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 开篇   1931年9月……   上海华德路的提篮桥监狱,密不透风的死刑室内,三名狱警汗流浃背的组装着行刑用的绞刑台。   在这片死气沉沉之地,却有一只粉黄色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它飞出牢房,飞入弥漫着铁锈、腐霉气息的通道里,接着又飞入高处的气孔中。   在锈迹斑斑铁门的另一边,是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   蝴蝶飞舞在局促如烟囱般的牢房内,越飞越低。   忽然,一只鬼爪般肮脏、尖利的手犹如闪电般嗖呼而起,将空中的蝴蝶一把抓住。   手掌皮肤黢黑,布满了污秽与油脂,灯光下散发着一层暗灰色的油光,青灰色的指甲毫无血色,犹如龟甲般粗厚。   两根肮脏的手指相擦,打出一道清脆的响指。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掌心中的蝴蝶居然化为一股粉黄色细烟,飘入空中不见,然而随着五指成拳后再度张开,蝴蝶又出现了。   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球,盯着掌中蝴蝶,惨白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容。   身陷囹圄的囚犯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然而眼神中透露出的狡黠与凶狠,却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   铁门外传来钥匙撞击的声音,年轻人转而对铁锈斑斑的牢门望去,握着蝴蝶的手藏在身后。   牢门打开,一名狱警在门口道:“刘生,上路吧。”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刘生并不惊慌,他稳稳起身,等狱警带上镣铐后,拖着沉重脚步,走出囚房。   刘生因杀了一名法国魔术师,被判缳首绞刑。两名狱卒分别架着他两条胳膊,出了牢房。   上海提篮桥监狱的死囚区,是一片由铁丝网、铁板门、混凝土组成的堡垒,阴冷潮湿的空间里,始终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儿。   一行人穿过封闭的狭长通道,进入行刑室,冰冷的绞刑台,一根吊绳垂悬空中,犹如钟摆一般缓缓晃动。   刘生上了绞刑台,狱卒用黑巾蒙头,又用软绳、铁镣铐、皮带三样器械将他手脚牢牢固定。   行刑官检查无误,小声道:“行啊,还能站住。”   “既然活着,当然站着。”刘生冷冷道。   “让你嘴巴老。”他一把推动机括,底板两边打开,刘生迅速向下坠落,他会被下坠产生的力道,挣断脆弱的颈椎,先瘫痪,再被吊死。   就在电光火石一瞬间,空中响起“啪”的一声,音波激荡,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被捆如粽子一般的刘生居然凭空消失了。   悬挂空中的长绳,套内一团白色烟雾,由浓变淡、直到消散。   重兵把守的提篮桥监狱,成了刘生“秀场”,他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从封闭的行刑室里逃脱了,整个过程风不动、门未响。   提篮桥监狱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监管人员迅速行动,四处寻找,然而挖地三尺,也没能找到刘生。 全文 第一章、暗度陈仓   霞飞路8号,凤仪商行。   此处是全上海,乃至全中国最大的钻石珠宝店。   凤仪商行当值经理赵庆生,此刻却非常恼火,却又不便发作,只能板着脸一声不吭。   商行在侦缉队长赵虹身上花了不少钱,然而真出事,赵虹居然派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雏儿。   此人面嫩胡稀,未知是否成年,清癯的脸上,长眉入鬓、凤眼忽闪,高挺的悬胆鼻下,红唇贝齿,面皮白皙,卖相好的有点男女不分。   这种人做警探,连个孩子都唬不住。   赵庆生所料丝毫不差,这确是龙總第一次独立“出警”,但并非赵虹敷衍,因为侦缉队几乎所有警员都被抽调,全城搜捕一名越狱的死刑犯了。   面对龙總的问询,赵庆生很不耐烦道:“这两人来看钻石,期间我寸步不离的陪同,但看完之后少了一颗,他们不承认,还说我讹人。”   赵庆生口中的“这两人”是一对夫妻,男的身着白色西装,手握翡翠烟管,看模样是个儒雅的绅士,女的着水蓝色真丝旗袍,浑身穿金挂银,富贵逼人。   “赵经理,大家都是有头面的人物,你非说钻石被我们夫妻偷了,有什么证据?”绅士语态傲慢的问道。   “那颗钻石从头到尾只有您二位接触过,突然不见,我只能问二位要了,望海涵。”赵庆生虽然对龙總没好脸,但对此二人还真不敢得罪,急的满脑袋都是汗,却仍旧陪着笑脸说话。   “好,既然认定是我们,就让你搜,不过咱们得签一份文书,如果找不到钻石,你要赔偿一百大洋,并且登报赔礼。”绅士自信满满,毫不亏心。   龙總看此人模样,估计钻石十有八九不在他身上,他小声道:“赵经理,借过说句话。”   然而他却极不耐烦道:“这没你事了,赶紧走吧。”   绅士见状微微一笑,先将外衣口袋翻出,再翻出西装口袋道:“赵经理,总不能让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脱个精光吧?安排个房间如何?”   到这份上,赵庆生心里有些发慌,不免暗中怀疑:难道这两人没偷钻石,确有他因?   却见那名小警员又走到桌前,拿起绅士从口袋里掏出的留兰香牌口香糖道:“老板,听说这东西嚼不烂,是真的吗?”   绅士微微一笑道:“送给你了。”   “你、怎么还在?”赵庆生抹了一把汗怒气冲冲对龙總喝问。   “如果我走了,你别想找回钻石了。”   “哦,这么说你知道钻石下落了?”绅士饶有兴趣的问。   龙總没说话,直接拿起盒装口香糖用手一握,再张开手,巴掌大小的纸盒居然消失了。   “这……”   不等赵庆生说话,龙總抬起腿,只见口香糖不偏不倚正在他的鞋面。   绅士面色微变,突然身子一动,就要逃跑,龙總早有提防,一把揪住他后脑头发,抬脚踹在他的小腿,绅士惨叫一声,半跪在地。   与他同来的女子吓的惊声尖叫,赵庆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目瞪口呆的望着三人。   “让你店员帮忙抓人,发什么愣?”龙總着急的喊道,与绅士扭打成一团。   随着赵庆生一挥手,店里学徒、店员一拥而上,协助龙總将这对假夫妻控制住,之后被捆如粽子一般的“绅士”,蜷缩在地,气喘吁吁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既是魔术行内的人,应该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你不过就是个‘拆白党’,还想冒充魔术师,败坏魔术行的脸面?”   赵庆生一头雾水道:“龙警官,这到底怎么回事?”   龙總起身擦了一把汗道:“他偷钻石,用的是名为《暗度陈仓》的魔术手法,先转移你的注意力,再将手中物品丢在鞋面上,‘拆白党’们略加修改,以口香糖包住钻石,丢在鞋面再粘到柜台或桌面下,当然不怕你们搜身,你一无所获,只能道歉赔钱,之后再让同伙来此取走钻石。”   说罢,龙總冷笑一声又问道:“赵经理,如果今天不是我这个小警察,你失了财物还要丢脸面。”   赵庆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立片刻道:“看柜台下,有没有黏着口香糖?”   不出两分钟,小伙计果真在其中一节柜台下,找到一团黏在底部的口香糖,撕开后宝光外溢,确实藏了一颗钻石。   “龙警官,真人不露相,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此本领,赵某佩服、十分佩服。”赵庆生理亏,此刻满脸堆笑,着意吹捧,前后不过几分钟,却判若两人。   “这不过是最低等的魔术,有什么了不起?真正的高手,能在你眼皮底下将所有珠宝一把变光,还让你瞧不出破绽。”龙總扳回了面子,信口胡吹。   “我信,小店日后还望龙警官多多照应。”赵庆生满脸堆笑,将两块大洋塞入龙總上衣口袋。   ……   龙總返回警局时,同事们仍在外执行任务,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總被一阵嘈杂声音吵醒,睁眼便看见赵虹带着一众手下走进屋里。   他从龙總身边走过,却又停住脚步道:“赵庆生那边的事儿办得如何?”   龙總把经过加油添醋的说了,赵虹小眼一眯,上下打量龙總一番道:“你也懂魔术?”   “他父亲是龙有志。”副队长李宝小声道。   “哦,难怪。”赵虹又问:“你是龙有志的儿子,对魔术行业应该有所了解吧?”   有机会巴结队长,对龙總而言求之不得,道:“家父在魔术行中浸淫几十年,和我说过许多行业里的事儿。”   “嗯。”赵虹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   赵虹此人又矮又胖、满脸横肉,平时最喜对人施以酷刑,人称“猪猡阎王”,不过今天对龙總十分客气,请坐之后,掏出一包哈德门香烟道:“吃香烟。”   “谢队长,属下不会。”   “嗯。”赵虹慢悠悠点了支烟道:“你能在这间屋子里凭空消失吗?”   “这……”龙總想了想道:“虽然难点,但也不是没可能。”   赵虹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望着龙總。 全文 第二章、神秘往事   龙總就是逞能,见队长一脸赏识的表情,不禁有些飘飘然道:“队长如感兴趣,属下过两天演一场《大变活人》,如何?”   赵虹掐灭烟头道:“也别等了,就今天吧。”   龙總做梦也没想到,赵虹居然命人将自己吊在门框上,他奋力挣扎,然而相比于四名身强力壮的同事,他毫无办法,最终双手被捆住后,吊在门梁上。   “队长,您千万斟酌。”龙總语带哭腔。   不仅是人命,而且是自己手下的一条命,然而赵虹根本无所谓,他哈哈一笑道:“我用手枪装填一发子弹,装完就开枪,你有十秒左右的时间变没,否则就得吃枪子了,龙總,在我面前,千万不要随嘴胡说。”说罢他掏出手帕,甩开后蒙在眼上。   龙總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位“上峰”居然浑到如此地步,然而“猪猡阎王”不是开玩笑,开始装填子弹,其余警员怕被流弹伤到,忙不迭的躲开。   “玫瑰玫瑰情意重 玫瑰玫瑰情意浓……”赵虹嘴里哼着小曲,拉动枪栓。   龙總为求自保,屏息静气,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见赵虹手里的“王八盒子”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比划着。   额头冷汗如雨般落下,赵虹绝不是开玩笑,一旦确定自己所在方位,他必然开枪。   龙總情急保命,左脚忽然凌空踢起,在空中扭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即稳且准的踢在右腰上,数样小物件从他腰间的口袋蹦出,龙總用吊着的手捏住其中像碎砖的物品,然后一捏。   一阵火光自他掌心亮起,由上向下两边蔓延,眨眼便将龙總上衣和吊着他的麻绳烧断。   与此同时枪响了……   赵虹随即摘下蒙眼手巾,只见梁上吊绳微微晃荡,龙總居然真的消失无踪了!   “小赤佬有点本事。”赵虹凶狠的脸上露出一丝怪笑,走出办公室,发现浑身黢黑一团、毛发内冒出阵阵青烟的龙總,蜷缩在黑暗的墙角。   “擦那娘,哪弄的一身糊,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找我。”说罢掏出一叠法币丢给龙總。   看着赵虹扬长而去的背影,龙總想哭,却哭不出来,浑身抖个不停。   龙總之所以能够在疯子手下逃命,靠的是父亲留下遗物,一种名为“火砖”的魔术道具。   火砖的燃烧成分极不稳定,一旦暴露在空气,就会发生剧烈燃烧,所以必须用糯米胶封存,今天龙總在生死存亡关头,借助“火砖”烧光了衣物,也烧断了麻绳,才算救了一条性命。   赵虹再回来,龙總已经换了一身警服,默不作声,他心中恨极了赵虹,恨不能一刀杀之,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愤怒的情绪表露出来。   “怎么?你不服气?”赵虹冷笑着问。   “不敢。”龙總是真不敢,只要敢露出丝毫不快,赵虹能用皮鞭子当场打烂自己。   在侦缉队里,赵虹就是王法。   进屋关门,赵虹点了支烟道:“我就是看你有没有吹牛,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说罢他将龙總按在凳子上。   赵虹坐下后也不说话,一口接着一口抽烟,直到脑袋被烟雾包裹,他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掐灭烟蒂道:“你知道,十年前万国魔术大赛上出的事儿吗?”   “您是说,官方辟谣的那件事?”   所谓“官方辟谣的那件事”,在上海警务系统任职者的巡捕或警察,大多听说过。   十年前的上海万国魔术大赛,中国魔术师只是陪衬,魔术大赛被洋人魔术师牢牢掌控,然而一名神秘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   据说在决赛的赛场,一位不明身份的人突然现身,在万众瞩目的冠亚军决赛的舞台上,他变出了一只巨大的火凤凰。   火焰幻化的凤凰,身体栩栩如生,在魔术师操控下,于舞台高空自由飞翔,飞抵魔术师头顶上空后,一声啼鸣,与魔术师同化作一股火焰,消失不见了。   当炎黄子孙最古老的图腾凤凰,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对观者造成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这不可思议的魔术,彻底折服了外国评委在内的所有魔术师。   然而,神秘的魔术师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迄今为止,无人知其真实身份,甚至连五官外形也不被人知。   因魔术过于炫奇,听者大多不信,《沪申日报》又刊登魔术大家“论技”文章,解释魔术中不可能存在这类技术,天长日久,这件事逐渐被人遗忘。   此事在当年轰动一时,龙總也问过父亲,其父言道:中华魔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古时多有奇人奇术,比如说钟离春的“隐身术”、左慈的“掷杯为鸟”,只是高人大多避世而居,跑江湖的艺人,不知魔术神奇,创作方向多为手法与道具的使用,因此,魔术才会被人误解为是障眼法。   龙總没有迟疑道:“报纸是在误导百姓,这件事有多人目击,不可能是谣传。”   “你们这些变魔术的,是不是懂得妖法?”赵虹咧了咧嘴,随后起身:“跟我来。”   两人一路走到审讯室,赵虹推门而入,打开电灯。   不大的屋子里潮湿闷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墙壁、地板、一堆刑具上布满了斑斑血迹,一具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尸体仰面平躺,只见双手被齐腕砍断,切口平整,似是利器所割。   “他就是刘生。”赵虹指着死尸道。   “啊……”龙總吃了一惊。   “我昨天其实已经抓住他了,所以不提……”赵虹用脚踢了踢死尸身体,表情略有不安道:“因为我实在想不明白。”   “队长,我不过就是个警员,您和我说刘生的案子,我、我也不懂。”龙總怯生生的道,他就想着赶紧离开,远离这个魔头。   赵虹也不理他,自顾说道:“昨晚我收到线报,说刘生藏在市郊一处荒弃的城隍庙里,我和一位朋友赶过去时他正坐在院子里吃香烟,我掏枪命他投降,刘生却不慌不忙说:他的手是讨生活变戏法的,不是讨饶求生的,所以不会投降。” 全文 第三章、诡影森森   “我心里光火,想也没想就对他腿开了一枪,这个赤佬,居然用手接住了子弹。”   “啊……”   “擦那娘,老子连开了三枪。”赵虹用手比划着道,声音越说越响,语调中充满了恐慌情绪。   “可是打出去的三颗子弹都被他用手接住,我看的清清楚楚,随后刘生抄起一根木棍朝我们走来。我和朋友心里清楚,就算跑,也不可能跑过从死囚室里逃脱的刘生。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你猜,是谁救了我?”   “队长吉人自有天相,一个脱狱囚犯,必然……”   “你说的是废话。”赵虹不耐烦的打断道:“妈的,也不知道是谁帮的忙,突然一盆水从天而降把刘生浇的湿透,之后有人连喊几声让我开枪,结果刘生接不住子弹了,被我一枪打穿手,一枪打穿了他的脑袋。”   龙總心里暗叹,如果无人相救,让赵虹死在西郊荒庙,也算除了一害,真真可惜。   “怪事儿不止这一件,我们把刘生的尸体运回后,就在这重重设防的侦缉队里,也不知道是谁暗中潜入,将他两只手砍断后偷走了。”   龙總下意识看了刘生断手一眼:“这人为什么要偷走死人的一双手?”   “这就是你要查清的任务,龙總,我给你一笔经费,找你父亲朋友,务必打听出协助我抓捕刘生、和偷手之人。”   这事儿并不为难,龙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赵虹打开抽屉,取出一叠法币、一叠银元递给龙總道:“这是你办案的挑费。”   龙總正要伸手去拿,“啪”的一声,又被赵虹按住,他面无表情道:“龙總,千万别当我是冤大头。”   “队长放心,这钱不会白花的。”   “嗯,该给你的我不会小气,总之用心办事最重要”。   走出侦缉队,夜色已深,上海的夜晚总是弥漫着一股略带腥气的江水味儿,龙總换上便装,蹬着一辆富士二八大杠,朝外滩去了。   父亲在世时,家里经常来往一些同行,龙總也认识不少,打听魔术行的消息,找他们问,再合适不过了。   时间不早不晚,正是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沸腾迷惘之时,江边两岸,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龙總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中山装,合体的衣饰衬的他身材修长,像这样一位模样俊俏的半大少年,只惹的妙龄女子或明或暗,纷纷观瞧,龙總在一众火热眼神的关注下,骑到“华盛戏院”,找他的干爹乐圣。   乐圣见到龙總,自是一番亲热,寒暄之后,龙總问道:“干爹,您是行儿里的名角儿,朋友也多,认识刘生吗?”   乐圣似乎犹豫,迟疑片刻道:“不认识。”可从表情,一眼便能看出言不由衷。   龙總没有追问,随后又找几人询问,这些人言语表情皆与乐圣一样,回避问题唯恐不及。   就算刘生在魔术行有势力,毕竟死了,难道,他背后还有人?   想到这儿,龙總心里豁然明亮,如果所料不差,整件事必然与刘生“背后那人”有关。   于是,龙總通过关系查到刘生生前所在的“天龙戏院”,稍作打听,便问出了情况。   “天龙戏院”与上海滩大部分戏院不同,老板也是魔术行的名角儿,人称“八臂天魔”的罗海成。   此人曾是上海最大戏院“大黄金戏院”的当家台柱,大凡喜欢魔术的人,无人不知“罗氏快手”,创立“天龙戏院”,也是赚钱之后的再投资。   如果刘生确实被“上家”操控,罗海成嫌疑最大。   于是他暗中盯梢罗海成,如果此人有问题,必然会被察觉。   罗海成虽然拥有一间戏院,却依然在大黄金戏院表演,当晚也是如此,龙總来到大黄金戏院广场前,等到凌晨,只见一身黑绸马褂的罗海成,拎着皮箱从戏院走出,坐上专门为他安排的黄包车回家,龙總另叫一辆,跟在后面。   他家位于法租界的亚尔培路,是一栋闹中取静的洋房,下车后他给了脚夫赏钱,转身进屋。   跟了三天,这位行事神秘的戏法行名角儿,就是戏院与家两点一线。   龙總心知跟的再久,也未必能有结果,当晚便早早回家,思索对策。   他家住在东江湾路,不远处是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巨大的船型建筑,在密集低矮的居民楼群中十分显眼。   小小的亭子间,不过方寸之地,摆上一张床后,只剩一条走路的通道,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产,虽小,却是遮风避雨之处,。   一直枯坐到深夜,龙總只觉得倦意阵阵袭来,收拾一下上床睡了。   睡梦中,隐隐觉得得喘气困难,起先还不太明显,到后来只觉得胸闷头晕,人一难受,便醒了。   是夜,清冷月光洒入小屋,然而在幽幽银光中,墙壁上居然映着一道站立人影。   龙總躺在床上,这并非是他的倒影,只见静谧的夜色中,诡异的人影缓缓而动,像是沉浸在水中的一张黑色薄纸。   这诡异一幕,吓的龙總汗毛倒竖,他一把抓过床头的白瓷缸,朝墙壁上的黑影砸去。   然而茶杯砸中墙上黑影,就像落入黑洞,居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只见黑影不停长出密密麻麻的黑烟,脱离墙面蔓延空中,就像无数条细长的黑色丝线。   龙總想要逃,然而弥漫空中的黑烟闪电般伸缩,龙總四肢一紧,犹如被绳子捆缚一般无法动弹了。   他正要高喊救命,嘴刚张开,就被一团黑烟堵住嘴巴。   这股黑烟又软又湿,仿佛沾满水的棉花,堵在龙總嘴上,使他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接着另有一股黑烟,缓缓缠住他的脖子,渐渐收紧。   龙總被勒的直翻白眼,生死瞬间,他艰难挤出一句话:“为何杀我?”   黑影发出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道:“你是自寻死路,莫怪他人。”   这“诡术”杀人者,十有八九是罗海成派来的,龙總这才明白惹祸上身了。   “嘣”的一声,木板门被人踹开,一团模糊人影夹裹着清冷寒气冲进屋里,随即他掌心中,亮起一股暗红光芒。 全文 第四章、如意客栈   紧紧缠住龙總的黑烟,忽然松开,他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你……是何人?”黑影是天生的杀手,虽然遭遇意外,情绪毫无波澜。说话时,漫天黑烟飘飘而动,随时发动第二波攻击。   龙總缺氧过度,意识不免模糊,隐约见到一个模糊身影站在门口,他不紧不慢道:“阁下应该认识这团火吧?”   说罢他伸出左手,只见掌心飘动着一股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奇怪的是,这股火居然是暗红色的。   “你、是西北冷家的人?”杀手语调诧异。   一握拳,火苗熄灭,一股青烟自指缝间袅袅升起,男子抱拳行礼道:“本不该插手闲事,但这少年与我相识,所以斗胆求个情,请先生饶他一命,我保证他不会乱说话?”   “给你面子,我又该如何交差?”黑影道。   “江湖飘零,都是无根之人,少年有家在此,比你我更不想招惹麻烦,先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过伤害无辜,传出去怕是有损名头。”   说罢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块金条道:“损失由我承担,大先生那边我去解释,多谢!”说罢对黑影深深鞠了一躬。   龙總意识恢复,撑地坐起,只见漫天飘浮的黑须逐渐消退,墙壁上的黑影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但金条,并没有拿走。   龙總摸着火辣辣的脖子,惊魂未定望着眼前救下性命的人,只见他着一套深蓝色中山装,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约莫四十出头年纪,方脸、长眉、鼻梁高挺,眼睛犹如两点寒星,在黑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在下叶浮生。”来人微微一笑道。   ……   刚刚死里逃生,龙總还有些发懵。   叶浮生掏出一个荷叶包,凑在龙總鼻下,一股清凉的薄荷气味顿时钻入脑子,龙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意识清醒了。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龙總正要鞠躬致谢,却被叶浮生扶住,他笑道:“龙警官不必多礼,这次是咱两再见面了。”说罢左掌一翻,两指夹着一枚陈旧银元,在龙總眼前晃了晃。   见到银钱,龙總顿时想到一桩旧事。   一年前,龙總办案经过苏州河边,见几名地痞正在欺负一名街头艺人,艺人衣衫褴褛,神情委顿,和花子无异,龙總觉他可怜,便驱散地痞,给艺人一块银元。   “一年前幸得龙警官援手,这份恩情叶某时刻记挂在心,今晚在此等候,就是为了报恩。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开。”叶浮生起身道。   龙總吓的六神无主,叶浮生说什么便是什么,穿好衣物跟着他离开亭子间,深夜,两人在空旷的街面快步行走,到了藏南路,只见黑黝黝的区域,清一色的石库门房子,和龙總住的东江湾路没有区别。   叶浮生停在一处小旅馆前,这间旅馆共三层楼高,占地不大不小,门头挂着“如意”招牌,大门两边各有一块黑底金字牌匾,左边牌匾上写“仕宦行台”,右边牌匾上写“安寓客商”。   “旅馆”门头陈旧,夜色中,连一盏门头灯都未点,仿佛荒弃了一般,只见叶浮生从兜里取出一块雕刻着奇怪纹饰的圆牌,从缝隙中塞入,片刻,门栓响动,大门打开。   屋里灯光昏暗,一团模糊人影站在门边,叶浮生小声对开门人道:“叶某求见大先生。”   离得近了,人也变得清晰,只见是一位六十多岁老者,圆溜溜的脑袋没有半根头发,他领着二人走进旅馆,大堂中只有几把木质桌椅,深处另有一张柜台,里边站着一人,身着灰色长袍,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对眼睛目光炯炯,面相四平八稳,略显儒雅,到有几分像是教书先生   他微微一笑道:“叶先生来了?”   叶浮生施礼道:“欧阳先生,深夜来此,打搅莫怪。”   “客气,大先生不在。”   叶浮生面色微变道:“可否烦请……”   您身后这位,是龙警官了?”欧阳先生打断他话头问道。   龙總心里奇怪:此人如何知道自己的?   又听叶浮生道:“龙總与我有旧,此番受长官指派,无意中介入刘生案,遭到暗杀也未冒然处理,望您告知大先生,看在孩子守规矩、知进退的份上,高抬贵手。”   “哦。”欧阳先生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可否让我与龙警官聊聊?”   “明白。”叶浮生转身走开。   欧阳先生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个茶杯,倒满茶水后,轻轻推到柜台另一边道:“喝茶。”   龙總惶惶不安,不明对方有何图谋?也不敢靠近。   “龙警官,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此地?”   “不、不知道?”龙總不敢乱说话。   “因为,取你性命之人,就是我安排的。”   轻轻一句话,却让龙總冷汗汨汨而出,顺着腮帮子往下淌。   “你怕吗?”欧阳先生望着龙總道。   “我……不怕。”龙總忽然福至心灵,擦了一把额头冷汗,上前端起茶杯,一气喝干。   欧阳先生似乎有些意外,笑道:“龙警官勇气何来?”   “先生若要杀我,龙總已是死人。”   “嗯。”欧阳先生对他的回复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此事缘由还请叶先生过来,我会说明。”   “请先生赐教。”叶浮生返回台前道。   “刘生案起因,在于他杀了一名法国人,此人名叫莱苟拉斯,说是魔术师,其实是名魔术掮客,以贩卖魔术机密为生,这次来上海,是为了交易骆家隐身术。”欧阳先生语调平静。   “骆家隐身术,居然被人点了?”叶浮生吃惊不小。   “骆家在魔术行里也算大户,隐身术是其立派根本,叶先生,您是行里走的人,应该知道此事严重?”   “当然,《隐身术》这等大活儿,一旦遭遇泄露,足以杀人灭口。”   “所以骆神通找到了刘生,请他帮忙杀死莱苟拉斯,夺回被盗的魔术机密。”   龙總这才知道刘生案的起因经过,魔术行里居然也有这等不择手段的行为。   叶浮生道:“《隐身术》脱胎于《古遁术》,刘生与骆神通是同门,两人合谋杀人也不奇怪,可刘生怎会死在赵虹手中?” 全文 第五章、追命剑客   “刘生杀了洋人,这是个填不了的窟窿,必须有人偿命,所以骆神通与警队勾结,将刘生送入大牢,可没想到他本领过人,从重兵把守的提篮桥监狱里脱身了,于是又将刘生出卖给了赵虹,可怜此人临死都不知道,几次三番害他的人,就是他的师叔骆神通。”欧阳先生语气中隐有不屑。   “而刘生双手,藏有《古遁术》秘密,不能落入外人手中,所以骆神通找到罗海成,请他帮忙潜入侦缉队,偷走了刘生一双手,没想到龙警官思维缜密,居然找到了罗海成这条线。”说到这儿,欧阳先生不禁微微一笑。   “我、唉,真是不知好歹、自寻死路。”龙總小声道。   “罗海成花钱买命,我拿钱办事,这是规矩,不过两位既然相识,叶先生又愿意为龙警官作保,这份面子当然要给,罗海成那边,我走一趟。”   “多谢欧阳先生,还是我去吧,不劳烦您了。”叶浮生松了口气。   欧阳先生也不客气道:“好,我们等你消息。”   之后欧阳先生算账、龙總坐在客堂椅子上等叶浮生消息,这时间每过一秒,恍若一年般长久。   直到天色渐亮,叶浮生回来了,他皱着眉头道:“罗海成说他没意见,不过……骆家人请了龙鳞。”   欧阳先生轻轻翻过一页,道:“龙鳞?”   “龙鳞名号‘灵蛇剑’,师承青城剑宗,这两年在暗门中崛起迅速,能算顶尖刺客。不过此人性格古怪执拗也是真的,只要收了钱,除非被杀,否则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人杀死。”光头老人道。   “找人知会龙鳞一声。”   光头老人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旅馆。   欧阳先生拍了龙總肩膀一下道:“龙警官,请随我来。”   出了旅馆,天色已然大亮,他从兜里取出一根金条道:“去长寿烟馆,替一位叫鹿二先生的人结算半年烟资。”   “可是外有杀手环伺,我出去……”   “龙警官,天要下雨,还请早去早回。”说罢,将金条塞入龙總手中。   “长寿烟馆”,位于大世界广场之后,一条名为“青巷”的古街道上,距离此地也就隔着一条马路。   明朝建成的集市,基本保持原状,一条青石路,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二层木质小楼,酒肆染坊,饭馆绸庄,身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古人的世界。   万幸,这一路还算太平,龙總到时风势一阵松一阵紧,阴沉沉的天下起了小雨,闷雷声隐隐响动,预示着暴雨将至。   推开趟栊门,浓烈的“大烟味儿”扑鼻而来,龙總绕过屏风,一名身强力壮的店伙计迎上来道:“几位?”   “我是替鹿二先生结账的。”   伙计一听,表情立刻变的恭顺,点头哈腰道:“爷叔请进。”   进了屋子,只见烟雾笼罩,灯光昏暗,躺在竹塌上的人,大多面色蜡黄,无精打采。   走到柜台前,一名戴着眼镜的算账先生朝他鞠了一躬,也没算账,将一本账簿推到龙總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鹿二先生”,于何年何月何日,在此吸食烟膏。   龙總取出金条付账,眼睛余光一瞟,发现墙角一人全身尽裹在黑毯中,随后他缓缓起身,披着的黑布千疮百孔,一动便尘絮飘飞,随后他的脸从黑毯中露出,只见他身材高大,但十分瘦弱,满头须发蓬松虬结,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唯有一对眼睛在浓密须发掩映中闪闪发光。   奇怪的是,花子的眼珠居然是蓝色的,犹如海水般清澈透明。   龙總见过太多“烟鬼”的眼睛,这些人的双目大多如蛇一般灰暗无神,时刻透露着贪婪与迷茫。   花子的眼神空旷深邃,却又忧郁绝望,堕落至此,或许是为了忘却曾经吧?   算账先生从柜台后走出,对着花子欠身道:“鹿二先生,您慢走。”   龙總暗中奇怪,大先生重金供养的居然是一个花子,不知为何?   虽然屋外已经暴雨如注,但鹿二先生并未驻足,佝偻着背,晃悠悠走出。   算账先生做了个手势,店伙计拿着红纸包裹的一团事物,摆在龙總面前。   算账先生笑道:“这是个洋玩意叫火鸡,我昨日得了两只不敢独享,孝敬大先生一份,麻烦小哥转交。”随后店伙计交给龙總一把雨伞。   龙總出了烟馆,见以黑毯蒙头的鹿二先生,坐在对面饭馆门口,暴雨中他一动不动,左手边斜倚着根小拇指粗细的木棒,身前放着一口讨钱的破瓷碗,碗里没有钱,落满雨水。   过往行人入店避雨,狭长的古街除了龙聰再无行人。   龙總撑开伞,出了烟馆往回走,雨天潮湿阴冷,青石板的积水,漫过龙總鞋面,走一步便溅起数朵水花。   然而巷道尽头,忽然人影晃动,一位身着披肩棕榈蓑衣,带斗笠之人,悄无声息从墙角转出,站在出口处如雕塑般伫立不动。   暴雨落在斗笠,顺着围檐化作水幕,落在脚下,融入水中。   龙總眼尖,发现此人鞋面似乎是干的,再仔细一看,这个人,双脚居然漂浮在水面之上。   龙總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看清这人面貌,可在斗笠和雨水掩映下,对方的面孔,模糊不可分辨。   龙總忽然有了不祥预感,雨天无人、狭长巷道,这人似乎专为他而来。   难道,他就是“灵蛇剑”龙鳞?   蓑衣人见龙總不动,便用左手撩开蓑衣,只见腰间精光闪烁,随即一柄蛇形软剑被抽了出来,他微微一晃,剑身晃动,精光闪烁。   龙總眼前一黑:“你就是龙鳞?”   “是的。”蓑衣人冷冷道。   只见那人左手双指捻住剑尖,将软剑扳弯呈圆弧形状,随后双指一松。   “嘣”的一声,软剑弹出,雨幕犹如碎珠一般四下溅射。   他缓缓举起蛇形软剑,语调阴冷道:“我送你上路。”   龙總手里唯一的武器,便是挡雨的雨伞,他绝望的张望一圈,可是,哪里有欧阳先生的身影?   龙鳞一言说罢,身形即动,手中软剑精光暴涨,如惊鸿一般,瞬息便到龙總面前。 全文 第六章、欲行不轨   这一剑,剑式奇快,劲道十足,足见龙鳞造诣,龙總根本连看都无法看清,只能闭目等死。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就觉身后劲气鼔荡,一股劲风透体而过,就听“铛”的一声,耳中嗡嗡作响,再睁眼,只见一根木棍与软剑紧紧相抵,蛇形软剑剑身顿时弯曲如拱桥一般。   只听身后有人轻叱一声,“当啷”脆响,龙鳞手中软剑碎成数段,木棍又向前一探,抵在龙鳞咽喉。   “唰”的一声轻响,龙鳞头戴斗笠犹如被锋利剑刃切割,由中间裂开,无声掉落在地,他满头长发披散而下,露出一张苍白冷峻的面容。   “噗”,一抹暗红色血液从龙鳞嘴角喷出。   然而,被棍梢抵在要害,生死一线时,龙鳞并未讫饶。   他有杀手的残忍绝决,也有剑客的傲然风骨。   棍子,悄无声息的缩回。   “……为何留我性命?”龙鳞反而有些讶异。   “大先生只说救人,没说杀人。”鹿二先生已经走远,背影,依旧是那样落寞孤寂。   满脸戾气的龙鳞,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双肩一动不动。   雨水逐渐停歇,龙鳞出神片刻,最终残剑还匣。   龙總绕过一动不动的龙鳞,拔腿朝如意旅馆跑去。   龙總再回到如意旅馆时,冷清的大堂内,只有叶浮生一人,他问:“事儿了了?”   “是,鹿二先生击败了龙鳞,叶先生,如果没有您和欧阳先生……”   “江湖事江湖了,这件事多亏大先生松口,我们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龙總想要当面道谢欧阳先生,叶浮生却说“不必”,带他出了旅馆。   “叶先生,这位大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手底下能有这么多厉害人物?”   “大先生……”叶浮生沉吟半晌方才道:“大士无言,真正的大人物,岂是我能评述的。”   两人忙碌一夜,龙總饥肠辘辘,便邀请叶浮生吃早饭,大世界广场酒馆林立,两人进了一家老字号的生煎包子铺,坐下之后,龙總倒了两杯茶水,先敬叶浮生。   接过茶杯,叶浮生问:“如果赵虹问你,如何作答?”   “嗯……我一口咬定查不出破绽,他也没办法。”   “因此得罪赵虹,将来你的工作可不好做。”   龙總恨恨的道:“大不了辞职不干,饿不死的。”   叶浮生微微一笑,并未评论,饭罢他有事先走,龙總不想回侦缉队,便在大世界广场闲逛。   广场一处区域人头攒动,龙總凑了过去,只见空地上戳着一根竹竿,挑着的布摆子上写“天机魔术”,两边又用朱砂分写两行小字,分别是“传授戏法、当时管会”。   摊主是个老头,七十多岁年纪须发皆白,身边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一张圆圆的瓜子脸甚是白皙,灵动的双目若一泓秋水,浅笑时双颊梨涡隐现,薄红唇,白贝齿。一对黝黑泽亮的麻花辫,分别盘在额头两侧,身着红色绣金花的长衫,脚穿一双葱绿色绣鞋,虽年纪不大,却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秀丽。   闲人懒汉流连在此不是因为魔术奇巧,而是少女美丽。   有道是奇术起风云、真功在庙堂,魔术艺人只有进入庙堂朝廷,为祭祀庆典,为官宦表演,才是根本,撂摊艺人和花子无异,龙總对这类“雕虫小技”提不起兴趣,转而去了别处。   没想到闲逛时居然遇到了在此执行任务的同事,于是两人又钻进一处酒馆喝酒聊天,他神秘兮兮的说了一些关于刘生案的经过,自然全是谣言,龙總假装惊讶,直说“原来如此”。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散场”已是下午,龙總出了酒馆,沿马路向前走,却在无意中又见到了那位美丽的少女。   她不在爷爷身边,却跟着一名男子,亦步亦趋的走着。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褐色毛料西服,左手拿着一把长柄黑色雨伞,看模样是个有钱的绅士。   然而“这位绅士”却有异常人,虽然模样高大挺拔,却有一对贼腻兮兮的双眼,看人从不用正眼,见男子摇头回避,见年轻女子则目露“邪光”,暗中不停打量。   少女为何跟着这样一个人?龙總隐隐觉得不对,便盯在二人身后。   三人先后走到一处人迹稀少,花丛茂密之地,男子左右打量,似乎在观察周围行人,确定无人注意,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得意淫邪的怪笑,这叫“桃花闻春风、轻薄自一笑”,随后他拉起女孩手,钻进灌木丛。   这混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欲对少女行不轨之事。   龙總两步并作一步,冲到灌木丛边,正要进去,忽然一张平整光滑的圆形伞面,从花丛中伸出,对着他的脸。   这是一把陈旧古朴的雨伞,皮制,因为距离太近,龙總甚至能闻到皮革受潮发霉的气味。   伞尖是通木制成的小葫芦,表面刷以桐油,阳光下葫芦表面闪烁着暗青色的油光,木头纹理,在莹润的油光中,透出玉石般的质感。   最怪异的是伞面装饰,有近百数的小人脸,密密麻麻的人脸约有拳头大小,有男有女,有哭有笑。   令人费解的是,居然能在画出人脸中看到毛孔。   随即,更加奇怪的一幕发生了,伞面上的人脸居然动了起来。   龙總以为眼花,用力揉了揉,却看的更加清楚,只见伞面上的人脸,一张张悬空漂浮而起,整齐排列面前,四周响起游魂般细微的人声,有哭、有笑、有悲、有叹……嘈杂细微之声,一股脑钻入耳朵里。   片刻之后,龙總只觉浑身冰冷,冻的牙齿咯咯作响,光线逐渐变暗,漂浮于眼前的苍白人脸,愈发显得阴森诡异。   虽明知古怪,可苦于无法动弹,正手足无措时,就听一个声音道:“龙警官,醒醒……”   这声音就像是刺破乌云的闪电,刹那间,龙總混沌一团的脑袋变的清醒,眼前无数人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居然又是叶浮生。   而“绅士”垂头丧气蹲在地下,两名警察在他面前。   那名少女又和爷爷站在一起,此刻正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来回打量龙總。 全文 第七章、千幻人面伞   “被抓的人叫王安明,是罗海成的军师,这段时间横行上海滩的摧花色魔便是他。”叶浮生道。   “啊……”龙總大吃一惊。   一年前,上海滩发生了一起尽人皆知的强奸案,纺织大王于宝生的女儿,从色魔手中逃脱,赤身裸体的在黄浦江边狂奔……   骇人丑闻,经一众小报疯狂报道,于宝生无力遮掩,只能配合警方调查。   然而在随后的审讯中,警方无意知晓,被侮辱豪门千金,并非只有于婷婷,随着调查深入,得知了一宗骇人听闻的连环奸污妇女案。   由于案犯使用迷药,令受害者失去意识,所以犯案多起,却无一人能说清他的长相。   而受辱妇女皆为名媛千金,为掩盖丑闻大多没有报案,于婷婷可能是体质特殊,迷药入体后并未完全失去意识,所以能够逃脱。   世事令人无奈,沉默不语的女子大多贞洁受辱,赤裸狂奔的于婷婷,反而保住了清白之身。   这起案子,牵涉许多权贵家庭,所以警察厅和侦缉队都被责令“尽快抓捕色魔”,只是到手线索寥寥,至今未能破案、   龙總晃了晃脑袋道:“难道幻觉,是伞造成的?”   “王安明所用的伞,名为‘千幻人面’,伞中含有曼陀罗汁液与夹竹桃混合后晒干而成的药粉,这种药粉能致人产生幻觉,也叫‘醉人笑’,只要转动伞面,便能洒出药粉,而伞上的人脸,能够成倍增加致幻效果。”   “这也是魔术戏法?”   “是的,古彩戏法分为“手法”“丝法”“彩法”“搬运”“药法”五门,千幻人面伞是药法门的顶级道具,值得千金。”叶浮生详细说道。   这一凝聚了无数人智慧的道具,却被王安明用以奸污妇女,不但触犯法律,也违背艺德行规,是以药法门大家涂玉子,亲自参与了诱捕王安明的行动,广场立摊的老人便是他假扮的。   老头虽然身着陋服,但气度十足,颇有大师风范,得知龙總是龙有志的儿子,连声夸赞他:“好孩子……”   喂,谢谢你了。”清脆悦耳的声音,自龙總身后传来。   转身望去,少女已到面前,她的脸犹如春光般灿烂,龙總不敢与之对视,目光两边游移,脸也红了。   少女大大方方伸出雪白的手,春葱一般的手指挂着一团香囊道:“这里的药粉能解余毒,带在身上吧。”见他一副“呆样”,少女暗中好笑,将香囊递给龙總,便背着手转身离去。   龙總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有些出神。   “姑娘名叫卢曼丽,是上海魔术协会卢会长千金,这次诱捕淫贼,魔术行也是大动干戈了。”叶浮生道。   龙總心不在焉,却牢牢记住了“卢曼丽”三字。   当晚涂玉子在“大富豪酒楼”摆了一桌庆功宴,龙總也在受邀之列,到场时饭店内人山人海,有许多人都是其父龙有志生前好友。   “各路英雄”论资排辈坐定之后,涂玉子上台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后道:“今晚还有一位贵宾出场,诸位,千万别眨眼睛。”   他打了个手势,大厅里灯光全熄,一道追光投射墙壁,照出一片圆形光区。   涂玉子走入光圈中笑道:“献丑了。”说罢,抬手将一盏墨汁泼在墙壁,又退入黑暗中。   奇怪的是呈溅射状的墨汁,居然在墙壁上缓缓蠕动,片刻之后化为一道人影,随即“人影”迈步而行,由远及近,原本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直到成为完整人形后,人影停住脚步,晃动两下,瞬间化为无数黑色烟丝,由墙壁蔓延入空中,悬浮片刻后,黑烟四散而开,一名身着青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从中走出。   如此精彩的魔术,顿时引起掌声雷动。   只有龙總,冷汗浸透衣衫,他悄声道:“先生,昨晚杀我的,便是此人了?”   “别误会,来人是卢会长,他变的戏法名为《皮影傀儡戏》,而杀手所用则是‘影子杀人术’,二者有相似处,但不能混为一谈。”   卢会长以魔术巧妙现身后,灯光亮起,他没有讲话,鞠了个躬便下台,然而魔术技法之高,却令台下众人发自内心的敬佩。   散场之后,龙總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起了大早,出门上班。   警队的人对他还算照顾,虽然“旷工一天”,龙總买了条哈德门香烟,散了一圈,同事们嘻嘻哈哈一乐,也就过去了。   中午龙總正和同事们吹牛,赵虹一阵风般走进院子,警员赶紧起身敬礼,他手一挥道:“龙總跟我过来!”   他并未询问罗海成情况,上了三楼审讯室,一把将门推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扑面涌出。   借着微弱光线,龙總看到一人浑身血污,被悬吊在屋子正中,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擦那娘,打发了性子,没留神给打死了。”赵虹呵呵笑道。   望着赵虹笑脸,龙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活活打死一个人,还能笑的如此开心?   “这小赤佬死的不冤,连环强奸案他是元凶。”   “啊……”死者竟是王安明。   按理他应该在警察厅的牢房,怎么送来侦缉队了?   赵虹得意洋洋道:“没想到吧,还是被我抓住了。”   龙總愣了一下,忙道:“队长破了这宗悬案,真是造福一方。”   “嗯,叫你上来没别的事,晚上把这个小赤佬运出去,找个地儿埋了。”   龙總听老警员私底下说过,赵虹性子残忍变态,最喜欢折磨人,常有犯人被折磨致死,而王安明奸污妇女,多为上海滩名媛千金。他家人唯恐被牵连,就算赵虹将其折磨致死,也没人敢追究。   见龙總杵着不动,赵虹呵斥道:“擦那娘,你不去,难道老子去吗?”   龙總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答应道:“晚上我就把尸体送出去埋了。”   “算你识相。”说罢丢了块银元在龙總脚边。   深夜,龙總雇了一名民间仵作,用扑了石灰干草的独轮车装载尸体,朝城郊“义庄”赶去。 全文 第八章、诡蛇术   “义庄”是一处存放“无名尸”的地方,大多由竹子搭建而成。   由于这段时间爆发了小规模的瘟疫,仵作不肯进义庄,龙總无奈,只能接过车把壮着胆子进了义庄,只见一溜排尸体顺墙边摆放,没有棺木装殓,只用荒草掩盖,露在外的头脚裹上了石灰,月光照在沾满石灰粉的人脸上,惨白刺眼,比鬼都要可怕。   正打算将死尸推下板车,草席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龙總猝不及防,吓的一声大叫,义庄外的仵作听到异响,吓的掉头就跑,眨眼没了踪影。   浑身发软的龙總,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草席中传出:“龙警官,求你赏碗水喝,阳起石的秘密,我只告诉你。”   听声音似乎并非“闹鬼”,龙總壮着胆子掀开草席,只见满脸血污的王安明萎顿不堪,又“活了过来”。   龙總虽然对其所作所为深感不齿,但见他这副惨状,也有些不忍心,便取出水袋,喂他喝了几口。   王安明幽幽喘了口气道:“龙警官,千万别送我回去,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上。”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义庄内响起。   义庄里全是死人,哪来的脚步声?龙總又是一阵汗毛倒竖,大声喝道:“谁?”   无人应答,义庄又变的死一般寂静,然而入口处却出现了一道人影。   什么人会在深更半夜时,来到一处堆满死人的地方?   只见黑影一动不动,僵立在义庄入口处,龙總心里发虚,浑身冷汗,悄悄抽出警棍,踮脚屏气,朝门口一点点靠近。   走到门边,龙總暗中提气,一跃而出站在门口大声问:“什么人?”   地面虽有人影,门外却不见人。   走出义庄,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清冷的月光下,除了他,再无旁人。   龙總忽然想到前晚欲杀自己的黑影,顿时犹如电击般哆嗦,瞬息之间,地面果然飘起无数黑色细烟。   他转身要跑,脚腕一紧,细绳一般的烟丝再度将龙總四肢紧紧裹住,他身不由己腾空而起,被拖回义庄。   “我只是送人,一切与我无关。”   黑影并未说话,只是发出一阵令人齿冷的狞笑,龙總脖子一紧,无法喘气了。   龙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又有一名身着青绸长袍、头戴礼帽的男子悄无声息走入义庄。   这人身材瘦如竹竿,戴着一副无框墨镜,左手拿着一根拐杖,似是盲人。   “是、余先生?”王安明语调中满是诧异。   龙總身上一松,摔落在地,他深吸一口气,不停咳嗽,黑烟又在空中凝聚。   余先生站着不动,清冷月光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就像是一具刚刚跳出棺材的僵尸。   一股股黑烟在他面前不停翻涌,很快便如渔网般展开。   余先生仰起脸,用扁平的鼻子深深吸了口气道:“余某虽然是个瞎子,却能闻到一股烟气,难不成黑煞烟骆万道骆先生在此?”   义庄里响起一股细若游丝的声音道:“不错,今晚是骆某在此办事,余先生若给面子就请离开,骆某感激无尽。”   “哦……余某不想惹事,我只要王安明。”   “不巧,骆某也是为他来的。”   “余先生”不说话,冷笑一声,伸手将礼帽摘下,拿在手中。   义庄里静的如地狱一般,只见黑烟乌云压顶般笼罩在余先生头顶,他是瞎子,并不知道大难临头,龙總心知此人若死,自己必死无疑,便喊道:“余先生,小心。”   余先生走路说话都是慢吞吞的,然而握着拐杖的左手却快如闪电,他手掌一翻,便将拐杖丢了出去。   拐杖脱离掌控后,笔直的棍身,居然犹如蛇一般在空中扭曲而动,“嗖呼”一声射向漆黑的屋顶。   自屋顶传来“唉吆”一声,地面黑影忽然变了形状,由横变竖,只剩小小一点。   与此同时,余先生身前黑烟突然间消失了,只见一名身着夜行衣的侏儒被吊在空中,他四肢乱动,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双手摆动时,手掌周围不时冒出黑烟,却再难成形。   三人悄无声息围观在侧,义庄里只有侏儒挣命时发出的呼呼喘气声,片刻之后他力道渐消,四肢绵软无力垂下,呼吸也停止了。   余先生左手一挥,吊着侏儒的绳索,“嗖”的一声,再回到他手里,又恢复成为一根坚硬的木质拐杖。   骆万道坠落在地,呼吸全无。   龙總两次被他追杀,毫无还手之力,没想到对方只是个身有残疾的侏儒,而余先生抬手之间便将骆万道杀死,显然本领又高他一层。   魔术这行真是人外有人、山外山。   “卢会长真是高人,居然算到王某会被送来义庄。”王安明苦笑道。   余先生伸出右手,四处踅摸,摸到一块木板后坐下道:“王老板,把阳起石交出来吧,再捂着,真要带进棺材了。”   “我交出阳起石,不过你得杀了他。”王安明忽然指向龙總。   “杀我、为何?”龙總惊呆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龙警官,我别无选择。”   没想到千般辛苦保命,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余先生道:“我答应你,不过你若骗我,保你死的比这少年凄惨十倍。”   说罢,他手中拐杖轻轻一晃,又化为一条乌梢蛇,朝龙總激射而至。   龙總只觉得脖子一紧,又被乌梢蛇紧紧缠住,他奋力挣扎,想要将乌梢蛇从脖子拽下,可越用力乌梢蛇缠的越紧。   听见将死之人喉头发出的“咯咯”声,余先生干枯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神色,对他而言,这世上没有比杀人更快乐的事了。   此人天生无眼,自小被视为“妖怪”,遭遗弃后被一绝子绝孙的江湖艺人收养,由此学成了诡异的江湖魔术“诡蛇术”。   十五岁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自己手中拐棍,与武林高手的飞镖,神枪手的子弹并无区别,所以“诡蛇术”虽无表演价值,却能用以杀人。 全文 第九章、藏星子   既然自己有杀人的能力,为何还要受人白眼?   当心中的地狱打开,卑贱的生命变成魔鬼,制造死亡、收获恐惧,成了余先生唯一感兴趣的事儿,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然而黑暗的义庄中忽然亮起一团火苗,叶浮生再度悄无声息自火光中走出。   火苗悬空漂浮在他身前,随风晃动,并不熄灭。   余先生感觉多了一人,左手平伸虚空一抓,“乌梢蛇”又回他手中。   龙總委顿不堪,在地下蜷缩一团。   “谁?”   “余先生,是我。”叶浮生客气的回道。   “我让你在外等着,怎么进来了?”余先生冷冷道。   “卢会长只说带人回去,没说杀人。”   “出去,别妨碍我做事。”说罢那根诡异的手杖,又对准龙總。   叶浮生却一动不动,余先生不耐烦道:“姓叶的,你不过就是个带路的,敢和我作对?”话音未落,左手忽然闪电般一抖,这次是对叶浮生掷出拐杖。   一道乌光划空而过,然而叶浮生手中火苗瞬间暴涨为火球,并且极速旋转,义庄内一时之间火光大盛,温度陡升。   乌梢蛇虽然射速奇快,劲气十足,却无法突破火球旋转时产生的吸力,就像一只扑火粉蛾,被吸入火焰之中,顿时熊熊燃烧,化为灰烬。   “我的诡蛇……”余先生恐慌的用手在身前不停虚抓。   然而这次,他再也无法取回那条千锤百炼的“诡蛇”了,余先生浑身哆嗦着呆立当场,犹如失去了魂魄一般。   叶浮生双手一搓,火球顿时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不见,义庄再度变的黑暗。   余先生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他并不怕死,怕的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杀人。   不杀人,活着还有何意义?余先生失魂落魄走出出义庄,歪歪扭扭冲入黑暗中   叶浮生摧毁的并不是一条软锁,而是一具邪恶的灵魂,。   “一直以为叶先生就是个江湖卖艺的,没想到深藏不露,也是高手。”王安明着意奉承。   叶浮生则微微一笑道:“阳起石傍身,让你捞足了好处,却也使你临渊而立,稍有不慎便会摔的粉身碎骨。”   “先生此言何意?”   “一阴一阳谓之道,难道王先生从未想过,‘阳起’二字含义?”   “阳起石除了悬浮之效,还有别的功用?”一脸颓像的王安明,顿时双眼闪出光来。   “王先生知道‘武道坡’吗?”叶浮生反问道。   “名字耳熟……”他仰头想了会儿道:“是荥阳五龙河村的武家?”   “没错。”   叶浮生一句话短短两字,却让王安明出了一身冷汗。   王安明是五龙河村人,本名武安明,与武道坡是同乡,他手中的阳起石,本是武道坡收藏之物,正是听说了其中的价值,所以联合武家人偷了出来。   武道坡并非凡人,贩卖军火起家,王安明知道他心狠手辣,所以偷了阳起石后便远逃上海,隐姓埋名的过活,不过这段往事极其隐秘,叶浮生如何知道的?   叶浮生继续道:“最早发现阳起石具有悬浮之效的,是日本魔术师松旭斋天胜,武道坡当年花重金自松旭后人手中收了一块,此后便藏于堂屋,用以装饰镇宅,这些王先生都是知道的,对吗?”   “我、咳咳……武家深宅大院,外人最多看看围墙罢了。”   “听说武道坡是位顽主,一生搜购了大量珍奇古玩,并于家中豢养了许多宠兽,有狗、有马、据说还有一只猩猩,对吗?”   王安明抹了一把冷汗,勉强道:“真的不知。”   “王先生是否听过,武道坡的三房小妾产下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胎儿?”   “我……”王安明忽然浑身一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难道这孩子,真是余婉儿和猩猩……”   “这就是阳起石的另一效用。”叶浮生道。   武道坡虽然妻妾成群,却无一房怀胎,直到他四十多岁年纪,三房余婉儿终于有了身孕,然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此女居然生下浑身长毛的怪胎,虽然孩子生下后,便被武道坡捂死烧成灰烬,但目击者众多,很快传遍了整个五龙村,王安明也是知道的。   “难道,猩猩受到了阳起石的影响……”   “心若不正,必受邪催,这也是你情欲旺盛的道理。”   “明白了,多谢先生提点。”王安明犹如斗败的公鸡,颓然无语。   “你走吧,万望好自为之。”叶浮生让开路。   “叶先生,我与他萍水相逢,居然指使凶手杀我,这种人放不得。”龙總愤然道。   “人之初,性本善。当年你善念萌发,救我急难,王安明并非大恶之人,只是被阳起石蛊惑,做了错事。经此磨难,如能改邪归正,焉知不是一件好事。如再做恶,自然难逃公义,也不用你我出手惩罚于他。”   说罢,叶浮生当先走出义庄。   此时天际泛白,龙總道:“叶先生,不敢求您收为门徒,做个助演行吗?”   “警队工作虽然无趣,至少能够糊口,如此乱世,一口饭足矣了。”   两人一路聊着往回走去,经过一处水塘,只见水面漂浮着一段犹如木桩的黑色物体,龙總眼尖,一眼看出是人的身体。   走进再看,确定是余先生,他脑袋闷在水中,背部朝天一动不动,从泥地留下凌乱脚印能看出,余先生是魂不守舍,失足跌入水塘淹死的。   “报应来得太迟了。”叶浮生语气毫无怜悯。   “我从小接触魔术,却不知道魔术居然能用以杀人。”龙總想到骆万道和余先生神鬼莫测的手法,暗中打了个寒颤。   “人力之无穷尽,促使魔术无序发展,最终如此不堪,奇不在,诡为尊,这便是如今的魔术。”说罢,叶浮生轻轻叹了口气。   “叶先生,我见您两次出手都有火,这是什么魔术?”   “以火为元素的魔术,行话叫‘藏星子’,就是‘藏火’的意思。”说罢叶浮生张开左手,一团火苗在掌心中飘忽而起。他抬起左掌按在面颊,火苗又“传入”口中,闭上嘴后,右手打了响指,口中火苗又转到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