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惹事生非 想起皇宫假山后面一幅旖旎缱绻的景色、酥麻入骨的呻吟声,在陆丞狗腿子的磨墨下,我撸起袖子,凭借自己高超的画技和过目不忘的本领,终于在月明星稀之时把《春宫美色》大作给完成了。 一旁磨墨的陆丞已经睡着了,嘴角还留着哈喇子,大抵是白天一同去看“宫闱里男侍卫与大监的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看得疲惫,本来还想跟他一同探讨这幅画的精髓之处,显然现在是没有机会了。 我搁下那根上好的雕龙嵌玉的软狼毫的御用毛笔一号,准备回内殿去洗白白睡觉,我的心腹宫女忽然在外面大声叫唤道恭迎丞相大人……我暗叫不妙,深夜苏砚造访我的寝宫一准没好事,基本上是来兴师问罪比较多。 我慌忙把那张巨作给收起来,想来想去还是塞进胸部比较安全,藏到桌角或者用书盖着都有被发现的危险,毕竟苏砚不喜我做些败坏名声的事情,我总能从他像璞玉的面容下看到他的似有似无的一种轻蔑,我只好把我的乐趣掩藏在苏砚的不喜欢之下。 为了减低我的心虚,抄起桌上一本微微泛着灰尘的《治国之道》朗声念道,“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这是治国之道前面的篇目的几句话,为了应付苏砚忽然造访的必备手段,我早已是背得滚瓜烂熟。 也就短短的时间,我有模有样地学着那些知识渊博的老匹夫们摇头晃脑地念书。 直到苏砚抢走我的《治国之道》,并且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在我视线里见此放大,我这才惊觉起来,我承认苏砚那张脸生的是精雕细琢,但却让人冷不丁地从双凤衔珠的小板凳跌到地板上,吞咽了下口水怯声道,“师……师傅。” 是了,苏砚他不仅仅是晋国的丞相,还担任帝师一职,也就是我的师傅,朝廷还得多拨给他一份俸禄啊,这是我的母亲文帝自打我出生起,就下了圣旨无法改变的事情。虽然我是有一丢丢畏惧苏砚,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他做我师傅。 “陛下居然夜里如此用功念书,怎不见白天的时候付诸行动。”苏砚一身苏州上贡的蜀锦暗纹白袍更是映衬得他眉目如画清逸俊朗,只略略有些苍白。 那视线似乎在我胸前多有流连,我也没心情去想这种不着调的问题,后背不寒而栗,额角已经冷汗涔涔出卖了我,显得尤为狼狈不堪。 我大致猜到苏砚此行的目的,白天还到假山前,我曾一度仗义地把欺负我家陆丞的吐蕃公主给踹到太液池里,领着一大帮帮凶气势浩荡地离开,当然我不是完全为了好哥们,而是看不惯那个吐蕃公主一直缠着苏砚不肯放手,陆丞只是一个借口。 苏砚还是那样一个好看到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像是哄骗一般地说道,“吐蕃公主重要还是你的小陆丞重要?” 这个问题不是很明显吗?我鼓起勇气,半跪着一拍桌案,胸部的地方抖动得有些厉害,只见我豪爽地答道,“当然是陆丞重要,那可是我的好哥们!那吐蕃公主算个毛球球啊。” 正文 第2章 爱干净的老男人 显然我是没能体会到苏砚的另一层含义。 “陛下是否忘了吐蕃公主此行的目的为何?”苏砚很肯定地说道。 我察觉到我生还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咬着牙愤恨道,“谁让她欺负我哥们!” “为了一个哥们,赔上国家,成为亡国奴是陛下所想要看到的吗?” 我抿着嘴倔强地不肯出声。 晋国内部局势不容乐观,幼帝顽劣,丞相掌权,各封地藩王势力与日俱争,几乎是成了两个对立派,一个保皇党,一个保藩王。内部已经如此,如若身为女帝的我得罪吐蕃,那很有可能会引火上身,导致晋国百姓深陷水深火热,这个道理我懂,只是不想去懂而已。 我宁可做一个七岁的谢绾,朝堂上的事情有苏砚撑着,我只需要坐在花树下玩着荡秋千,或者看他坐在养心殿里批阅奏折,我帮他研磨,什么复杂的事情我都无须理会。 人只可能有一辈子的七岁,而我的七岁已经过去了,再美好也只是往事云烟,我已经到了担起一个国家责任的年龄。 果然,那厮在我撅嘴的僵持下主动弃械投降,像八岁那年我做错事一样用手掌抚摸了我的高高垂挂的发髻,像是叹息一般,“陛下,你该懂事了。臣不求你能有多大的丰功伟绩,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我:“……”我像那种惹事的人嘛?我是一个乖宝宝好不好!而且我哪里惹事生非了,不就是三年前把礼部尚书的儿子给打残了,那也是我为了预防满脸写着青春无敌痘痘的男子充入后宫;二年前抓鸟儿要给苏砚补身体,不就是把御花园弄得鸡飞狗跳的,我可是听了一个老嬷嬷的话,说能补男人的不足之症,像猛虎一样英勇,才去抓鸟的…… 继而罗列以上英雄般的事迹,我仰起头,哼道,“师傅你就等着瞧吧,我可是能解你忧心的无敌小天才。” 我能感受到苏砚听到这句豪情壮志的心理阴影,毕竟这样的话我说了不少于百遍,我耳朵都能生茧了。 苏砚好不容易才从阴影里走出来,附身下去把方才生气丢掉的《治国之道》捡回来,轻轻敛眉用白色手绢把上面的灰尘擦了擦,苏砚是个爱干净的老男人。 只是那块手绢,我看苏砚已经用了好多年了,除了女人还有谁会送手绢? 我微微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漫过心扉。也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刚才吓傻掉了,竟然从双凤衔珠的小板凳上爬起来,伸手要去抢书。苏砚高我很多,我只能够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就在我有一丝窃喜要拿到的时候,苏砚忽然把书举高高了。 苏砚看不清喜怒的一张脸对着我。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一心想要抢到他手里的《治国之道》。等等……那书本来就是我的,不能叫抢。我蹦跶蹦跶地跳起来,试图够到他的手,最多是碰到他的清风袍袖而已,我已经气得涨红着脸,丝毫没有注意到苏砚那厮的目光从我的脸,到我突起的胸部瞧着。 正文 第3章 早起必有妖 想我也是十三岁的妙龄少女,只可惜不管怎么吃都不长肉,个子也尚矮小,更不长胸,也因此抢不过书也就罢了,还被苏砚这样阴森森的目光盯着看,那胸部里面可是有我的新作啊,那可是画师界大佬价值千金的作品…… 不得不说大叔你这样目光真的很吓人哎。 我双手护胸,内心如同被千万只蚂蚁狂咬的煎熬,面上却似狐疑地看着苏砚,“师傅你要干嘛?人家可是未成年,虽然说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长得比潘安帅!可是你也不能对一个美少女产生其他邪念,现在我不会妥协的,等我及笄也不迟啊!” 大概是我的这番话暴露了我的智商,苏砚不想再与我有其他的纠缠,抬了下眼睑温声道,“陛下快些休息微臣告退。” 看着那抹芝兰玉树的身影,我想那就是苏砚逃离智障免得被传染的画面,再者也像是在说我对小平胸不感兴趣。 殿中余下睡的像死猪一样的陆丞,还有我烟缕般轻不可闻的惆怅。 其实我有点好奇陆丞的属相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在我跟苏砚的争吵声中还睡得这般安稳,哈喇子就没有断过。 夜里我睡得极为不安慰,到了鸡鸣的时辰,我浑浑噩噩披上外衣起床了。 养心殿里宫女大监侍卫等生物几乎是苏砚的眼线,我的心腹只有桃夭一人。桃夭十分意外地看着我,差点没有崇拜到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拽着我的裙摆,哀嚎道,“陛下啊,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睡的比狗晚,居然起的那么早,跟鸡有的一拼了!” 这话让我听起来真的很不舒服……都说有其奴必有其主,这桃夭这样嘴毒一定是被主子给教坏的,不过貌似桃夭是我的心腹啊。 我低声轻叹,桃夭已经将早膳都摆到案上,恭敬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苏砚被我气着了,要一改在百官心目中的柔弱形象操刀要来揍我不成? 我立刻否决掉这个想法,苏砚无论被我气到哪种程度,都对我是纵容的,最后都是他举白旗投降,从未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对我也是有似有似无的距离感,想到这儿我不免地感春伤秋起来。 桃夭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决然地跪下来,“吐蕃公主不打算跟咱晋国结亲了,正闹着一哭二闹三上吊。” “把宫里关于吐蕃公主的要自杀的事情,快马加鞭告诉丞相,说得越严重越好。”我思肘了一会,很严肃地对桃夭说道。 桃夭有点惊愕,深知我脾性的她习惯性拍拍裙角,大义炳然拍拍胸脯道,“陛下尽管放心,这事儿桃夭肯定给您办的妥妥的!保准丞相很快就能知道消息!” 我沉下脸:“那你还在这废话作甚?” 早膳我都是在坐立不安中度过,什么精致的食物都索然无味,我让宫女把早膳撤了,去偏殿探望我的好哥们陆丞。 正文 第4章 太丢人丞相大人来了 说起陆丞那可是真的仗义,身为藩王中势力最大一波的景王世子愿意每天与我为伍,我俩说起来的基本上是同流合污,他爱看书坊里销售量好到脱销的关于性福的书籍,我会托私底下跟我交好的大人顶着官威去插队买书;而为了让我画画的逼真程度,陆丞也是大费苦心带我去看宫闱里活色生香的一幕幕。而且陆丞还总在我闯祸后,帮我背黑锅,曾被景王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总而言之,我俩就是铁哥们,天塌下来也拆不散我跟陆丞的友情。 我推开陆丞所住的偏殿房门,习惯性地喊道,“阿丞,起床啦小懒猪。” 声音刚落,只见一身亵衣亵裤的陆丞放下窗牖。 都说男女有别,然而我却不忌讳那么多,毕竟将来我是有纳后宫这样的心胸的,也对亵衣亵裤的陆丞毫不在意。 我大大咧咧地坐到板凳上,自顾自地饮茶述说我的烦忧,“哎,咱们昨天得罪的吐蕃公主跟我杠上了,都要闹着自杀。一想到师傅,我就害怕。”都那么多年的哥们了,我私底下也不自称朕。 陆丞像变戏法一样已经穿戴整齐,梅子青圆领窄袖袍很适合他,衬着他那张唇红齿白的脸,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不少,他翘着二郎腿没正经地说道,“怕什么?苏丞相又不会抡棍子揍你,就那他那病恹恹的身体还没打你,说不定就要喊太医了。” 我把手上的瓜子通通撒到陆丞身上,颇有土地主的威严,“我不许你这么说苏砚,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在我这不能搞内讧。” 陆丞似乎把刚才我砸过去的瓜子当透明,嬉皮笑脸地挑了个蜜饯往嘴里塞,“是是是,陛下说的都对。你就放心吧,在这坐等丞相好消息。” “阿丞,话说昨日我已将画作完成,过阵子你跟我一起出宫拿给给老徐。”老徐是专卖这些画作的老板,我与他是合作关系,我负责每个月交画,他印刷出来去卖,三七分。也是因为老徐不那么坑人,我才能与他合作甚久。 陆丞似乎没有想到我转移话题速度这般快,强忍着笑意道,“若是大江南北十二画师的小米粉们知道他们崇拜的大神是陛下,那场面一定很惊悚。” 我撅起嘴,恶狠狠警告:“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别走漏风声,否则我一定托你下水!” 陆丞是相信我有这样的能力的,但他也不会真的作死去告密,那样对于他的未来将永远没有性福书籍可以看的代价是很大的。 正当我打算掏出昨晚陪我睡了一晚的《春宫美色》给陆丞评价之时,苏砚那抹白袍隽秀落入我的眸底。 这有点尴尬的画面。 我把手探入我胸前的衣襟,还是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最关键是当着苏砚的面上,我一张嫩脸已经涨的跟调色盘调出来的朱砂红一般,手腕也一半暴露空气,一半处在我胸膛的温热当中。我咬牙暗骂门口那堆不让人省心的宫女,一面正想着怎么跟苏砚解释。 正文 第5章 你这样的草包 陆丞那小子恭敬地对着苏砚作揖。平素里但凡碰到苏砚,他就变得不仗义,默默退到外殿等我。 我只好讪讪笑道:“师傅你老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单纯是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羞愧到恨不得钻进去地洞里躲避苏砚的目光。 苏砚生气总能在和颜悦色中把人给劈的四分五裂,好像是有千万只藏在背后的剑弩通通劈向我,我冷汗都滚滚冒出,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把还在胸上的手给缩回来。 下一刻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纤细的水蛇腰被苏砚扣住,他一只手挑起我的下颚,视线正好能看到衣襟微微松动敞开的画稿,我脑袋已经嗡地一片空白,只听到他笑意未减地逼向我,“陛下不上朝处理政务也就罢了,一大清早让宫女通报让我收拾你的烂摊子这也就罢了,还在陆丞面前把手伸到某个猛涨的部位……” 虽然苏砚温声地对我说话,可我能清楚的知道他正在罗列我的罪证。昨天夜里苏砚就怀疑我的胸部的真实度,如今他又恰好看到,最主要的是银子大概也要保不住了! 尽管我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我此刻的紧张程度,忽然一阵清风拂过,我灵机一动,趁机苏砚分神把她甩开,出声道,“苏砚虽然你是我师傅,你也不能对我这样放肆!朕是晋国的天子!” 喏,我连小命都不要了,在苏砚大放厥词我还是头一回。 苏砚剧烈地咳嗽,一双剑眉拧成川字,我有点觉得对不起他,刚上去扶他,只见他不着痕迹躲开我的手,声音好听却有点冷,“若你不是谢绾,不是晋国的天子,我苏砚懒得扶持你这样的草包。” 这话堵得我哑口无言,我不敢相信草包这样卑劣的字眼会从苏砚嘴里说出来,他总是给我清风霁月与世隔绝的感觉,他纵容我,却不准我太过顽劣侮辱女帝的名声,我知道我是个草包,无心问政,只一昧地玩闯祸,我知道世人评价晋国女帝谢绾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可从苏砚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带刺的藤蔓捆住我的喉咙,难受得要紧。 “师傅、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我走过去尾音发出哭腔,面带愧疚,我过去用我细小地手掌托起他的大掌,扶他坐下,怎么样都不放开。 苏砚只能无心无欲,像皈依佛门那般清净的心才不会犯病,他向来都温温和和是为了掩饰他的病症,他也是极少动怒,像现在他一动怒就会咳嗽,手绢上有怵目惊心的血迹。他会随身携带两块手绢,一块是白色的,另一块换的很频繁,那是用来咳血的。有蜀山道长预言,他活不过而立之年,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了。 可能我真的是贱到骨头里面,一点骨气都在苏砚的羸弱当中化为渣渣,主动把藏匿到胸前的画稿上攥在掌心,“师傅,你好生休息,我立刻就把这个毁掉。” 刚把画稿递到脸色惨白的苏砚面前,我又给缩了回来,走到燃着的石叶香的喜鹊登梅熏香炉面前里旁眼疾手快将《春宫美色》往里头仍下去。 正文 第6章 选凤君 苏砚敛眉,身体上的原因让他没有能力去把那张画稿捡回来探查,大抵是经过刚才的怒火攻心,唇色泛白,病态状地伏在案旁,有宫女附耳说着什么,尔后便离开养心殿。 鉴于最新画稿毁在我自己的手中,我悔不当初,想起在苏砚威逼利诱之下……貌似不对,是在苏砚的怒火攻心之下,我亲自将胸口处热乎乎的画稿丢进熏香炉,看着上头的火有一瞬间的强烈涌起,把我精心设计的画稿给吞灭了,我甚为心疼我的画稿,感觉像割肉一般。 陆丞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在我身后的,他身上有一种淡咧的清香,不会沉醉其中只会让人清醒,那种香气包裹在我身上。他说,“陛下,我没能力保护你的画稿,让你伤心难过了。” 他委屈的声调,让我原本对陆丞这小崽子的涌现出来的波涛汹涌的怒气都消减了不少。 养心殿这里没有什么人,也因此陆丞抱我,缺少温暖的我并不排斥陆丞这样做,乖乖地任他抱在怀中。 百无聊赖看着陆丞最喜欢的性福书籍,据陆丞说这种书能治愈他创伤的心灵,然而我一点也不那么觉得,看到后面眼睛都酸涩起来了,尽管这本书上面写着“将军与小妾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的戏码。还是画画稿适合慰藉我的心灵。 我打算执笔作画,只见桃夭满面春风地走到养心殿,于是我抬抬眼皮随口道,“你这是赶上得春病吗?有病得治,我给你介绍一个御医,包治百病。” 桃夭脸上抽搐,笑意满盈来了个狮子吼,生怕我听不见一样,“回陛下的话,丞相大人贴出告示,要来一场比武招亲,官家之子但凡七岁到十五岁俱可参加。” 我神色淡淡:“然后呢?” 这关我屁事。 桃夭猛地给她自己一个爆栗,眼梢的笑意都要扬成鱼尾纹了,“嘿嘿,就是获胜者成为陛下的凤君啊。” “什么?”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发疯似地把案上的书通通扫落在地,捂着胸痛心疾首怒道,“凭什么要朕选凤君!朕的人生凭什么由他人主宰!” “陛下,那可是丞相大人。”桃夭声如细纹地提醒道。 是了,苏砚把持朝政多年,诸如他的话就是我的话,我的抗争也只会是像弱鸡斗病鹰一样的结果。弱鸡是绝对斗不过病鹰的,我也只好听天由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脏的地方怎么会这般痛,像是针扎在皮肤表层的刺痛一般。 这几天我下完朝直接就回到床榻躺着思考人生,懒得去看龙案上传到我这边少得可怜的奏折,重要的奏折都是通过苏砚,我这边不过是走个形式,也是些许无关紧要的罢了。 还有一个让我郁闷的事情就是陆丞接连消失好几天,这让我第一次感到无聊透顶。唯有桃夭那丫头还会陪我说说话,大都桃夭兴奋地说着,我只回复些简单的词嗯啊,桃夭讲的是些许小宫女间不得不玩的宫斗戏,以前我最是感兴趣,只是不知道如今怎么了半点兴致全无。 正文 第7章 比武招亲 很快就到了比武选凤君的这一天,桃夭在天还没亮透之时就把我从床上给拖起来沐浴打扮,美名其曰要我惊艳死那些官家子,好让那些人自行惭愧。 桃夭说要喜庆一点,给我挑了一件红桦色起草八团排穗大袖衫,金色的丝线绣成龙飞凤舞的图案以彰显天家贵气,红色蜀锻则是喜庆,铜镜中我腰若约素,身材玲珑有致。 “公主天生丽质,一定能亮瞎全场,惊艳四射!”桃夭不忘一边夸赞我,一边帮我整理脸上的妆容。 我说:“桃夭你这是夸你衣裳挑的好?还是你妆画的好?” 桃夭报以一笑:“瞧陛下说的,那肯定是陛下您的底子好。” 我不可置否地轻哼,显然对此很是受用,果然是我谢绾一手调教出来的宫女,没有啥优点就是嘴甜。 溽暑至,才发现这身衣裳厚重折磨得我有些难受,加之心理作用,面对台下乌泱泱的官家子,我在九尺高台的龙椅坐立难安。 能有那么多官家子愿意参加比武选凤君这个项目,完全是因为我貌美如花的样貌以及才高八斗的才学,桃花开遍晋国大江南北,以上是属于我的自我安慰。我心里清楚那些人要荣华不要命,毕竟我恶名在外,幼时便揍得尚书大人的儿子傅秋揍残了,更是不学无术,喜招猫逗狗,想到这儿我不禁哑然失笑,那些爱慕荣华富贵的人怎会是我一生的良配呢? 我思绪颇乱,位于我下首的苏砚白袍纤尘不染俗世,朝我微微一笑,看得我的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起来,脸颊似染烟霞,全然忘了我会这般像油煎似的全赖苏砚所赐。 礼部尚书是廉政爱民的好官,官风好评如潮。此时礼部尚书站在我旁边,得到我的示意之后,说了一通没啥卵用的话,然后我只听到唯一一句我能听懂而且有用的话,“下面比武选凤君正式开始——” 舞台就搭建在九尺高台下,是临时用木头组织起来的一个随时可能会不甚就坍塌的舞台,可由于苏砚发布的比武招凤君的时间过于仓促,委实没时间准备,这会子只能凑合凑合着用。 我位于上首,能将那些人的面容都瞧个真切,来比武的大都是相貌好的,各有风姿,可我却没有心思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我只是好奇该会是谁成为我的凤君,那个将会陪伴我度过一生的少年。 时间一点点的消逝,镇国将军之子但凭一己之力打败数人,许多官家子已经趴在舞台下哀嚎不止,显然是占了上风,简直是亮瞎了我的眼! 蓦地,我听到礼部尚书沉稳念道:“这一局,礼部尚书子傅秋胜。” 那个是礼部尚书子傅秋?我方才倒不是看得很仔细,毕竟我刚才的注意力是在有可能成为我未来凤君的镇国将军之子身上,连胜数局,到了后面的比试像是对镇国将军之子很有信心,从未想过那个个头稍稍比我高一些,面容稍逊一筹的少年会叫傅秋,更没有想到他能打赢对方。 傅秋的对手是镇国将军的独苗,身形颀长,有与他身份所不符合的冶丽面容,早有传说镇国将军独子武艺超群,有了方才的成绩,我忽略了那个叫傅秋的少年。 正文 第8章 陆丞无赖得凤君位 三年前他还是满脸青春无敌痘的尚书大人之子,我还为了让他别充入我后宫大费周章,跟陆丞商量着打残了他,可如今宛然没了那时候的病弱,也没了那时的满脸痘痘,还能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打倒镇国将军之子,而且还不是险胜,是远远超过镇国将军之子,这一切都出乎我的预料。 接下来是赢的一方继续比试,傅秋一身烟灰色长袍,夏风猎猎卷起,似乎能将傅秋细小的身体给卷走。 傅秋的敌对选手居然是陆丞。 我的好哥们也为了凤君的位置…… 顿时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一连想到苏砚发布比武选凤君的比试过后,连续几日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联想到比赛,或许这几日他都是在潜心学武而忽略了我吧? 随时礼部尚书一声喝令,陆丞跟傅秋分别作揖。晋国是礼仪之邦,就算是对手也要行礼才可比试。 九尺高台上我似乎能闻到冰冷的肃杀之气,傅秋先出手,踮起脚尖轻盈地直接奔向陆丞的脖子,陆丞堪堪扭了下脖子躲了过去,连连退了数步,直接撞到舞台后面的柱子,扑通一声巨响那柱子居然就此断裂。 陆丞抽起腰间的佩剑,趁着傅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剑看似是要刺向傅秋的心脏,实则偏了一下,割断傅秋的肩甲处的衣料,傅秋也怒了,大喝一声握起方天画戟出招,出招锋利、也狠到极致,然而陆丞也只能招招接着,处于下风。 茶楼说书先生总是说得有声有色王亲贵胄有逆天的本事,我以为陆丞到后来会来一个乾坤扭转把傅秋打趴在地,让对方喊爷爷再磕头赔罪,然而陆丞的确只是个绣花枕头,傅秋为了速战速决,利用轻功来个飞花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把陆丞给迷惑住了,剑抵在陆丞的脖颈,上面还有陆丞的留下来的滴答滴答的鲜血。 陆丞这是败了。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人敢上来应战了,是别有阴谋,还是害怕傅秋的手段? 傅秋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冷清,“臣傅秋爱慕陛下已久,今比武招亲获胜,请陛下下旨。” 就在这时候,陆丞众目睽睽之下握剑划过傅秋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握剑叩拜,“臣今比武招亲胜了,请陛下下旨。” 陆丞明明是甩无赖! 似乎有冷风灌进我的胸腔,堵得我难受。 那天苏砚逼着我下旨,理由是什么我记不清,脑袋嗡嗡嗡像个傀儡一般地下旨,就这样陆丞成了我的凤君,傅秋是我贵君,仅次于陆丞之下。理由很简单,陆丞的身份不能低于其他人。 我隐约听到来往的宫人谈及傅秋,皆说是苏砚的摩下的,至于陆丞自不必细说,他本就是景王之子。 我一人独坐在石椅上,石桌摆着几碟下酒菜给我果腹,我不吃那些下酒菜,只饮酒,借着酒劲哂笑着道,“为何朕就偏得生在帝王家……连一份纯粹的爱情也没有……桃夭你说,朕是不是个废人啊……” “陛下,你醉了。”那声音让我背后一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桃夭换成了苏砚。 正文 第9章 娶亲1 我洋装醉了,也不似平素里那般怕苏砚,狗胆儿变肥了,我举起酒壶再灌了一口酒,酒气逼人地朝着苏砚的耳畔旁边吹出了口酒气,我明显看到苏砚的耳根子都红了,我又是一笑,“师傅,你是不是对朕动情了?朕那么可爱招人喜欢,还天生丽质,我知道换作任何男子都会动情。” 我有点意外,这么不要脸的话是从我的嘴里发出来的。 苏砚把我推开,我猝不防及地跌倒在地,酒壶里的桃花酿洒了一地,脑袋碰到地面,石板地面居然是凉凉的。 他大抵是于心不忍将我扶起,语重心长地划清界限道,“陛下想多了,您是君我是臣,明日陛下即将赢取陆世子和傅公子了,还是早些去休息。” 我也只是苏砚的傀儡。 这多年的情谊我不相信会是假的,我哭闹着,甚至还往苏砚踹了几脚,苏砚那副身体哪里能经受得住我的发泄,仅一脚,苏砚就像扯了口子的棉絮落到地上,又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次日,一夜未曾好好合眠的我四更天就被拖起来梳妆打扮,缓鬓倾簪,冠冕霞帔,据我所知我头顶那亮的能让人起贪婪之心的冠冕足足有二十斤重,还有身上的绣着飞爪喷雾的龙袍只怕那是用金子黏上去的,摸起来明显是突出的,手感倒是极好的。 按照晋国的规矩,我需要去迎接我的凤君和贵君,然后领着我的后宫们在帝都洛阳里巡游一遍,再焚香祭祖,最后是册后典礼。 我由不知打哪来的宫女扶着上了六彩雕龙画凤的轿辇,随着礼部尚书的喝声,那些宫里乐师敲锣打鼓起来,所到之处尽是喜悦,而我始终是冷着一张脸,并没有结婚时的应有的喜悦。 陆丞是景王世子,总不能到分封的地界去赢取陆丞,故而选在丞相府。 理应先去迎陆丞,再和陆丞一同迎傅秋的,可我偏偏不遂他们的愿,在礼部尚书的惊愕之下,我们先去尚书府,这样天大的荣耀礼部尚书当然是不会拒绝,欢欢喜喜地先去西街的尚书府。我这样做不仅仅是给傅秋长脸,也是给苏砚长脸,也同样在打陆丞的脸。 那是我第三次见到傅秋,平平淡淡的一张五官,不是张扬的红色礼服,头顶上唯有一个黑色的发簪,同我施礼时,很是拘谨。 我下轿辇亲自搀扶傅秋,这才发现她的确不高,放在男子堆里算是矮的,若不是那张脸,我倒要以为他是女子。 进了轿辇,傅秋眼瞳里一丝意外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笑的有点人畜无害人皮发毛,“贵君不喜欢这样吗?朕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进宫,在不伤害到朕的情况下,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情总要先说清楚为妙。 傅秋脸色未变,仍是那样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陛下说的是,傅秋谨记。” 到了朱雀大街的丞相府,苏砚的还是跟往日一样地从容,昨晚的事情就好似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也对我今天的举措没有任何的评价。 正文 第10章 娶亲2 陆丞还是陆丞,他将他的不满写在脸上,拒绝我伸出来的手,甩着一张脸进了轿辇,我也随之坐了进去。 陆丞一身红衣称得上是公子人如玉,倾国倾城。他将傅秋往旁边的角落挤了挤,嘴里哼道,“啧,长得那么丑还敢跟本宫同车,也不怕污了本宫的眼睛。”称谓都变了,他反复强调他现在比傅秋官职大,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宫也是如此。 傅秋任由陆丞怎么挤兑,他都一言不发。 陆丞自觉没趣便过来缠着我的手臂,那张凤眸里像是承载着幽夜的星辰,他嘟着殷红的嘴巴似乎在同我撒娇一般,“妻主你好坏啊,难道娶阿丞你不开心吗?” 我抽开陆丞的手,不满道,“阿丞,我把你当兄弟,而你呢?你可想过我?” “我……妻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丞一直都喜欢你的,只是妻主不知道。”陆丞像是委屈地在述说什么,随后他高傲地摆起世子的谱,半带质问,半带威胁,“妻主你一定是喜欢上傅秋这个狐狸精了才不要阿丞对不对?他长得还没我好看呢,妻主你需要阿丞给你找太医治眼疾吗?而且傅秋他也不能帮妻主做妻主想做的事情。” 我气得不顾四遭有百姓围观,一巴掌呼在陆丞的身上,也不管那是什么部位了,“你给朕闭嘴!朕的眼睛很好使。” 大概那么多年的友情,不是想要割舍就能割舍掉的,我这话一出算是化干戈为玉帛。 在晋国帝都的百姓注目下,我的凤君看起来并不受宠,轿辇上就被我给揍了,谁知道私底下才会受到怎样不为人知的虐待。那是后来茶楼说书先生百说不厌的一出戏,叫《后宫传:凤君的受虐日常》。 礼部尚书差点没跳脚,对我一直挤眼色,在还没娶媳妇的前些日子礼部尚书就对我说了一大通的长篇大论,都是迎娶凤君和贵君应该做的,身为晋国最高执行人不能做出怎样越矩的事情,然而我先是破格迎娶贵君,再迎娶凤君,现在又当众打了陆丞一巴掌…… 一路上陆丞仍旧拥有小强般打不死的精神,对我动手动脚,要么扯着我的手臂撒娇摇晃,要么利用他武功比我好欺身过来,我就差唤一声来人啊救驾,当然我不会傻到喊出来。其实我觉得陆丞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起码不撒娇,现在他媚态入骨的声音会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到了祭祖寺庙,我几乎冲出轿辇的,由于轿辇不够宽敞,又由于陆丞太过粘人,我整张脸都是通红的。百官的脸色带着探究、不屑,像是在说“陛下你真是性欲好强……”,真是看者伤心,闻者流泪。 苏砚在百官当中是最为惹眼的,百官着朝服,唯有他一身白衣,脸上总像是有笑容挂满。 在百官的注视下,我携手陆丞登上高台祭祖,一步一步,沉重亦如同我的心。 我与陆丞同时接过大监递过来的香,对着大鼎深深一拜,接着转过脸来面对百官的叩首,礼部尚书沉稳响亮的声音响起,“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陛下凤君永结同心,携手共铸我晋国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