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坐牢 从小到大,我认真学习,老实做人。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强奸罪,锒铛入狱。 “这个贱人!”我恨恨地想。 研究生毕业,我加入了一家非常不错企业。我努力工作,很快就得到了老总的赏识。听到内部消息,老总有意让我做部门经理。更得意的是,部门秘书——一个妩媚漂亮的骚货——主动走近我。不久,我们就滚上了床单。 多么完美的人生。 几个月前,上班的时候,她来到我工位前,小声对我说,她想来一次刺激的。 瞬间,我内心深处的烈火被点燃了,一拱一拱的,顶得脑子疼。那天,我一直没有精力工作,手头的事情也差点出了茬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在她家里,她打开了手机摄像功能。我在镜头前,做了几个特别帅的造型。吆喝着,我就是入室强奸的恶棍,然后抽打着鞭子,撕开了她的衣服。 在她激烈挣扎和声嘶力竭喊叫声中,进入了她的身体。 舒服后,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我忘记了,但睡得特别香。醒来时,口水流到了枕头上。骚货不见了。我迷糊了一下,以为她去买早餐了,又睡了过去。 一阵激烈敲门声惊醒了我。 我以为骚货买早餐回来了。 打开门,进来的却是两个全副武装的police。 我以强奸罪被逮捕了。 庭审宣判那天,我看到了泪水涟涟却都是嘲笑表情的骚货,和扶着她的胳膊,不停用手掐她的部门经理。 我与部门经理对视时,他脸上阴险的笑容让我明白了:这才是社会。 ****** 今年是20XX年。几十年前,X国做了一个决定:为了更大力度惩罚犯罪,决定把所有罪犯丢到一个已经荒废了的鬼城——几十年前,房地产火的时候,这个城市的房价已经到了无人企及的地步,不久后,风沙和荒漠就吞噬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都是恶棍,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命危险,或者是比死更可怕的威胁。 这座城市叫监狱之城。也有人说,这是自由城。 X国想用这个方法增加犯罪成本,杜绝犯罪。 以前,我把这件事当成传说。现在,我就坐在开往监狱之城的火车上。 我的余生将在监狱城度过。 ****** 我在肚子里诅咒骚货不得好死。但列车上的一个傻逼,却在絮絮叨叨,不停地说,让人不得安静。 他的声音很大。 “你们知道么?马上就要到自由城了?” “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牢笼。自由城,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哭丧着脸做什么?都笑一下!” “那里才是天堂。” 恶棍个子不高,但很敦实,脸上都是横肉,敞开上衣掩不住一身的腱子肉。他站在列车中央,兴高采烈地说,嘴角裂开得很大,嘴里都是白沫子。 “你们知道么?从小我就向往自由城。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一直忍着没有犯罪。” “你们听我说!”他受不了无视,愤怒地大吼了一声,车厢嗡嗡地回音。 我们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满意地笑了,脸上的横肉也生动了起来。他接着说:“16年的义务教育,我都没有参加。自小,我就练身体。就是为了到自由城。” 他伸出胳膊,用力地鼓一下,肱二头肌像个小山包。 “这才是在自由城存活的本事。上学有个屁用?!”他指着肱二头肌说。 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长篇大论的时候,他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消失了,脸色变得很暗淡,甚至有些低沉。 他说了最后一句:“记住,我叫黑山。以后,自由城里到处都会是我的名字。” 黑山低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都他妈是神经病。”我暗暗地骂了一句,“以后,我就跟这些傻逼们活在一起?骚货,有机会,我一定宰了你。”我恶狠狠地起誓。 不自觉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骚货的身影。她的脸蛋是那么精致,身材是那么完美,身体不由自主地竟然起了反应。 我恨恨地掐自己一下,心里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列车轰隆隆地响着,我低垂着头,想着心思:父母都有好工资,应该活得很好,只是要受我连累了,要背着我的骂名活了。 “想啥呢?” 我抬起头,黑山竟然坐到了我的对面。对面那个穿着短裙,一直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的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对了,她的艺名叫小雪。 我不想搭理黑山,不说话。 黑山笑了一下,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自由城里,有我这样一个朋友,终归不是坏事。你说呢?”黑山轻轻地推了我的头一下。 我看着黑山一身腱子肉,抬起了头。 黑山满意了,说:“你叫什么名字?看你挺斯文的,像个读书的,怎么也会到这来?” “我叫王浩。”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黑山有点兴奋,说:“你真的想听我的故事?” “不想听。” “哈哈。”黑山大笑,“我说了也无所谓。总有一天,我的故事会被写成传奇,在自由城里流传。” “草!我们是去坐牢,知道么?坐牢!那叫监狱城,不是天堂!你清醒点。”我终于忍不住了,把憋了这些月的委屈,一起吼了出来。 “这只是你的看法。”黑山忽然严肃了起来,像一个学者,“从哲学角度看,那就是自由城。” “你不是没上过学么?还懂哲学?” “没上过学不代表没读过书!我是自学的。”黑山加了一句,“强过你们这些书呆子。” “你不是要说你的故事么?”我不想跟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人,讨论什么是哲学。而在我的直觉里,黑山真的懂哲学,我可能真的不如他。 正文 02、 疯子 “你犯了什么罪?” “我的故事要从奶奶说起。” “就从你说吧,故事太长会让我失去兴趣。” “我从小没有父母,奶奶把我拉扯大的。”黑山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烦。 我心里一酸:“你说吧。” 黑山点了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奶奶从小把我拉扯大,希望我能出人头地。但我知道,我这样的背景,根本不可能出人头地。只有自由城,才能实现我的梦想。奶奶死后,我才犯罪进来了。” “怎么死的?” “一年前,我抢劫了一个有钱人。我给奶奶买了新衣服,带着她在全国玩了半年多。”黑山说,“自从我记事,奶奶一辈子没穿过新衣服。奶奶说,这是她一生中最高兴的半年。” “奶奶死在了路上?她死的时候是幸福的。”我算了一下审判时间。X国效率不高,要判刑至少也要半年。 “恩。” “怎么死的?” “云南大理的风景很好。丽江边上,我亲手杀了她。一刀扎在了奶奶心脏上。”黑山说,“奶奶是在美景中去世的,没有痛苦。” “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结局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你懂个屁!奶奶是我的牵挂。她活着,我就不能进自由城。你懂么?”疯子继续梳理着自己的逻辑,“她要是知道我进了自由城,一定会痛苦的。”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重复着。 “你没说我是神经病,是你幸运。”黑山又笑着露出了白牙。 “说你神经病又怎么了?”我不耐烦了,不想跟疯子说话。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被判刑的么?” “不是因为杀人罪?” “奶奶死的很幸福。”黑山再次强调,“我把她葬在了大理,没人能发现她。” “说吧,疯子。” “小时候,一个邻居一直欺负我和奶奶,还经常骂我是神经病。”疯子说,“奶奶死后,我回到了家里。我要杀了他!” 我承认,黑山有讲故事的天赋。他的表情和语调都很到位,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看他一眼,让他继续讲下去。 “回到老家的那天晚上。我撬开了他家的门。知道他在做什么?”黑山自问自答,“他正在跟媳妇做那个事。我一棍子打晕了他。” “你因为强奸罪被判刑的?”我心里竟有点兴奋。 “草!老子到了自由城,想要什么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要是因为强奸罪进自由城,不毁了我一世英名。”黑山加了一句,“傻逼才会犯强奸罪。” 我的脸一红:“有事说事。别扯没用的。” 黑山被我骂了好几次,依旧没火气,只有说到他奶奶的一次,他才有一点不耐烦。 “我让他媳妇滚出去,然后用锤子砸他。”黑山自信说,“我知道他媳妇肯定会报警,但我就想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从他的脚趾开始砸,打烂了就往上打。打到他右膝盖,police到了。” 黑山说:“说实话,他当时一直在叫,吵得我耳朵疼。地上都是碎肉和骨头渣子。我也累了。Police再不来,我就要休息了。” “你他妈就是一个神经病!”我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黑山皱着眉看了我一会:“你害怕了?” “自由城里,我这样的人不会只有一个。你这个样子,一个晚上都活不下去。”他又变成了哲学家,“我恨别人骂我神经病,但你骂我,我竟然不生气。” 我不再理黑山,站起身,经过空荡荡的车厢,来到了车厢之间的过道。这里有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我需要新鲜空气。 我贪婪地呼吸车外吹来的空气,眼睛却在看窗外风景,绿色的山水树林像动态的风景画。城市里,看不到这样的美景。如果这是一场旅游,我会醉心山水间。然而,这是开往监狱城的火车。车上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和黑山这样的神经病。 或许,真像黑山说的一样:我在监狱城,活不过一个晚上。 我需要黑山。 我甩甩头,回到了座位。 车是老式火车,前后座位形成一个空间,有六人的,也有四人的。我的座位是四人的小空间。本来,我自己坐了一面。黑山坐在我的对面。我回去的时候,黑山独自坐在座位上,整个车厢的人都围在了黑山身边,听他慷慨激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梦想着进监狱的。 黑山的确是坐牢的人才。 我厌烦了苍蝇一样的人群,嗯哼一声,希望人群让开一条路。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穿着白衬衣染着黄头发的小畜生却转过身,推了我一把:“嗯哼什么?没看见黑山大哥在说话么?” “对不起,那是我的座位。”我告诉他。 “还他妈你的座位。”小畜生点着我的鼻子说,“最烦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小白脸。有个工作就自以为了不起?这不是XX市,这是通往监狱城的火车,知道么?” “滚不滚?”小畜生推了我一把,“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我的脸煞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从小没跟人打过架。 “小白,让浩子过来。他是我兄弟。”人群中传出黑山的声音。声音好像天上飘过来的,有股威严感。 “看在黑山哥面子上,饶你这一次。进去吧。”小畜生走到我身后,推了我一把。我趔趄一下,跌倒在人群里。几个人被撞着的恶棍,趁机给了我几下拳脚。 脸上有了几块淤青,回到了座位。黑山没心没肺地指着我的鼻子大笑:“你们都回去吧。我估计,最晚明天早晨也就到自由城了。到了地方,咱们再商量。” “好嘞,黑山哥……”人群熙攘着散了。 人群散后,黑山问我:“听见小白刚才说什么了么?通往监狱的火车?是不是有个电影好像也叫通往什么的火车?” “开往春天的列车。”我说。 “恩,自由城就是我们的春天。” “你们的春天。” “不,你也在火车上。”黑山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是受冤枉,还是真犯了罪。你已经上了火车。自由城就是目的地。你只能接受现实。改变不了环境,你就必须改变自己。否则,你只有死。” “你什么意思?” 黑山又露出了白牙:“你想在自由城活下去,现在就去打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正眼看你。否则,你一辈子得受他欺负。那里,没有pllice保护你。” 我霍地一下站起身。 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小白。他也在看我。 小白竖起中指,向我比了一下,眼神里都是鄙视。 我的勇气消失了。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黑山哈哈大笑:“其实,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 “找一棵大树。” 正文 03、 酒和茶 深夜,火车的人都睡着了。我闭着眼,依在靠背上,想着黑山与我的谈话。 “黑山,你为什么找上我?” “你有脑子。” “监狱城都是恶棍,打架需要恶棍,你应该找他们。找我做什么?” “因为这样,你才珍贵。” “黑山,我不明白。” “知道刘备么?” “我读过书!”要谈历史,我肯定能说的黑山去撞墙。 黑山不生气,依旧是微笑的表情:“刘备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但他每天都在逃。有了诸葛亮,他才站稳了脚跟,明白了么?” “我不是诸葛亮。诸葛亮不会被人算计。”我想起了骚货,心有一点痛。 “不要妄自菲薄。”黑山竟然说了一个成语。 这个精神病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不用着急答复我,可以考虑下。”黑山又说,“但是,我不是刘备,我是曹操,你却是我的诸葛亮。” 黑山又运用了他的疯子逻辑,曹操跟诸葛亮根本就是敌人。可怕的是,我竟然理解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肚子“咕噜”一声,打断了思绪,应该是又坏肚子了。火车上供应的饭菜就是猪食。不到一个周的时间,我至少拉了八次肚子。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去了厕所。里面臭烘烘的,还夹杂着一股子腥味。 关上门,开始方便。排山倒海后,厕所又多了一股恶臭。 打开厕所门,一只粗糙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推到了两个车厢中间的隔间里。有车门挡着,车厢里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你敢出声,我弄死你。”小白的声音,“你再牛逼啊!” “你想干什么?”小白亡命徒的眼神让我感到畏惧。我失去了跟黑山说话的淡定与自信,“我得罪你了?” “跪下,叫我爷。说爷,我错了。” “你疯了!”我想推开他的手。但小白这个畜生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我推了一下,没推动。 “跪下,叫爷。要不,捅死你。” 一个冰冷的东西顶在了我脖子上。不是刀——上火车前,每个人都被搜过身,不可能有刀——但我感觉到这个很尖锐,捅穿我的脖子应该很容易。 “我有不对的地方,向你道歉。”我几乎哀求了,“我真的没得罪你。” “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白领。草你妈,跪下,叫爷。别让我再说一遍。” 后来,我才知道,小白以前是粉刷工人,乡下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两人一起在城里打工,给一个白领粉刷房子的时候,白领看上了他的女朋友。在吃墙灰和数玫瑰中,他的女朋友选择了后者。小白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才出来抢劫的。 “白哥。”我哀求了一声,腿上立即传来一阵巨疼,尖锐的东西完全刺入了我的大腿。 “下次是脖子!”小白恶狠狠的说,“跪下,叫爷。” 我害怕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我的腋窝。 然后,我看到黑山一个耳光把小白扇倒在地上。 “小白,你记住了。浩子是我兄弟。”黑山冰冷的声音让我感到了温暖,“你再敢对浩子不敬,下了火车,我就扒了你的皮。” 黑山吼了一嗓子:“听见了么?” 小白自始至终压着嗓子说话,黑山一嗓子把所有的人都惊醒了。所有人都醒了,坐了起来向这边看,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被打成这个逼样,还能走路么?” “草!怎么就不能?!”其实,我真的走不了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怕黑山,我却不怕。即使在将来,黑山一句话可以让监狱城震三震,我依旧不怕他。那时,敢跟黑山说“草”字的,也就只剩下我了。 “我扶你回去。”黑山扶着我回到了座位。 临走前,我看了小白一眼,他的眼神像毒蛇。我想,只有杀了小白,我才能活下去。一瞬间,我感到了畏惧,什么时候我开始用这种思路想事情了?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么?而我改变的是否太快了些。 回到座位后,我对黑山说:“山哥,我想学打架。” “知道叫山哥了?“黑山笑着说,”你他妈的都快30了,骨头都硬了,学什么打架?” 但在黑山语气中,我听到了一丝不安。 “我要杀了小白。” “读书人不要想着打打杀杀,靠脑子。”黑山语气里有了一点焦躁,“有山哥在,没人敢难为你。” 黑山恢复了镇定:“找个机会,我帮你杀了他。“ “我要亲手杀了他。“ “你敢下手,就行。“ “恩。“ 黑山说完话,躺下睡着了。他辗转反侧了一会,才睡着了。 我睡不着。很多东西在脑子闪过,第一次拿到一百分,第一次为心仪的女生心动,第一次谈恋爱,第一份工作,拿到第一份薪水……一切恍如隔世。 但我忽然发现,我一直生活在有规则社会。规则是人与人之间的共识,只要按照规则去做,就能活得潇洒。自从被骚货害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我所接触的人和即将到达的地方都是不遵守规则的。或许,他们也有规则,我还理解不了。 如果把人生比作杯子,经历是水,把水倒在杯子里,就是完整的人。我的杯子一定是茶水。黑山他们则是烈酒。 一瞬间,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把监狱城叫做自由城。因为那里没有规则,那里都是烈酒,是他们的天堂。在茶水社会,他们只能被关在笼子里。但在烈酒社会,他们是游鱼入水。 我要在自由城活下去,必须成为烈酒。 是时候了,我要倒空杯子,换一杯酒了。 我把手指移到了大腿上被小白刺穿的地方,那里已经长了血痂。我使劲抠了进去…… 我本来是想笑着享受这痛,用这个方法把杯子里的茶水排空。 我让自己失望了。 我“嗷”地一声叫了出来。他妈的太疼了。冷汗一阵阵流下来。 黑山“噗嗤”一下笑了:“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到底睡没睡?”我恼羞成怒,“没睡,你打什么呼噜!” “本来睡着了,被你闹醒了。” 我懒得再搭理他,倒下开始睡觉。我的心却凉了,我这杯茶已经根深蒂固了。 正文 04、 第一夜(一) 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带我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海盗船、太阳神车。从小怕这些,瞬间失重的感觉让我手脚发凉。但妈妈抱着我,心里很踏实。 太阳神车上,妈妈一直对我笑,鼓励我不要害怕。 我却有想哭的冲动:妈妈,最能让我安心的人始终是你。我却让你失望了。 我想对妈妈说句对不起,但太阳神车下降的速度太快,空气震动的声音刺耳。 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原来火车到站了。 黑山是坐着的,眼睛看着窗外:“醒了?” “恩。”我揉揉眼,眼角有滴泪水。 “看外面。”黑山说。 车厢外,押送我们的军人站成了两排,两排人背对背地站着,乌黑黑的枪口闪着寒光。 “要处决我们?”我惊讶地问。 “草,他们敢么?看那边!”黑山点了下玻璃。黑山口音比较重,那字的发声是内,听起来像是“看内边”。 我顺着黑山手指的方向看,不远处是月台。月台上站着一群恶棍,大约有十几个,有的依在柱子上,有的在跺脚他们给我的感觉,像一群急不可耐的豺狗。 “看出什么了?”黑山问。 “这些恶棍是来抢劫的。”我说,“他们眼睛透着贪婪。” 黑山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我一会,说:“浩子,你让我害怕了。” “草!” “怎么办?” “打!”我狠狠地说,“不打就无法立足。” 黑山又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 他霍地站了起来,对着车厢的人大吼:“看见月台上的傻逼了么?” “他们想抢劫,抢我们!” “一次被抢,次次被抢,一辈子别想在这里抬头!” “我们没钱、没工作,社会把我们当垃圾!” “这里,你们还想当垃圾么?” “你们还没受够么?”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必须我们说了算。” “下了车,男的跟我冲;女的站后面!” 黑山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黑山有一个可怕的天赋,能激起人心底最简单却最激烈的欲望。 连我都不害怕了,只觉得热血沸腾。 一会儿,车门打开了,黑山第一个出了车厢。我们跟在黑山后面,围成了弧形。军人检查车厢没人后,又列队整齐地上了火车。 我清楚地记着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早晨下过一点雨,地面有点滑。火车站放着音乐,很久以前的歌,如果我没记错,歌名应该是《男儿当自强》。 激昂的歌声像战鼓。 “呜”长笛嘶鸣,火车离开了,现代文明只给我留下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黑山像得到了信号,第一个冲向了月台上的恶棍。其他人也都冲了上去,几个衣着怪异的女流氓也尖叫着冲了上去。但我没有。因为黑山下车时,对我说:“军师,应该在后面。” 所以,我看到了所有的事情。 两拨人打在一起,拳头、砖头、榔头,鲜红的是血;呼喝、痛骂、惨叫,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尖叫,也有人兴奋地大吼 各种混乱中,我的大脑突然响起了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邦、邦、邦”,“邦、邦、邦”激扬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眼前情景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他们像在跳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舞蹈。 我明白了:这才是男儿的天地。这里没有载人飞翔的大鸟,没有蓝色皮肤的阿凡达,没有自由接入的人工USB接口但是,这里有无规则的自由,没有翅膀也能飞翔。 这是一个天堂。 这不应该叫监狱城。 这就是自由城! 对,就是自由城。 内心某个地方动了一下,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我盯上了一个个子矮小,身体瘦弱的恶棍。但是,我刚给了他胸部一拳,他却一拳打在我的脸上。他的拳头像铁锤。我晕了过去。 最后的印象是:一个鼻子嘴角都是血,却咧嘴哈哈大笑的恶棍。 ****** 意识终于回来了,费力地睁开眼,暗淡的灯光下是一张油光的脸,脸色憔悴,却掩不住兴奋,是黑山。 “醒了?”黑山把我扶了起来。 我观察下环境,应该在火车站里。年久失修,窗户全破了,风呼呼吹。火车上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一百多人,很多人身上挂了彩。 “怎么回事?”对方只有十几个人,我们有六十多个壮年男人,竟然这么多人受伤。 “对方都不要命,我们下不了死手。” 对方都是自由城里活下来的恶棍,肯定经过很多生死考验。我们也有一些恶棍,但他们身上还有文明社会的烙印,所以人多也不是对手。 “恩,变成野兽才能活下来。” “浩子,你越来越让我害怕了。”黑山第二次说他怕我了。但我的确不知道他该怕什么。如果没有他,小白这个畜生早就把我杀了。 面对我疑惑的眼神,黑山哈哈大笑。这次,他没有露出白牙,口腔里都是血,“刚才,我让你留在后面,你为什么要冲上去?” “草,我被你弄兴奋了。” “哦。”黑山陷入沉思。就在我以为黑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让我好好休息,走开了。 深夜,寂静的可怕,偶尔夹杂着呻吟和哀嚎声音,让人无法入睡。我睡不着,站起身出去走走。按照火车站的建筑风格,出了火车站,应该是广场。但外面都是吃人的恶魔,我不敢出去,我向火车站里面走,出来是月台。 月台上,呼吸着自由城清新的空气。 “哥。”女子的声音。 回头看,是小雪。小雪是火车上坐我对面的短裙女生。在车上,我们聊过几句。黑山把她赶走后,再没见过她。 我说:“自由城的空气真好。” “恩,”小雪调皮地问,“你不是说这是监狱城么。” “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没有回答,反问小雪。我好奇是因为小雪太年轻了,应该在20岁左右。这样的花样年华不应出现在这里。 “这里没好人。”小雪眼圈红了,“我也不是好人,但我不后悔。” 小雪背后肯定有个凄惨的故事,但她不愿意说。 “下车前,可能有好人。到了这里,都是恶棍。” “你是好人。”小雪低着头,眼睛斜挑着看我。大学时,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说女人做这个表情时最吸引人。低头是顺从,对男性的尊重;眼神斜眺是挑逗,潜在的性诱惑。 小雪就是个妖精! 我心里一动,一把搂过她,对着嘴贪婪地吸了起来。小雪开始挣扎,我的双臂更加用力。年轻女子的身体柔软,充满弹性。小雪热了,我也热了。我抱起她的腿,到了阴暗处。撕开了她的衣服,在她的身体里进进出出,直到爆发。 自由城里,没有文明社会的规则。 努力活下去,享受每一秒的生命,就是自由城的规则。 规则,我掌握了,小雪也懂了。 正文 05、第一夜(二) 有人说:“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这话很有道理。我和小雪缠绵后,她主动问我:“想知道我的过去么?” 夏天的夜,凉风阵阵,蛙叫和蝉鸣就是交响乐。我躺在月台的水泥地上,示意臂弯里的女孩子说下去。 小雪讲了她的故事,一个让人悲伤的故事。 小雪生在富裕家庭,父亲在金融行业,有很好的收入,母亲是全职太太。小时候的小雪就像公主。她的名字都是仿照白雪公主。天有不测风云,她父亲死于交通意外。母女童话般的生活成了噩梦。母亲无力抚养小雪,嫁给了继父。像所有悲惨故事一样,继父是个无赖,酗酒、好赌、好色。小雪父亲攒下来家底,很快被败光了。母亲被逼无奈,做三份工养家,供小雪上学。小雪十八岁的一个晚上,继父进入了她的房间,强奸了她。继父威胁她,如果敢说出去,就杀了母亲。就这样,小雪母亲成了打工赚钱的工具,小雪一边上学,一边供继父淫乐。十九岁夏天,小雪拿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 “我当时真的以为,要离开了,开始新生活了。”小雪眼圈红了,但没有流泪,“我没想到,那个混蛋为了控制我,竟把我的裸照发到了网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硬了。我本想安慰她,嘴里却冷冷地冒出一句:“说完你的故事。” “恩。”小雪竟然笑了。但在她的脸上,我看到了悲伤。小雪本应是公主般的女孩子,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把她送到了自由城。自由城允许奸、允许恶,却不允许软弱。 她接着说,“妈妈知道后,自杀了。后来,我报仇了。” 女人想报复男人,方法绝对不止九种。 “我下安眠药迷晕了他,割了他的脏东西,剁碎了、煮烂了、喂了狗!”小雪说,“那天下着大雪。我哭着报了警。他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我也被抓上了警车。但在车上,我竟然笑岔气了。” 小雪说:“妈妈可以安息了。” 小雪也他妈的是个疯子。自由城果然是疯子的乐园。可恶的是,我竟然又兴奋了,又硬了。难道我也是神经病?! 我使劲把小雪搂在怀里:“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只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恩。”小雪说,“我才22岁,还年轻,我要活着。你能保护我。” 我特别想问小雪,为什么以为我能保护她,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但是,火车站里发出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我只能回去看看。后来,小雪保护我而死,我却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等我真正能保护别人时,时常想起小雪,这个本应生活在天堂的女孩子。 ****** 回到火车站,看见黑山手里拎着一根儿臂粗的棍子,指着外面大骂。勉强能看到几个快速逃跑的身影。地上,又躺下了几个人,蜷缩着,呻吟着——那帮恶棍肯定又来了。他们像饥饿的豺狗,阴魂不散。 “山哥”我喊。 “浩子,你他妈的去哪了?”黑山丢了棍子,走近我问。但在看见小雪后,他明白了,骂道:“草,你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小白这个畜生却精神奕奕,脸上还有一些兴奋的红晕。这个小畜生不是个抢劫犯么,怎么变血腥了?他站在黑山身后,对我竖了下中指。 我瞪了小白一眼,岔开话题:“到底怎么了?” “这群畜生太精了。他们人少,打不过我们。但他们个人能力强,所以不断偷袭。我们现在能站起来的不超过二十个。他们再来一次,我们就完了。”黑山还是精神病人的微笑,露着雪白的牙。 “今晚,他们还会再偷袭一次。或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黑山是笑着说的,好像要完蛋的是对方,不是我们一样。 我相信黑山的判断。黑山是恶棍中的好汉,他对恶棍的心思了如指掌。 “不能硬抗。”我说,“硬抗,我们都得死。” “有什么办法,军师?” 我在脑海里急速地搜索。以前看过的历史故事快速翻篇——读书真的很重要。不光能吹牛逼,还能救命。突然,脑子定格了:“山哥,有办法了。” “说说。”黑山的表情很奇怪,让人难以琢磨。但我太兴奋了,只以为这是精神病人发癔症。 “让所有能站起来,还能打的,躲起来。女人留在火车站,小白……兄弟,你留在这,看着……”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兄弟两个字说出来,还差点说成了小畜生。 “草你妈!为什么是我?”小白大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听浩子说完。”黑山有股子威严,一句话就让小白闭上了嘴。 “小白…哦…兄弟,”我忍着气,接着说。但小白这个畜生挑衅的表情撩拨起了我的心魔,一句话不断在耳边响起,变成野兽才能活下来,变成野兽才能活下来,野兽……这话就像魔咒,不断摩擦着我,“因为……” “草你妈,白彪子!”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我早晚弄死你。” 小白一楞,但马上从黑山背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指着我:“你现在就来弄死我!” 小白的脑袋像螳螂,晃来晃去,但我的注意力都在他手上。他手里拿着一把磨尖的螺丝刀。 黝黑的螺丝刀闪着寒光。 我不敢说话,又不愿认怂,就那样站着。 小白得寸进尺,斜着脑袋,胳膊抱在胸前:“傻逼,逼装完了,跟你没关系了?” 螺丝刀寒光耀眼。 我真的相信,小白敢捅死我。 “来啊,草你妈!”小白又吼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我能感觉到,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但我不敢动。 “你跟浩子耍什么威风!”小雪替我解了围。她挡在我身前,“不就是个只敢对女人和小孩下手的抢劫犯么?真有本事,你现在去打那些混蛋。” “你要是敢,老娘今晚陪你。”小雪疯狂的表情,让我相信她真能剁碎继父的脏东西,她扯着嗓子继续喊,“敢么?媳妇都跟别人跑了,也没看见你杀了谁,怂货!” “臭婊子!”小白被挑起了伤心事,打了小雪一个耳光。 小雪是我的心头肉,瞬间失去了理智。我拉开小雪,一拳打向了畜生的脸。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是黑山。黑山托住我腋窝时,他的手温暖有力。现在,我感觉冰冷刺骨。 “山哥???” 黑山跟我短短地对视了一眼——他的神色有些躲闪——然后,他一脚踢在小白肚子上。 小白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山哥??” “再对浩子指手画脚,我打断你的手!知道么?”黑山的表情穷凶极恶,“你们也都知道了么?” 回应黑山的是参差不齐的“知道了。” 正文 06、 扎扎扎扎扎 黑山把我拉到了一个房间里。我留意了一下,这里应该是以前的超市。现在荒废了,货架都搬空了,只剩下空洞洞的房间。 黑山问我:“怎么了?” “我一定亲手杀了小白这个畜生。”我怒气未消。 “浩子,你越来越不像诸葛亮了,反倒像曹操了。”黑山淡淡地说,“自由城有一个曹操就够了,两个是灾难。” 黑山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我从中感受到了威胁。这个感觉让我难受,就像走在荒野里,被狼群盯上了一样。 “山哥,你误会了。”我不知道我哪里让黑山误会了,但我把黑山当朋友,他是神经病,不能用常人思维理解。我要解释清楚,“小白欺负了我的女人,我当然要教训他。”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是男人么?”我问黑山。 黑山对这个解释很满意,又露出了洁白的牙:“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跟小雪好上了?” “就在刚才。” “月台的水泥地上?”黑山说,“你真不挑地方。” “草!” “你早晚死女人身上。不过,死女人身上是男子汉的归宿。”黑山的想法总跟别人不一样。别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是一种调侃的风流。黑山却把死在女人身上当归宿。 黑山拍拍我的肩膀,“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女人,谁让我们多个东西。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如割了喂狗。” “喂狗”两个字让我想起了小雪遭遇,心里很不舒服:“谈正事吧。” 黑山长长叹了一口气:“浩子,我低估了自由城。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我装逼了。一开始,我们应该潜伏下来,积蓄力量,等时机合适了,再出手。” 黑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软弱的表情,这与他以往的神经病表现完全不同。山哥神经病发作时,思路混乱,内心不可一世。而在自由城里,我们需要不可一世的山哥。 “山哥!!!”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连我都觉得耳朵被震得发麻。 “叫你mlgb。你刚才不是说有办法么。什么办法?” 黑山的神经病又发作了。奇怪的是,神经病的山哥给了我莫大安全感。 “办法是这样。一会,让女人留在站里。那些恶棍来了,就让她们往月台跑。我们事先躲起来,等待机会。” “就这么简单?”黑山一脸疑惑。 “对了。让小白看着女人,女人容易发慌,没人看着会出错。而小白一点没受伤,能够保护自己。”我解释了让小白留下的原因。 黑山点点头,又问“我们躲哪?” “这。”超市空间够大,能容纳下我们。 “不行!”黑山用眼睛扫了超市几圈,“连个出口都没有,一旦被发现了,只能硬拼。硬拼,我们都得死!” “我不会被发现。”我肯定地说。 “为什么?” “他们会被女人吸引。”我相信,自由城的恶棍盯着我们不放,就是因为我们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 我加了一句:“受伤的也不要动,躺在原地。这样他们会更加相信,我们能动弹的都逃了,才会放心抢女人。” “浩子,太危险了,连个后手都没有,我们都会死在这。” “山哥,我们会活着。”我坚定地说。 “草,你他妈的才是神经病!”黑山有点气急败坏了。 “你错了,山哥。”我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很正常,你才是。”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赌输了,我们都得死。知道么?” “我们肯定会赢。是曹操,就一定赞成我的做法。” 黑山瞪着大眼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却笑嘻嘻地看他。 最后,黑山一跺脚:“草。信你一次。要是赌输了,做鬼再找你算账。” “我们死了,一定下十八层地狱,鬼都做不成。” ****** 凌晨两到三点,是人最疲倦,也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黑山说如果对面要再次偷袭,肯定会选在这个时间。 我们几个还能站起来的,躲在超市里,受伤的人躺在地上,小白和女人在火车站里等待着。 大钟发出“咚咚”两声的时候,恶棍们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们凶恶的表情,像嗜血的狼群。 小白发声喊,往月台方向跑。女人们尖声大叫,跟着跑。 这个场面出乎了恶棍的意料,他们由最初的凶恶,变成诧异,最后变成了惊喜。 他们吼一声,追了过去。甚至没有理会躺在地上的人。 跟我想的完全一样,他们只想要女人! …… 躲在超市里,听到月台的方向,传来各种尖叫和大笑。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一点点提起来:小雪,你千万不要出事。 本来,我想把小雪留在超市,小白说这不公平,其他女人肯定会反对,会破坏计划。黑山说:“小雪也的去,跟其他女人一样。”尽管我告诉小雪,一定要躲在我们刚才缠绵的地方,那里阴暗隐蔽,场面混乱的时候,恶棍们不可能发现那里。但我的心一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一会儿,一个恶棍抗了一个女人从火车站走了出去。女人软绵绵的倒在恶棍肩膀上。这不是小雪,小雪穿黑色的皮衣。但她是我们的姐妹,我小声对黑山说:“山哥,动手吧。” 黑山摇摇头:“不是时候。” 一会儿,又一个恶棍抗了一个女人,女人在他肩膀上激烈的挣扎。也不是小雪,小雪是过肩的长发,她是短发。她在恶棍的肩膀上挣扎着,哭喊着:“救我…….”恶棍毫不理会地哈哈大笑,走出了火车站。她的声音从火车站外传来,已由尖叫变成了绝望的凄厉:“草你妈……” 我推了黑山一下:“山哥。” “闭嘴!”黑山低声吼了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四个恶棍抓着女人的手脚,抬了出来。也不是小雪,小雪是丰满的,她是瘦弱的。女人激烈地挣扎,像条刚出了水的鱼。 我低声吼了一句:“山哥!” “啪”黑山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再等一等。” “她们都是我们的人。” “这是牺牲。你出主意的时候,应该知道想到这一点。” “我……” “闭嘴!” 鱼儿还是离开了水。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个恶棍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走了出来。我的意识有点模糊了,只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小雪,因为我能看见她的脸。 就在我以为黑山还要放走她的时候,黑山吼了一句:“杀!” 黑山第一个冲了出去,儿臂粗的棍子砸在一个恶棍头上。其他恶棍也跟着冲了出去。另一个恶棍被淹没了恶棍丛中。 我醒了过来,快速冲向了月台。 月台上是令人作呕的场面:恶棍们扒光了女人的衣服,就在水泥地上干起了龌蹉事。场中不时发出大笑和呻吟的声音。 这群猪狗,今晚就要把命丢在这! 这些人黑山自然会收拾。我没理会,冲向了那个我和小雪坦诚相待的地方。 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见了:小雪被扒光了,白条条地躺在地上,嘴里眼角都是血,凹凸有致的身体在月光下抽搐着,发抖。一个粗壮的恶棍脱光了上衣,正在脱裤子。小白这个畜生就在旁边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 我嚎了一嗓子,抢过小白的螺丝刀,冲向了恶棍。月台上的嚎叫声太多,恶棍没有在意。 一螺丝刀,扎进了恶棍的腰眼里。 恶棍惨叫一声,转过身,一拳打在我脸上。 我趔趄了一下,不顾头脑眩晕,第二下扎进了他的肚子。 恶棍抓住了我的头,手指掐进了我的眼睛。 第三下又扎了出去。 恶棍害怕了,转身要跑。 我顾不得眼疼,又扎了第四下。 恶棍倒地。 我嚎叫一声,扑了过去,螺丝刀一下一下地扎。 cnm的骚货。 扎! 猪狗一样的恶棍。 扎! 这群畜生。 扎! 扎扎扎扎扎扎扎…… 我一下一下地扎。血在飞溅,眼前的景色变得血红。扎扎扎扎扎扎扎……恶棍成了肉泥,扎扎扎扎扎扎…… 一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猛回头,是小雪。她依旧赤裸着,月光下她的身体像洁白的哈达。我能看见她在张嘴说话,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小雪,我替你杀了他!”我嘶哑的声音,像头野兽。 “我知道。”我终于能听到小雪的声音了。 “我能保护你。” 小雪哭了,扑倒了我身上。 我擦去小雪脸上的泪水:“不哭。以后,我保护你。” “恩。” ……我抱住了小雪…… “浩子。把刀放下吧。”是黑山的声音。后来,小雪对我说,黑山杀了所有恶棍后,就跟小白他们一直站在我的身后,看我一下一下地扎。小雪说,黑山漠无表情,小白是铁青着脸,其他人则是一脸恐惧。 我想放下,但手指僵在了一起。 “山哥。”我大吼一声。 没有转身,我只是把右手缓缓地、高高地举起。 黝黑的螺丝刀闪着血光。 正文 07、 三条规矩 阳光照进房间里,暖洋洋的。我伸个懒腰,醒了。睁开眼,小雪趴在身边,专心数着我的眉毛。 “讨厌!马上就要数明白了,你睁开眼了。”小雪穿着我的一件衬衣。宽大的衬衣刚刚盖住小雪的屁股。两条腿毫无遮拦地露在外面,白皙、笔直。 小雪这个妖精,轻轻咬着嘴唇,斜着眼睛挑逗我:“知道醒了?!” 我忍不住,一把抱过小雪软绵绵的身子。小雪夸张地“啊”一声。心里一团火腾地一下串起来。正想狠狠地亲一口,但水泥地硬得硌人,身上的伤口也很疼。只好放开小雪,自己坐了起来。 “几点了?” “刚才大钟响了三下。”小雪挽着头发坐了起来,眼神依旧滴溜溜转着。 早晚死在这个妖精手里,赶忙转移精神:“不觉得奇怪么?自由城怎么会有电?” “是不是电池?”女人和猫一样,对好奇没有抵抗力。 “不会。自由城五十多年了,没有电池有这么大的电力。”我也来了兴致。 “太阳能的?” “五十多年,也该坏了。” “唔”小雪小猫似的挠着脑袋。 “去看看。”我指着大钟的方向说,“应该有路,我们爬上去看看。” “我换件衣服。”小雪的猎奇心理被我勾起来了,脸兴奋地通红,“你也穿上吧。”小雪丢过来裤衩和体恤。 换衣服的空档,注意到了周围环境——昨晚救了小雪后,神智有点模糊,机械地跟着小雪走,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只记得小雪替我洗了身上的血迹——这应该是火车站的一个小房间,当时的用途无法判断,但是个不错的地方,宽敞、采光好、通风也不错。 比我在XX市的房间大多了,舒服多了! Cao!XX市的房价比自由城所有疯子和神经病加起来,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CTMD! 这个房间应该是黑山安排的,因为这里只有我跟小雪。 我仔细观察,发现了小雪的心思:房间的东南角整齐地摆着一些随身物品,搭着一个简单的土制火炉,点着火煮着开水。火炉旁边,摆着四根长度相当的削得很精细的小木棍,应该算是筷子了吧。 女人始终是女人,都想有个家。 这何尝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小雪换好了衣服。米黄色的衬衣,下摆随意系在腰间,天蓝色运动裤,白色的运动鞋。净水出芙蓉,脱下短裙的小雪,像空谷幽兰。 “好看么?” “好看!”我说,“这里的人生活五十多年了,一定有一个地方,我们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嗯。”小雪眼圈红了。 这时,黑山走了进来。 “浩子,醒了?” “醒了,山哥。” “走。鸽子回来了。我们去看看。” “我”想找个借口推掉黑山的邀请。 小雪却说:“浩哥,去吧。我去弄点吃的,晚上等你回来。” “小雪妹子,在家等着。我让人给你送半只兔子、几根山药。野生的,跟肥料催的根本不是一个味。”黑山拉着我,走了出去。还回头说了一句,“绿色,纯天然!” 路上,我问黑山,鸽子是谁。 黑山说,鸽子是个黑心骗子。谁都骗,什么都骗,骗钱、骗财、骗色,无恶不作。一对爷孙相依为命,爷爷病了,十岁的孙子拿着仅剩的几千元钱,向医生求救。鸽子竟骗了孙子的钱。最后爷爷死了,孙子进了孤儿院。 “鸽子就是人渣!”我骂。 “不是人渣能来自由城么?”黑山又开始发癔症,“全是这样的人,才痛快。” “cao,我掉狼窝了!” “你也是狼,你比这群人渣还凶残?”黑山停下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你昨晚就是一个疯子,把那群人渣吓坏了。” …… 我默默问自己:我真是疯子么? 但是,但是…昨晚,真的很兴奋!要不是体力不支,我一定会跟小雪大战三百回合。 潜意识里,我可能也是神经病,只是我比他们隐藏得更好。 进了黑山房间,里面有两个人,小白和一个尖头鼠脑、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应该是鸽子。 四人席地而坐,黑山对我说:“以后,应该弄个圆桌子,摆上酒,才有意思。” 黑山又有意淫的趋势,我赶忙打住:“谈正事吧。” “鸽子,说说吧。” “山哥,今天让我打探消息。我发现……”,鸽子卖了个关子,“自由城也有自己的文明!” “闭嘴吧,啊!”我鄙视地说,“你就是个骗子,知道么?骗子!还文明,不要侮辱了这个词!” 黑山也说:“鸽子,你他妈的好好说话。” 鸽子被我和黑山讽刺了几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的应变能力很强,脸红了一下后,马上说:“山哥、浩哥教育的是。装B的确累!” 我终于明白黑山为什么让鸽子去打探消息了。鸽子这样的软骨头肯定不能拼命,但这种随机应变,满嘴跑火车的事就适合他。 黑山看人有一套。 鸽子讲了他在自由城的见闻。自由城像农耕社会,自足自给,没有规则。罪犯,抢劫、杀人、强奸像家常便饭。十几年前,自由城里来了一个罪犯。没人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但他进入自由城后,很快崛起了。不到三年,就建立了一套秩序。现在,大家叫他孔爷。孔爷就是自由城的王。 鸽子说:“孔爷定了三条规矩。第一,不许伤害儿童和孕妇;第二,龟奴受孔爷保护;第三,不许抢劫交了税的商业。” “什么是龟奴?”小白问。 “龟奴是这里的低等人,平常的农活、体力活都要他们干。”鸽子回答。 黑山沉思了一会,说:“孔老二是个人物啊!” 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黑山嘴里的孔老二就是孔爷。黑山不服他,所以叫他孔老二。 我等黑山继续说。 “保护龟奴,就联合了弱者。商业交税就有了钱,能控制强者。保护孕妇和儿童,自由城就能持续发展。”黑山说,“孔老二是把自由城当成了国家!” “孔老二是个人物啊!”黑山叨咕了一句。 “你被他占先了。”我说。 “cao!这都是恶棍,不是那么好控制!”黑山恶狠狠地说,“还有别的么?” 鸽子滴溜溜的眼珠子在我们三个脸上转了一圈。 “有P快放,等收拾呢?!”小白骂。 鸽子沉吟了一会,说:“听说,有人找了六十个人,要杀我们。“ 六十个人,还要杀我们,我们肯定挡不住! 鸽子这个王八蛋竟然还不想说! 黑山霍一下站起来,一脚把鸽子踹到了地上:“鸽子,给我记住了。自由城,离开了我,你只有死。你敢背叛我,我让你比死还惨!” 正文 08、分歧 “小白、鸽子,你们出去吧。今天的事不能外传。谁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扒了他的皮。” 小白和鸽子说声好,出去了。 黑山坐在原地沉吟了一会,才对我说:“浩子,出去走走。” 黑山带着我,来到了月台,找个干净地方坐下。 月台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空气里还弥漫着血腥味。就像自由城里的罪恶,即使看不见,也能闻到。 黑山指着东面说:“浩子,往那看。” 押送我们的火车从东向西而来。火车站也是以前的东站,破旧的路牌上依稀能辨认出“东”字。东方是我们来的方向。 我顺着黑山指的方向看,远处是一片荒凉的草地,千里无垠,一望无边。 “看到了什么?” “一片草地。”我实话实说。 “就是这片草地,我们打了六只兔子,至少挖出了一百根野生山药。” 我不说话,等黑山继续说。 “草地里有足够的食物。只要有指南针,一根棍子,我有信心带你们离开这里,回到城市。” 黑山向后指指,问:“那是什么?” “山哥,你说。”我永远不可能猜到黑山的想法。 “那里有一百万个恶棍、骗子、人渣。他们比豺还狡猾,比狼还嗜血。在那里,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黑山问,“明白了么?” “山哥,你要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知为何,我的心竟有一丝失落。 “放P。”黑山莫名其妙地暴怒,“离开自由城,我们能做什么?我们都是社会垃圾,被抓住了,只能被枪毙!”黑山又说,“浩子,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回不到以前了。” “山哥,到底什么意思?”我被黑山搞糊涂了。 “你不觉得,征服自由城比生活在城市更有意思么?”我始终跟不上黑山神经病似的跳跃思维。 黑山自说自话,竟也激动了。他霍地站起来,指着火车站的方向说:“那里,就是自由城。给我三年时间,我就能推翻孔老二。总有一天,我的故事会被写成传奇,在自由城里百世流芳。” “浩子,看到了,听到了么?!”黑山轻轻仰着头,迎着风,伸展着双手。似乎他已经站在了万人中央,享受着万人山呼万岁的荣光。 我相信,黑山能做到。 自由城就是丛林,黑山是最凶恶的猛兽。 我站在黑山身后,心里也充满了憧憬。真有那么一天,此生无憾。 “但是,我需要时间!” 我终于明白了黑山的意思。他还是担心我们躲不住即将到来的危险。 “浩子,有办法么?”黑山转过身问我。 鸽子透露消息后,我就在想办法,的确没有。对面不是想抢劫,而是想杀我们。无欲则刚。我们没有施展计策的余地。单靠硬拼,我们根本无法对付六十个自由城里横行的恶棍。 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无力地摇头。 “我有。” 我瞪大眼看黑山,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混进自由城,等待机会。” 好办法! 我有小聪明,山哥才是大智慧。既然不能硬抗,躲开就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我们的人太多了,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行踪。我把担心说了。 黑山冰冷地笑:“就我们四个,今晚就走。” “四个?” “对,你、我、小白和鸽子。”黑山解释说,“我知道你看不惯小白,也瞧不起鸽子。暂时还需要他们。机会合适了,我帮你杀了两个混蛋。” “小雪呢?其他人呢?” “小雪是个好姑娘,死了的确可惜。但是,带着女人有很多不便利。浩子,将来我给你找一百个小雪。其他人……”黑山脸上露出了残忍、嘲讽的笑容,“他们选择了平庸,就只能做炮灰。” “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这是牺牲!” “山哥,你认真的?”以前看历史,每当英雄遇到难以决策事情时。我就会嘲讽一番,如果换做是我,一定选择大业。为了大业,可以放弃一切。一切都是值得的。但当我真正有选择权力的时候,我连一百个恶棍都无法放弃。 我注定了,是个懦夫,黑山才是英雄。 我想起了火车上的黑山。那时,他说“有一天,自由城里到处都会是他的名字。”当时,我把他当神经病。现在,我信了,黑山能做到。 “山哥,你一定会成为传奇。”我淡淡说。 “浩子,我们一起建立霸业。”黑山以为我同意了他的想法,很高兴,“自由城,早晚是你我的天下!” “山哥,我不配!“ “浩子,你……” “我是懦夫!”我轻声打断黑山,“我要小雪。如果我逃了,会内疚一辈子。” “你真要死女人身上?”黑山黑着脸说。 “平庸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黑山摇摇头,指着东方,也就是我们来的方向,说:“那里才是公平的。但是,我们都失去了在那里生活的资格。这里,平庸的人只有死!” “还可以做龟奴。”我想起了孔爷的规矩。 “浩子!!!”黑山不耐烦了。 再一次,我感到了威胁,寒毛根根立起。但我没有低头:“我要大家都活着!” “啪”黑山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 “傻逼!”黑山面目狰狞。 这不是我认识的黑山。我承认,我怕这个样子的黑山,我的腿开始打颤,但是,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内疚的阴影里。我昂起头,盯着黑山的眼睛。奶奶说过,遇到狼,不要逃,逃只有死,挺起腰杆,跟他对视,才能活下去。 …… 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山哥!”月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山哥……” 鸽子跌撞滚爬地跑过来:“他们来了!” 他们应该就是那六十个恶棍吧。 我的心忽然轻松了。 黑山也突然转怒为笑,又露出了白牙。 “走,去看看。”黑山带着鸽子走了。 风轻轻吹过。我忽然起了以前的部门经理,他的笑容原来那么迷人。 “浩子,你他妈的也给老子跟上了。”黑山远远吼了一句。 正文 09、 自由的饭菜 回到火车站,所有的恶棍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 黑山带着我们三个来到了火车站大门,门外没有六十个人,只有三个人,应该是哨兵。 这三个人与以前那帮恶棍完全不同。以前那帮恶棍,眼里充满了贪婪,这三个人随意地坐在地上,像个乞丐,但他们的眼神空洞、似乎毫无焦点,又似乎无处不看。 无所欲,才更恐怖。 他们像出鞘的利剑,只为嗜血。 如果剩下的五十七个人与这三个人是一样的,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是自由城真正的狠角色么?! 鸽子的脸已经死灰了。就连小白这个小畜生,眼神也开始躲闪了。只有黑山面无表情,眯着眼睛,让人看不透心思。 “他妈的,来得真快!”黑山说,“走,回去。” 我们跟着黑山来到了他的房间。 黑山问:“怎么办?” 鸽子看了我们三个脸上一眼,说:“山哥,从月台逃吧。就我们四个,肯定没人发现。” “你现在就去月台,能跑出一百米,我就叫你鸽子哥。”黑山一点不给鸽子面子。或许,他还记得鸽子想隐瞒消息的恨,“鸽子哥,草!” “小白,你说。” “我听山哥的。” “你他妈的除了能嘚瑟,还能干什么?啊!” 黑山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浩子。” “冲出去!” “怎么冲,往哪冲?”黑山依旧不屑。 “晚上十二点,所有人一起往外冲,能活几个算几个。”到了这个时候,让所有人都活下来已经不可能了,“山哥,你定个方向,活下来的人在那里集合。” “唔”黑山急速地思考,没有回答。 “为什么是十二点?”鸽子站了起来,问我。 “他们一定会在深夜两点发起袭击。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鱼死网破。十二点是他们最薄弱的时候。”我相信黑山的判断,这群恶棍也一定会选择深夜两点发起袭击。 “这是赌博?”鸽子大声嚷,“赌输了呢?” “赌输了,我们一起死!”我恶狠狠地说。 鸽子不敢说话了。鸽子的胆子太小了,但在将来,他却出乎意料地干了一件天大的事。自由城的格局因此改变。 “还是让女人先走?”小白问。 “没用。”尽管我烦小白,但只能给他解释,“对方不是来抢女人的,不会被女人吸引。女人先出去了,没有作用,反而减少了制造混乱的机会。” “混乱才是逃生的机会。他们再厉害,放倒一个人也需要时间,另一个就能活着冲出去。” 这是战争,必须有牺牲,黑山是对的。适者生存,不能为了照顾弱者,就放弃让大多数人活下去的机会。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谁死谁活,听人由命了。 如果要怨,就不应该来自由城。 自由城里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没有同情与怜悯。 “死里求生!”黑山问,“哪个方向?” “西面。”我想起了黑山之前说的话。黑山这样说,一定有道理。 黑山笑了,洁白的牙齿:“听浩子的!” 突然,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我所要说的,是我真实的想法么,还是黑山想让我说的?从下火车到现在,我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是自己么,还是只是黑山的一枚棋子。 黑山,山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身心疲倦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天快黑了。小火炉上的水打着滚,空气里弥漫着炖肉的香味。小雪坐在火炉旁,系着一件破衣服,应该是围裙了吧。 小雪想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对我们而言,安静是不可求的奢侈。 “我回来了。”尽量保持开心的语调。 “坐下吧,饭菜马上呈上。”小雪调皮地说,“纯天然绿色有机食品,兔子山药炖野菜,无盐无油少料自由烹炖版,请老爷品尝。” 小雪扭捏说:“小女子手艺不精,味道不好,甘愿为奴为婢,受老爷各种责罚。”小雪说着,还挺了挺屁股,抛了一个媚眼。 小雪这个妖精,总有不断的惊喜。 “哈哈……”我开心地大笑,几乎忘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麻利的,端上来。不好吃,这月没赏钱。” 饭菜端上,冒着热气,自从被收监以来,这是第一顿真正的饭菜。用手向鼻子扇扇风,香啊! 小雪的手艺,屈指可数! 伸手就要抓。 “啪”小雪一筷子打在了我手上,娇嗔,“用筷子!” “哈哈……”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尽管两根弯曲的木棍,夹不住东西,经常会掉在汤里,更添了乐趣。 吃饱了,躺着草上,小雪卧在臂弯里:“老爷,您还没打赏呢?!” 半卧起身,轻轻地在小雪脸上亲了一口。 我看见,小雪流泪了。 “浩子,我想要个家,给你生孩子……”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真的?”小雪也半卧起身,眼睛里是晶莹剔透的渴望。 “真的!一定有这一天。老爷不会骗你。”我对小雪说,“自由城需要秩序,自由城一定会有稳定的秩序。” 小雪重新躺在了我的臂弯里:“浩子,我相信你。” 自始至终,我没有对小雪说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我最后对黑山说:“不要透露消息。一旦透露了消息,就会引起恐慌,引起对方警觉。11点半,叫醒所有人,一起往外冲。谁死谁活,听天由命。” 我抱紧小雪:我一定要给小雪一个家。 小雪娇嗔一下,双臂攀上了我的脖子,嘴里吐着气:“老爷,你可是要打赏么?” 这个小妖精! 正文 10、 一记闷棍 我的一生,前半段平平无奇,后半段跌宕起伏。而在以后,权势、算计、争斗,是家常便饭。生死、劫难、得失,如过眼云烟。经历过一切后,回首再看前事,都是白云苍狗。但让我始终无法释怀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大洋马,一个是小雪。 大洋马用她的下贱改变了我的一生。后来,我把一切都还了回去。 小雪却用她的风情滋润了我。那晚,小雪像个温暖的、湿润的、灵活的、不停扭动的精灵。我在她身上尽量挥霍情yu,享受着生命。即便后来,身边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能让我如此全身投入的只有小雪。或许,我这一生中,真正全心全意,不为利益得失,只为爱而爱我的女人只有小雪。即便文茵,也不可能如此纯粹。 夜幕笼罩大地,小雪睡着了,我亢奋地睁大眼,等待那个时刻。 我的脑海不停模拟逃跑路线,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 一定要把小雪带出去! 转眼到了十一点。火车站大钟,“铛铛铛……”敲了十一下。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 推推小雪。 小雪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问:“干嘛?” “起来了。” “老爷”小雪的声音转了一个温婉顿挫的弯。 月光下,我明显看到小雪咬着嘴唇,眼神挑逗地跳动着。 “快点,穿衣服。”我克制着情绪。 小雪这才意识到不对,利索地穿上衣服。 “有人纠集了六十个恶棍,今晚就要来杀我们。我们要先发制人,一起冲出去。” “怎么不早说?” “早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担心。好好休息,才有力气跑出去。” “那你还那么用力……怎么休息”小雪调皮地眨眼,根本没去想即将到来的危险。 “别闹。这伙不比上一次的,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我严肃地说,“一会儿,跟紧我。” 我从背包拿出一根绳子。绳子打了两个死结,一端绑在小雪右手,一端绑在我左手。 这根绳子一直在我的背包里。我准备自杀用的,现在他把我和小雪连了在一起。 我握住小雪柔软的手,说:“生死,都在一起。” “有你在,我不怕。”小雪甜甜地笑着。 我正想对小雪说些什么。鸽子却在这时探进头来,说:“浩哥,山哥让集合了。” “去吧,马上就来。” 我跟小雪来到大厅时,所有恶棍都到了。场面有点气势汹汹,黑山正在慷慨激昂。 “外面有三十个废物。” “上次的同伙!” “杀了他们,我们的名字就会在自由城飘扬!” 黑山语言的魔力再次发挥了作用,恶棍们热血沸腾。 “一战定天下!”黑山大声吼。 傻子嗷嗷地叫,似乎真以为可以杀了外面的恶棍,主宰自由城。 “给我冲!”黑山第一次喊了给我冲,而不是跟着我冲,但是,还是有十几个傻子冲了出去。 黑山带着十几个胆大的,站在门口。剩下的多数人都在后面观望。 门外的几个哨兵根本挡不住十几个人的冲击,很快就淹没在了拳头和乱棍当中。惨叫声接连响起。 然而,这只是一时上风。只要对面集结起来,我们不会有一点还手之力。 每过一秒,危险就会多一份。 黑山适时地癫狂大笑,声音震动在火车站上空:”看到了么?他们扛不住了,一起上。” 剩下的傻子也不再犹豫,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对面的恶棍也在这时冲了出来。 场面混乱了。 我们的人靠着血气之勇还能抵抗一会儿,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就会意识到对手的强大。那时,他们会瞬间溃散。 机会,只有刹那。 “跑”我几乎跟黑山同时低吼。 拉着小雪就跑。 就在这时,身后传出一声惨叫,手上传来了重重的下坠感。 回头一看,小雪脑袋上都是血,倒在了地上,小白这个畜生手里拿着一根儿臂粗的木根,嘴角挂着笑。 “草你妈……”我怒吼一声,准备给小白一下狠的——他的螺丝刀一直在我这里。自从我扎烂了恶棍,小白就没敢跟我伸手要。 木棍又是一闪,朝着我的脑袋打来。 无处可躲。 感觉一辆卡车重重地撞在脑袋上:“你个畜生……” 我失去了知觉…… 小白这个畜生得意的笑…….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一棍子是黑山让小白打我的。而且,黑山逃跑的方向也不是西面,而是南面。有一件事,鸽子只对黑山说了:“孔爷控制不住南方。” ****** 晨曦,我从昏迷中醒来。使劲揉揉眼,晃晃脑袋,重新掌握了身体控制权。 灰白的天色下,我看到小雪在身边,手上的绳子还绑在一起。探探小雪的鼻子,呼吸平稳。心头总算落了一块大石头。 观察下周围环境。我们被关在了一个很旧的,开放式的大卡车后车厢上。车厢里有十几个女人,三四个男人,都是我们的人,但都昏迷着。 “哞……”前面四头牛。 牛拉的机动车厢,也算自由城特色了吧。 “权哥……我是不是不行了……”左边传来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抬起身,向左看。 几十个恶棍散乱地坐在地上,车厢旁蹲着一个彪形大汉。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裸着上身,满是肌肉的后背都是伤疤。他的脚下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伤者下腹凝结了血痂,左脚却无力耷拉着。 “恩,你的左腿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蹲着的彪形大汉,应该就是权哥。 “哈哈……”伤者竟大声笑了。 自由城的恶棍也有可爱的一面。 “权哥,送我上路吧。”伤者说,“我不想拖累兄弟。” “给虎子拿酒。”权哥的声音没有起伏。 一个恶棍拿来了一个牛皮囊,递给权哥。权哥用牙咬开塞子,喂虎子酒。 “咕噜……”虎子喉结快速地上下蠕动,一袋子酒很快见底了。 虎子闭上了眼睛。 权哥站起来:“送虎子上路。” 一个恶棍拎着一柄粗糙的斧头走了过来。斧头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红色的光。斧头重重落下,虎子人首两地,血喷出了好远。 草他妈的,对自己人都是一斧头砍掉头,对别人又能如何?这才是真正的野兽。 “收拾利索了。”权哥说了一句。 几个恶棍抬起了虎子,向西面走去。 我这才看到:西面有一个尸体堆,都被扒光了,全裸,至少有七八十人。下面堆着柴火。 虎子的尸体被丢到了尸体堆上,像一个破布袋,“嘭”的一声,血从脖子里又流出了一股。 点燃了柴火,烧烤的尸体发出熏人的恶臭。 “上路了。”权哥喊。 牛车缓缓地向西驶去。 “浩哥,我们会死么?”小雪醒了,其他人也陆续醒了几个。他们都在看我,眼神里都是恐惧。 “不会。要杀,早杀了。”我说。 “他们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