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三十二重天 三十二重天上,灰雾弥漫,阴森恐怖。 “帝君,再往上去,便是三十三重天了!”一位神仙姐姐般长相的女子,清秀眉眼中却满含着愁思与惊慌。 “清儿,别无他法了,”那位被称为“帝君”的人,却也是个容貌绝美,惊为天人却又无比威严的仙女般的人物,“一定要在这里解决。” “可是……帝君!”清儿已然带着哭腔,“妖界已溃不成军……再强撑下去,帝君!我们终将万劫不复!” “妖界万劫不复又如何……”妖界帝君目中弥漫着浓厚的雾气,眼里盯着天边那一团无限扩大的黑色魔气,咬牙切齿,“若三十三重天被魔尊攻破,天下才是万劫不复。” “属下不明白,”清儿的语气低沉下来,“就算三界倾覆,也不该是我们来做敢死先锋……究竟是为何啊!帝君您要拼上我们妖界的所有性命,去抵挡魔尊的屠刀?!” “因为这三界,是他拼尽全力守护着的……”妖界帝君的声音也轻了下去,眼神中的迷雾渐渐散去,却涌现一股柔情。 “在帝君心中,那个人就这么重要吗?比全族都重要?”清儿显然不甘心,哭腔更甚,“我为妖族不值!” 妖界帝君痛苦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已不复存在,坚定不移的说道:“清儿,无论如何,若是天界被破,三界必将遭难,到时候我们妖族也覆巢之下再无完卵,这个道理,你总是明白的吧?” 清儿听了这话,脸上神色为之一变,也不再反问,而是握紧手中妖剑,深吸一口气,只说一句:“但听帝君吩咐。” 二人身后的妖族大军虽已不复出征时的庞大整齐,却也精神饱满,完全不惧怕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说话间,天边滚滚而来的魔气带着电闪雷鸣,裹挟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震慑力,若不是真的身处天界三十二重天,恐怕都不能相信这已经是神界的地盘。 “我——妖帝络玢,在此先向各位赔罪!”妖帝络玢望着逼近的敌人,没有转身,直接大吼,那声音响彻云霄,贯穿到妖族军队里每一个人的耳中,清晰无比,“为保三界,我执意参战,然神界是最后净土,我们的家园已被魔族侵占,若神界也被攻破,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吾辈虽不是圣贤仙者,却也有悲天悯人之心!希望我此番决策,各位莫要怀恨在心!” “帝君无罪!吾辈愿为!”络玢身后的妖界大军,给出络玢最有力的支持。 络玢神情毅然,却有两行清泪滚落,滴在脚下一片云朵之上,融开一寸小天地。 滚滚魔气近在眼前,肆虐无忌仿佛能吞噬天地间的所有事物。 “络玢,妖魔原同根,你我本无仇,何必如此……”魔气正中,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如魔音绕梁,让所有听见的人都觉得脑中晕眩。 “屠肆,休要多言,要战便战!”络玢紧皱双眉,握紧手中的法杖,“磨磨唧唧,实在不痛快!” “哦?那我偏不如你所愿。”魔气停驻在妖界大军前方不远处,黑色气体慢慢凝结,成为一个黑袍男子的模样,戴着半边黑色纹金的面具,魔气十足。 “原本三界纷乱,他以一人之力求全和平,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侵乱这太平?!”络玢语气中含着满腔的愤懑,“即使三界尽归魔界又有何用!” “有何用?本来我也不是为了有什么作用。”魔尊屠肆一步一前,脚下魔气蔓延,白色的云朵都被染成了黑色,“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所守护的东西被我一一打碎时,他会有多痛苦。” “你真是疯了——!”络玢怒气更盛,手中法杖已经闪耀出紫色的光芒,与她一身白衣相映成绝美的颜色,冷艳却不容置疑。 “我疯了?哈哈哈哈!——怕不是你疯了吧!”屠肆忽然桀桀而笑,那声音仿佛能刺穿所有人的耳膜,“他是神界战神!非我族类,你还妄想和他长相厮守,到底是谁疯魔?!” 络玢忽然无言以对。 “哦哦哦!我可是忘了,他恐怕连你到底是谁,都还不知道吧?”屠肆的语气更加猖狂了,浑身魔气已经凝结成实实在在的实体,黑袍宽大,魔尊只是点了点手指,除了妖帝洛芬,清儿连带着妖界大军都不可抑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屠肆满意地看着妖界大军,轻松的将双手背在身后,走到洛芬跟前,轻声说道:“我陪你拖延时间,等他赶到,如何?” 络玢瞳孔瞬间放大,紫色的光晕突显,手中法杖抵在屠肆胸前,怒吼一声:“废话少说,今日我就算拼尽妖族权力,也不会让你踏入三十三重天一步!” “可笑啊可笑,络玢,”屠肆根本不将络玢的狠话放在眼中,“堂堂神界,竟然沦落到需要妖族倾族出动来守护,三十三重天上,是没有活人了吗?!”说到此处,屠肆猛然伸手指向天中,一道黑色气柱直贯而上,三十二重天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两层天境之间都震了一震。 看来屠肆的力量又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违反三界法则,用活人血炼,才获得如此强大却污秽的力量,”络玢的法杖还抵在屠肆胸前,法杖之上的紫色光芒愈发耀眼,“吾辈杀你,天经地义!不用扯什么神界妖界,你等疯魔,人人得而诛之!” “别急着激怒我,”屠肆竟然闭了闭眼睛,异常悠然地用手指轻轻就挪开了络玢的法杖,又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嘘——且等一等,他可就要来了。” 天境之间,一片肃杀,妖界大军已被屠肆震得后退,而魔界魔气大军也按兵不动,双方僵持,仿佛真的在等什么人。 “受死吧!——”络玢好像真的怕屠肆口中说的“那个人”立刻到来一般,法杖紫光一闪,一道光刃射出,却被屠肆轻挥衣袖化解开去。 络玢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屠肆一弹指的力道,击得猛然退后三步,几缕发丝松散在额前,略显狼狈。 第一卷 第2章 战神酌夜 “络玢,你这些年不会是忙着儿女情长,疏于修炼了吧?”屠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轻蔑道,“怎的这么不堪一击了。” 此时清儿抢前两步,怒吼一声,提剑便向魔尊屠肆刺去,然而屠肆也仅仅是动了动手指,清儿用妖气凝结所铸造的玄铁之剑,本来削铁如泥,如今竟被一股无形之力摧得寸寸截断,碎刃片片掉落,砸在绵软的云朵之上,连个响声都没有。 络玢刚刚站稳,看到这番情景,心中已凉了大半截。看来血炼之术果然骇人听闻,怪不得为三界所封杀,残忍的练功手段催生出来的异常强大的魔力,足以毁灭三界众生。 但络玢不愿也不能再退缩,她害怕那个人真的赶来,虽然这场终极大战之前,她已经设计将他引至了昆仑山另一侧,但屠肆既然这么说了,难保这魔尊没有背后使诈。如此想着,络玢双手紧握法杖,使出五分妖气灌入法杖之中,全力刺向屠肆。 而屠肆淡淡然,一手便接住贯穿了妖气的法杖,于是紫色光芒与黑色魔气在法杖上激烈碰撞,势均力敌。 可血炼之术的力量终归还是更强一些,黑色魔气沿着法杖,挤压得紫色光芒节节败退,眼见着就要吞噬整根法杖而直接伤到络玢本体了。 眼见络玢就要遭难,清儿想上前帮忙却发现正在交战的两人周身已经出现了厚实的力量结界,清儿不仅无法给络玢传功,连进入结界都做不到。 千钧一发之际,一束金光在不远处从三十二重天下直射而来,贯通天境。络玢和屠肆都有一些恍神,金光之中冲出一个人影,因光芒盛大而看不清面目身形,却只见手中单刃狂刀直劈而下,破开结界,砍断了络玢的法杖,也截断了屠肆即将侵袭而来的黑色魔气。 一时电光火石,三方力量交汇,天界为之震颤。 络玢和屠肆都被这股外力冲撞得弹射开去,屠肆退后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而另一边的络玢则是被人接住,稳稳落地。 “果然是你。” 没等络玢看清来者何人,那人却率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刹那间络玢便辨认出这温润如玉的声音来自谁人,心中算是彻底凉透了,她最不想在这境况中见到的人,终究还是见到了。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三界战神,酌夜吗?”屠肆微微抚了抚胸口,便开口道,“真是好久不见。” “为什么骗我?”一身金甲戎装的酌夜根本没有理会不远处的魔尊大人,而是紧紧盯着怀里的人,眼中充满怜爱和埋怨。 络玢没有回答,而是挣扎着从酌夜怀中挣脱,抬手才发现自己的法杖已经一分为二,沦为废器,不禁倍感怆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络玢神情恍惚了一下,眼神也躲着金甲男子投来的灼灼目光,扔掉手中半截法杖,指尖拈出一个诀来,准备趁所有人都在惊骇之中的空档,蓄力突袭魔尊。 魔尊屠肆估计也没有料到酌夜这么快就赶来了,正眯着眼睛充满恨意地盯着这位光芒四射的金甲男子,面对络玢的突袭,他还是能够做到非常从容的挥袖抵挡。 酌夜的眼神一直紧随络玢,看到络玢不管不顾冲向屠肆,酌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提起手中单刃狂刀,在络玢突袭被挡后,又出人意料地砍向屠肆。 这一刀砍下去,屠肆毫发未伤,在场众人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屠肆被砍的部位是一整个左肩和左臂,但就在刀刃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屠肆的左肩左臂可以自动化整为零成为黑色烟雾状态,但凭他单刃狂刀如何来势凶猛,它无论如何是无法伤到烟雾的,顶多是激起一阵气流,吹的黑雾有些晃动罢了。 酌夜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场面,一边的络玢也愣住了。 “就算你们俩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屠肆冷笑一声,左肩和左臂又幻化回原本的样子,“怎么,你们二位一个是妖界帝君,一个是神界战神,是想跨越所有的障碍,做这乱世里的正派伉俪吗?” 酌夜此时站在络玢身前,听了屠肆这话,并没有回头,而络玢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微微震颤了一下,只觉心中一阵酸楚。 “屠肆,你不必出言激我,”酌夜冷声道,“你早就知道妖帝身份,是吗?”酌夜这话是对着屠肆说的,但在络玢听来,更像是他对自己的质问。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屠肆作为魔尊,已经算是非常有礼貌的了,“既然已经把你等来了,不如早些解决这三十二重天吧,我还有这天顶上的三十三重天要去游览一番呢。” 屠肆如此有底气,是因为神界中除了酌夜,其他强有力的武将都尽数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最要命的一点不在于屠肆的强大,而在于他每打败一人,就能吸收对方的灵力,让他的黑魔之气更深厚。 “你们一个故意调虎离山,一个又故意等着我来,”酌夜依旧没有回头看络玢,而是继续低声冷冷道,“唱的是哪一出,我倒是看不懂了。” “不是这样的……酌夜……”络玢心神有些凌乱了,“你听我解释。” “你不是不想解释吗?与我的交往,算是你的微服出巡吗?”酌夜的声音冷极了,就好像昆仑山上常年不化的万年积雪般令人感到彻骨寒冷,“妖帝络玢。” 络玢痛苦的闭上双眼,她知道自己隐瞒妖帝身份和战神酌夜相恋是错误的选择,但当年龙西湖惊鸿一瞥,两人双双互生情愫,络玢碍于自己身份特殊才没有如实告知,此后都没有找到合适机会说明,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可不想,再听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屠肆见不得他们二人靠得如此之近,忽然发作,挥动衣袖,身后万丈魔气顿时幻化为千军万马,与妖族大军对峙而立,此时络玢才发现,酌夜竟是孤身一人前来的,没有带一兵一卒。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吗?”络玢怀有一丝希望,在酌夜身后轻声问道。 第一卷 第3章 神与妖殊途 “您是妖界的统领,闻名三界的妖帝,还需要我来救吗?”酌夜始终没有回头,络玢不知道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到底如何,“我不过是追随屠肆魔气而来,只不过我的部下都困在昆仑山阴和另一支魔族大军交战中。” “帝君,”清儿也顾不得这微妙的三人气场了,上前来小声问道,“我们如何应战?” 络玢深吸一口气,迅速扫了一眼对面的魔族军队,心中盘算着战术。 “不必想了,”此时酌夜却像是洞悉了络玢的心思一般,说道,“妖族擅长的雁行阵和鹤立阵都根本行不通,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都和屠肆一样,是不惧实体武器的吗?” 听了这话,络玢才陡然意识到,这规模庞大的魔族军队是由魔气凝结的,那么他们也可以和刚刚的屠肆抵挡酌夜刀劈一样,瞬时雾化。 这可如何是好?这一战,分明是输定了。 “如果此时你带着妖族大军走,我们神界是不会责怪你们的,”酌夜轻却坚定,“神界自有我来守护。” “非要划分的如此泾渭分明吗?……”络玢听得出来,酌夜这话里是含着怒气和不满的,故意强调妖族、魔族,说明他就是气自己隐瞒妖帝身份。 “神妖殊途,”酌夜左手持刀,右手却握拳,开始凝结金黄色的气息,“你们能战至三十二重天,已经算是神界欠你们的了,此时撤退,还能保住妖族,此时不撤,怕是要全族陪葬了。” “战神大人,我们甘愿,”清儿不知何时,又完全赞同络玢的决定了,“既已战至此处,就没有撤退的道理,对面魔气凝结,我们也有妖气作保,未必没有胜算。” 络玢看看酌夜,又看看清儿,这地步,真是逼得她进退维谷。 而对面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已然压了过来,屠肆却升到半空之中,双手背后,泰然悬着,仿佛只是在等着欣赏妖族的全军覆没。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酌夜的语气终于有些波澜了,“这些魔军身上都沾了屠肆的血炼之气,屠杀的同时会更加强大,加上你们妖族本身灵力充沛,更会成为他们最有营养的食物。” “战神大人,别小看我们妖族了,谁是谁的食物还尚未可知呢。”清儿不服气的回应过去。 酌夜的话语里,多多少少都有轻看妖族的意思,即使原本没有,也因为他对络玢抱有怨气,才显得阴阳怪调。 “清儿,不得无礼,大敌当前,战神大人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络玢强撑着,保持镇定说道,“切莫……” 然而络玢的话还没说完,酌夜已经发力,人和单刃狂刀合二为一,向着魔族大军冲杀而去。 “酌夜!”络玢惊叫出声,那一道金光直直冲向浓墨色的黑气之中,显得势单力薄,仿佛一瞬间就能被黑色的浪潮给淹没殆尽。 “清儿,你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魔气侵邪,哪怕不能将他们置于死地,也千万要保住自己周全!听到没有!”络玢指尖捏诀,做出一个抓的手势,掉在云朵之上的另一半法杖便飞回她的手中。 “帝君!”清儿嘶喊道,“不要啊!” 难怪清儿如此惊恐痛苦,原来是络玢收回两节断开法杖后,顺势用法杖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迸出后,全部涌向法杖中段。 络玢在关键时刻,突然以妖族帝君之血将断杖重新连接在一起,原本闪耀着纯粹紫色光芒的法杖,如今也掺杂着妖艳惑人的血色了。 血炼之术,也不是只有魔族才会。 不远处那道金光还在横冲直撞得厮杀,人刀合一后的酌夜就像是刚从火炉中倾倒而出的黄金液体,滚烫灼热能够在黑雾中融化雾气。没有实体的雾气,最怕的不就是温度吗? “洛儿,你疯了吗!”感觉到妖族有异动的酌夜,那道金光终于还是从黑雾中抽身而出,转身来闪回到络玢身边,“你会没命的!” “……你,你叫我什么?”络玢嘴角已然渗出血迹,血炼之术何其痛苦,况且络玢是在短时间内强行运气用内力叠加灵力催动血炼,整个人已经不堪重负。但听到酌夜呼唤自己的那个称呼时,络玢苍白的面容上,还是出现了明媚的笑容。 “……洛儿。”酌夜心里其实已经原谅络玢的隐瞒了,不就是身份吗?不就是妖族帝君吗?又能如何?!他就是爱她,任她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他爱的不过就是龙西湖便那个明眸善睐的美丽温婉的女子,“洛芬”罢了。 但酌夜这才发现,他已经无法靠近他的洛儿了。 络玢周身被血色裹挟的紫色光芒围绕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力圈。 “好啊……好啊!”半悬在空中的屠肆,此时却显得异常高兴,“络玢!你若是早些听我的话,血炼之术也不必练得如此着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才在心里原谅络玢的酌夜,听屠肆这么一说,剑眉紧蹙,盯着光芒中心的络玢,问道,“你们曾相约一起修炼邪术?!” “不是……我没有!屠肆!你收手吧!你以为你这样兴风作浪,我就会认为你比酌夜厉害了吗?!你永远都比不上他!”络玢真的要崩溃了,如今她与酌夜共同的敌人是屠肆,而不是对方,“酌夜,等我,等我了结这件事,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释……” 可这句话,一语成谶,络玢怕是再也没机会向酌夜解释了。 但她前半句话,算是刺中了屠肆的软肋,他如此兴风作浪,可不就是因为对络玢求而不得,嫉妒酌夜所至吗。 “那我就送你们去黄泉路上,再互相谅解吧!”屠肆低吼一声,猛地伸手,一阵更加浓密的黑气,直挺挺冲向络玢和酌夜。 纠缠可怖的魔气极速而来,针对的不是络玢而是酌夜。 酌夜却一心都放在络玢的身上,心疼地看着她瘦削的手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血炼之术的邪恶侵袭,那伤口已由鲜红变得黑紫。 第一卷 第4章 灵魂留存 眼看魔气就要吞噬酌夜,络玢伸手扯住酌夜的胳膊,一用力将酌夜拉到身边,另一只手举起黑紫色的邪气法杖,生生抵挡住屠肆这愤怒的出招。 连清儿都要以为自家的帝君这回一定要遭劫了,然而络玢却怒目圆睁,单手抵住屠肆。 “想不到,你悟性如此之高,”隐身于黑雾中的屠肆又再次桀桀地笑起来,“血炼之术我练习了那么久,才化为无形,而你,竟然能立刻就克制住我。” “魔尊,你的废话,可真多!”络玢咬了咬牙,奋力架开屠肆的无形之雾,“受死吧!”说着,手中邪气法杖直指黑雾中心,大招积蓄。 屠肆回到半空中,出人意料地凝成并不能在这局面中讨得好处的人形,手中也幻出一把黑色长戟,横在身前,竟有些真诚又恳切地说道:“络玢,如果你此时愿意走到我这边,我立刻收手,这三界我尽可不要。” “如果我不答应呢?”络玢冷笑,嘴角也浮现出陌生的笑容。 这笑容,看得酌夜浑身一震。 “那就——”屠肆手中长戟突然迸出淡蓝色的光,“别怪我不客气了。” 酌夜无法再观望了,转头对清儿大吼道:“带你的族人走。” “可......”清儿有些心动,但更多的是犹豫。 “别愣着了,你们留下来只会给你们的帝君陪葬,全部给我走!”酌夜十分着急,眼前的屠肆终于要以全部实力冲杀三十三重天了,酌夜虽然心里是气络玢没有坦诚相对,但他也不希望妖界就此灭族,“我替神界,先谢谢你们。” 清儿紧咬着下唇,纠结地看了看酌夜,看了看身后已被肆乱魔气冲撞地四散的族人,又看了看和屠肆对峙的妖帝,猛地握紧手中剑,抬头大声说道:“帝君!吾辈等您凯旋!” 络玢听到了,却无法回答。屠肆的力量太过强大,血炼又极其深厚,就算络玢天赋再高悟性再好,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酌夜眼见着清儿带人撤退,自己也快速与单刃狂刀合体,往络玢方向冲去,三方力量再次交汇,紫黑色混杂着金色,一起抵制屠肆的淡蓝色光芒。 “络玢,我再问你一次,”屠肆手中长戟又长了半丈,“跟不跟我走。” “妄想!”络玢嘴角的血已不能用渗透形容,紧握法杖的手指关节也都节节皴裂,血迹斑斑。 酌夜心疼万分,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替换络玢来对抗屠肆,可此时此刻战神的实力,已经无法和两个血炼妖魔相提并论了,酌夜刚真正直接触碰到屠肆的长戟,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射出去,重重地摔在云层之上。 络玢心里清楚,如果此时不能彻底击败屠肆,他将会在打败自己之后继续吞噬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就是两倍的血炼魔气,三十三重天恐怕难以保全。 “酌夜,是我对不住你在先,我不该瞒你,”络玢艰难地开口说道,“所以这辈子,我大概是无法偿还了,若有来生,我一定加倍赎罪于你。”络玢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让酌夜预感到络玢可能要做什么。 “洛儿!!!”下一秒,酌夜就眼睁睁的看到络玢重新撕开手腕上已经完全变成深紫色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环绕着络玢和屠肆两人,渐渐缠绕成一个圆形,将二人困在血圈之中。 “你杀不了我的,络玢,”屠肆的眼眸里显现出狰狞凶残的血红色,和他手中的长戟一样,令人胆寒,“血炼的代价如此巨大,带来的当然是不死不灭的好处。” “我是杀不了你……”络玢的嘴唇都要被她自己咬破了,然而嘴角的那一抹邪魅的笑容更加摄人心魂, 天境之间的血腥味浓厚的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络玢侧目看到清儿已经带着妖族大军撤退,心中也更加坚定自己的疯狂想法,手腕上涌出的血越来越多,她就要体力不支了。 “洛儿!!!”酌夜几近疯狂,手中的单刃狂刀用力砍向血咒结界,然而每一次都会被自己的力道反弹,直到震得咳血。 “酌夜,如果有来生……”络玢最后一滴血也涌出之后,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回原本她天真纯良的样子,遥望着匍匐在地的酌夜,甜甜的笑道,“还像之前一样,要宠我……” “不——要——啊!”络玢刚说完那句让人肝肠寸断的话,酌夜便见到血咒结界猛地紧缩,将络玢和屠肆都锁在其中,这就验证了酌夜的猜想,络玢果然是要与魔尊屠肆同归于尽! 络玢是无法杀死屠肆,可是她能够用自己的血炼之力,将屠肆封印。至于代价,自然是需要她以身作石,才能困得住屠肆。 结界迅速凝结成一团坚硬无比的金刚石,缓缓坠落,已经泪如雨下的酌夜想要阻止它降落,却连靠近它都做不到。 金刚石破开叠叠云层,直直下降,酌夜跪伏在云层破坏处,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化身为石以阻止三界陨灭。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绵软的云朵上,融化成点点空洞,就如同酌夜心上的伤。 屠肆被困石内后,十万魔气大军便随同消失。没有了血炼的根源,魔气大军本就不能存活于世,更何况这里是三十二重天,最,靠近天庭的地方,没有血炼屏障护体,他们只会瞬间蒸发。 两层天境之间重归平静后,酌夜才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一缕灵魄飘飘荡荡,在他眼前翩翩飞舞。 “洛儿……”酌夜望着这泛着好看紫色光晕的灵魄,心中的痛楚加倍,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接住这一缕灵魄,酌夜崩溃地大吼,“啊!——” 此时三十三重天的南天门终于被打开,诸位天神也终于肯现身了。 而酌夜仍旧跪坐着,满心满眼只想着如何护得手心里这缕晶莹纯粹的灵魄不让她消散。 “战神酌夜,”当中最为威仪高贵的天帝,稳稳开口道,“妖帝络玢为护三十三重天,舍身取义,实属难得。” 酌夜根本听不进天帝的任何话语,他在想有没有办法,保存脆弱的灵魄,络玢以身饲魔已经是万劫不复,更不会落入轮回,这缕灵魄是她唯一的留存,酌夜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 第一卷 第5章 缘灭缘起 “老君,”天帝见酌夜如同石像一般岿然不动,也考虑到他正处伤心之中,于是暗叹一口气,用手指了指酌夜,示意他手中存有灵魄,对身边的太上老君说道,“可有法子?” “陛下,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太上老君上前一步,行礼后说道,“妖帝络玢有此一劫,也是在所难免。本该魂飞魄散,以身镇魔,但如今既然命数使得她存有灵魄,想必也是天可怜见,自然有法子……” 酌夜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动静,浑身颤抖着站起来,走到一众天神跟前,重新跪下说道:“妖帝从未作乱人间,反而守护天庭周全,臣酌夜,恳请陛下和老君,救救她……” “救她,我们无力回天,”老君叹气,摇了摇头,却又说道,“不过,灵魄只存一丝,成仙成妖成魔都不可行,但……” “但却能成人。”另一侧一直闭目入定的太乙真人,突然睁开眼睛说道,“若她真有慧根,去人间走一趟,能成仙成妖,也算是她历劫的一部分吧。” 众神闻言,纷纷点头。 “就按两位真人所言,战神,你可满意?”天帝面无表情,语气却不容置疑。 “……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酌夜依旧垂首,低沉说道。 “但说无妨。”天帝表情毫无波动,仿佛就是全然没有情感的高高在上的神。 “臣想陪她一同下界历劫。”酌夜声音不大,却说得坚定,在场的每一位天神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疯了吗……”太上老君大惊失色,平日里他这个小老头,也算是战神酌夜的忘年交了,此时听酌夜如此请求,怎能不替他着急。 “臣,恳请陛下恩准!”酌夜没有理会太上老君的暗示,而是对着天帝重重叩首。 “准了。”天帝迟疑了一会儿,竟也爽快答应了,“妖帝为神界牺牲至此,我知你二人交情匪浅,战神向来重情重义,既然愿意陪同,我也没有理由阻拦。” “谢陛下隆恩!”酌夜依旧紧紧闭着眼,心头却终于能松一口气。 堕入轮回道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酌夜不似络玢只有一缕灵魄,而是整个人都要遭受轮回道的洗礼,才能重新变成一个“人”。 “酌夜大人,”老君来到酌夜身侧,凝眉深沉道,“如今你是神,她是魂,是否能同时入轮回和出轮回,这谁都不知道,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多谢老君提醒。”酌夜微微点头,只要能陪着洛儿,早点晚点又有何惧。 酌夜自行入道,而络玢的灵魄则交给太上老君,一番施法后,也自会由轮回道中重生。 只不过这段过程,需要历时八百年。 当酌夜跳入轮回,站在轮回盘前,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无法和络玢一同转世入人间了。 和常人离世后来到地府不同,酌夜是天神自甘堕入,会保留原有记忆。 “上神大人,这汤,您可以不喝。”孟婆搅动着汤勺,面前的汤锅里浑浊的液体蠢蠢翻滚,毫无生气。 酌夜有些惊讶,作为上神,他自然没有来过地府。而眼前这位地府掌管故人记忆的孟婆,竟不似传言中的那般苍老可怕,反而十分年轻,面上虽没有明显的表情,却带着忧愁之色。 “我原以为,上神自甘堕入,会受到惩罚,一定会被要求喝下孟婆汤的。”酌夜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了。 “哦?”孟婆抬起没有精神的眼皮,看了酌夜一眼后,又盯回手里的汤,淡淡说道,“上神大人,有时候人呀记性太好,于他而言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幸事呢。” 孟婆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正敲打在酌夜的心上,他眼前立刻就浮现了络玢的面容,她看着自己时的柔情似水,面对屠肆时的毅然决然,一颦一笑都牵动着酌夜痛的神经。 “老身说中上神的心事了?”孟婆还是耷拉着眼皮,虽然自称老身的她一点都不老,“所以这汤你愿意喝便喝,不愿意喝,就尽快过桥吧,可能还有人在牵头等着您呢。” 酌夜皱着眉,在孟婆的汤罐前伫立良久,放在他跟前的汤碗被他端起又放下,最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说道:“多谢,是有一个人在前头等着我,这汤我还不能喝。” 孟婆终于扯起嘴角,笑了一笑,说道:“不喝汤是能保住所有回忆,但奈何桥一走,这些记忆都会被封印,只会在你的脑海里留存模糊的印象,至于时多时少,全凭个人造化了。” “那我……我的爱人,她只有一缕灵魄了,过了奈何桥,也会什么都不记得吗?”酌夜追问道。 “都成了灵魄了,哪还有什么记忆可言?”孟婆挑了挑眉,说道,“能在轮回道中保住灵魄不散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酌夜有些黯然神伤,不过很快便重整旗鼓:“无妨,只要我还能记得她,就足矣。” 是啊,孟婆说得没错,记得清楚的人不一定幸福,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也不一定可怜。 酌夜叹了一口气,和孟婆道过别,便走上了奈何桥,此时他也不知道络玢的灵魄在何处,又会在何时入道,只能赌一把了。 刚刚踏下奈何桥的最后一级台阶,酌夜只觉眼前一阵白光耀眼,下一刻便失去只觉。 等他再睁开眼时,便是人间界,天泽国中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家——卓家,喜得贵子的时候。 天泽国是这一世的帝国,实力雄厚,民众安居乐业,一派繁荣和谐。 酌夜出轮回后转世而来的这个卓家,却是一个毫无名气的百姓家。虽是平常百姓家,也过得还算安逸,家中已有一个女儿,大名唤作卓蔓,生得可爱娇俏,邻里邻居都喜欢,这下卓家夫人又生了一个男孩,着实锦上添花。 卓家夫人识文断字,与家中夫君恩爱异常,夫君开明,让她自己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名叫卓烨。 然而好景不长,卓家夫人未等到卓烨长到入学堂的年纪,就因重病不治而过世了,自此姐弟二人由父亲一人教养。卓蔓也随母亲,虽是女流之辈也饱读诗书,卓烨就更不用说了,文武双修,才艺双绝。在他十岁那年,就阴差阳错地救过微服出巡来学宮视察的天泽国主,因而少年成名,声威大噪。 第一卷 第6章 大将军王 时至卓烨十二岁,他的前世记忆都还是处于完全封印的状态,只是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断敦促他努力奋进:“你必须要强大,前路有你要保护的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年纪还小的卓烨怎么用力想,都得不出答案。 在卓烨十四岁那年,唯一的姐姐卓蔓出嫁,成为当时的世家大族兴伯府二老爷薛绍的夫人。朝堂内外无不哗然,兴伯府正值如日中天的势力状态,府中二爷为何会娶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呢? 而卓烨则被天泽上将军相中,带入军中磨砺,当年边境犬戎侵犯,攻势凶猛。在常人看来,年少的卓烨仿佛天界战神下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即使是绝无生还可能的绝境,他也总能逢凶化吉。 这次进攻的犬戎也非常令人生疑,好像总能知道天泽军队的动向,卓烨凭借敏锐的觉察力,告诉上将军天泽军中必有细作,上将军却无法查找出究竟是谁。 边境之地本就寒苦,卓烨思虑到天泽大军跋涉作战,粮草兵力都是问题,于是趁夜率一支仅有百人的骑兵突袭犬戎主帅大营,原本这四两拨千斤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但令犬戎和天泽都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卓烨夜袭第二日便传来犬戎主帅身亡的消息,而无论是卓烨本身还是他带领的这突袭的骑兵,竟无一人伤亡,悉数凯旋。 上将军不敢直接询问卓烨如何做到,只问了卓烨带去的骑兵,兵士如实禀报,夜袭之路虽然艰苦,但主将卓烨有如神助,冲杀威猛且有金光护体一般。 天泽上下只当卓烨是战功卓著的少年将领,班师回朝后,天泽国主实在欣赏卓烨,便封了他左将军之职,地位仅次于上将军。 两年后,卓烨又被提拔,正式成为上将军,卓家也因此慢慢拥有了自己的地位。 天泽国主元灏正当壮年,平日里喜欢吟诗作对,也看中武力修炼,卓烨成为他在宫中对弈的好选择。两人年纪虽差了不少,但卓烨进退有度,也懂得点到即止,非常讨元灏的喜欢。 没想到犬戎时隔三年后卷土重来,再次侵犯天泽国境,已经是大将军的卓烨披甲上阵,犬戎大军明显被震慑了不少。然而这回,元灏为了宣扬国威,竟然要御驾亲征。卓烨出于战局考虑,自然不太同意,可帝王之令,又怎能违抗。 临到阵前,元灏虽是文武双全的帝王,但毕竟是深居宫中的贵胄,卓烨在应对敌人的时候,还要顾全元灏。 一次犬戎偷袭,卓烨舍身救元灏,淬着剧毒的冷箭擦伤了卓烨的左臂,而元灏则全身而退。 元灏感念卓烨救命之恩,也着实佩服他的军事才能,此番打退犬戎,班师回朝后,元灏便赐予了卓烨一个天泽国前所未有的官爵——大将军王。 “大将军王”这个称号,顾名思义,是因战功卓著而成为的外族皇亲国戚,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即使出身贫贱,但自此以后,卓府一跃成为连兴伯府和荣国侯府都无法平视的大族。 皇亲国戚之中,荣国侯府也算是个有势有利的门户。如今的当家主事人是二老爷肖钰,远近闻名的书呆子,书卷气泡出来肖钰一身的文人气质,和他的兄长大相径庭。 远在天泽国东南部的十万山水画廊中,有一座妙音峰,山上一座佛寺,住着得道高僧宏海。十年前他在上山采药的途中,捡到一个婴孩,出家人动了恻隐之心,将孩子带回庙里抚养。在年纪轻轻的卓烨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将军王”的第二年,这个弃婴也十岁了。 “师父!”小孩子在宏海面前晃悠,“徒儿想下山!” “上下作甚?”宏海双目微闭,一下一下敲着木鱼,淡然问道。 “徒儿跟着师父学了一手的医术,想下山治病救人!”小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不然和师父一样,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空耗这悬壶济世的手艺了!” “胡闹,小小年纪,就敢编排为师了。”宏海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脸央求神色的小童,眉间一松,知道这都是命数使然,思忖片刻,便说道,“你若要下山,为师也不拦着你,只不过你年纪尚轻,医术尚浅,切莫逞强,人命不可……” “徒儿都懂!”还没等宏海说完,小童就抢话道,“徒儿此番下山也不是只为了替人瞧病的!若是能为师父化一场大缘分回来,也算是徒儿的孝心!” 听小童这么说来,宏海终于还是笑了笑,并不是欣慰于小童所说的什么化缘,而是突然在这一刹那间,他自己就释然了,这青灯古佛终不是这小童的久居之所,她早晚是要离开的。 就在小童高高兴兴下山前和宏海告别时,宏海还是有些不舍。 “师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您别太记挂徒儿。” “不会,你且小心便是。” 小童甜甜一笑,转身便往山门阶梯下走去。 “洛芬,”宏海突然说道,“别的为师也不多啰嗦了,只嘱托你一句,若是遇到什么官宦人家,千万小心说话,别冲撞了人。” “师父,您这话太偏坡了。”本来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的小童,听到这句还是顿住身形,说道,“就算不是官宦人家……我也还是会实话实说的!”说完,小童便向着宏海扮了个鬼脸,连跑带跳往山下走去。 洛芬是宏海大师给这小童起的名字,因为捡到她的时候正是山中溪边落英缤纷之时。但原来就叫作“落纷”的,小童自己嫌弃这名字太过柔气,不符合自身气质,愣是求着宏海大师给她改成了现在这样书写的名字。原本是女儿身,却一直作男孩打扮,这是她性格如此,也是因为身在佛寺,如此比较合适。 也没想过要改变读音,小童总觉得她就该叫这种读音的名字。 然而她还没有完全离开妙音峰,就在山路上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动静其实很轻,但洛芬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第一卷 第7章 下山历练 “什么人?”洛芬警惕的问道,“是谁在竹林西北处?” “……”竹林里没有人搭话。但洛芬闻到了一阵血腥味,第一个反应不是有什么危险,而是可能有人受伤了。 “你别怕,我会医术,”洛芬说着,已经往出现动静的地方靠近而去了。“或许我能帮到你?” “……”依旧没有人搭话,不过洛芬已经准确的走过去了。 竹林幽深处,一个人影倚靠在竹根处,一身的墨绿衣衫,都快与竹林混为一色了。 “你再自己动一下,你这条腿就要废了。”洛芬毕竟一直生活在山上,除了山里和庙里的人,她几乎没有和外人接触过,与庙里的师兄们说话也都直来直去,因此说话不怎么好听。 “……不用你管。”那绿色人影是一位女子,身形瘦削却手中握剑,面上蒙着一层纱,正视图站起身来。 洛芬看不清她的容貌,只不过听声音也能感觉到女子年纪也不大。“你这是箭伤?”洛芬也不在意,直直盯着女子腿上的那片血污,很快就判断出来,“看这伤口和血迹,箭头淬了岭南剧毒三步笑吧。” 听到这毒药的名字,女子明显浑身一震。 “我知道怎么配解药,”洛芬胸有成竹,轻松说道,“不过你这毒已入皮半寸,你再多耽搁一会儿,再多动一动,毒就会顺着经脉蔓延,到时真的就药石无医了。” 女子果然就不再敢挣扎,一声冷哼,手按着伤口,只能保持静止。 “你等我一下,”洛芬神色也凝重起来,估计这女子的伤势着实不轻,急匆匆说道,“在这儿别乱动了,手一定要按住伤口逼着毒血渗出,别碰到,自己注意安全。”丢下这看似啰嗦的话,洛芬就快速转身进入竹林,去寻找解药的药材。 妙音峰上奇花异草特别多,也盛产珍贵药材,因此宏海他们才多年都醉心于医术研究,一整座佛寺中的人,个个都是杏林高手。 洛芬打小就拥有快速移动的能力,找寻药材也是快很准,因此只用了一刻时间,也算那位神秘女子幸运了,解药中最不可或缺的重要材料——玄海草,每二十年才开一次花,都给洛芬找到了。 “都说了让你别乱动了!”抱着花花草草回来的洛芬看到绿衣女子还在挣扎着摆弄伤口,眉头一皱,大声喊道,“你要是就这么被自己作死了,不是白瞎我这么费劲给你找药材!” “你是谁?”女子眼见着洛芬蹲在自己跟前,把一堆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塞进嘴里嚼嚼嚼,疑惑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我都还没问你是谁,为什么到妙音峰来呢,”洛芬因为嘴里全是东西,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挑了挑眉说道,“是老天安排让我碰到你了呗,救人本就是我下山的目的,还管你是谁不是谁。” 女子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洛芬利索地掏出腰间的一把精致小巧却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刮去女子腿上有毒的淤血和息肉,也不知是不是洛芬的手法太好,女子竟也没有觉得特别疼。 将伤口简单清理之后,洛芬吐出口里的新鲜草药,把那一团墨绿墨绿汁液模糊的“药膏”抹在女子的受伤处,仔细涂抹,再拿出包袱里的纯白纱布,一圈一圈缠绕好,扎了一个好看的结,才拍了拍手,掸了掸衣袖,长舒一口气道:“好了。”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绿衣女子看着洛芬为自己治伤,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感谢的话。 “不用多谢,只要你下回再中毒箭别乱动就好了。”洛芬说话着实不让人觉得舒坦。 “少侠,恕我直言,”女子哼了一声,觉得伤处疼痛感减了不少,边努力扶着树干站起来,边说道,“你若就这样行走江湖,迟早会因为说话难听而被人揍一顿。” “我只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洛芬不以为意,收拾自己的包袱,“这药方的配方等会儿我写给你,你这毒素还挺深的,一日换药三次,千万别怠慢。”说着洛芬也不知道总那里拿出的笔墨纸,开始写药方。 绿衣女子半靠着树干,也没有吱声。 “就按这个药方来,玄海草不可多得,也算你福大命大,给我采到了足够的量,”说着洛芬便用宣纸包好一束药草,递给女子,“玄海草可名贵了,你真得再谢谢我。” “……多谢。”仿佛是适应了洛芬说话的不客气,绿衣女子也没有再多计较,接过草药便道谢。 洛芬点点头,起身就要走。 “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是什么人?”绿衣女子闷闷开口。 “不关心,”洛芬头也不回,径直往竹林外走,“若你伤养好了,我们有缘还会再相见的。”洛芬毕竟从小在佛寺中长大,虽然没有正式的皈依佛门,宏海大师也没有刻意向她传授佛法,但天天夜夜耳濡目染,洛芬相比于同龄人,自然成熟开明的多。 还没完全下山就救人一命,洛芬真想立刻就让师父知道,自己这么快就胜造七级浮屠了,虽然根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什么原因受的伤,但师父说过,人命皆是人命,没什么区别。 洛芬的脚程很快,第二日便离了妙音峰几百里。 另看天泽国度,已是大将军王的卓烨照说应该每日上朝,同着文武百官一起,和天泽国主元灏讨论国家大事。 然而卓烨倚仗自己的地位和声望,竟然能做到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却都畏惧于元灏给予卓烨的特殊青睐,而敢怒不敢言。 不过今日,卓烨破天荒的来上朝了。 “大将军王?”端坐在皇位之上的元灏,也注意到那个不常露面的人,此时此刻正笔直地站在堂中,“这可是稀客呀。” “圣上取笑臣了。”卓烨只是轻哼一声,淡淡说道。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元灏也不恼,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不然怎么能惊动卓烨大人。” “回禀圣上,”卓烨抱拳,走出百官阵列,汇报说道,“之前犬戎来犯,对我朝动向了如指掌,此事一直都没有追查到什么线索。如今臣接到战报,言边境之地又有犬戎残部蠢蠢欲动。为此,臣特来呈秉圣上,望圣上批准臣再次巡视边境。” 第一卷 第8章 告示 “近十年来,犬戎始终贼心不死,”听了卓烨的话,元灏收敛起轻松的表情,蹙着眉头,沉声道,“是时候完完全全的做个了结了。” “臣正有此意。”卓烨再一抱拳,“望圣上降职,臣愿领兵前去剿灭。” “陛下,微臣认为此举不妥,”提出异议的,是定远侯孙武亚,“犬戎屡禁屡犯,一定有所准备,此时出兵,怕是我天泽会吃亏。” “吃亏?”卓烨俊眉一挑,一丝不屑溢于言表,“有我在,天泽恐怕想吃亏也难。” “大将军王,我们速来知道您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定远侯站在文官一侧,微微颔首,说道,“但眼下局势,还是小心为上。” “再小心下去,我怕你要小心你的侯爵之位了,”即使是在朝堂之上,卓烨说话也从来不给人留情面,“听说您的儿子在京都闯了祸?这事儿,可解决了没有?” 定远侯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定远侯的大女儿孙莞尔是太子妃,然而小儿子孙文泽却十分不争气,仗着家里的又是侯府又是国丈的势力,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游手好闲,最近在京都惹了人命官司,定远侯正为此头疼呢。 “哦?”元灏也不是非常待见这位亲家,明知故问地说道,“还有这事儿?定远侯,令郎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没什么……”定远侯对这个事儿唯恐避之不及,莘莘然又退回了官员队伍里,于是卓烨所提出的先发制人剿灭犬戎这事,算是可以定下来了。 一旁的兴伯侯肖钰却有些心不在焉。肖钰兄长前几年因病去世,家中长房一脉也非常命苦,大少爷二少爷远在边境军队历练时就因交战而为国牺牲,只留下三少爷肖琰和四小姐肖潇,但兄妹二人尚且年轻,无人能撑起兴伯侯的爵位,只好由二房肖钰承袭。此时肖钰本应和卓烨同仇敌忾的,但他心里却挂念着自己病重的老母亲,也就是兴伯府的老太君,而没有参与讨论。 洛芬一路闲逛,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可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往天泽国的边境指引而去。只不过她的路线有点绕远,会经过天泽国度。 越走越觉得人烟渐多,洛芬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来到了城镇边缘。 “原来山下的城镇这么热闹啊……”洛芬自小就在妙音峰上,即使是每月初一十五人山人海的庙会,也不如这京都中繁华的之分之一。 “这位小兄弟,”有一个赶路人,凑到洛芬身边,“敢问,这……这里可是京都了?” “嗯?”洛芬看了看问路人,也是一身的行装,心里感觉有些好笑,说道,“抱歉,我也是外乡人。”洛芬耸耸肩,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包袱,无奈说道。 可另一边的街边小贩听到二人对话,热心肠的说道:“正是了,这儿就是天泽国都。” “多谢多谢!”这位问路人好像是个读书人,特别知书达理,向热心解答的小贩作了个揖,又对洛芬点了点头,兀自赶路。 洛芬也冲小贩微笑点头,原来这里就是天泽国都了。抬头看去,这一整条主干道的大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一处嘈杂不已,洛芬凑热闹一般跑过去,因为年纪小身形也小,她轻轻松松就挤到人群前面,看到了公告榜上的一则告示。 原来是兴伯府府中老太君病重,在广招天下神医,看到告示的民众都在议论纷纷,说着兴伯府的命途多舛。 “这位大娘,兴伯府是什么地方?”洛芬看完告示,问身边在议论的老妇。 “说起这兴伯府呀,也是个满门忠烈,”老妇一听到有外乡人来问,便来了说书一般的兴致,“本身与咱们皇帝家是沾亲带故的,府上侯爷夫人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几十年前还是大户大府,但自从老侯爷病故,大少爷二少爷相继在战场上捐躯,兴伯府就大不如从前了……” “真惨啊……”洛芬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那这家老太君,多大岁数了?” “想来也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吧,”老妇想了想,说道,“兴伯府的老太君向来身体康健的,可能是年岁大了吧,这场病从今年年初得着,太医院的医官都看了个遍,一直到现在都没瞧好呢,二老爷估计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广招天下神医吧。” 洛芬闻听此言,眼珠一转,竟然上前两步,将榜单揭了下来,干脆利落的说道:“我会医术,我去瞧瞧。” 周围的人都震惊极了,洛芬不过是十岁的孩童,居然直接揭榜,众人无不哗然,兴伯府家丁也不以为意,以为是小孩胡闹着玩,生气的从洛芬手里抢回榜单,不耐烦的说道:“小孩子家,一边玩去,别胡闹!” “胡闹?”洛芬也料到了家丁的反应,镇定地掸了掸衣袍,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若你们不赶紧带我去瞧瞧老太君,到时候耽误了医治的时机,看究竟是谁胡闹?” 家丁们同着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十岁小童看上去竟然一身的老成气派,说话一点不含糊,语气也非常老练。 洛芬揣着手看着家丁,俩大哥面面相觑,也就鬼使神差的把洛芬带回了兴伯府。 肖钰还没回到府中,肖琰迎了出来,听说有神医揭榜,为奶奶的病忧神不已的三少爷兴冲冲的走出来,看见洛芬,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问身边的家丁:“你们带回来一个小孩?” “回三少爷的话,”一位家丁回禀道,“这小童揭了榜,说自己会医术,想来瞧瞧。” “真是胡闹……”少年人有点生气了,“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洛芬一言不发,悄悄打量着这位所谓的三少爷,心想还说人家是小孩呢,自己也没有年长多少岁。 “少爷,我们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不定……”家丁补充道,“说不定就是什么神童在世,世外高人呢……” 肖琰本能的想再训斥家丁的强词夺理,可转念一想,这话也无不道理,于是咳了两声,走上前来,对洛芬说道:“没想到是这位小兄弟揭了榜,真是勇气可嘉。” 第一卷 第9章 太君重疾 “过奖,”洛芬淡淡然回道,“我是妙音峰无涯寺的俗家弟子,路过京都,听闻府上太君重病,想来看看。” “啊呀!”肖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的家丁竟然惊叹出声,“竟然是无涯寺的弟子!” 于天泽国而言,妙音峰无涯寺不仅是莲花佛国,更是医药圣境。这一点,肖琰也是知道的。 “原来是无涯寺的小师父,”肖琰立刻也恭敬了三分,说道,“恕在下无礼了。家中太君确实染了重疾,家父为此寻医问药大半年,半点不见好转,还请小师父去看看。” “快带路吧,”洛芬真是忍不了这繁琐的礼节,说话又回到了怼天怼地的装填,“再客套下去我怕你家老太君撑不住了。” 这话说的肖琰眉头一皱,但看在眼前这个黄毛小儿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领着洛芬往后院走去。 老太君的房间昏昏暗暗,幔帐重重,洛芬还没走进房间,就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和一股药味儿。 “真是胡闹,”洛芬皱着眉,直接说道,“是哪个庸医,给老太太用这么烈性的药。”洛芬从这药味里,一下子就闻出了药材的成分。 “此话怎讲?”肖琰一听“庸医”二字,神经顿时紧张起来。 “不急,”洛芬摆摆手,“待我给老太君把了脉再说。”两人走进房间,老太君斜倚在床榻之上,丫鬟立在一边随时服侍着,却都是满面愁容。 “祖母,”肖琰走上两步,给老太君请安,“您今日可觉着好些了?” “咳咳……”老太君又紧着咳了两声,“琰儿……你来啦……” “是,”肖琰起身,走到床榻边,轻声说道,“祖母,二叔贴出去的榜,有人揭了,来给您瞧病。” “……哎……”老太君还是咳的厉害,叹气道,“叫你二叔别折腾了,老身这病呀,心里清楚……” “老夫人,”洛芬也不等肖琰一步步来介绍自己了,直接抢白道,“您别说话了,伤处在肺腑,多说话会泄了真气。” “你这就看出病在肺腑了?”肖琰惊讶道。 “自然,嘘——肺腑之伤的脉不明显,一会儿我诊脉,你们都别说话。”洛芬从包袱里拿出诊脉的手巾和垫子,大大方方坐在太君塌边,闭着眼为老太太诊脉。 洛芬诊了片刻,睁开眼,仔细瞧了瞧老太太的面容,心里盘算一番,突然大声喝道:“谁呀脑子进水了吗?!在这房间里挂的这么多的幔帐!” 肖琰脑门上瞬间青筋暴起,虽然这小童看上去有些本事,可说话也是着实的难听。 “哈哈!”没成想老太君却是喘着气笑了起来,“哎哟,孩子,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说我家那书呆子的老二,脑子进水了呢!哈哈——咳咳!” “老夫人您也是,我刚都说了,叫您别说话。”洛芬继续怼天怼地怼病人,“您看您,又咳了吧。” 肖琰这会儿就不只是青筋暴起了,兴伯府的老太君想来德高望重,在家说话都举重若轻,老侯爷在的时候对她都毕恭毕敬,如今来的这么个黄毛小子,竟然敢这样没大没小的和老夫人说话,真是气煞人也。 “哈哈哈……是你说话可乐,”老太君撑着气说道,“老身也好久没听到这么俏皮的话了。” “还是忍忍先,老夫人,”洛芬也笑了笑,但转头便语气强硬的对肖琰说道,“我说这位少爷,您还杵着作甚?!快叫人把这些招病的幔帐撤了呀!老夫人本就是肺腑之病,天天闷在这不通气的幔帐之中,不病上加病才怪呢!” “……知道了!”肖琰不好在祖母跟前发作,只能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出去找人来撤帐。 “老夫人,待会儿我开个方子,兴伯府先差人去抓药,回来热水煎服,一日两回,不出半月,一定见好。”洛芬有一说一,“也怪不得其他大夫,也不是我医术多高超,瞧不好病可能是因为他们找不到一味药材,我这便去找。” “就这么简单吗?”门外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接着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位年岁和洛芬相仿的小姐,“给祖母请安。” “潇儿,”老太君看到小姑娘,苍白又苍老的脸上喜色更甚,“这位小公子,可是个厉害的大夫呢。” “见过小公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兴伯府的四小姐肖潇,向洛芬行了个礼,“有劳小公子了,不过,我祖母这病,治起来就这么简单?” “本身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洛芬最不喜欢世俗礼节,可人家府门中的大小姐,自然礼数多,也不好说什么,草草的回了礼后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知道悬挂幔帐是为了遮风,但老夫人这肺腑之病,最怕不通风,再者也就是我说的珍贵药材了,其他大夫可能听都没听说过,叫‘四叶蕨’。” 洛芬说完也没有给肖潇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说道:“快去差人抓药,我去找四叶蕨,别耽搁了。”说着就飞身出了房间,快速出了兴伯府门,以洛芬的速度,找草药是相当快的。 洛芬在京畿之地,真就找到四叶厥,要说这也不如那玄海草般不可多得,相反,山道之上甚至随处可见,只不过当世医者很少有人听说这味草药,自然不知它的强大功效。 然而洛芬专心于采药,并没有感觉查到,自她出了兴伯府,就一直有个人影尾随着她。照说以洛芬的速度,常人是万万跟不上的,可这个人影竟然能一路相随,可见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也因此能掩藏自己的身形,让洛芬浑然不觉。 洛芬采足了药草,便踏上返程。回到兴伯府直接把药材交给了肖琰,随即告辞离开。肖琰本想酬谢洛芬,却被她断然拒绝。 果然不出半月,兴伯府老太君病愈的消息就在京都传开,一直传到已经在去往边境路上的洛芬耳中,洛芬会心一笑,心里还是想着应该要告诉宏海师父,她又胜造了七级浮屠呢。 第一卷 第10章 一眼八百年 一路往西去,洛芬在路边救过猫猫狗狗,在村镇上救过贫苦的病人,总之,这还没走出多少日,造的浮屠都不知道多少座了。反正她的路线也没什么规划,纯粹是想往哪里走,便往哪里走。 路过一条溪水,行到一片茂密的树林边,洛芬有些疲乏,天色也暗了,便盘算着找个栖身之所。不远处却亮起了星星之火,洛芬以为是什么处于密林中的村寨,就走了过去。 可是还没走近几步,洛芬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不像是村寨,更像是……驻扎的军营? “什么人?”巡逻的士兵很快就感觉到有外人在靠近,警觉地发问。 “普通人,”洛芬见怪不怪,爽朗说道,“路过的。” “不许动!”士兵举着长矛,慢慢靠近洛芬,“放下手中的武器!” “……我都说了我就是个路过的普通人,”洛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哪有什么武器。” “小孩儿?”看清了洛芬身形的士兵,也有些惊讶,“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小孩儿?” “说谁小孩儿呢!”洛芬不乐意了,自己年纪是小了些,但不代表她和普通的小童一样。 “王哥!王哥!快去看看你兄弟吧!”远处一个士兵边跑边高声快速喊着,“他……箭伤上有毒!他快不行了!” “什么!怎么会!”被称作王哥的士兵连手中的长矛都快握不住了,“他妈的要是让我遇见犬戎的狗贼,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有人受伤了?”洛芬很快判断出形势,及时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不许动!”另一个士兵手里的长矛都快顶到洛芬的咽喉了,还是非常警惕的说道,“你是什么人呢我们都还不知道,休想瞒骗我们!” “这位大哥,我真的就是个普通学医的,”洛芬心里还念着那位手上的士兵,解开自己的包袱,给士兵看,“你看,都是药瓶,纱布,哪里有武器?只是箭伤本就十万火急,加上淬毒,更是耽误不得啊!” 王哥一听,着急了,推开长矛,着急说道:“你真能救我弟弟?” “我得先看看你弟弟到底伤成什么样啊!”洛芬也急了,拽着士兵的衣袖,说道,“真的耽误不得了,若是治好你弟弟你们再查我身份,若是治不好你们当场要了我的命还不行吗?!”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两个士兵也无话辩驳了,只能带着洛芬往军帐大营快速走去。 洛芬很快见到伤员,一支毒箭贯穿了他的大腿,血肉模糊,军中的军医拿着铁钳在一旁手足无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抽出这支箭。 “愣着干嘛!”洛芬只是看了一眼,就冲旁边的军医吼道,“快去找化血竹啊!” “什……什么?”这位军医显然没有听说过这味药材。 “哎呀!”洛芬真是要被现在大夫的水准给气得半死,希望他们都能自费去妙音峰无涯寺学习医术,“你听我的,先把箭头剪掉,箭尾别动,千万别动!” “哥!——”伤员看到王哥也跟着进来了,痛苦的嘶吼道,“我好疼啊! “兄弟,兄弟你坚持住!”王哥也是急得不行,但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别拉扯了,你跟我来!”洛芬交代完军医,催着王哥和她一起出了营帐,“你弟弟的伤口已经失血过多了,原本只需要三成的化血竹,现在必须要十成,我怕我来不及,你帮着一起找。” “可是……可是化血竹是什么?”王哥满头大汗,焦急不已。 “就是这个,”洛芬从包袱里抽出一枝全白色的小型竹子,看上去就特别的名贵,“我看过了,这附近北面的山脚就有,只不过要仔细些找,我去西东北面上的半山腰去采,那里多一些我速度也快。”说完洛芬一个飞身,就消失在王哥眼前。 说到做到,洛芬很快采到了足量的化血竹,她指派王哥出去采药,根本也没指望他采什么回来,只是想让他离开营帐,不然以救治过程的可怕程度,王哥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回到营帐,洛芬把化血竹交给另一个士兵,吩咐他架锅熬煮,自己则拎着军医,一起为伤员拔箭。 “我说拔,你就拔,别犹豫,明白吗?”洛芬言简意赅的指挥,“化血竹熬烂之后就会呈现糊状,到时候端过来。” 可能是洛芬说话既快又稳,让在场所有人都鬼使神差的听从这十岁小童的差遣。很快军医就按住了伤员的腿,熬煮化血竹的士兵也端着锅过来了。 “我按住伤口,”洛芬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堆的草药在嘴里嚼,嚼烂后在箭伤周围铺满,说道,“这位大哥,拔箭吃痛也要忍着,这些药既能止血又能镇痛,千万别乱动!”伤员闻言,咬着毛巾,点了点头。 准备好后,洛芬猛地喊道:“拔!”军医听令,一个使劲,就把断箭从伤员大腿上拔了出来,一道污血喷薄而出,而伤员惨叫一声后,直接晕了过去。 “哎……晕过去倒也省事儿了。”洛芬查看伤员状态,只不过是疼晕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便让士兵把化血竹的药膏端过来,仔仔细细的把雪白雪白的膏状化血竹,抹在空洞的伤口上。 然而毒血未清,化血竹有吸取毒血的神奇功效,每当雪白膏体变得发红发污,就需要更换,所以洛芬一直守在伤员身边,每过一个时辰就给伤口换一次化血竹药膏,直到药膏变色的速度越来越慢,颜色越来越浅,就说明含着毒素的毒血在慢慢清楚。 等化血竹不再变色了,天边也泛起朝阳的光辉了。 王哥终于带着两根化血竹回来了,冲进营帐才看到,洛芬都已经把弟弟的伤治的差不多了,一下子跪倒在营帐前,大口喘着粗气。 只不过他还没喘几口,一支黄金卫就有条不紊的冲过来,包围了整个营帐,王哥面色大变,因为他看见那一身金色盔甲的人,就跟在黄金卫身后,一步一踏的过来。 “大……大将军王……”王哥颤颤巍巍,向来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