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深深 第一章 床榻冰冷   痛,好痛……   林月影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丝丝光亮,有些艰难的伸出手,挡在了眼睛前面。   整个身子疼的厉害,仿佛散架了一般,嘴唇肿胀,舔一下都觉得生疼。还有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还有些微微发热。   身旁空出来的床榻已经冰凉,清清楚楚的告诉着林月影,楚怀谨已经离开许久了。   他现在是不是在沈盼儿的宫中?   林月影心头一阵苦楚弥漫,一双精致的眼睛里面带着几分酸涩。   又是这般!   后宫里面的人都说皇上雨露均沾,虽然宠爱莲妃娘娘,可也从未冷落了皇后。   可是事实却是,她和他之间的每次欢好,与其说是宠幸,不如说是惩罚。   每次,床榻之上,他从来没有半分的温情,一双锐利的眼睛里面,更不带半分的爱意。他从来不曾顾念过她能否承受。又或者说,他本意就是为了使她痛苦!   慢慢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林月影知道,楚怀谨从来就不喜欢她。哪怕自己心心念念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可是到头来,却抵不过沈盼儿的低眉浅笑。甚至,他娶自己为皇后,也不过是因为顾念自己的姑姑,当朝太后的旨意。   而对于姑姑来说,自己是稳固和维系林家还有她的太后之位的筹码。对于楚怀谨来说,自己是让他觉得厌恶和耻辱的皇后。而对于她自己来说,她不过是一个爱着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可怜人!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娘娘,您要起身了吗?”宫女青璃站在门外,轻轻开口问到。   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林月影压下心头的痛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语气正常的开口说到:“进来吧。”   门被慢慢推开,青璃走到了林月影床边,将手上的铜盆放下,“娘娘,奴婢伺候您梳洗。”   借着透进房间的光亮,青璃抬头看了一眼林月影,眼神里面快速的闪过一丝心疼,便又低下了头。   她是皇上派过来服侍皇后娘娘的,当然,她的任务不仅仅是服侍,也可以说是监视。   可这段时间以来,她觉得皇后娘娘当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子,只不过可惜,就是不知道皇上为何这般的讨厌娘娘。连带着,她也不敢和娘娘太过亲近。   林月影没有注意到青璃的神情,又或者说,她已经不在意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在青璃面前还有些躲闪,后来时间久了,她倒不在意了。   这么久了,青璃又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还有贴身伺候自己的几个宫女,可是她们却都沉默不语,像是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而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都是楚怀谨派过来的人。   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林月影想起姑姑还特意在她宫中安排了人,为的就是及时掌握她和楚怀谨之间的情况,可是现在看来,那些人恐怕早就是楚怀谨的人了。   不过,就算那些人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了姑姑,又能如何?   姑姑毕竟不是楚怀谨的亲娘,她也能够看出来,虽然楚怀谨面上尊敬,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而且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楚怀谨似乎很是讨厌姑姑。    花影深深 第二章 避子汤   铜镜之中,脸色苍白,明明是姣好的容颜,可眼角眉梢间,总带着几分憔悴。   林月影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努力想要扬起一个笑容,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笑过了。   她勾唇,可嘴角仿佛被什么东西坠着,怎么都提不起来。   “娘娘,这是刚刚送来的。”青璃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月影,将一碗汤轻轻放在了妆台边上。   看了一眼那碗汤,林月影好不容易勾起的嘴角再度垂下,最终只露出了一个苦笑。这是楚怀谨让人送过来的避子汤。每次,他宠幸完自己,都会有人悄悄送来这个,一次都未曾落下过,他不想要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伸手端起那碗避子汤,林月影在青璃的注目之下,慢慢一口一口的喝下。   一滴泪水滑落,掉入碗中,再入喉,只觉得那汤更苦涩了几分。   “皇后娘娘,您起来了吗?”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声音。   青璃脸色微微有些紧张,看了看林月影,林月影将手中的碗递给青璃,便示意她去开门。   李嬷嬷是太后宫中的人,林月影知道她过来定然是姑姑有什么吩咐。看了看铜镜,自己虽然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可是索性,也还算正常,应该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青璃将手中的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的茶壶后面,便赶紧过去开门。   打开门,青璃笑着微微欠了欠身子,“李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太后吩咐的,娘娘起来了吗?”李嬷嬷在这皇宫里面待了快三十年了,容貌虽然有些衰老,可是一双眼睛,却透着精光。   “起了,嬷嬷请进。”青璃恭敬的往一旁退了退,对于李嬷嬷,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一双眼睛看的太多,她害怕被她看出来些什么。   屋内,林月影对着镜子斜斜的插上一支玉簪,站起身,双腿依旧虚浮无力,走了两步,便只好又在桌边坐下。   李嬷嬷走了进来,看到林月影坐在桌边便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嬷嬷不必多礼,不知道姑姑派您过来,是何事?”林月影强打着笑容,开口问到。   “娘娘,太后娘娘说好几日未曾见到您了,让您有时间的话去陪她谈谈心,说说话。”李嬷嬷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眼睛快速的扫过放在桌子上面的碗,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林月影神色暗了暗,点了点头,笑着开口:“的却是本宫疏忽了,这几日都忘了去给姑姑请安。等到用过了早膳,本宫就立刻过去。”   “娘娘不用着急,太后娘娘说了,也不过是日子无聊,想要找娘娘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娘娘若是有事,不必太过在意。”李嬷嬷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林月影笑了笑,且不说她整日根本无事,就算真的有事,姑姑都已经让李嬷嬷过来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去。“本宫也没有什么事情,嬷嬷就替本宫回话,稍后本宫便去向姑母请安,烦劳嬷嬷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李嬷嬷又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先退下了。”   “青璃,送送李嬷嬷。” 花影深深 第三章 太后召见   太后宫中的偏殿内,华贵中透着几分雅致,空气里面还弥漫着一顾浓浓的檀香的味道,可若是仔细嗅来,便能察觉其中的几分香烛之气。   林月影坐在太后下首,嗅着这殿中的味道,她知道,姑姑是信佛的,只不过她似乎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连供奉菩萨的台案都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寝宫后面的里间。   “月影,最近你和皇上怎么样了?”太后保养的很好,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一张脸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鬓角出现了些许白发。   林月影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股疼痛感瞬间游走全身。“回禀姑姑,和往日一样。”   “什么叫做和往日一样?”太后微微皱着眉头,“月影,现在那个莲妃越发受宠,虽然皇上也没有太过冷落于你,可是你还是要当心。”   想起近日听说的,莲妃盛宠的消息,太后忍不住伸出手按了按眉心。“月影,你记住,宠爱不是靠等来的,要是皇上真的被莲妃给迷惑住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低着头,隐下嘴角的几分苦笑,林月影点头开口:“姑姑,月影知道了,多谢姑姑关心。”   见到林月影这个样子,太后又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这孩子,入了宫怎么越来越生疏了。”   林月影笑了笑,“宫里面规矩多,月影怕说错什么,凡事就小心了一些。”   太后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接着开口说到:“现在,你最好是能够怀上皇上的孩子,这样你的地位才能够稳固。”   孩子?林月影想起那一次不落的避子汤,呼吸都艰难了几分。强忍着心头的痛说到:“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你呀,入了宫,性情怎么越发的清冷起来了!”太后叹了口气说到。   林月影只是笑笑没有开口,两个人又闲话了几句,便离开了太后宫中。   林月影走后,太后坐在殿中,皱着眉头,对身旁的李嬷嬷开口:“你觉得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这……”李嬷嬷想了想,“皇后娘娘的确是有些奇怪。”   之前皇后和太后娘娘的关系很好,言语之间也很是亲近,可现在看起来,总觉得疏远了几分。   “算了,你传哀家的旨意,让莲妃来哀家宫里面一趟。”太后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又叹了口气,“恐怕是莲妃最近太过受宠了,月影心中,难免不舒服。”   毕竟月影是那么喜欢皇上,现在皇上宠爱莲妃,她心中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李嬷嬷轻轻往前走了两步,跟在太后的身边。“太后,您是想要敲打敲打莲妃?”   太后慢慢迈着步子,“去吧,有些事情,皇后不做,哀家不能不管。莲妃,的却是需要敲打敲打了。”   “是,奴婢明白了。”李嬷嬷低头应到,不过心里面却有些疑惑,想起之前看到的碗,里面剩下的渣子,看起来像是药。皇后娘娘最近难道在喝药吗?可是为什么下面的人没有禀报呢?   还是,是她猜错了?   算了,这件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太后娘娘了,毕竟也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花影深深 第四章 兴师问罪   楚怀谨刚刚下朝,便怒气冲冲的进了林月影宫中。   “皇上?”林月影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怀谨,再看看他一脸怒气的样子,心头一紧。“臣妾参见皇……”   楚怀谨不等林月影行完礼,便一把将她拽起。斜飞入鬓的剑眉,深邃锐利的黑眸此刻满是怒气,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身材高大修长,透着浓浓的帝王之威。   “皇后娘娘可真是一刻都不愿意闲着啊!”楚怀谨满心的怒气,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   “皇上这是何意?”林月影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轻微挣扎了两下,可是无奈楚怀谨攥的紧,她根本挣不开。   “何意?皇后做过什么,自己难道不记得吗?”楚怀谨冷哼着开口,看着林月影的眼神里面带着几分轻蔑。   这样的眼神让林月影心中一痛,抬头迎着楚怀谨的眼神有些倔强的开口:“臣妾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不快,皇上不妨明言。”   “哼,跑去太后面前挑唆,让太后训斥莲妃,皇后你就是这般做后宫之主的?”楚怀谨不悦的开口,他之前只是觉得林月影惹人烦厌,可是现在,竟然还学会了搬弄挑唆,果然,林家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   莲妃被姑姑训斥?林月影愣了愣,她何曾去姑姑面前说过莲妃半句不是!“原来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是莲妃告诉皇上,臣妾去太后面前挑唆的吗?”   “盼儿不是你,她没有你这样的心计!”楚怀谨毫不犹豫的开口,“若不是朕下朝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了盼儿,恐怕现在,朕还不知道皇后竟然这般的容不下盼儿!”楚怀谨想到刚才沈盼儿流泪的样子,被自己撞见之后,她还在替她们遮掩,再看看眼前的林月影,不由的将眉头皱的更紧了。   没有她这般的心计?林月影心头酸涩,她知道他宠爱沈盼儿,也知道沈盼儿在他心里面就如同洁白无暇的月光。可是这么久了,她又何尝说过沈盼儿半句坏话。   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林月影直视着楚怀谨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开口:“臣妾并没有在姑姑面前说过莲妃的不是,也不知道姑姑为何会训斥莲妃,这件事情,和我无关!”   “无关?呵!”楚怀谨又是一声冷哼,“你们林家的女人,是不是一贯都喜欢在耍完手段之后还要装无辜。”   “楚怀谨,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和我无关,信不信由你!”林月影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又伤心又恼怒的开口。   楚怀谨眉头皱的更紧,拽着林月影的手越发用力。“林月影,你可真是胆子大了,竟然敢直呼朕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有太后给你撑腰,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呵!臣妾怎么会这么想。”林月影冷笑一声,恐怕,正因为姑姑,楚怀谨才格外厌恶她吧,只不过她从前太傻,根本未曾发觉过这件事情。   看着林月影的冷笑,楚怀谨只觉得心头怒火更甚,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声音冷酷的仿佛带着寒冬风雪,“林月影,朕警告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否则,朕绝不会饶了你!”    花影深深 第五章 表面功夫   林月影被他掐得螓首微抬,凤眸赫然对上他锐利的眸子,那双眼里的狠厉和警告看得林月影身形一僵,心口如被钝刀子戳着了一般,痛到身子不自然地躬着,呼吸不畅。   楚怀谨被她娇弱的身形的脆弱的表情看得心下跟着一紧,手中不自觉松了几分,林月影缓过劲儿来,抬眸冷眉冷眼:“呵,皇上要如何不饶过臣妾?”   她的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倔强、冷凝,没有楚怀谨想象中的害怕,他冷哼一声,心道:就知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有的只是满满的心计,心底一恨,退后一步,扬手一巴掌便甩上了她的脸。   “啪……”脸上一痛,林月影如遭雷击,凤眸透着不敢置信:“你打我?”为了一件根本不是她做的事情打她,林月影的脸痛到极致,连臣妾的自称都忘记了。   “林月影,朕打的就是你,你心肠狠毒,诡计多端,若不打痛你,你是不会长记性的。”日后看她还敢不敢对盼儿下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月影咬着牙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楚怀谨利眸扫过她红肿的脸颊,倔强的不羁的眼神,他的眸色不自然的暗了暗,难道他真的冤枉了她?   走出林月影的宫殿,楚怀谨衣带生风,一脸怒容,一眼看到了躲在宫外夹道里缩头缩脑的珍儿。   “皇上……莲妃娘娘让奴婢来劝劝皇上,请皇上万万不要为难皇后娘娘。莲妃娘娘还说……还说那件事过去便过去了,她受些委屈便罢了,可皇后娘娘身份尊贵……”   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生恐被林月影看到的模样,让楚怀谨心底里因为林月影的倔强升起的疑惑顿时消解了。   一定是她做的,这宫里除了林月影,谁还会针对盼儿?   他们林家的人一向最会装模作样,他不能被她骗了。   夜深了,内室里一片寂静,瑞脑销金兽,帘卷西风愁,漫漫轻烟中,林月影抚着脸颊的掌印,心中凄凄然。   他恨她,就在今日他掐住她脖子的那一刻,他眼眸中的恨意她看得很清楚。   可是为什么?   他们自小认识,在她的记忆中,从来都只有他们相处和睦相亲相爱的场景,他这突如其来的恨,到底为何?   “娘娘,皇上去了景宁宫,今夜怕是不会来了,不如早些安歇了吧。”青璃劝说着她。   景宁宫便是莲妃苏盼儿居住的宫殿,就在与她栖凤宫一园之隔的西面。   她的脑子里反复闪过楚怀谨看着她的目光,憎恨、厌恶。   搅得她睡意全无,心痛难忍。   她难言的抚住脸颊,柳眉微蹙。   青璃紧张的上前:“娘娘,是伤口疼了吧,奴婢给您上药。”   林月影摇头推开:“伤口再痛,也总会好的,青璃,我的心痛该怎么解?”   青璃面露凄苦之色,她也想知道,为何像皇后娘娘这般好的女子,皇上不仅看不到她的好,反而派她们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盯着她。   珠帘轻动,一阵冷冷的哼声打断林月影的自怜自苦。“哼,就知道你们林家就是这样的人,当着朕的面再三否认说不是你,可背着朕,连尊卑便都顾不得了。”   林月影受惊,掩了脸上愁苦下意识地解释:“皇上,臣妾并非有意揣测圣意,只思及莲妃今日受了惊,需得皇上安慰。”   “你以为朕想来你这栖凤宫吗,若不是盼儿深明大义,劝朕过来,朕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朕知道,若朕此时不来,明日只怕你又要去向你的好姑姑告状了。”楚怀谨扫到林月影的脸颊,都整整一日了,竟然还没有消肿,看到青璃手上握着的药膏,连外面的包装都未拆,可想而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上药。   想到盼儿今日劝说他时说过的话,楚怀谨心底一抹冷意涌起,锐利的眼眸化身刀刃狠狠戳向林月影。   “皇后当真是好心计,表面上对朕笑脸相迎,却故意不肯搽药,想要留着这巴掌印,好等到太后娘娘看到是吗?”   这姑母二人,一个两个身居皇宫高位,城府深沉,谲诈多端,林墨城门第高贵,门下拥泵者若干……他若是再留着他们,只怕西楚危矣。   “你……楚怀谨,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林月影气到极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   “林月影,你一而再再而三直呼朕的名字,说明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朕,你们林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楚怀谨在最后关头把话头憋了回去,紧皱着眉头,一把扣住林月影的腰肢,大手从纤腰上抚过,带落结蒂而织的金线绣成的腰带。   林月影微惊,身上一凉,如水的长裙滑落,露-一片玉白之色。   凉意与羞意同时涌上来,惊得她脸上臊红一片,双手条件反射捂住凶前粉红肚-兜下的雪团,凤眸中惊怒交加,微微抬起。   楚怀谨不带一丝感情的冷眸扫过眼前的冰肌玉肤,心里不可自抑地涌起熟悉的冲-动,脑子里满满都是新婚之夜,红纱铺就,她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黑色的发与玉白的肌肤交相辉映,在她的轻声呢喃中,他粗暴的闯入了她的禁地,犹记得那处的美妙竟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上十分。   涌起的情谷欠让他心里的分寸顿时乱了,他强行拉回飘走的神思,面上一片冷然,菲薄的嘴里吐出比刀子还要尖利的话语:“你等着朕,不就是让朕在床上宠幸你吗?”   林月影只觉受到了侮辱,此时比之新婚之夜他的态度还要决绝。   她挣扎着摇头,泪意混着发丝滴落,烫得脸颊生疼。   楚怀谨撇过头冷着眼将她推倒在榻:“你跑到太后宫中告状,不就是嫌朕要你要得不够吗?想要,朕现在就给个够!”   说着身子一沉,他俯身而上,带落大红色鸳鸯织金纱帐,铜钩晃动,发出叮叮咚咚地声音。   期间夹杂着女子的低泣和难以自抑的吟口哦。    花影深深 第六章 西楚使者   五月初八,西楚建国百年庆典,普天同庆,西楚邻国相继携带礼物到访。   此次来访的便是位于西楚国北边的北辰国。   北辰国地处塞外陇西之地,那里的人向来民风彪悍,为人不拘小节,狂妄骄傲。   此次打着为庆祝西楚国百年庆典的借口前来,前期表现得倒还规矩,按照一应的规制朝拜,到了晚间的夜宴之上,却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   寿元殿内,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琉璃灯盏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殿中人影重重,案席间,葡萄美酒夜光杯,一片和乐之色。   楚怀谨端坐高位,一身明黄龙袍,紫玉金冠,面上带着矜贵的笑。   林月影同样的皇后大妆,凤簪坠着流苏落在白皙的螓首间,如繁星点点,令一众美食在她面前都失了色彩。   外人看来,西楚帝后恩爱绵长,时不时推杯把盏,互相布菜,相视而笑,关系和睦。   面对堂下询问的林墨成,林月影脸上笑得灿烂而炫目,可心里地像是吞了黄连一般苦涩。   楚怀谨的大手隔着衣襟抓住她的手腕大力抓扯着:   “太后不在这里,做个苦瓜脸给谁看?”今日太后身子不适,只参加了皇室的祭天庆典便回宫歇着了。   一月过去,林月影脸上的指伤已好,但心伤却再也好不了,泥落成河。   她兀自走神着,却突然听得席下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   “西楚皇帝安好,皇后娘娘安好,在下忽然思,尝在北辰王庭听说贵国素有天朝上国之称。”   “西楚之地地广物博,人杰地灵,在贵国皇帝的治理下,更是朝政清明,人才辈出,名扬四海,深受我国王上和国民大臣们的推崇。”忽然思莫名对西楚国呈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和追捧。   听得一向稳妥有加的楚怀谨都忍不住松了眉头,对他报以微笑。   “我国王上让在下转达对皇帝的尊祟之意,特地献上我塞上江南美人舞姿以庆贵国庆典。”   听说是表演舞蹈,西楚官员既震惊又期待。   谁不知道北辰国素来擅长马上功夫,骑马射箭,他们没问题,可若是跳舞嘛,倒是稀奇。   忽然思送完礼便拍手迎出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子,只看身影,便可见玲珑曼妙,婀娜多姿。   面纱揭落,女子一身北辰独有的彩色民族服装,如翩飞的彩蝶,发丝结成细辫披散在肩后,额顶坠以大红宝石吊坠,将她额间那一抹花钿衬出了十分的娇媚妖娆之气。   “哇……”女子端着酒盏按照北辰国的规矩一一朝在座的西楚官员敬酒,她的脸转向哪一边,便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林月影听他们叫声响亮,发自肺腑,不由多看了两眼。   其女大眼挺鼻,眼帘深邃,倒是一个十成十的北辰美人,只美则美矣,莲足轻移间,身姿摇曳,顿有荷花随风飘舞之美感。   她下意识看向忽然思,只见他一张脸被络腮胡子笼在下面,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挑衅,心里一沉,只怕这北辰使臣可并不仅仅只是让这美貌女子出来敬杯酒这么简单。   酒水喝罢,忽然思朝那女子伸出手,十分珍视地将其请到圆台之上,两人齐齐朝着楚怀谨躬身行礼,礼节到位,可此时忽然思再开口却少了些许先前的恭敬。   “尝听闻西楚国出美人,安知我北辰国亦有国色天香之美人,此美人为皇上带来其特意在北辰国学习的舞蹈为贵国皇帝助兴。”   林月影看向楚怀谨,只见他此时已经没有最初时的高兴,聪明如他,大概也看出了这北辰使者并非如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好。   察觉到林月影的目光,楚怀谨微笑着看她,嘴里小声轻哼:“狼子野心,不过是班门弄斧。”   林月影眸底一暗,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在明嘲北辰使者在西楚的地盘上还想撒野,同时也是在暗讽他们林氏一族不该生了其他的心思。   可她冤枉呀,她自小爱慕他如珠如玉,何曾想过要生出其他的心思……   凝着忧思,林月影兀自端着金樽掩袖品酒,酒乃绍兴有名的黄酒,酒味极大,后劲十足,只一口下去,顿觉喉间又涩又辣。   “皇后,别光顾着喝酒,表演已经开始了。”楚怀谨拍拍她的手背。   他的手掌冰凉一片,林月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险些没让金樽落地。   楚怀谨抬手用力夹紧她的腰肢:“皇后可小心着些,你摔跤是小事,丢了我西楚皇室的面子事大。”   圆盘中,此时已经有鼓声响起,先是有节奏的一点两点三四点,尔后越来越快,渐如雨点一般的密集的落下,彩衣女子赤足踏在圆盘之上,脚下生莲,轻轻踮起,身姿优雅的旋转,彩衣飘扬,发丝飞起,众人便像是误入林间盛会,犹如欣赏到了精灵之舞姿,灵巧、优美。   她的动作不像是由着她自己控制的,反而是身体自行舞动,像灵蛇一般盘旋着便自然演绎出了一出美妙的舞姿。   由鼓换成了箜篌,那女子身子一动,倾腰而下,再起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支硕大的狼毫,灰白的毫毛,根根毕现,随着手腕的弧度,饱蘸墨汁,跟着身姿的舞动,在圆台旁支起的画架前自由挥动……   箜篌声缓,女子动作越发优美灵动,一个挥袖飞舞,双手打开,亮出了之前的画架。   “哇……”   “厉害呀。”   “原来刚刚不光是在跳舞呀,还画了画。”   “画的是林道子的骑马郊游图,若不是少了朱笔印章,竟像是亲笔画就一般。”   ……   席下赞誉之声滚滚而来。   忽然思再次上场,这回眼眸间更是多了几分得意之色,亲手将红色纱巾重新替美貌女子戴上,撸着络腮胡子哈哈大笑。   “幸好媚姬没有让贵国皇帝和诸位大臣们失望。”   听他这样说,西楚大臣们十分给面子的对媚姬的表演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忽然思客套一番之后,突然提议,他们北辰国远道而来已经主动替西楚皇帝献舞一曲,充分表达了他们对两国邦交友好的期许,他们西楚国作为东道主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   “为促进两国文化的交流,在下拭目以待。”忽然思眉眼里满满都是骄傲与自豪。   看刚刚这群大臣们看到媚姬的表现,他便断定,他们这里肯定不会有人比她表演得更好了。   楚怀谨锐利的眼眸轻飘飘的瞟过刚刚那群发出无限惊叹的大臣,抬了抬手,让他们今日跟着来的家眷出来应战。   可有媚姬珠玉在前,此时谁敢上去,若是表演得好,能胜过她,那倒罢了,若是表演得不好,岂不是自取其辱?    花影深深 第七章 莲妃晕倒   楚怀谨眉眼认真的看了一圈,却见没有任何人敢上前答话,往日里那群大臣们家里的大家小姐们,只要一开宴会就争相上台表演,今儿个却齐齐哑巴了,或是缩着脖子不说话,或是假装品酒装听不见,还有的甚至已经借出恭为由,遁走了。   他高高在上的坐着,那些人的表情他一一看在眼中,他们此时躲躲闪闪的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不悦的皱眉,顺手点了右手边一位大臣的名:“工部尚书刘大人,朕记得上次刘小姐一曲燕雀舞很是惊艳。”   “啊……这,这……小女只怕……”刘尚书一惊,吞吞吐吐地想拒绝。   “怎么,是刘大人不愿意还是刘小姐不愿意?”楚怀谨冷厉的眼眸扫过,刘尚书立马怂了。   他们这位年轻的皇帝可再不是由着他们糊弄的少年时期了。   刘小姐原地挣扎了一下,却拗不过老父亲的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好起身。   林墨诚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怀谨,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看他开口,楚怀谨立刻如临大敌,全身的刺瞬间便立了起来,这一切离得远的文武百官们自是感受不到了,可就坐在他身旁的林月影却着实被他刺得全身都疼了。   “丞相有话便说,跟朕客气什么。”楚怀谨眼里晦涩不明,面上却是笑语晏晏。   “刘小姐的燕雀舞的确跳得很好,出神入化,宛若林间燕雀,不过老臣认为,此时恐怕只有皇后娘娘……”   “丞相的意思,朕明白了……”还没听完,楚怀谨便直接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林墨诚的话。   他看向左侧下首的沈盼儿:“既然北辰国使者如此诚心专门派人前来研讨、交流文化,那咱们要上就上最好的,盼儿,朕上次看过你跳的霓裳舞,真是一舞难忘,此刻不如让北辰使者见识见识。”   突然被点到了名,沈盼儿一惊,她抬眼看了看已经在席间就座的彩衣女子媚姬,她一身纤细柔弱,仿若无骨之人,   她刚刚的舞姿纤巧华丽,看似普通,可其间穿插着许多高难度的动作,再有作出来的画作亦颇有原作的精髓。   她的霓裳舞虽精致典雅,可若只与媚姬之舞相比,或许还能一拼,可若是再加上作画,她自小不喜读书,看书也不求甚解,哪有这般技艺。   “盼儿,嗯……”楚怀谨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你的舞姿朕认为是世间最美的,谁也比不上你。”   “皇上谬赞,臣妾受之有愧。”沈盼儿咬了咬唇,不管心里有多慌乱,脸上却带着满满的笑意与媚意上前来。   她一步一步迈着小碎步靠近皇帝的上座,以往总希望这丹墀之上的台阶能少几层,她能离得皇上更近一些,可此时,她却只愿这台阶能高些,再高些,她能多走几步,容她拖延时间,想个法子推托了。   台下不知明的吃瓜群众一见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应战,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朝着北辰使者摩拳擦掌的舞动,那意思便是:让他别狂,等下一定给他好看。   可台下的吃瓜群众还没挑衅完,林月影便已经发现沈盼儿的表情不对劲。   宫室里,不冷也不热,她素来穿得薄,可此时额角硬生生出了一层薄汗。   双手藏在衣袖中,微微颤抖,双腿更是战战不平。   她怕了!   林月影唇角微微一勾,还没成形,便突然听得沈盼儿高叫一声,脚下一软,滑倒在地,整个人朝着楚怀谨的方向砸来。   “啊……皇上,臣妾,臣妾……”话未说完,沈盼儿竟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台下文武百官们都蒙了,唯有北辰使者不轻不重的呵呵一笑,声音里满满都是实打实的嘲讽。   “看来,今日我们注定了要失望而归了,西楚国这般强大,竟无一人愿意赐教,可惜呀可惜。”   “忽然思,你别狂。”楚怀谨面上显出一抹冷然,命人将沈盼儿扶下去,心里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他对她充满期望,可她却如此……   他再度看向文武百官们,眼眸中已经不再是初始那般淡漠的模样。   北辰国有意挑衅,这次他若是不将这盘赢回来,日后西楚国将如何行走在四海之内?   林月影沉默着品着杯中的烈酒,喉咙里被灌得火辣辣的。   林墨诚双手微动,一再要起身,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她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出手,可惜当时却被楚怀谨一口拒绝。如今……   “哈哈哈,西楚国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哎,西楚皇帝,在下一向说话爽利,直来直去惯了,你切莫往心里去。”忽然思看着满堂大臣,却无一人敢上前来,算定了他们都不敢,不由放肆起来。   媚姬那双被面纱遮住的脸颊上也映上了媚到极致的笑。   林月影双眼被刺得生疼,玉指纤纤紧紧捏着金樽,骨节轻轻一响,将其搁在案上,她缓缓起身。   “我西楚国素来是礼仪之邦,一向有礼有节,不做逼迫他人之事,自然亦不会屈从于他人的挑衅,今日由本宫来领教媚姬的画作。”   她一身凤袍大妆,妆容庄重,眉宇明亮大气,气质端的如兰如雪,洁白高雅,便不见她舞动,这一身气场便已然辗压了媚姬。   众人在惊叹他们的皇后气场强大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小小的期待了一下她将会以什么来迎接媚姬的画舞。   林月影接下这烫手的山竽后,朝楚怀谨轻声示意一声,便踏步而出。   楚怀谨看她明黄的身影消失在侧殿的尽头,透过珠帘玉翠,她纤细的身姿如飘浮在湖心的小船,看似柔弱不堪,任凭风雨打磨,可她却兀自坚挺,便是风浪再大,她都依然飘在湖心之上。   后殿摔晕的沈盼儿一听林月影出手了,再也装晕不下去,偷偷睁开眼,唤了丫环前去打探。   还过片刻功夫,林月影的身姿出现在寿元殿。   殿内琉璃灯盏,光芒万千,殿外一空弯月,照着她月白色的身影,她仿佛月宫的仙子踏月而来。 花影深深 第八章 更胜一筹   林月影随意在一圈大家小姐里挑了一个会弹琴的女子,与她简单交代了一番,便站上了圆台。   琴声泄出,一来便舒缓成曲,如大珠小珠跳玉盘一般,错落有致。   林月影身影轻动,广袖飞舞,在一片月白色之间,但见美人如玉,如天间仙云,随意变幻,众人跟着仙乐、仙舞像是突然置身蟠桃盛会,眼间看到的也是天仙之姿,灵动、飘逸,看得众人抿紧了嘴唇,屏住了呼吸,唯恐他们的呼吸声太重惊住了这般舞动的仙子。   乐音趋于绵长,只见林月影突然踏足而上,广袖再度飞扬,竟不再是白色,而是黑色。   白色的云袖,墨色的墨汁,纤灵的人儿,在圆台之上,浑然一体,众人眼看着她用云袖将墨汁印上绢纱,那处已经渐渐成画。   那墨汁却无一点滴出。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顿时晃花了众人的眼,所有人沉浸在那氛围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还是林月影一舞已毕,云袖散开,青丝缠绕,有暗香扑鼻,众人才纷纷醒悟过来,声声赞叹不绝于耳。   “啊……云袖染水墨,挥舞自成画作,高,实在是高。”   “岂是一个高字能概括,依我看是妙绝之至呀。”   “对,舞姿曼妙,若仙人驾临,水墨成画,意境非凡,是皇后娘娘更胜一筹。”   众人皆醉,居于上首的楚怀谨也不例外。   他长身锦袍,宽带威严的看着居于圆盘正中的女子,她一身月白长裙,衣着简素,可一身气质犹如置身云端,一颦一笑皆是仙子之姿。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期那个穿着一身白裙,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天真可爱的笑颜昂头唤他的少女。   “谨哥哥,你看这是你最爱的兰花,我亲手种的,好看吗?”   “好看,可它们再好看也没有我的影儿好看……”   ……   “皇上……老臣……”林墨诚见所有人都在称赞他的女儿,可他们的皇帝却只是眼神幽幽的盯着她瞧,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那眼中的深意沉到让人害怕。   “咳咳……”楚怀谨经林墨诚一扰,瞬间回神,面前的那个女子还是让他成分讨厌的林家人,她不是他记忆中的影儿。   锐利的眼眸朝下扫去,旁人眼中无不流露着对她的推崇与敬爱。   就连之前一直高傲骄纵的北辰国使者竟也面露惊艳之色。   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她不是西楚国的皇后,而是一个降临人间的仙子,他的目光耐人寻味,嘴角不自然的轻扬,更是看得他心头火起。   他不悦的瞪眼,眸中光芒转为利刃,有识时务者立马带头山呼万岁,众人反应过来跟着上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山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响起,楚怀谨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二人的宫殿,而是在文武百官面前,甚至还有外国使者在场,他很快恢复了帝皇的威严。   “这位忽然思使者,本国皇后亲自下场,可还有异议?”楚怀谨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人,厉眸定住忽然思,皮笑肉不笑。   “贵国着实名不虚传,媚姬输了,不过输给贵国皇后娘娘,虽败犹荣。”忽然思竟不仅仅只是一个高傲的人,还是一个相当之厚脸皮的人。   意思是他们虽然认输了,可他们一个小小的舞女输给了西楚一国皇后,这并没有不好的。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楚怀谨腾地起身,他十分看不惯忽然思那双一直盯在林月影身上的眼睛,抬手牵住林月影的手。   “皇后一曲,震惊全场,只怕累着了,朕先陪皇后回宫歇息,爱卿们自便便是。”   楚怀谨那双揽着林月影的手,看似温柔小意,可腰上的疼痛却只有林月影一人独品。   不想让在座的老父亲担忧,她僵着一脸的笑随楚怀谨离开。   刚走出寿元殿,楚怀谨大手一甩,将她人往一边推去,冷硬的话随即飘出:“哼,赢了又怎么样,北辰使者的话可曾听到?”   林月影如霜白的脸颊蓦地一红:“你……”她羞恼的咬唇,看清面前的男人对她根本没有一点顾念之意,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抬高了下巴,一脸高傲:“皇上这是夸赞吗,臣妾不在乎与人相比,这是为西楚争光,臣妾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朕最讨厌的就是你们林家人这样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   林墨诚那个老东西,在朝堂上反对他的政见时,与他作对要被他惩罚时,他就会站直身子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铿锵有力的说他林墨诚一生一世为西楚国,不管皇上怎么处治他,他都无怨无悔。   天知道,他怎么处治他,他是西楚国的丞相,权势倾天,他的皇宫里,一共就两个有权势的女人,全是他们姓林的,朝野向下,谁不给他们林家五分面子。   他敢说他要是真的应了林墨诚的要求,处治了他,那么不过片刻功夫,那些劝说的折子会像雪花片一样飞满他的御书房。   “皇上,若对臣妾不满直说便是,何必……”何必学了旁人冷言冷语的嘲讽。   可楚怀谨并没有容下继续说下去,他粗暴的抬手,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月白色的长裙,白的亮光了他的眼,时光倒流,他仿佛又看到了少女时代的那个她。   他按压下心底的烦躁,甩开她进了内殿。   林月影独自站在圆形的门框处看着那抹明黄消失在灯影下。   月华淡淡,如眉如钩,她苦涩的勾唇,笑意堪比黄连。   因为晕倒而独自被遗忘在侧殿里的沈盼儿,此时却正好透过那扇并没有紧闭的雕花木门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捍紧了手中的锦帕,长长的指甲钩破精细的蜀绣丝羽,听着那“嘶啦”的声音,她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今夜林月影竟然出了风头,想到皇上看着她的目光透着失望时,她的心有些痛。   手掌划下小腹,轻轻抚着,略厚的嘴唇欲动未动:林月影,林月影……走着瞧。 花影深深 第九章 太后之怒   西楚国百年盛典过后,其他国来朝的使者相继离去,北辰国也到了该离去之时。   这几日林月影以皇后之尊跟着楚怀谨连续招待了他们好几场,早就已经烦不胜烦。   更何况还是让她在楚怀谨那里一再受辱的北辰国,她在交谈中,虽然保持着一身皇后的尊荣,可一双凤眸里却从未将北辰国的人看进眼去。   楚怀谨不满北辰国使者的骄傲无礼,也不耐烦招呼他们,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打赏了一番,便将他们请出去了。   北辰国使者看着楚怀谨犹豫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侧殿便有内侍上前来,附耳小声的与楚怀谨耳语一番。   他脸上先是一惊,随即便是一喜,跟着便出了门。   一声招呼都不打,完全没有将林月影放在心上。   所幸,自从林月影入宫以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习惯了,玉白的面庞上在闪过一抹尴尬后,很快便稳住了,微微抬手,示意北辰国的人可以走了。   “皇后娘娘留步。”忽然思却突然开口唤住她。   看到楚怀谨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他了。   刚刚他一直想单独找她说几句话,可无奈一直找不到机会,况且西楚国与北辰国的规矩不同,西楚女子不得擅自与外男相处,他很欣赏她,不想让她为难,此时倒正是时机。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弯月匕首,黄金质地,血红珍珠镶嵌,异常奢华、精致,便是林月影这等不懂匕首之人,只一眼也不由看上了它。   “你们西楚人说宝刀赠英雄,我却想将此匕首赠予皇后娘娘,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他朝着林月影竖起大拇指。   他的眼神里再不见骄傲,只有矜持的笑与一身的贵气。   林月影心头大动,此时的忽然思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他的傲气仿佛是假装出来的,此时的尊贵之气才是他本来的气质。   “忽然思大概不是你的本名。”   “在下名唤跖跋尔。”   跖跋乃是北辰国的国姓,跖跋尔正是北辰国当今继位呼声最高的王子。   林月影樱唇微动,扬起一抹笑意,大方的接过媚姬转交过来的匕首。   “北辰王子赠剑,本宫不敢不受,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他若只是一介普通的使者,还没有资格送她东西,可他是北辰皇子,他出招她却不能不受。   收拾完心情,林月影这才想起不打招呼便离去的楚怀谨,到底是何事竟让他如此仓促离去?   那边夹道处,李嬷嬷已经迎上前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召见。”   林月影心头“咯噔”一跳,以往姑姑想见她,都是说得很客气的请她过去,而如今,李嬷嬷却用了召见二字,可见此次或有些不同寻常。   “啪……”   “咚……”   还未到得慈宁宫,林月影便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噼哩啪啦的声音。   心知不妙,她抬手止住身旁跟着的宫女:“某某,你下去吧。”   她自己身边被楚怀谨派人盯着便罢了,却不想让姑姑也受她牵连被楚怀谨盯上。   低头整理好衣冠发带,她才昂首阔步往里走。   推开沉重的宫门,发出一声声艰涩的“嘎吱”声,混着里面摔打东西的声音,她听得头皮发麻。   她刚跨进门槛,门便突然被关上了,她心头一虚,身子软软的靠在冰冷的木门上,坚硬的木头门栓戳得她的腰背生疼。   林太后扔下最后一个景泰蓝的花瓶,转过身来,她已经气得眉头紧皱,面色潮红。   “姑……姑姑……”经常面对楚怀谨的怒气,林月影以为她早就不害怕别人发怒了,可是面前的太后生起气来,双眼瞪若铜铃,嘴唇微微颤抖,瞪着她的模样,只让她心里生出点点凉意。   她心里涌起阵阵慌乱,更让她悲凉的是她连太后娘娘为什么发怒都不清楚。   “你,你糊涂。你可知……那沈盼儿已经怀上皇上的龙子了。”看林月影小心翼翼的模样,林太后是又恨又气,却又怜她,只好恨铁不成钢点着她的额头道。   “莲妃有孕……怪不得,怪不得……”他走得那样着急,他那样高兴。   她抚着衣摆,透过凤袍上的真丝织锦兰花,轻轻抠了抠小腹,人家已经怀上了,而她永远都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姑侄俩相对而立,面面相觑。   “你入宫以来,宠幸的日子也不少,为何迟迟怀不上?你可曾想过这其中缘由?”林太后被她的冷静感染,情绪平静下来,抚着她的手背轻拍。   “这……这个臣妾也不知晓。”   林太后无声的摇头,看了一眼李嬷嬷,便见她神思莫测的眨了眨眼睛。   此时门外却恰如其分的响起了敲门声。   “皇上来了。”柳嬷嬷透过门的缝隙看到门外的夹巷里,皇上的龙撵渐渐接近。   “打发他走,哀家不想见他。”她甩过林月影的手,声音沉沉,如暮年的老人:“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忘记了,你是林家的女儿,你的一切都是林家的。你与林家休戚相关。”   林月影对于这话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她出得门去,还没来得及转身,耳边便又响起了宫门关门的嘈杂声。   “朕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楚怀谨的龙撵刚到,他朗声禀道。   “哀家身子不适,歇息了,皇上带皇后回去吧,你们的一片孝心哀家记下了。”林太后声音沉稳,说完后,却不由轻咳了几声。   楚怀谨透过门缝看到满地狼藉,眉宇间刹时闪过一抹快意。   “朕告退,太后娘娘千万保重身子。”   好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林月影哀叹一声,躬身行礼转过头,准备离开。   “皇后,与朕一起吧。”楚怀谨却冷然一笑,冰凉的声音寒彻入骨,听得林月影生生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必皇后已经从消息灵通的太后那里知道盼儿有孕之事了。”楚怀谨斜倚在身后龙座上,眼角斜斜的看她。   只见她妆容素净,面容白皙,低眉顺眼的,看着很是恭敬,可她那挺直的腰背却无一不叙说着她的倔强和坚韧。    花影深深 第十章 莲妃有孕   林月影心头大痛,没有什么比心爱的男人告诉自己他的另外一个女人怀孕更让她难过的事了,可纵然如此,此时她却依然只能强忍住泪,抖着唇,僵硬的道喜:“是吗,恭喜皇上。若是莲妃一举得男,皇上便后继有人了。”   楚怀谨冷冷一笑:“没错,这个孩子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便是皇长子,朕自将封他为皇太子。”   皇太子……   呵呵,她在楚怀谨眼里是一个没有资格替他生孩子的人,他当着一个被他强迫着喝下避子汤女人的面说起他与别的女人的孩子……   他俊朗的脸上满是柔情,林月影偷偷背过身去,炎炎的夏风袭来,脸颊一热,有泪珠滴落。   到得栖凤宫,楚怀谨又恨恨的警告了林月影一番,抬脚要出门,却见门口不知何时李嬷嬷竟然来了。   “老奴给皇上请安。”看她来的方向,原来她一直远远的跟在楚怀谨的龙撵之后。   楚怀谨脸上的笑意缓缓展现,自然的握住林月影的手。   “皇后,夜深了,安歇了吧!”   林月影手抖动着,想要抽回,却被楚怀谨握得死紧。   “你敢不配合,是不是巴不得让这老东西看见了好去告诉你姑姑?”就像上次一样,又将盼儿弄去训斥一顿。   林月影一整夜都揪着心肺,麻木的任由他在她身上胡乱的施为。   她的身体被他折腾多次,却因为他的毫不怜惜,每一次都痛到极致。   早上起来时,腰酸背痛,她抬了抬眸,被眼前一双锐利的眸子盯住,突然惊醒。   “啊……皇上……”他没走?   真是难得,以往为了演给太后的人看,他总是上半夜在她床上折腾,下半夜是必定要去景宁宫陪沈盼儿的。   楚怀谨早就醒了,今日朝臣休沐,不必早朝,他醒来的那一刻便要走,可看到她脖颈上被他粗暴的咬出的红色印记,他心里缓了缓,盯着她时,不知不觉,竟看走了神,以至天色大亮,他仍未察觉。   “哼,这里朕一刻都不想多待。”他将这一切怪罪到李嬷嬷身上,昨夜若不是她突然出现,为了不落太后口实,他才勉强待着的,至于强行要了她的事,乃是因为莲妃怀了身孕,不能伺候他。   留在这里等到天亮,那原因就更简单了,他一把夺过青璃手中的黑色汤汁。   “朕的盼儿有了身孕,为免你耍花样,朕要亲自看着你喝下去。”   林月影眼圈一红,眼眶里痛得发热,仿佛被炭火烤着了,灼烧得血红。   她一言不发端过汤碗,干脆利落的灌下,汤汁再苦也没有她心底苦。   看着那抹明黄的衣角消失在宫门口,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她这样窝着、忍着,到底为了什么,林家还是她自己?   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姑姑总是不停的强调,她必须得把皇后之位坐稳了,还得以最快的速度给楚怀谨生个孩子,这样他们林家在西楚的地步才会稳固。   她只顾着走神,想自己的心事,却不知李嬷嬷摇着头苦着脸离去。   一晃半月过去,仲夏之时,夏日炎炎,西楚皇宫整个处于太阳的炙烤之中,热得一众知了藏在树间,不停的叫喊。此处也就只有林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和林月影的栖凤宫热背靠青云山,有遮天蔽日的大树为阴,显得凉爽几分。   栖凤宫中,入门荷塘莲叶,有接天无穷碧之势,映日荷花别样红。   沈盼儿一身朱红大袍,宽边衣带,粉珠玉翠地在众多宫女内侍的簇拥下来到荷花池边。   “哟,皇后娘娘也在呀,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沈盼儿莲步轻移,温柔开口。   林月影不乐意看到她,且她此时又怀着孩子,更是高危人群,她背过身去,不打算理睬她。   可沈盼儿今日是有备而来,又岂会被她的冷漠击败。   她笑意盈满脸颊,凑身上来,她身旁的宫女立马又是铺软垫,又是倒水准备果点,一阵忙乎,直看得林月影火大,她什么意思,仗着怀孕,特意到她面前来摆架子吗?   “皇后娘娘,你这么看着臣妾干什么?是看臣妾不舒服,还是看臣妾腹中的孩子不舒服?”   当然是看她不舒服,林月影侧过头去,手中紫玉团扇轻动,假装看不见,听不到,等她闹得没趣了,自然就下去了。   “哎呀,皇后娘娘,臣妾听说你每次侍寝后都要喝下避子汤,臣妾还以为你不喜欢孩子了。”   终究还是善良限制了她的想象,林月影想得很明白,沈盼儿此来,不就是特意拿着腹中的孩子来炫耀的吗,炫耀够了,笑够了,自然就走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盼儿并不满足自言自语,她想要表演,也需要观众。看林月影不打算理睬她,沈盼儿近前一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短到一旁的侍女都开始紧张起来,轻轻扯着她裙摆提醒她不要再上前。   林月影的个子比沈盼儿高挑,她近前来,也不过只及她鼻尖,居高临下看去,她因为怀孕,脸上竟然冒出了好几个暗痘、痤疮,掩盖在浓浓的脂粉之下,闻得林月影忍不住心肺翻腾,连连作呕。   “噗……”沈盼儿红艳艳的嘴一咧,充满讽刺地笑了。   “皇后娘娘莫非喝的是假的避子汤?还是说皇后娘娘胆大包天,竟然私自偷偷换下了汤药,也不知皇上知道了会如何处置?”   林月影不得不为沈盼儿这番丰富的想象力所折服,她挺直腰杆,怒瞪面前摸着小腹耀武扬威的女人:“沈盼儿,你不要太得意了,你的孩子生出来居长又如何,他可还差着一个嫡子了。”   说完,不仅是沈盼儿,便是林月影自己都愣了,她爱楚怀谨,爱屋及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为难他宠爱的莲妃,平日里沈盼儿当着她的面也是恭敬有加,今日却异样的反常,而她也是被她气得不轻。   “是啊,差着一个嫡字,既然如此,不要也罢。”沈盼儿轻声嘀咕一句,那一声几乎轻得没有声音,若不是两人的距离近,林月影还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说完,她便伸手来拖林月影。   “皇后娘娘……”   她用的力气很大,林月影身子倾斜着,并没有站稳,被她一拉,条件反射伸手去挡,很快便听得沈盼儿大叫一声:“啊,皇后娘娘,求您饶命,妾身有错,您罚妾身,啊……好痛,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