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一章:浴火重生   邺璃城,长春宫   荒草凄凄,草木萧条,朱门紧闭。昔日大璃朝荣宠非凡的长春宫早已人烟稀少,几乎变成了皇城内的另一座冷宫。   “我不甘心啊!”一声嘶力竭的哀嚎划破了寂静的苍穹,这声音令闻着心惊,听者胆战。长春宫外跪俯着宦官奴仆数十人却无一人上前,尽管他们都知道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长春宫的主子——舒贵妃。   “不甘心?”另一个声音冷冷道,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庶出之女走到今天,已是莫大的荣宠还有何不甘心?”她抬手死死地捏住了云舒的下巴,云舒抬眸看向眼前人,她的嫡姐——司徒婉容此刻正向一只发怒的狮子,双眼通红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随即嘴角又浮起一丝阴毒的笑意。   “带进来吧!”婉容将手一扬,殿门便缓缓打开。云舒噙满泪水的眸子死死盯着门口。   “母妃、母妃!”孩童稚嫩的声音仿若一根刺扎进了云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安靖、安靖,母妃在这儿!”云舒慌忙想要走过去抱抱安靖,却被旁边的宦官一把抓住。   “母妃、母妃……”安靖早已被婉容死死拽在了手里。婉容带着镂金红宝石的护甲划过安靖红扑扑的小脸,冷言到道:“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婉容碧湖一般的眸子深处氤氲着深深地得意与冷漠,“因为我也舍不得安靖,可谁知他竟会感染疫病。”   “什么?疫病?”云舒突然放松了挣扎的身体,抬眸交替看着婉容和安靖,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的安靖自幼生长在宫中,怎会感染疫病。   婉容走过去将安靖抱起来,一把掀开了安靖的衣衫。背上的一片猩红映入云舒的眼帘,云舒一下就瘫软到了地上,不停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舒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环顾四周,“蕊儿,蕊儿,小皇子一向都是你照顾,你快告诉她我的安靖从没出过皇子所,是断不会感染疫病。”云舒定睛看向角落的蕊儿。   “回容妃娘娘,小皇子确实已经感染了疫病,前几日奴婢亲眼见到小皇子来探望舒贵妃娘娘。”蕊儿略一屈膝,抬眸看向正前方的婉容。随即睇着云舒,“娘娘莫不是忘了,奴婢可记得真切。”   安靖的饮食起居一直由蕊儿照料,想来安靖感染疫病与她自是脱不了干系,而自己感染的疫病现在想来也是她与婉容设计好的,也都是为了今日铺路。   “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谋害皇嗣!”云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朝门外扑了过去。   “皇嗣?何来皇嗣?不过是一个野种!”伴随着沉闷男声而来的是腰腹的剧烈疼痛,皇帝永炎目光凌冽,眼角眉梢都挂满了怒意。   大璃王朝尚武,永炎自幼习武,一脚便将云舒踢飞了出去,后背撞到了廊柱,云舒一直被幽禁,身体孱弱那受得起永炎这用力一脚,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浓烈的血腥味也没有掩盖云舒眼里的绝望,“自己辛苦诞下的孩儿,竟是他口中的野种!”云舒用手胡乱擦去了血迹,缓缓起身跪俯在地,“皇上,安靖是你的皇子呀!”说着便膝行到了永炎的脚边,如花的容颜苍白纸。   永炎居高临下的睇了云舒一眼,拂袖而去,“容妃,这个让皇室蒙羞的贱人和那个野种任你处置。”   “永炎,你好狠的心,你是非不分,昏庸至极……。”云舒倏然站了起来,望着永炎的背影怒吼。“割了那贱人舌头。”永炎头也没回,语气充满了愤怒与寒冷。   瞬间,云舒只觉得外面的寒风穿堂而过,刮进自己的心里,刺骨的寒冷。   侍候在旁的羽林卫应声而动,两人钳制住云舒,如同泼墨的鲜血染红了云舒心口的一大片,顿时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云舒望着永炎离去的背影,哀嚎了一声。   婉容突然发狂的笑着,手指白皙而纤长,指着云舒,“司徒云舒,你以为自己当真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么,永远别忘了你只是姨娘生的,你的孩子也是贱种,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愈发张狂,云舒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停在了宫门前,   “来人,点燃长春宫。”婉容一抬手,顿时火光四起,紧接着一股浓烟灌入鼻腔,巨大的火势将宫内照射的亮如白昼。她在浓雾中依稀看到了安靖,她想要呼唤孩子,却只能化作悲鸣。她看着安靖在火光中来回奔跑,嚎啕大哭。一根梁柱重重地砸在安靖的身上,一瞬间哭声戛然而止,她拼劲最后的力气嘶吼悲鸣,那哀嚎声伴随着凌冽的风声,荡漾在整个邺璃城的上空。   她在阵阵灼烧的疼痛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却也心存不甘。   可纵使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恨也只能伴随着灼烧的疼痛而沉溺下去,她的脸上依旧挂着仇恨和悲凉。   明镜高悬的天空,突然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似乎要将这座城市的罪孽掩盖……   这似乎是她被幽禁的第六个月,而这半年的时间她似乎已经苍老了半生。   云舒任凭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烈火灼身的痛苦,气息也渐渐的微弱起来,只有双眼还死死地盯着安靖。她感觉到自己正在一丝一丝地被抽离身体,渐渐地变得轻如烟尘。   这就是死亡的而感觉么,她感受着雪花冰凉的穿过自己的身体,轻盈地落在安靖那焦黑的身体上。她似袅袅炊烟越升越高,看着长春宫的熊熊大火,极目望去,大璃王朝的后宫殿宇林立、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环山绕水,一派富贵昌盛的景象。   皇城的外在有多少浮华与绮丽,内里就有多少肮脏与丑陋。她这三十多年的画面都一帧一帧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而她仿佛将那些诸多的伤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她叫司徒云舒,是司徒府的二小姐,是一个庶出之女,尊崇与荣耀与嫡出的司徒婉容自是云泥之别。有时候,她总是在想,也许投胎到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便是她这一生悲剧的开始吧。   她的母亲也算是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但婉容的母亲却是夏国公府的掌上明珠,相较之下自然难等大雅之堂   因为她是庶出之女,她遭受周围人的白眼,备受嫡姐婉容的欺凌,但是她一贯温和善良,只因她一直坚信血浓于水,认为嫡姐只是孤傲一些,就连父亲也十分看重她的宽容和大度。   可是为什么?她一直以德报怨的嫡姐要处处陷害她?时时要置她于死地?为什么要抢走她最心爱的永炎?永炎为何要如此待她。   太多的为什么徘徊在心头,数不清,理不明,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在眼前发生着,那浓浓的恨意和怨愤在心头一寸一寸地蔓延开来。   还有,还有她的孩子安靖,他还那么小,才两岁的稚童啊!她怎么就不能念及一点姑侄情谊呢?当看到安靖焦黑的尸体候,她更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可她忘了她已被割了舌头,甚至连谩骂司徒婉容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过往的的痛苦,就像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司徒云舒的心脏,那怕她现在只是一缕幽魂,依然能感觉到窒息的痛楚,那种痛深入骨髓,融进血液,永世难忘。   突然,她发现甬道的上空有巨大的光亮,她缓缓飘了过去,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住她,紧接着眼前一片白光。   白光消失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层层紫罗兰帐幔,侧首便看见了紫堂木雕花的床榻,指尖传来了一阵舒适。小轩窗下,香炉中正散发着袅袅青烟。这里,不是长春宫。   她立即警惕地坐了起来,从上至下的看了一下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纤细的腰际之下健全的双腿,她又张了张嘴,久违的声音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等等,这里……怎么那么熟悉。云舒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司徒府雅聚园的东厢房。云舒之所以会知道这里,是因为在父亲大寿的那晚,她本来是出府取父亲的寿礼,却不想被婉容设计陷害,送到了这间屋的床榻之上。   合欢散!她许是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向了鎏金镂空香炉,拿起一个玉酒樽缓缓地将酒洒了进去,一股青烟升腾而起,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清冽的笑意。   前世,她所有苦难的人生便是由着合欢散引起的,看着氤氲的香气渐渐熄灭,她微一抬眸,嘴角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   她屏住呼吸,从身上摸索着找出了一块碧玉,碧玉上铁画银钩的舒字,让云舒觉得恍如隔世,那是她贴身不离的信物。   猛然,她的嘴角扬起了凛冽的弧。看来,苍天都不忍看她就这样含恨而亡,让她重新回到了十五岁。那么她一定要让迫害她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重新活过,她司徒云舒发誓这一世不再心慈手软,不再坠入情网,不信爱也不会爱,她誓要将失去的一切都讨回来,让迫害自己的人统统付出代价,云舒的眼里散发着如剑的寒光。    作品正文卷 第二章:嫡女连环计      云舒回头看了一眼,和亲王还没有回到房里,心中不免一喜。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朱漆门边。   吱呀一声,厚重的朱漆木门就露出了一条缝隙,她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两道黑影出现在回廊的拐角处,云舒立即轻轻地掩好房门,安静地躺在了锦床上。   “难道是和亲王?”云舒在床榻之上思绪万千,半晌,门外渐渐没了动静,回头便看到门上倒映着两个人影。   奇怪了,这个时候正是寿宴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调到前院去伺候了,后院都很少人走动,更别说这里是偏远的雅聚园,况且客房的正主都还没到,怎么会有人守在门外。   云舒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只听那两人私语道:“正是老爷寿宴开始,谁会跑来这里救二小姐,何况不是已经用了迷药了么?又怎会醒过来”其中一个人抱怨着说到,“让我们在这里不是怕出现意外么,万一跑出来我们就直接……”后者说着又做了个以手划脖子的的动作。   等等、等等,前者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云舒眉头紧锁陷入思索,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给她想清楚的时间,就随着一句话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赶尽杀绝,大小姐真是好手段呀!”前者许是有些激动声音都不由高了几个度。   “蕊儿,是蕊儿,这个贱婢”云舒的贝齿轻咬,想起前世她的背板,陷害自己的孩子。蕊儿没想到再世为人最先遇见的是你,她在心中暗想,手渐渐地攥成了一个拳头,指甲嵌入皮肤她都未曾发觉。   看来,婉容不仅仅是要毁她清白,更是想要她的命呀。云舒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一股寒意在心中蔓延开来,婉容也不过刚过及笄之年而已,怎的如此心狠手辣。但一想起前世的种种,眸子深处的狠戾愈加沉重。   雅聚园临水而建,小轩窗面湖而开,碧波微漾,荷叶田田。此时,云舒正抬眸望向极目处的假山,月光落入水中又爬上她的脸,端庄秀丽的眉眼中带着清冷的面容。   她翻过小轩窗,看着脚一点一点的没入澄澈的湖水中,紧接着身子向前一扑就完全进入水中,月光的清辉撒在平静的湖面上,虽是盛夏但湖水依旧刺骨的寒冷,待到她再次自由畅快呼吸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假山,“永炎,还真是拜你所赐,跟你在边关这些年逃跑技术学会了不少”云舒拂了拂湿漉漉的青丝,理了理裙裾。   “你是谁?”冰冷而又低沉的男声从假山后传来。云舒感觉寒意从心底层层荡开来,恐惧在眼底转瞬即逝,随即而来的依旧是坚定和柔和。   “这里是司徒府,这话理应由我来问阁下吧?”云舒旋即转身,碧波的眸子里出现了一张白若光华的脸,青色水云锦袍,金冠束发,端的是公子世无双的样子,狭长的眸子里倒映着是一个凹凸有致曼妙的身姿。   云舒旋即转过背,不施粉黛的面容虽算不上妖艳动人,但却多了几分出水芙蓉的淡雅。   “有意思,司徒丞相大寿,司徒府的二小姐倒有闲情逸致在此戏水玩乐”那男子的薄唇微启,双眸紧盯着云舒腰间那块碧玉。   “这边、这边,刚刚这边有声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女声朝假山这边走来。   那个声音,是蕊儿的,云舒至死也不会忘。   想来许是蕊儿听到了落水,便顺着声音追到此处。想到这里,一把拽住男子的手,闪身躲到假山后面的石洞中。   婉容,我还真是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小时候经常欺凌于我,我又怎会知道此处有如此隐蔽的石洞呢?   石洞并不十分宽敞,同时两人容身于此,愈加显得拥挤不堪。云舒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热热的鼻息,从额头处飘然而下,不禁两颊绯红。   云舒抬眸便遇到了一双狭长的眸子正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她,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早听闻贞亲王殿下纨绔心性,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云舒听那二人已然走远,斜睨着眼前人。   男子手抚锦袍走了出来,古井般幽深的眸子柔和的足以让不少闺阁秀女溺毙其中。如果云舒不是上一世耳闻他的风流,想必也会被这无双公子所融化。   “殿下,更深露重,还请早些回到前厅,臣女先行告辞”云舒心中虽对眼前这位贞亲王多少带着些轻蔑,但君臣礼数自是不能少的。   永贞眉目轻佻,嘴角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妖冶而又魅惑,揽住云舒的纤腰。   “殿下,请自重”云舒那粉黛不施的脸,氤氲着几分怒气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永贞手臂一用力,轻轻跃起,耳边一阵风过。再睁眼便已到了旁边那棵老榕树上。   湖面波光粼粼,几个人的身影张望着四散而去,佩刀的泛着银光   与湖面的月光交相辉映。   “我救了你一命,不知司徒小姐打算如何谢我”永贞斜眼睨着云舒,纤腰一揽,风兜起他如瀑的墨发,妖魅的笑容从嘴边渐渐蔓延至整个脸颊。   “谢殿下救命之恩”落地之后,云舒低眉顺目躬身行礼,“至于谢礼”云舒眼眸微抬不疾不徐地说道:“殿下,请暂缓您手中的事物吧!”   凭着前世的记忆,父亲大寿之后,发生了贞亲王兵变事件。可当时贞亲王的援军临阵倒戈,最终被关押在昭狱,后被永炎毒杀。   言毕,云舒微微作揖回声走上了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夜晚的清风兜住了她的藕色纱裙,两侧的琼花层层叠叠。   永贞就这样望着云舒的身影在其中渐行渐远,直到她化作一点星子归于这幽深的夜。   “怎么会?一个深闺女子怎会知晓我的计划”永贞俊朗的眉目之间形成了一个深深地川字,不远处,一个黑影闪到永贞的身后。   “殿下,她知道我们的计划,要不要……”黑影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永贞的口气。   纤长的背影,临湖而立,微微抬手缓缓道:“通知所有人,后日的计划暂停,待我通知”。   “是”黑影一跃便没入黑暗。   从雅聚园到云舒所住的盼云居并不远,云舒刚刚在冷冽的湖水里泡了一会儿,这会子又见了风,此时只觉得头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穿过后院就快要到盼云居了,云舒的心里稍稍一喜,一只脚刚越过圆形拱门,便看到又几个人影在盼云居的门口。   “看来,婉容已经知道我逃跑了”云舒心里暗想道,玉手紧紧地攥着衣袖,恨意从眸底晕染开来。   唔、唔……,黑暗中一只手捂住了云舒的嘴巴,她手脚并用的乱踢,但很快她感觉自己的眼前起了一层雾,头也越来越重,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在眼皮沉沉耷拉下去之前,一个迷糊的黑影在眼前晃动。   再醒来时,云舒发现自己在身上盖着一层薄薄地锦被,头顶是彩色缂丝锦帐,环顾一下四周。   檀木镂空矮桌前,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的团龙明黄玉佩坠着穗子。   “敢问殿下此举有何好处?”云舒朱唇微启,淡淡地吐出了这个几个字,丝毫不带任何温度。   “你醒了”永贞头也没回,直接忽略了她的询问。   “殿下,你有何好处?可是我司徒府有何宝物是你觊觎的,她许诺于你”云舒保持着一贯的礼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永贞的疑虑从眼底一寸一寸地蔓延开来,但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转瞬即逝。   “我觊觎的宝物么?那不就是你咯”永贞保持着一贯邪魅的笑容,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伸手托起云舒的白玉似的下巴,眼底似噙着一湾清泉。   “殿下乃是龙子龙孙,竟也会用这种市侩的手段,真真是让臣女刮目相看”云舒贝齿轻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骤然放大的俊美脸庞。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永贞也不想与她逞口舌之快,冷声道:“进来吧”。   “爷,这是您吩咐地祛风寒的药”,来人略微屈膝施了一礼,然后将托盘的药放在檀木矮桌上,转身出去了。   “药?”云舒紧蹙着美目光逡巡着永贞,缓步走向了檀木矮桌。   “喝了吧,不然枉费我一番英雄救美的好意”,永贞斜倚在一旁,嘴角依旧保持着惯有的笑意。   “你救了我?难道不是你……”云舒的眉头深锁,心道:“难道不是你迷晕的我么,难道你不是婉容的帮凶么?”戏谑的声音打断了云舒的沉思。   “见你一面救了你两次,莫不如以身相许了吧,司徒小姐”,云舒正在思索着今夜之事,听到永贞这几句话才猛然回神,只见永贞的俊眉微挑凝视着她。   “殿下,切莫言笑”云舒低眉顺目施了一礼,望向窗外,极目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殿下的救命之恩,臣女在此谢过,先行告退了”说罢,云舒便水袖轻扬离开了。月明星稀,一出悦来客栈的门,云舒便急急地朝司徒府的方向走去。    作品正文卷 第三章:夜审      云舒从后门进入司徒府以后,发现人声稀少,一点也不似刚刚过完大寿的热闹模样。不禁心生疑惑。而随着越来越走近盼云居,她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因为——太安静了!   司徒府这样的高门大院,就算是深夜也照旧会有巡夜的护院,可是现在云舒走了一路,别说守卫的护院没见到,就连一个虫声都没听见,整个司徒府很静谧,静谧的有些害怕。   于是,她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轻手轻脚地朝着盼云居走去。   盼云居也是一样的安静,而且偌大的园子里一丁点灯光都没有,清冷的月华洒下来,令云舒的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不安。   她走到正屋门前,咬了咬嘴唇,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屋子里和园子里的灯光都应声而亮。在乍然亮起的光芒刺激下,云舒的双目有片刻的失明。然而不等她看清楚屋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平地响起了一阵暴呵,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司徒云舒,你可知错?”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上前踢了云舒一脚。她甚至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直接腿一软,立刻跪到了地上。   “我再问一遍,司徒云舒,你可知错?”   如果说刚才的情况突然,云舒没有反应过来的话,那么她现在已经十分清楚了——她,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   这叫什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刚出虎穴又掉进狼窝?   云舒心中一寒,把眼角眉梢倏然出现的冷嘲,尽数掩在了眸底,而她兀自抬起头来。   只见司徒丞相玄凌端坐在左侧的紫檀木椅上。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冷峻的五官上挂着岁月的风霜,就连刀削般的两鬓都能看出明显的花白。此时的他紧皱着眉头,不怒自威的脸上愈发渗人,他凌冽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睨着推门进来的云舒,刚才两次冷声质问,皆出自他的口。   “女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云舒挺直脊背,回视着玄凌的目光,语气从容的回答。   “好、好、好!”   玄凌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一个好字出口的时候,他一掌砸在了桌子上,青花釉色茶碗应声而落摔碎了,而他的脸上亦是怒气冲冲。   “老爷!”坐在玄凌身旁,一身华服的丞相夫人夏湘影急忙惊叫出声。她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取伤药来?”   下人得令匆匆跑出去后,玄凌才摆摆手,“不妨事。”说罢,他继续目光灼灼的盯着运顺,“不明白,那你告诉为父,今夜大寿你去了何处,为何整夜不见人,又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女儿只是因为父亲大寿在即,便命府外的能工巧匠做了寿礼,本想着今日取来给父亲贺寿,在回来的途中马儿受惊,跑迷了路。后来女儿只得自己徒步走回了相府!”   司徒丞相冷笑,“马儿受惊迷了路?这么荒谬的借口,你居然也想得出来?”    作品正文卷 第四章:蕊儿的倒戈      云舒扬起头,澄澈的目光中充满坚定,“女儿说的句句属实!”,云舒在后四个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心道:“她可不会蠢钝如上一世,说出真相来期待父亲的公平彻查。”   “司徒云舒”玄凌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豁然站起来,怒目圆睁地瞪着云舒,“我玄竟然不知,我司徒家的女儿,何时成了满嘴谎言的骗子。”   “云舒,你看你把你父亲都气成什么样了,你就说句实话吧!”坐在一旁的夏湘影随即站了起来,用手轻抚着玄凌的背斜睨着云舒,嘴角却挂着和煦慈爱的笑意,至于这笑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女儿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真话,可父亲母亲偏不信”云舒澄澈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固执,语气从容又肯定。   “好、好,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玄凌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与怒气。   “来人,将蕊儿带上来”坐在一旁的夏湘影冷冷地说道,立在一旁的侍从闻声而动,匆匆离去。   云舒心里知道为什么要传蕊儿,骤然心中一紧,但她知道现如今只有见招拆招,切不能自乱阵脚。   不多时,蕊儿就在两个护院的押送下来到了正堂,见到满屋子的人以后,急忙在云舒的旁边跪了下来,“奴婢见过相爷、夫人。”   “告诉我,你们小姐为何深夜未归?”玄凌舒了一口气,接过夏湘影手里青花瓷茶杯,双目凝视着茶杯中漂浮着的一抹淡绿。   “是!”蕊儿应了一声,低眉顺目地说:“昨日下午,奴婢和小姐一起出府取老爷的寿礼,后来马儿受惊我们便迷了路,最后只得与小姐一起步行回家……”   “蕊儿,还不说实话!”夏湘影铁青着脸,厉声斥责。   “夫人,奴婢说的句句实话呀!”蕊儿止不住的颤着,一脸唯唯诺诺的说。   “实话?”夏湘影美目微瞪,剜了蕊儿一眼,但转瞬就被眼眸中更深的寒意代替。“蕊儿,我知道你衷心,但若是再不从实招来,那便是没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更没将相爷看在眼里。”夏湘影语气温和但却寒意岑岑。   “奴婢、奴婢……”蕊儿咽了咽口水,额角泛起了层层细汗。   “你们一起迷了路为何你没同小姐一道回府?为何在盼云居门口鬼鬼祟祟?又为何在我们欲进来之时说小姐身体不适?”夏湘影低头啜了口茶徐徐说道。   “还不说实话,我玄凌不知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丞相。”玄凌用力一摔,顿时间茶水飞溅,碎裂之声伴随着暴呵之声如实质般的刺进了云舒的心里。   “小姐、小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不能再帮你隐瞒了。”蕊儿梨花带雨的眸子望向云舒,满目悲伤。   “老爷、夫人,奴婢昨日的确和小姐出府取寿礼,但半道的时候,小姐便吩咐奴婢先行回府,傍晚十分,我在盼云居久等小姐未归,于是悄悄出府寻小姐,结果……”   “结果什么?吞吞吐吐,还不快说!”夏湘影板着脸,厉声呵斥。   蕊儿的头垂得更低了,连声音也小了许多,“结果就看见,小姐和一个男子在湖边……卿卿我我……”   “继续说!”夏湘影冷冷道。   “回到府中后我便将盼云居的灯都灭了,对外称小姐身体抱恙。”   云舒闻言,心中一沉,藏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握紧。她抬起头看着端坐在檀木椅的玄凌和夏湘影,又看了一眼蕊儿,蕊儿将头埋得很低。她的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弧,眉目微敛,“父亲、母亲,女儿没有说谎,女儿真的是迷了路,并没有和什么男子私会。”   “云舒啊!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蕊儿是你的贴身侍婢,她又什么理由来害你,相反刚刚她还在一心保全你。”夏湘影端着一副慈母的语重心长,微微摇摇头。   “是啊!蕊儿有什么理由要害你,你还是承认了吧?”坐在夏湘影下手的佩姨娘开口道。“你说出那人是谁吧?说不定老爷一发善心便也成全了你们,岂不两全其美。”佩姨娘眼眸低垂,盯着手中的团扇,像是无心之言。   “住嘴,丞相府的女婿是一般人可行的吗?云舒虽然是庶女但也是丞相府正经的小姐。”夏湘影厉声斥责了佩姨娘,但整句话的重音都放在了庶出二字上。   “夫人教训的是,妾身妄言了。”佩姨娘极少见到端庄的夏湘影如此疾言厉色,悻悻然地屈膝施了一礼道。   幸亏母亲早逝,不然连这将门出生的佩姨娘都时时谨言慎行,更遑论自己的额娘,若是健在,不知要过得何等的战战兢兢,云舒暗想道。   本来大家还在窸窸窣窣地各自讨论着什么,一看到主母的怒气,大家也都噤声不言了。   玄凌坐在正堂中央,面色凝重怒气未消,不停地拨弄着手里的茶杯,他抬起头斜睨了云舒一眼,但最终落在了蕊儿的身上。   “老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况且我真的没有必要污蔑小姐,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实在是不忍小姐踏上歪路,辱没了相府的名声和小姐的清誉呀!”蕊儿说话间,已经开始磕起了头,片刻便额头鲜红。   云舒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连指甲嵌进白嫩的肌肤渗出血来。   许是蕊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玄凌有了些许的怀疑。他睇了正跪在堂下的云舒一眼,饱经风霜的脸怒气未消,“你说蕊儿污蔑你,如何证明?”    作品正文卷 第五章:险胜一招      云舒闻得此言,袖中紧握的手不禁渐渐松开,抬眸环视了四周,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前世,她年级尚幼小,阅历尚浅。心思单纯复又善良的她,自是不改如何化解,但此时的她浴火重生,自是不会再任人欺凌,受人欺负。   她兀自起了身,不顾他人惊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她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面前的蕊儿,眼里发出森冷的寒光,仿佛嗜血的幽灵一般死死地盯着蕊儿,蕊儿的身体抖如筛糠。   “你说看到我与男子私会,请问那男子长相如何?身高多少?你又是在何处寻得我?”云舒早已料想到蕊儿会与婉容合谋,却不想这一世发生的如此之早,还如此漏洞百出,她看着蕊儿眸底泛着森森的寒意。   “这个、这个,当时距离太远天色昏暗,奴婢瞧的也并不十分清楚,我、我,我是在湖边瞧见的。”蕊儿头也不抬,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天色昏暗瞧的不清楚,那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那是一个男子,那真的又是一个男子吗?或者说那真的是一个人吗?还有若我真是想要私会男子又怎么可能在如此招摇的地方,恰巧又能被你瞧见。”云舒上前一步,俯身下去用手抬起蕊儿的下巴,冰冷的目光睨着全身颤抖的蕊儿   云舒冷声地发出一连串的质问,期间未有片刻的停歇,朱唇微启,一字一顿道:“还望蕊儿姑娘一一告知。”云舒的手迅速收回,徒留蕊儿瘫坐在地上。   这下正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蕊儿的身上,远处传来的一声鸡啼此时显得尤为明显。   也许没有想到平时温和待人的云舒,会如此厉声地质问,蕊儿清泉一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恐惧,“奴婢、奴婢……”   “还望蕊儿姑娘好好想想,毕竟污蔑相府千金不是你一个贱婢能担得起的。”云舒重新跪到了正堂,目光逡巡着身旁的蕊儿。   “奴婢是没看清,天色的确过于昏暗,奴婢可能没看清那是人还是树。”说话间蕊儿已经重新跪了起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老爷,您看……。”夏湘影侧首望向坐在身旁的玄凌,玄凌挂满风霜的脸平和了不少,呷了一口茶。“这本就是后院之事,夫人您看着处置吧!”   “来人,蕊儿以下犯上胆敢污蔑自己的主子,拉下去杖责六十,重新发买。”夏湘影站在正堂之中,一袭红色牡丹锦袍,素手微扬对着侍立在两旁的护院高声道。   “不、不,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蕊儿用力地摇着头,死死地抱住夏湘影的小腿,不停地哀嚎着。   “慢着!”云舒悦耳柔和的声音与蕊儿的声嘶力竭相较是那么的细微且柔和,但偏偏所有人都应声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云舒。堂上的玄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眯着眼睨着她,夏湘影收起望向远方的目光,带着戾色的睇着云舒,蕊儿花容失色的脸转向了她,面露一丝感激和喜悦。   “父亲母亲,就如你们刚刚所言,蕊儿是没有陷害我的理由的,况且她仅仅只是一个侍婢。”云舒抬眸回复着玄凌的目光,柔和中夹杂着些许从容。   “那你的意思是……,”玄凌将左手放到扶手上,眉心微皱冷言到。   “女儿的意思是,蕊儿定是受人指使加害于女儿,还望父亲明察。”说罢,云舒将身体一俯磕起了头,嘴角勾起了一个凌冽的弧,但在抬头的瞬间消弭了。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之声蔓延开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来。“老爷,云舒怎么都是您的骨血,她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呀。”佩姨娘一手轻抚着高高鼓起的肚子,眼睛看着正襟危坐的玄凌。   “笑话,贱婢害主,还需要什么人指使,莫不是舒妹妹平时苛待了她。致使其怀恨在心。”站在夏湘影旁边的婉容轻嗤一声,身着藕荷色彩蝶纷飞的软烟罗。   “父亲,我早就告诉过妹妹,切不可跟侍婢太过亲近,要分尊卑。保不齐有那么一两个自以为与小姐交好,就存了邪念,搞不清楚自己身份。”婉容微微屈,膝施了礼,悠悠地说道。   玄凌的目光在蕊儿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微微颔首,接着闭上眼睛斜倚在檀木椅上。   “蕊儿,身为奴婢就该好好侍奉主子,为主分忧。你非但没做到,反而做了这等污蔑主子的事,断然是该罚的。”夏湘影微一招手,立在一旁的护院边上前将蕊儿架了出去。   蕊儿的哀嚎之声也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痛苦的喊叫和木板落在肉体的声音,最终这声音也消匿在外面那片微白的天空中,一切又归于沉寂。   正堂内灯火通明,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行了,都别说了”夏湘影坐在檀木椅上正言道,“希望大家都引以为戒,切莫忘记尊卑,毕竟相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百年清誉。”   玄凌此时正闭目,闻言便为微点头,显得对夏湘影的话甚是满意。   云舒不禁暗叹,夏湘影确是浸淫这后院争斗多年,寥寥数语便面面俱到,一再提到尊卑有序不仅敲打了一众奴仆,更多的却是在提醒自己和佩姨娘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份,话锋一转提到相府百年清誉,那可是玄凌最在意的东西,这样一来又讨好了玄凌。   对着一众奴仆训斥之后,夏湘影恢复了一贯的温婉,上前对玄凌说:“老爷,您看大家几乎都彻夜未眠,妾身也着实乏了。咱们着就散了吧!”   玄凌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云舒,“起来吧,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你也别再追究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吧,父亲知道你向来大度。”   呵……大度?她前世就是太大度了,结果如何呢?最后自己被夫君抛弃,惨遭割舌,孩子惨死,最后遭受烈火焚身之痛。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袖子,贝齿轻轻咬着。    作品正文卷 第六章:再见到你,真好      云舒抬眸望向玄凌,双手抬起将头略向前倾,“是,女儿谨遵父亲之命。”说罢,云舒便起身退到一侧。   玄凌点点头,起身朝着大门走去,在接近云舒的时候,许是心中有觉得对她有些愧疚,“二小姐遭受惊吓,将新得的天山雪玉取来为二小姐安枕。”   “老爷,那可是您为下月夏老国公贺寿准备的呀!”夏湘影走在玄凌旁边小心地提醒着他,眼中漾起层层的惊讶与忧虑。   “无妨,这雪玉虽然十分难得,但也算不得珍品。”玄凌口气淡淡地说着,抬脚便向门外走去,夏湘影紧随其后。   玄凌与夏湘影相继离开后,大家也都作鸟兽散,婉容走过时还不忘剜了云舒一眼,佩姨娘从云舒身边走过时,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云舒一眼,含着淡淡的笑意,抚着孕肚离开了。   “舒儿,万不可再私自出府了。”关切的语气从背后传到云舒的耳朵,云舒不用多想便知那人就是相府的嫡子——司徒琪护。这偌大的相府里能如此温柔待她,能让她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也就唯有他而已。   云舒转过身,光影交错处,一席月牙色长袍,如刀的双鬓狭长的眸子,眼角边的一颗朱砂痣若隐若现。   前世,她在边境蛮夷之地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却总总在紧要关头被一群黑衣人就起,偶有一次恍惚间她就看见了其中一人眼角那颗朱砂痣。   “护哥哥挂心了,妹妹记住了。”云舒低眉顺目施了一礼,缓缓起身。   “蕊儿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琪护将手轻轻覆在了云舒的肩头,澄澈眸子灌满了关怀与安慰。   伤心?为何要伤心?比起她前世对我的残忍这还不及万分之一。云舒眸子里的恨意转瞬即逝,恢复了以往的得体和端庄,颔首称是。   众人散去后,云舒斜倚在贵妃椅上,双目微闭,手摇团扇,湖蓝色的蝉翼纱在扇风的带动下微微飘起。   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可是云舒就这样闭着眼,却是半分睡意也没有。眼前还有脑海中不停划过一张张脸。刚刚无异于审判的质问,他们全都在场,只是他们表情各异,却极少有真正担心和关心她的。   久违了,我应该称之为家人却比陌生人更冷漠的司徒相府的家人们。   “月儿,给我沏一壶老君眉来。”云舒朱唇微启,脸上缱绻着疲惫困顿之意。   月儿,月儿呢?云舒暮地起身,缱绻在脸上的疲惫之意早已消失殆尽,一拍脑门。昨夜自己忙着与夏湘影母女周旋,忙的焦头烂额竟然忘了月儿这丫头,云舒用手抚了抚纱裙急急地朝园外走去。   月儿和蕊儿都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可前世自己识人不明,蕊儿巧言令色更得自己的关心和疼爱,不想却是一条毒蛇。月儿心思单纯,却在生死关头保护了我的性命,为我而死。   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保护月儿,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云舒越想心里越急,加之昨夜的风寒尚未完全康复,竟然一阵头晕目眩,直直地栽倒下去。   “小姐!”伴随着甜美女声而来的是一双搂住云舒的手,云舒在她的搀扶下到了庭院中央的临风亭,当云舒缓缓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看清眼前人。   “月儿,你去哪里了?我四处寻你。”云舒说话间,便将月儿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   “小姐,昨日你和蕊儿姐姐出去许久未归,便想着出去寻你们却不想被别人打晕扔到了柴房。”月儿一面说着一面四下张望,“对了,蕊儿姐姐,小姐打算怎么解救蕊儿姐姐呢?”   云舒玉手微扬,似是没有听到月儿的问询之声,素手微扬理了理月儿额头被风拂乱的发丝,继而将手覆在了月儿的手上,“月儿,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永远不会。”   若说亏欠,前世她唯一亏欠的便是月儿这个丫头,所以这一世她除了复仇以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保护好月儿。   月儿看着陷入沉思的云舒,语气心疼的问:“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死也要跑出去找小姐的,这样你就不会被污蔑,蕊儿姐姐也不会被陷害!”   云舒爱怜的抚摸着月儿的脸颊,想来也是婉容的主意,为的便是不让月儿给她通风报信。   于是,她摇摇头,勉强的笑了笑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你找到我,我迟早也要回来面对这一切的!”   “就算是那样,我也能为小姐帮忙做点什么呐!”月儿说着,眼睛里便闪烁着泪光。   望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娇俏的小脸梨花带雨,云舒不禁在心中感叹,前世今生,月儿都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更是一个曾经到死都维护她,不肯背叛她的人。   想着前世种种,云舒便不由分说的将月儿拉进了怀里,眨了眨眼睛,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又逼了回去,“月儿,月儿。再见到你真好,真好!”   “小姐……”   云舒忙收起了激动的情绪,松开月儿,微笑着说:“月儿,回盼云居替我好好梳洗一番,我们要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月儿忙上前扶起云舒,朝着盼云居的方向走去,烈日灼灼,云舒瞬间敛去笑意,透通的眸子里氤氲出一种叫做恨的情绪。那些情绪犹如无边的潮水,在她周声蔓延开去。    作品正文卷 第七章:咎由自取      盼云居依水而建,如莲花渐次开放的水榭,倚窗而望,层峦叠嶂、山清水秀,更重要的是这水榭与父亲所居的凌霄阁遥相呼应。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也是多年以前父亲对于母亲宠爱的见证,只可惜母亲在生下云舒之后,不久就抱病而亡。   幼时,云舒喜欢斜倚在窗边望着父亲的凌霄阁,希冀着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凌霄阁的回廊之上,那时候的自己单纯善良,总以为父亲是深爱着母亲,而今,历经半世的浮沉,才懂得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于自己于母亲皆是如此,相信爱情他们的下场如何?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去,自己烈火焚身而亡。   云舒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似在感叹又似自嘲。此时,云舒斜依在轩窗边,极目处是凌霄阁。   “小姐?”月儿怯声的轻唤,唤回了云舒的思绪。   她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旋即转身款步走到云母屏风后。屏风后方了一个木桶,木桶里盛满了温热的水,水中撒着玫瑰花瓣,淡淡的幽香氤氲在上空。   云舒缓缓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放松在浴桶中,任由身体全部的毛孔,都浸润了温暖的水流。而月儿则拿着布巾,小心的擦拭着云舒娇嫩白皙的肌肤。   “月儿,将那件素色玉兰锦衣取来。”云舒素手微扬,将一片鲜红的花瓣放在唇边,雾气袅袅中幽幽说道。   “小姐,莫不是想到办法救蕊儿姐姐了,奴婢也不相信她会污蔑小姐。”月儿眨巴着大眼睛,嘴边绽开了天真无邪的笑颜。   “去取来吧!”云舒侧首望着这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用手轻理了月儿的发丝,碧波里荡漾的是无限温柔。   “是,奴婢这就去。”月儿放下手中的布巾,欢快地走了出去。   不多时,月儿取回那件锦衣伺候云舒梳妆。   云舒面前摆放着一尊铜镜,她用手轻抚着面颊,“月儿,我们去辛奴园。”   月儿面露喜色恭谨道:“是!”   辛奴园,建在司徒府极西,是司徒府中下等奴仆的寓所,这些奴仆中的一大部分都是犯了大过,在此受罚。   想来蕊儿此时应该就在辛奴园等着被再次发卖吧,只是蕊儿本就与夏湘影母女狼狈为奸,她知道他们如此多的秘密真的可能让她活着吗?要知道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呀!   云舒心中一沉,五味杂陈在在心间荡漾开来,脚布也不禁加快了许多,一路小跑开来。   辛奴园杂草丛生,荒凉偏僻,人迹罕至,除了辛奴园的下等奴仆无人问津。   而此时,一个身着锦衣的嬷嬷正端站在辛奴园的木漆斑驳的门边,云舒缓步走了过去,她没猜错,那人正是与夏湘影形影不离的周嬷嬷。   “二小姐!”周嬷嬷见到正向她走来的云舒,躬身施了一礼。紧接着说:“二小姐,千金之尊怎么到了辛奴园这等低贱之地。”   “周嬷嬷,您不也是一样么?”云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眸子睇了一眼周嬷嬷。   “二小姐言重了,奴婢这等卑贱之身怎能与小姐的千金之躯相比。二小姐还是另去别处吧!仔细在这里感染了浊气。”周嬷嬷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不知周嬷嬷在此,有何事?”云舒斜眼睨了一眼周嬷嬷。   “奴婢到辛奴园来取夫人前几日的锦衣,不知二小姐来这是为何?”周嬷嬷抬眸望向云舒,语气从容淡定。   “大胆,一个小小的贱婢也敢直视主子。”云舒素手一扬便给了周嬷嬷一个巴掌,周嬷嬷吃痛踉跄了几下,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云舒。   “啊……”周嬷嬷还欲说什么之时,就被园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打断,她的脸色倏然白了许多,眼色也冷了不少。   “二小姐,请留步。”周嬷嬷拦住了欲望园中去的云舒。   “周嬷嬷你好大的胆子,敢拦主子的路。”月儿着实气不过周嬷嬷奴大欺主的样子,便喝了一声周嬷嬷。   “奴婢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夫人一再教导奴婢要照顾好府中公子小姐。”周嬷嬷的话语在夫人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眸子中带着一丝鄙夷和蔑视。   周嬷嬷前世便仗着自己是夏湘影眼前的红人,何曾把她当做小姐看待。云舒的嘴角微微上扬,手一抬。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脆生生地落在了周嬷嬷的脸上,周嬷嬷眸子的轻蔑很快就被惊诧代替。似乎还出于眩晕状态,而云舒也没打算让她多想,便俯身在她耳边道:“我是相府的二小姐,你就是贱婢,别想拿夫人压我。”   云舒的嘴角浮起了冷到极致的笑,让人不寒而栗。她抬脚便走到了辛奴园中,循着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走去。   声音出自一间低矮的房屋,墙体剥落、木漆斑驳。云舒停下脚步,思虑了片刻便将大门一把推开,铺面而来的灰尘、霉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云舒忙不迭的以手掩鼻,月儿手疾眼快的递来了素绢。   “蕊儿姐姐、蕊儿姐姐……。”一阵烟尘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锁链绞住手脚,血迹斑斑的蕊儿,而月儿早已满脸泪痕,就欲朝着蕊儿扑过去。   云舒伸手拉住了月儿的胳膊,眸子微斜看了一眼月儿,月儿便安静地跟在了云舒的身后。那几人见了云舒,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俯在地。   “好大的胆子,蕊儿只罚廷杖,静候发卖,你们竟欲将其致死。”云舒怒气冲冲,微喝一声,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奴婢、奴婢,从前蕊儿自恃是小姐的贴身侍女,便眼高于顶,多次奚落凌辱我们这些下等奴婢,今日落难于此,奴婢才……,望小姐赎罪呀。”其中一个嬷嬷将身体全俯在了地上,说话间,就开始磕起了头。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磕头求饶。   “罢了,都下去吧!”云舒的手一抬,这几人便一边磕头谢恩一边退了下去。   “蕊儿姐姐!”随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园子的尽头,月儿终于失控的扑了上去,云舒一席素衫款步走到了蕊儿的身边。   眼前的蕊儿面色苍白,犹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嘴角的血迹凝固成块,薄衣之上有的斑驳血迹与与绽开的血肉混合在一起,仿若将次开放的红玫瑰,十根手指有一滴滴的血凝固在指尖,那是针眼的痕迹。   “走吧,月儿,我会让人好好安葬她的。”云舒伸出两指,探了探蕊儿的鼻息,眸色平淡如水,语气冷漠至极。   “小姐!”月儿回头满脸惊诧与疑惑。   “这是她咎由自取,好好安葬已是对她最大的宽恕。”云舒兀自转身,衣服上的玉兰随风摇曳,踏出了辛奴园。   是的,比起前世种种,她对蕊儿还算不得狠心,至少蕊儿还算全尸,而前世的自己死无全尸。现在蕊儿只是一个开始,她还要像更多的人血债血偿。云舒暗想着,嘴角的笑意寒冷至极,让人感到即便是在盛夏之天,也如坠冰窟。    作品正文卷 第八章:杠上嫡姐      从辛奴园出来,月儿便满脸疑惑的紧跟在云舒的后面,心道:“奇怪,好生奇怪,小姐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反驳老爷夫人奇怪,置蕊儿于不顾奇怪,出手教训周嬷嬷奇怪……”   一大串的疑问在月儿的脑袋里想不清,理不明,抬眸便是一张端庄秀丽的面颊,月儿充满疑问的眼睛对上了云舒温柔澄澈的眼眸。   “想什么了?”云舒抬手微微弹了一下月儿的脑袋,笑颜如花。“没、没什么?”月儿恍若惊醒,结结巴巴地说道,紧接着吐了吐舌头,一脸撒娇样。   “好一副主仆情深的画面呀!”婉容一席藕荷色蝉翼纱,肤白胜雪,狭长的眸子,细若柳叶的弯眉,嘴角噙着浅笑,旁边的莲儿手执团扇轻摇着。   婉容渐渐走近了他们,云舒微一屈膝施了礼,婉容径自越过了云舒走到了后面的临风亭,正座在石凳之上,斜睨着云舒。   云舒不顾婉容的冷眼,兀自转身离去。   “司徒云舒,你现在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婉容是嫡女,千娇万贵,加上母亲的宠爱和外祖家的势力,谁人见了她不唯唯诺诺,又何时受过这种被人忽视的委屈,不由地提高声调。“母亲的人你敢打,见了我也敢如此不恭!”婉容怒视着云舒,云舒看着眼前这个刚过及笄的女子,端的秀美婀娜的样子,却生生被这怒气毁了美丽。   “母亲的人?周嬷嬷么?这么说蕊儿的死真与母亲有关?”云舒抬眸望望向怒气未消的婉容,满眼的天真单纯,掩盖了眸底那丝凛冽,“不恭,舒儿已对姐姐施礼,好像是姐姐在故意刁难呢?”   “你,我竟不知何时你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婉容目光灼热如火,语气却十分淡然,“妹妹,方才去了一个蕊儿,这便又开始不分尊卑了,你们主仆还真是一路货色呀!”婉容轻嗤一声,白了一眼云舒和月儿。   云舒不欲与其做无畏的争辩,刚欲转身便又听到婉容说:“方才见妹妹与月儿主仆情深,不禁让我想到了蕊儿,那丫头还真是可伶,年纪轻轻就没了。”   婉容见云舒抬眼看她,便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妹妹也真是好兴致,刚死了贴身侍女就有兴致在这里嬉笑打闹。”   云舒不屑地轻笑,“大姐如果那么心疼蕊儿,不如好好安葬了她,逢年过节也好去上个香磕个头什么的?”   婉容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两眼一瞪,用那涂满丹寇的手指直指指自己,“你让我去给一个贱婢磕头上香?是疯了不成?”   云舒脸上浮现出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语含讽刺的说:“姐姐,要是没那慈悲心,就别装菩萨,要人瞧见怪恶心的。”   婉容一向便是孤傲之人,受人如此奚落,还是曾经任由她欺负的云舒,顿时怒从心起。   “恶心?你说谁恶心。”婉容气急败坏,扬起手便要朝着云舒的脸扇下去,却被云舒的手死死钳制住了,用力一推,婉容倒退几步,身子一斜险些跌倒,得亏莲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司徒云舒,你现在可真能耐呀!”微微站定的婉容,涂满蔻丹的手指向云舒,“说我恶心假慈悲,也好过你真残忍!和陌生男子私会不说,还出卖自己亲如姐妹的蕊儿。”   “多谢大姐夸奖,不过……”云舒抬眼睨着婉容,眸光犹自轻蔑地说:“大姐昨晚莫不是忘了带耳朵?事情说得那么明白,是蕊儿那丫头污蔑我,怎的如今大姐还在这胡言乱语?”   婉容冷哼一声:“现在蕊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了!要我说还是蕊儿那丫头胆子小,别人随便威胁几句就立马改了口,什么天色昏暗看不清,我怕是看清不敢说吧,哈哈哈……”   似乎觉得婉容说的有些过分了,站在她身后的莲儿小声道:“大小姐,这么说似乎……。”   “你也不知尊卑了吗?我用得着你来教吗?”婉容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莲儿,莲儿颔首不语。   云舒伸手摘下一朵琼花,在嘴边嗅了嗅,“莲儿想必是想提醒大姐空口无凭,可不要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   “空口无凭,何来空口无凭,这不是蕊儿亲眼所见的吗?不然你今日有何必去到辛奴园,着急杀人灭口呢?”   “哦?亲眼所见呀?”云舒微笑,侧眸看向一旁的月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月儿说话一样。“月儿,我记得你说过,曾经在咱们相府的后门,亲眼看见大姐和一个书生拉拉扯扯,是吗?”   “小姐……”月儿正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司徒云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什么书生拉拉扯扯了?”婉容怒视着云舒,大喝着说。   “这自然要问大姐了,私会陌生男子,可真是败坏名声呢!”云舒白皙的手指悠悠的摩挲着手中的鲜花,淡淡地看着婉容。   “你这根本就是污蔑,月儿说见到就见到了么?拿出证据来呀?”   瞧见婉容钻进了圈套云舒微微一笑,抬眸睇着因为生气而满脸通红的婉容,“对,证据!大姐也知道口说无凭,那又何必红口白牙的污蔑别人呢?”   婉容这才反应过来,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司徒云舒你——”婉容方欲想说什么,就又被云舒打断了。   “哦,对了!大姐说,我急着去辛奴园杀人灭口,蕊儿刚咽气,大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还有周嬷嬷又在辛奴园做什么呢?正如大姐所言,周嬷嬷可是夫人的人了。”云舒抬眸睇了一眼婉容,用力地撕碎手中的花。   婉容绝美的脸上怒气未消,方欲争辩什么猛然间却又想不出,就听见莲儿柔声说:“二小姐莫要生气,大小姐也是为了二小姐和相府的名声着想。对了,大小姐,您不是代老爷向二小姐送礼来的吗?”   说完,便退居到了婉容的身后,而婉容的怒气也平息了不少,她望了一眼身后的莲儿,婉容接过莲儿手中的木漆锦盒递与云舒。   “司徒云舒,我定会你后悔今日所做之事。”婉容俯身在云舒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云舒轻蔑的一笑,躬身道:“有劳大姐了。”婉容恨恨地拂起衣袖离开了。   “小姐,你如此得罪大小姐,就不怕……”看着婉容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径转角处,月儿不无担忧的小声嘟囔道。   “月儿,不必担心,她不会的。”云舒拍了拍月儿的肩膀,柔声说道。   司徒婉容,想来是她最痛恨的人了吧!所以,云舒十分了解她,她是断不会用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方法的,况且她还需要估计在父亲面前乖乖女的模样,所以她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父亲。   云舒想着就斜靠在了临风亭的兰轩之上,放眼望着这满园的琼花。   如今正值琼花苑百花齐放,一团团一簇簇各色的花朵扎堆盛开,莺飞燕舞,远处的湖面平静无澜,如此一番美景铺在眼前,云舒也无心观看,眉头紧蹙。因为她深知高宅大院里的生活,就犹如这平静的湖面,暗流皆在湖面之下。   刚刚婉容说自己急于杀人灭口,不免心中那一紧,扶在栏轩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木头里。    作品正文卷 第九章:阴谋的味道      日暮渐斜,夕阳撒在盼云居的高啄檐牙,亭台游廊,愈发衬着这座园林的美不胜收,可就是这样一个静谧的黄昏,云舒依旧斜靠在廊边,垂首陷入深深地沉思,直到三更方才睡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安靖,笑脸红扑扑的软软糯糯地叫着母妃,他们携手走进一片玫瑰园中,血红的玫瑰娇艳欲滴,倏然,玫瑰的红色愈加浓烈,花瓣随风而起燃烧起来,顿时,玫瑰园变为了一片火海,她的安靖血肉模糊,扭曲变形,痛苦的哀嚎着,她心如刀割,想要拥入怀中却怎么也够不着他。   安靖、安靖……,云舒拼命的向着空中抓扯,层层的汗珠从额角渗了出来。   月儿见状,忙伸手拉住云舒的手,急切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云舒猛然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儿,去打盆水来替我梳洗一下。”云舒对着月儿轻松地笑着,月儿嘚嘚地走了出去。洗漱完毕之后,云舒便携着月儿朝着祠堂走去,云舒想要去为自己的母亲上了一炷香。   从盼云居到祠堂,要穿过最大的琼花园和琪护所住的瑜琪阁,云舒一早就吩咐月儿备下了茶果糕点。   “大哥!”云舒推开了瑜琪阁虚掩的院门,缓步走到了正厅,云舒听到了窸窸窣窣地人声,“候在外面。”云舒的手一抬,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云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风上倒影着两个人影,“妹妹何必担心,蕊儿的事情都已解决,至于云舒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而已,放心吧!”琪护把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充满了关切。“哥哥,我们接下来只需散播蕊儿是云舒逼死的就可以了,父亲是最在乎声誉的了,哼……。”婉容阴沉着声音冷冷说道,交谈之声裹挟着风声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云舒的耳朵。   云舒不免心中那一紧,“大哥,大哥,怎么会?”云舒心底划过一丝哀伤,眸子黯淡下去。   从瑜琪阁走出来时,日头正甚,那毒辣的日光似乎刺进了云舒的心里,难受的紧,便与月儿歇在了瑜琪阁与祠堂之间的八角亭中。   云舒双眸紧盯着漂浮在杯中的淡绿,端庄的脸盘上挂满了疑虑与忧伤。   “拿过来!”云舒的沉思被月儿轻呵声打断,抬眸看见不远处手端托盘的侍女,她战战兢兢地看着云舒。   月儿走过去一把接过托盘,撅着嘴满脸怒意的走了回来,“感觉他们生怕被小姐吃了似的,真真是可气。”蕊儿月儿边说边将解暑汤放到了石桌之上。   云舒端起解暑汤,手里不停地拨弄着汤匙,“月儿,你最近可听说了关于蕊儿之死的事?”云舒头也没抬,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   “这个、这个……。”月儿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   “一定有吧,肯定说是我逼死的蕊儿。”云舒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着站在一旁的月儿嘟囔着。她放下手中碗盏,手支在桌上拖着腮,斜眼望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   一双滚边银靴落入了云舒的眸子,“舒儿,你是在难过吗?是在为蕊儿难过吗?”琪护幽深的眸子睇着陷入沉思的云舒。“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心狠手辣?”琪护的质问之声没有片刻停歇,语气中带着无法避免的怒气。   云舒抬眸看向站在小径中间的琪护,那丰神俊朗的脸上氤氲着几分怒气。   “舒儿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云舒理了理水云袖,略一屈膝,语气冷淡又坚定。琪护眉梢一凛,“不明白,现在整个丞相府都道二小姐心狠手辣,逼死自己的贴身侍女,你还不承认。”   琪护快步走到八角亭中,“若是传了出去,整个邺璃城的人会怎么看我们丞相府,草菅人命是非不分之地是吗?那丞相府的百年清誉必将受损,你明白吗?”琪护似乎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语气稍微平和了些许。   这难道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云舒在心中暗想,嘴角泛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多谢大哥教诲,只是没做过的事舒儿是绝不会承认的。”云舒语气淡然又坚决。   “不是你,那你为何去辛奴园?为何你走之后蕊儿便死了?云舒,你到底想掩盖到什么时候?你若不说真话,事情传到父亲那里,大哥也无法保你。”琪护望着眼前的云舒,眸子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真话,我说的句句属实,大哥你又何苦步步紧逼?我想掩盖什么?不如说大哥你想掩盖什么?”云舒望着那双担忧的眸子,心道若不是自己偷听到你们的秘密,我还真会一如既往的真心待你。   “司徒云舒,你一向大度宽和,怎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心狠手辣。”琪护右手狠狠地拍在了栏轩之上,眉梢眼角都是怒气。   “哥哥如此气愤,可是让舒儿说中了什么?”云舒的语气淡定而又从容。   “你简直不可理喻……。”   “哥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面红耳赤的!”琪护还欲说什么,就被远处款步而来的云舒打断了。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琪护看到婉容走过来,语气温和的说道。   婉容穿着一袭曳地长裙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哥哥,父亲近日身体不适,我去请了邺璃城最好的郎中来瞧瞧。”   “哦!那快去吧,别耽误了!”琪护闻言便也向着婉容后面的郎中施了一礼。   望着婉容和郎中离去的背影,云舒不禁眉梢微蹙。旋即转身一抬手,“大哥,舒儿没做就是没做,我去辛奴园不过是念及昔日情谊罢了,还望大哥相信舒儿。”   “可是,舒儿……。”琪护还欲说什么,就被云舒打断了,“大哥,舒儿还有一些事,先行告辞了。”说罢,便携着月儿匆匆离去了。   凌云阁与盼云居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在转过回廊确信琪护已然看不见之时,便朝着凌云阁的方向走去。   “小姐!”月儿刚想说什么,就被云舒出手制止了,只见前方正是婉容和郎中,云舒便尾随其后。   看着二人走进了凌云阁之后,云舒眉头皱得更紧了。回盼云居的路上,一路无言。   回到盼云居之后,云舒便坐在矮桌旁陷入深深地沉思,“月儿,去将徐嬷嬷。带来。”云舒低头浅啄了一口清茶。   “这,小姐,为何要去找徐嬷嬷?”月儿一听徐嬷嬷的名字,不禁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之色。云舒瞧着月儿面露难色,抿嘴轻笑道,“你只管将她带来见我,一切有我。”旋即素手轻扬起示意月儿靠近些,俯身在她的耳边呢喃了几句。   月儿不住点头,深锁眉头变为了嘴角缱绻的笑意。   望着月儿背影消失在前廊,云舒当然知道月儿在担心什么。徐嬷嬷本是母亲的陪嫁侍女,母亲去世后,一直由她照顾云舒,可在云舒八岁之时,因为想要谋害小姐之罪被罚到了辛奴园,不可离开也不许别人去探望。现在想来这也应是夏湘影母女的手笔吧,彻底断了我在丞相府的依靠,一个没有母亲的庶出之女,又没有亲人照拂,自是任由他人欺辱,而今生她不会再成为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云舒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茶盏,恨意在眸底晕染开来,像是一团火焰在眸子里燃烧。她又回想起今日种种,她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而她需要徐嬷嬷替她揭开这个阴谋,云舒的眼角眉梢都挂满了寒意。    作品正文卷 第十章:将计就计      前世多年的宫廷之争,让她对危险有了灵敏的嗅觉,云舒此时正凝眉斜倚在锦床之上,映入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她不时动了动,双手抚摸着身下冰冷坚硬的床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道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她望着门口的前廊,婢子们来回穿梭其中,动作很轻很轻。极目处出现了月儿和佝偻的身影,云舒便示意所有婢仆退去。   月儿迈着小碎步急急走到了正厅,裙角翻起一阵涟漪,身后跟着一个老者,月儿探出脑袋东张西望随即关上了木门。   “小姐,还请快些,好让奴婢早些送嬷嬷回去。”月儿微微颔首与云舒的眸子片刻交流。两人同时斜睨了一眼小轩窗外消失的身影。   月儿上前扶起云舒,“月儿,去正厅好好候着,有贵客要来了。”云舒携着月儿、嬷嬷到了正厅。   “小姐,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呀?”月儿语气不解而又担忧。   云舒抬眸看了一眼正在不住发抖的嬷嬷,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将计就计咯。”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盼云居的外面突然光芒大盛,隐约有一层高过一层的喧闹声越来越近。云舒冷笑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其实自从意识到自己去了辛奴园的那一刻,接踵而来的质疑以及大哥的反叛,云舒就猜到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如今这鼎沸的人声正好证明了她的猜测。   云舒的笑意越来越浓,“跪下!”云舒大喝一声,嬷嬷便早已应声跪俯在地。   不多时,盼云居大门外已经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云舒听着院子里的婢子开门的声音,自己假装匆匆想要将嬷嬷带进里间。   “司徒云舒,你在干什么?”玄凌的暴呵永远都犹如霹雳让闻着胆战心惊,伴随暴呵之声而来的还有人群嘈杂的声音。   云舒嬷嬷的动作顿了一下,一用力将嬷嬷推入里间,嘴角噙着的冷笑在转身之后消失殆尽。   “妹妹,原来你真的在于徐嬷嬷密谋!”婉容娇媚的脸上挂满了惊恐,自幼婉容便是这样,在父亲的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天真无邪,慈姐爱幼的面孔。但此时她眼底的那一星半点的得意却没能逃过云舒的眼睛。   云舒环顾四周,内心不觉轻嗤一声,还真是兴师动众,连太子都位列其中。虽然知道今日太子会过来与父亲议事,可现在已是夜深还未离去,显然就是有人故意想要留住太子。也好,正好让某些人尝尝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   “丞相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蕊儿忠心为主,却不想落得如斯下场。”话未言毕,一位全身素缟的妇人就跪在了玄凌的脚边,哀泣之声引的众人皆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这种目光使得老妇感觉已经得到了继续下去的肯定,“相府百年清誉,不想却又如此蛇蝎的小姐,真是没天理啊!”老妇的这几句话句句戳中玄凌紧绷的神经,额角的青筋暴起,却又碍于太子在场强压自己的怒火,脸上便是红一阵白一阵。   “相爷的家事,我自是不便插手,相爷自行处置吧!”一听这话,玄凌如获大赦,“来人去将嬷嬷给我带出来。”玄凌低沉的对着身后的护卫呵道,护卫闻声而动。   “还不跪下!”乍然的一声暴呵,四处的议论之声皆戛然而止,目光都倏然落到云舒的身上。   云舒直直地跪在堂下,身边是那个自称蕊儿母亲的老妇人,云舒睇了她一眼,她目光的闪躲证实了云舒此时心中所想。抬眸看向堂上,太子端坐在右侧檀木雕花椅上,面色淡然;玄凌居左边,脸上层层怒气;坐在下首的夏湘影,依旧是端庄贤淑的模样;婉容在后,面色平和却难掩得意之色,后面依次是身怀六甲的佩姨娘。   怎么会是她?怎么回事?不是徐嬷嬷吗?众人见两个护卫架着一个嬷嬷出来之时,惊诧之色笼罩在每一个人脸上,寂静的大厅又窸窸窣窣的讨论开了。   夏湘影母子互相交换了眼神,婉容的手都不禁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夏湘影轻轻地将手覆在了婉容的手上,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孙嬷嬷,深更半夜你在二小姐房里做什么?”夏湘影语气平和又庄严。   “奴婢、奴婢……”   “回母亲,是女儿觉得蕊儿之死定有蹊跷,便请了孙嬷嬷过来。”云舒眸光坚定,从容不迫。“倒是婉容姐姐还有大家为何一口咬定,在我房里的该是徐嬷嬷?”云舒将目光移到婉容的身上,婉容的手攥得更紧了。   “不过姐姐一时口误罢了,妹妹莫怪。”婉容的脸上漾开了轻松的笑意。   “那你可问出什么呀?”玄凌幽幽道,顺手拿起了茶盏。   玄凌本并不愿过问这些后院杂事,但现在太子在侧,又有苦主前来诉冤,处置不当便会损伤相府颜面,这便是讨回公道最佳之时。云舒念及此处,低眉顺目施了一礼,“回父亲,已问得一些,但并非十分完全,我想还是请孙嬷嬷自己说出,也还了蕊儿一个公道。”   玄凌闻言,便将目光锁在了跪俯在地的孙嬷嬷身上,众人也鸦雀无声,齐刷刷地望向孙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