，赶忙开口：“顾医生！”
顾文磊停住脚步，在看到路程楚那个雀跃表情的时候微微皱眉，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医生，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顾文磊没回话，就站在原地等着她的下文。习惯了对方惜字如金的性子，路程楚继续说了下去，“我最近有些忙，我负责术后康复的那个病人，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
路程楚笑得一脸讨好。
顾文磊稍微回忆了一下，意识到那个病人是上次换心手术的那位，很顺其自然的错误理解了路程楚的动机。
“我已经从上次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你不必再对此费心。”



正文 8.这是我男朋友

“呃？”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误会她的用意，路程楚愣了一下，“顾医生我是真的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助，而不是来给你解心结的！”
顾文磊沉思了一下：“你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他的情况你最了解。”
“病人恢复很好，各项数值都很正常，已经度过了免疫排斥期，主要是……”路程楚试图委婉解释，话语却有点卡壳。
顾文磊做事向来干净利落，见她絮絮叨叨说不到重点，直接打断，“既然你坚持，那就交给我吧。”
解决了一桩大麻烦，路程楚的心情好得很，当即给黎雨打了电话，约了周末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陆谕堂出院的消息是路程楚从别人那里得知的，她先前也没怎么在意，直到下班的时候被陆谕堂拦了下来。
陆谕堂恢复的很好，如今已经看不出半点刚刚做完手术的样子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口还十分风骚的别了一只玫瑰，引得旁边路过的小护士全都窃窃私语，讨论他是来接谁的。
直到路程楚出现，就见陆谕堂当着那些花痴小护士的面忽然大喊：“路程楚你给我过来！”
路程楚转身就走。
陆谕堂的脸一下子就绿了，他快步跟上去，拉住了路程楚。
“你躲着我就算了，还给我安排个冰山脸，天天查房的时候我都感觉欠了他好几万！”
路程楚想到那个场景不禁笑出了声，更是引得陆谕堂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你还笑！你今晚得陪我吃饭，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陆谕堂抓着路程楚的手臂，耍起了无赖。
路程楚却忽然叫住了路过的顾文磊：“顾医生，我今天跟你换个晚班可以吗？”
顾文磊看了一眼陆谕堂，点了点头。
“我今晚要上晚班，所以陆先生请回吧。”路程楚的脸上挂着狐狸般的笑，气的陆谕堂双手都在颤抖。
一连几天，陆谕堂都再医院的门口等路程楚，可路程楚却不动如山。哪怕是朱昱来劝，都没有接受陆谕堂的邀请。
尽管路程楚向陆谕堂摆明了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还是丝毫没有要就此放弃的意思。再加上自己师父都帮着这小子，让路程楚心里着实不大高兴。
“陆先生，我想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路程楚手中抱着一叠文件，不悦地冲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手捧鲜花的陆谕堂说道，“我很忙的，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请你赶快离开。”
陆谕堂见她这样，立刻摆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医生对病人就这么凶的嘛？”他不顾路程楚的反对自顾自地走进她的办公室，把手中的鲜花放到了窗台上，“看来我需要再给你买一个花瓶。”
陆谕堂拦住想要出去的路程楚，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病人了，请你适可而止。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喊保安了。”
“哎，别别别。我走就是了，你别生气。”陆谕堂笑着打着哈哈，“晚上一起吃饭啊，路医生！”
路程楚转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根本就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陆谕堂却在原地望着路程楚的背影，痴痴笑了起来。
“哎，这路谕堂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路程楚在心里不满地抱怨着，整理了片刻思绪便又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方才陆谕堂来送花的时候，顾文磊恰好就在附近，他瞥了一眼路程楚，眉头皱起，“医院可不是让你们这种人打情骂俏的地方。”
顾文磊沉默着疾步走过二人，在心底冷哼一声。
———
“啊，好饿啊。”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熬到了下班的时间，路程楚捂着肚子嘟囔道，“吃点什么好呢？”
早已经把下午陆谕堂说过的话忘记了的她，在还没出医院大楼就看到停在医院门口的豪车时，本能地怔了一下。
路程楚站在原地，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陆谕堂了，一连几天搞得她是心力交瘁。而此时外面的豪车里，陆谕堂还在不停地向医院内张望着那道熟悉的倩影。从医院内出来的小护士们早已经炸了锅似的议论了起来。
“哎，你们看。这是这几天一直追求我们路医生的人吧？哇塞，富豪哎！”
“你说这路程楚是怎么攀上一个这么有钱的人？真羡慕......”
就在路程楚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顾文磊恰好从办公室内走出来。路程楚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一把上前就拉住了顾文磊，“顾文磊，拜托。帮我一个忙，万分感谢！”
还不等顾文磊反应，路程楚就迅速攀上了他的胳膊，拽着顾文磊就走出了医院大门。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陆谕堂见路程楚出来，急忙笑脸盈盈地从车上下来上前迎接，脸上的笑颜却在看到一旁的顾文磊时，僵化下来，“路医生，你这是……”
清了清嗓子，路程楚有些尴尬地把脸别到一边，在陆谕堂说出下句话之前急忙说道：“陆先生，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顾文磊，想必你对他也很熟悉，抛开同事身份，其实他还是我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一旁的顾文磊的脸就黑了下来。他本就冷漠的脸变得更加冷若冰霜，路程楚怕再这样下去会露馅，急忙拉着顾文磊离开了。
然而这样的小伎俩却很难骗到人。
望着路程楚和顾文磊离去的背影，陆谕堂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锁上车就小心翼翼地跟上了两人。
刚刚远离了陆谕堂的视线，顾文磊就迅速甩开了路程楚的手，“路医生，也请你注意影响，以后再有这种风流债不要扯上我。”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路程楚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至于嘛……真是个不近情义的人。”
“路医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如令则目标，和我一起去吃个饭？”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把路程楚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心脏猛然跳动一下。



正文 9.紫罗兰

“陆谕堂……你在跟踪我？！我不饿！不吃！”
陆谕堂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可是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哦？”
“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我刚刚不是都和你说了我有男朋友了吗？”
“哪个？刚刚那个冰山男？”陆谕堂笑笑，“我的路小姐，他有什么好的？我比他温柔多了，不考虑考虑我吗？”
“真的很抱歉，陆先生，我刚回国，一心在事业上，没有时间谈及儿女私情。”路程楚冲对方抱歉的鞠了一躬，转身大步向车站走去。这次陆谕堂并没有跟上来。
在公交车上的路程楚有些疲惫地靠在窗户上，眼神迷离地望向窗外，心情有点压抑。
回到家中后，路程楚整个人倒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地生着顾文磊的气，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她才起身向厨房走去。
“叮咚——”手机屏幕忽地亮起，路程楚疑惑地走到茶几面前，是一条未读短信。
“路医生，你刚刚拉着顾医生假装你男友，对方看起来都不开心了哦。”发信人自然是陆谕堂。
“啊——真的是！”
路程楚深呼一口气，将手机直接关机，丢回了桌子上。这一晚，路程楚睡得并不是很好。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陆谕堂的豪车就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路程楚家楼下。
“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送路医生去上班，只有看到你安全到医院我才安心离开。”
路程楚叹了口气，抬手看了看手表，无奈还是上了陆谕堂的车。陆谕堂见她没有拒绝，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这一路他都没合住过嘴。
“你别把车停到医院门口，我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路医生高兴就好。”
“就到这里吧，谢谢你了。”路程楚十分有礼貌的冲陆谕堂道了谢，不等陆谕堂下车就拉开车门潇洒地离开了。他透过后视镜一直看着路程楚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才开车依依不舍地离开。
因为这次没有陆谕堂的豪车相送，路程楚的耳边也终于算是清净了些。今天上午医院给路程楚安排了一个小手术，所以她也还算是比较清闲的。
上次陆谕堂送来的花还留在路程楚的办公室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路程楚起身拿起那束花，是她爱的紫罗兰。
丁志凯在世的时候，他总会在她的包内插上一枝紫罗兰。自从他去世之后，除了师父，就再没人记得她曾那么喜爱紫罗兰的香气。
“一定是师父告诉他的，真是的。”路程楚虽不喜欢陆谕堂这个人，但这束鲜艳的紫罗兰却又让她狠不下心来。她的脑海里忽地回想起自己和丁志凯的点点滴滴，心里堵得难受。
朱昱在门外发觉到路程楚的异样，一直站在门口没有作声。还是路程楚一个不经意间看到了门口处的师父，开口道：“师父，有什么事情吗？”
“待会要开升任会议，你跟我来吧。”
方才还沉浸在回忆里的路程楚一听这话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十分严肃地点点头，紧紧跟在师父的后面。
熟悉的会议室里坐满了有地位的医者，路程楚的心情变得有些紧张。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前段时间刚回国不久的路程楚，路医生，先前的几场手术她也有参与其中，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
路程楚礼貌地向前辈们鞠躬，简短且熟练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负责人说明了此次会议的目的，并希望大家可以在此公平公正地为路程楚投票。
“副主任？一个小姑娘？可以吗她？”
“刚来医院没几天就给她这么高的职位，不会是走后门的吧？”
……
各种各样的质疑声迅速灌入了路程楚的耳朵里，她只是微微一，把事前准备好的资料和幻灯片与大家介绍，虽然的却起到了一些作用，但还是无法完全消除大部分人的担忧和疑惑。
顾文磊第一个站起身来给路程楚投了支持票。毫无置疑，干脆利落。
僵持的场面总算有了个突破口，路程楚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然而后者并没有接收到她感激的眼神，默默走到负责人身边，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如果大家不能立刻做出决定，我们就先暂且散会，过几天再看。”负责人看大家为难的样子，也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于是直接宣告散会。
散会后一个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人突然冷哼一声，故意提高音量说道：“不就是成功做了一场移植手术吗？这就能做上副主任了？未免也太轻松了点。”
“迟旭，你别这么大声。”他身边的医生看了看路程楚，急忙拉了拉迟旭的衣袖。
那名被称呼为“迟旭”的医生却并未就此罢休，趁着同事们都还没有完全走散，又提高音量说道：“我听说她最近又攀上一个富二代？天天开着豪车接送，说不定她靠的就是那个男人的钱上的位！”
此话一出，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被众人都拿来扭曲夸大了起来：“就是说啊，她男人那么有钱的话，随便贿赂贿赂，做个副主任也不成问题吧？”
“啧啧啧，不清楚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反正吧，我觉得副主任这个位子就这么给她十分不妥。”
迟旭的话成功成为了一个导火索，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迟旭一脸得意洋洋地看向路程楚，以为她一定会和其他女生一般红着眼眶哭喊着为自己辩解。
但她没有。
路程楚好像压根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在同事们面前还是和以往一样说说笑笑的。迟旭只觉得心情越发不爽快。
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内，拜迟旭所赐，这关于路程楚的流言蜚语不仅没有要停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和迟旭一个办公室的许榭浩自然是听到“污蔑”最多的，都是同时，心里也未免有些很不是滋味。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路程楚，发觉她脸色沉了又沉，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有些担心她的许榭浩急忙跟着她出了办公室，轻声叫住了前方的路程楚：“路程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