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重逢 庄严而肃静的殡仪馆，靠墙的两侧堆放着花圈，穿着黑色礼服的人进进出出，悼念已逝的人。 许诩刚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她的神情疲惫而悲伤，脚步踉跄，没走几步便在光滑的地板上摔了一跤，直接跪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响，膝盖接触地板的声响在寂静的氛围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紧接着有人认出了她，便是一片嘘声。 “这就是许教授的女儿吧？当年骗婚的那个，害的许教授颜面扫地。” “听说她出国了？一走就是五年，连老爹最后一眼都不见，真是狠心呢。” “养个女儿还不如教个好学生。当年英东也被她害得不轻，现在不计前嫌，亲自为老师举办了丧礼，还真是个宽宏大度的人呢……” 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当年的丑事被三言两语的再次翻了出来。 纵使心中早已释然，此时在爸爸的灵堂上被旧事重提，许诩还是觉得很难堪。 她到底是成了爸爸一生最大的耻辱，不是她不想回来见最后一面，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爸爸重病的事情。 她不知道，如果早知道，她会放下一切回来的。 五年，再回来已物是人非。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至近，终于到了她的面前。许诩的胳膊一紧，已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指节的力度很大，她忍不住轻轻皱眉。 在一波波的议论声中，许诩鼓起了勇气，抬起头去看他。 眼前的男人亦如曾经的清俊帅气，只是脸庞褪去了青涩，变的成熟稳重，变的冷漠。 “你以为，进门就跪会显得很孝顺吗？”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出的话让她自惭形秽。 他平静的，缓缓的说：“许老师近年的听觉和视力都不大好，跪这么远，怕是看不清你的样子。” 话落，松开了她的胳膊，转身而去。 许诩因着他的话心下狠狠一揪，眼泪又如泉涌流出，她努力的压制，努力的调节。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跟着向前走。 曾经最疼爱她的爸爸走了，最后一眼都没看到。甚至连追悼会都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举办的，许诩非常愧疚，非常的后悔。 墙上是一副被放大的生前画像，许智宏戴着老花镜，严肃的脸上却有着一种慈祥。 回忆起曾经和爸爸相处过的许多片段，就是这样时刻都板着的一张脸，训诫她，教育她，也慈祥的关爱着她。 那些画面生动而又鲜活，一怒一笑，一言一句仿佛都在昨日。然而眼前的黑白照、黑棺木却又生生的提醒着她，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爸爸走了……直到走也没有原谅她。 许诩的眼泪泛滥了，止不住的流，她哭着跪下，哭的泣不成声。 四周唏嘘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不知霍英东说了句什么，四周又静了下去。 众人都是安静得来，悼念后又安静的走，脚步轻轻的，生怕惊扰了逝者。 只有许诩一个人悲切的哭声，在空旷的殡仪馆内久久的徘徊不散。 悼念之后，火化、下葬。 墓地是霍英东选的，地势宽广、山清水秀、位于山巅、俯览群山。 许诩红肿着眼睛跪在墓碑前，已经半个小时了，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霍英东看着她被风吹的凌乱的长发贴在脸侧，眼睛通红，神情憔悴。 不知是经历了五年的蜕变之后性子成熟了，还是只因眼前的悲伤才沉默下来。总之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变的不一样了。 整整五年，她音讯全无。 当年那场可笑的婚礼闹的满城风雨，他的世界也被搅的天翻地覆，在那之后她就拍拍屁股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堆烂摊子都留给了他一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煎熬了五年的这颗心，再见到她却还能心平气和，看来他的忍耐力更上一层楼了。 天黑之前，许诩终于动了，起身离开了墓地。 山脚下，一辆黑色的悍马停在路边。霍英东背靠在车身上，猩红的一点在他指尖明灭闪动。 清冷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许诩从悲伤之中回神，变的无措。 “上车。”霍英东熄灭了烟，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许诩犹豫再三，横也一刀竖也一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面对。 随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了车里。 气氛是沉默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先开口。 车路过一家川菜馆前，霍英东道：“去吃饭吧。” 许诩真空的大脑这才开始运转，是啊，他帮她的父亲办葬礼，她应该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的。 中式风格的菜馆，靠窗的一侧落了座。 霍英东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倒了两杯热茶，分了她一杯。 许诩端过来，客气的道了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不难听。霍英东抬眼审视着面前的女孩儿，一身庄重素雅的黑裙，头发漆黑垂直。 娇小的面容，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恬静柔美的感觉。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看上去疲倦而憔悴。 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心直口快，单纯直爽的那一面。如今再看，仿佛两个人一般，找不到曾经的半分影子。 许诩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自在，总是沉默似乎也不妥当，想了想，开口说：“我爸爸的事情……谢谢你。葬礼与墓地的费用是多少？我现在转账给你吧？” 前半句他不置可否，听了后半句脸色却难看起来：“那是我与许老师之间的师徒之情，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你就另寻一块墓地，将他的骨灰取走，从新安葬。”说着冷笑一声：“不想让逝者安息的话，就去做吧。” 许诩一默，无言以对。 “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不错？”他复又开口问道：“我按照当初你用过的邮箱发过信，通知你许老师的身体状态不是很乐观，但我等了两个月，没有收到你的来信。” 许诩有些意外，抬头看他：“哪个邮箱？” “你有几个邮箱？”他皱眉反问。 “我……”解释的话在嘴边，却又觉得如今到了这一步，只叹是天命，说得再多还有什么用呢？错都在她。 沉默，又是无声的沉默。 菜上齐了，全都是她爱吃的。川菜最注重的是辣口，真的很辣，吃一口眼泪就被辣了出来，收都收不回去。 霍英东的脸色渐渐冷了起来，眉头紧蹙，不再看她一眼。 一顿美味食同嚼蜡，期间借着上洗手间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 “我没有让女士结账的习惯。”霍英东走了过来，臂弯上搭着西装外套，另一手拎着她的包和手机，递给她：“吃完了就走吧，我晚上还有事。” 许诩接过自己的东西，他就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咬了咬唇，快步跟上，他穿着白衬衫，背影宽阔挺拔，让许诩怀念起曾经趴在他背上的舒适感觉。 那些美好的过去如同一根刺，在她的心底扎的很深。 不碰的时候是麻木的，稍一碰就有绵绵不绝的痛蔓延全身。又不能拔掉，在那久了她已经适应，若拔掉了就只余下一个窟窿了…… 正文 第二章：邻居 满世界兜兜转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了生活了19年的地方，多少有些感慨。 城市在高速发展，记忆中的许多标志性的的建筑都已不存在。 万象更新，人也在变，五年就已物是人非。 家里的房子是当年学校分给许智宏的，产权属于学校。在他去世之前，已经将房子归还，那里不能在住了。 许诩从老房子里唯一带走的就是父母的遗物，别的一样没动。 在这个城市之中，如今她还有联系的好友就只有一两个了。刘芸儿是她从德国认识的留学生，和她关系很好，在生活上也帮助她很多。 在她还没有回国的时候，刘芸儿就已将房子物色好。 在北方各地，乔迁新居时有一种习俗，叫做“燎锅底”。 许诩是没那么多讲究的，但刘芸儿却大张旗鼓，一手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一手拎了两大兜的火锅涮菜来了。 手脚都占着，就用脚咣咣踢门：“开门呢！累死了！” 许诩正在收拾行李，闻声急忙去开门。 “妈妈！” 门一开，小女孩儿脆生生的朝她大喊一声，喜笑颜开的就扑进了许诩的怀中。 “乖葡萄。”许诩两日未见女儿，思之如狂，将其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一下。 葡萄大名叫许桃桃，和许诩有六七分的相似，黑亮的大眼睛和左侧脸颊的小酒窝遗传了她。至于轮廓、鼻子、和嘴巴……都像极了那个人。 刘芸儿一进屋就四处打量，啧啧有声：“我这眼光不错吧，在市区繁华地段给你弄了一个这么廉价的房子，比我那可好多了。” 许诩笑道：“那你也搬来一块住吧。” “才不要，住进来我就彻底成了你看孩子的保姆了。”刘芸儿调侃的笑：“你别妄想打我的注意了。” 许诩被说破心思，呵呵一笑。 两人洗洗涮涮准备吃第一顿的时候，却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家里没有锅。 “我去买！超市就在附近。”许诩起身从衣架上拿外套，急急忙忙的穿衣下楼。 结果人生真的处处充满了惊喜，刚一出小区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连忙道歉，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结果一抬头，完全没有准备的碰面，一下子心就慌了，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霍英东一身藏青色剪裁得体的西装，手里提着公文包，一步一步来到她的面前：“你找我？” “不是。”下意识的摇头，又退了一步。 “那为什么在这？” “我……刚搬来。”艰难的说出这个结果，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跟踪他吧？ 真是好巧不巧，世界难道真的这么小？ 果然她的话音刚一落，霍英东就拧了拧眉，上下打量着她，淡淡的开口：“你……” “我真的不知道你住这。”许诩打断他的话，立刻解释：我要是知道你住这里我一定不会来的！” 他脸色一黑：“你什么意思？” “我……我还有事，拜拜！” 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只能落荒而逃。 跑出十几步，回头一看，他还站在原地，一脸不善的瞪着她。许诩脸一红，尴尬的扭头继续跑，心慌的无法比喻。 跑着跑着，周遭的场景似乎就变了。 当时他大学刚毕业，因着许智宏的关系，进了一家非常著名的建筑公司。 那公司在僻静的郊外，一栋非常气派，遗世独立的大楼，周遭有非常大的一片绿化带。 大一的课程不紧，她就抱着画板跑来郊外采风。每每都能采到他这个风度翩翩，卓尔不群的帅哥在一大群平庸的男人之间穿梭。 那时霍英东不过是一个实习生，经理手下的一个跑腿小子。 手里拎着七八袋外卖咖啡，满头大汗的跑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袋说：“明天你别来了，眼看入秋了，这也没什么风景可画的了。” “啊……秋天画落叶嘛。”她笑嘻嘻的接过咖啡：“英东哥，你晚上几点下班呢？今天我们去江边好不好？” “不行，下午的飞机，要和经理去外地出差，你早些回去吧。”他摸摸她的头，末了说了一句：“乖，听话。” 许诩沮丧：“那你要去多久啊？” “一个星期？可能半个月，不一定。”他咖啡袋左手换右手，着急地说：“再等会这些都凉了，你平安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就这样。” 说完人就走了。 当夜他就到了另一个城市，在酒店开好了房间。夜里走到阳台上去看星星，正惦记着许诩到没到家，怎么没给他发个信息？隔壁的阳台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声音。 “嗨，帅哥，一个人吗？” 蓦地转头，那个趴在阳台上，一脸笑嘻嘻的女孩不是许诩还有谁？ 他苦笑：“你是跟踪狂吗？” 她郑重摇头：“我来采风的呀！” 只是，谁信呢？ 就像刚刚的相遇，这么巧的事，连她都不敢相信。 正文 第三章：冷漠 “许小姐你好，我是霍先生的私人律师。”面前站着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伸手递来一份文件。 许诩有些发愣，霍英东的私人律师找她做什么呢？ 伸手接过那份文件，打开一看，上面几个大字非常刺眼——离婚协议书。 “这是什么？”许诩眉头一皱：“这个我五年前不是已经签过了吗？” “很抱歉具体我不清楚，只是从法律上来说，您和霍英东先生现在仍是夫妻关系。他委托我将这份离婚协议转递给你签署。”律师一板一眼的说。 许诩拧着眉头粗略的看了一眼协议内容，其中有一项写着离婚之后，她每个月都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一笔30万的赡养费。 每月30万的赡养费？那是什么概念，霍英东这是再和她炫耀家产吗？ “这笔钱我不会要。”许诩指着那个条款：“取消这个条款我就签字了。” “很抱歉，这个我做不了主，协议上的每一条都是按照霍先生的意思拟定的，我无权擅自更改。”律师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估计是没见过给钱还不要的。 “那好，你先回去吧，我会找他谈谈之后在签字。”许诩沉吟了片刻这样说道。 律师走了，许诩的心却乱成一团麻。 重腾集团主经营的是商业地产以及连锁商城，全国有42个城市，78家连锁商城都是他们产业。规模非常巨大，公司建的也气派。 许诩诧异霍英东竟然没有从事他热爱的建筑事业，而是选择继承家族产业。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束手束脚的做事，又怎么会接下这个摊子？ “小姐，想见总裁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秘书小姐柔声问她。 “没有。” “请问您贵姓？” “姓许。” 秘书小姐没再多问，而是拿起电话不知播去了哪里，询问了两句之后挂了电话。 “请随我这边来。” 秘术小姐将她送上了专属电梯，摁下了19层按钮。 许诩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在法律上竟然还是夫妻的关系。 难道说这五年他都是单身的吗？没有和莫小白在一起？ 心地非常乱，有胆怯，也有一丝被隐藏极深的期待。 当年她明明是签了离婚协议才走的，为何那份协议无效了？他是否……也是爱着她的？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许诩缓步走了出来。 电梯门口已等候了一个女孩，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引到了总裁办公室，敲响了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许诩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内只有他一个人，一身笔挺西装，神情专注的低头写字。 工作中的他认真专注，沉稳内敛，不苟言笑。与记忆力的那个拼搏上进，吃苦耐劳的人融合在一起，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完全不同。 态度，没错，是对她的态度不同了。 “听盛律师说你对离婚协议有疑义？”他笔下刷刷书写，头也没抬的问道。 “只是对赡养费那一条。” “噢，那你什么意思？”他笔下一顿，抬头看她，目光冷峻逼人。 许诩微微垂头，头发遮住眼底的情绪，顿了几秒，鼓起勇气的问：“我以前……不是签过一份离婚协议书的吗？” “因为一些意外，那一份已不具备法律效力。你看看这个怎么样？”说完又扔给她一份离婚协议书。 许诩掀开一看，赡养费那一条已从30万变成了60万，翻了一倍。 她惊得瞪大眼睛，失声问他：“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欠我什么，我不会要你的钱。” “不够？”他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又扔过去一份：“这是一百万，够不够？” 之前在电梯里心底那刚刚萌芽的念头在这一刻，突然遭逢冰天雪地的侵袭，全都冻成冰碴破碎了。许诩心底翻江倒海，他是在羞辱她吗？恨她当年那样做……所以在羞辱她吗？ 她咬着唇，泪珠就在眼圈打转，低声说：“你这样……我是不会签的。” “那你就别当它是赡养费了，也对，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被人知道已婚过似乎不好。” 他语气淡薄，继续说：“许老师待我不薄。临终之前托我照顾她的女儿，我答应了许老师就必须做到。只是似乎你我都不希望彼此的生活在有什么过多的纠缠，所以只能用钱解决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你重新拟了合同我再来吧。”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崩盘，强忍着说完一句，转身要走。 “站住。”他脸色一沉，猛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径直走向她：“你是有多不想见到我？话不说完又想走吗？许诩，咱们两个谁才是受害者，请你搞清楚立场！” 她攥了攥湿热的掌心，抬头看着他阴沉冷漠的脸孔，心口的那根刺又被拨了一下，她垂下眼，镇痛再次开始了……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消失这五年？还是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事？” “都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不怪你了！”他忽的语气平静下来，再次重复：“我不怪你了。” 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她听。 许诩讶然：“真的吗？” “我如今只想尽快的摆脱你。”霍英东定定的望着他：“前几日体谅你为许老师的事伤神没有提出来，现在，你也别太过分！签字吧！” 如剑般锐利寒冷的双眼真的是太刺人了，许诩在他的语气中仿佛做了脱轨的云霄飞车，眼泪终是没收住，彻底崩盘了。 曾经那个满眼宠溺温柔的男人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正文 第四章：接风 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 但每当面对他的时候，似乎除了逃避，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解决的办法。 今天亦是如此，狼狈的逃出了重腾大厦，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宽广的街道上穿行。 想起记忆的那一天，阳光很足，他来接她放学，路过的同学都会用暧昧的目光看着他们，女生羡慕嫉妒，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犯花痴。 她逆着光，看到他皮肤白的透彻，还有一层细短的绒毛。眉毛即粗又浓，睫毛也很长，能承载一片阳光，遮下阴影，显得一双笑眼黑的幽深。 正是情窦初开时，许诩就那么愣愣的望着他的眼，仿佛被吸入黑洞之中，无法自拔。 她特自豪的挎着他的胳膊，笑眯眯的说：“英东哥，你说你怎么不当明星，非要搞建筑呢？我觉得你当明星一定是大明星，是特别红火的那种，因为你长得好看呢。” 他摇头失笑，揶揄她：“你要是当童星也一定会火。不过我觉得你当主持人更适合，不怯场还话多。” “哈？你这不是变相说我啰嗦吗？”她佯装生气，举着小拳头追着他不停的敲打。心底却乐开了花。 那年16岁，笑声如铜铃犹在耳边，却终是回不去的曾经。 他很宠着她，无论什么时候，即便和她分开的那一年，交了新的女朋友也会时常打电话来关心她。 只是宠与爱注定是不同的，他可以将她当成妹妹一样的宠着，却无法当成情人一样的疼爱。 以至于后来她做了那么多，一步错，步步错，才酿成今日的这番结果。 他应该是恨她的吧，即便嘴上说原谅了，心也无法释怀。毕竟他的那些远大的抱负，理想，都毁在了她的手中。 如今虽然坐上了这至高尊崇的位子，许诩却知道这都并非是他想要的。 说来说去都怨她，一切的错，都在她。 …… “欧阳淞回来了？” 傍晚，许诩端着牛奶放到小葡萄的面前，笑问刘芸儿：“看把你激动的，要不要去做了spa，再烫个发型去迎接他？” “来不及了！”刘芸儿拔高声音，开始翻找她的衣柜：“我不回家换衣服了，许诩，你借我一套，回头我还你新的。” “随便选。”许诩抿嘴一笑：“接风宴设在哪里？” “明月楼。”话落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冲了出来：“这身怎么样？美吗？” “你穿什么都好看！”许诩点头，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去吧，今天我有点累了，不想出门。” “那怎么行！”刘芸儿坚定的摇头：“你不在，我和阿淞会很尴尬的！” 说着就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粉色的外套给小葡萄穿上，抱起她朝外走：“姨妈带你去吃大餐，走，咱们下楼等你妈妈。” “哎……”许诩看着刘芸儿抱着女儿冲出门，拦也拦不住。 人家小情侣久别重逢，她去不合适吧？ 明月楼可观夜色下的江景，环境优雅，人流爆满。 想要在这吃一顿，花多少银子不提，你得提前三天先预定。 欧阳淞回来的突然，刘芸儿凭借和店经理的闺蜜之交，厚着脸皮硬是在靠窗的位置蹭了一个四人座。 戴着金丝镜，文雅俊秀的青年风尘仆仆而来，一见面先捞起了儿童椅上的小葡萄，猛亲了好几口，笑道：“葡萄想不想叔叔？” 葡萄两腮鼓鼓，憨乎乎的笑：“想叔叔！” “乖！”欧阳淞又贴着小葡萄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就势将她抱着坐在腿上。 “我来吧，累着你。”许诩含笑伸手，却被拒绝。 “我抱着，没事。”欧阳淞看着许诩：“你从德国回来的太突然了，我刚知道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嗯，处理好了。”许诩一句话将此接过。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含羞娇怯抠手指的刘芸儿，笑着调侃：“没见到人时满是激动，见到人了怎么又这么安静？” “没有啊，他这不是在和你说话嘛。” 刘芸儿嗲怪的瞪了她一眼，然后眼风一挑，含情脉脉的看着欧阳淞：“阿淞，今天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看看喜不喜欢？” “很好。”欧阳淞点点头，然后又看向许诩：“你在这边都租了房子？是不打算走了吗？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我已经辞职了。现在葡萄也到了上幼稚园的年龄，应该让她多接触国内的一些文化，落叶归根，总是要回来的。” “那新的工作……” “都联系好了，在一家杂志社做插画师，业余时间写个稿子之类的，工作时间自由，薪资待遇不错。” “那就好。”欧阳淞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支着下巴认真看着他们两个聊天的刘芸儿，把女朋友丢在一边不理睬似乎不好，欧阳淞给她夹了菜，随口道：“你都瘦了，多吃点。” “真的吗？”刘芸儿顿时惊喜的摸摸脸：“瘦了的功劳都在许诩呀，为她跑前跑后鞠躬尽瘁，能不瘦吗？” 许诩立刻端起酒杯，讨好的和她碰杯：“刘大小姐辛苦了，多亏有你，不然我一个人非手忙脚乱不可。” “哪里哪里，你是我的好姐妹嘛！”刘芸儿呵呵娇笑。 “我也要多谢你，芸儿，谢谢你照顾许诩。”欧阳淞也举杯过来。 只是一句话说出口，两个女人都愣了一下。 许诩反应过来立刻笑呵呵的道：“欧阳淞，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和芸儿那是好闺蜜，情同姐妹，哪里轮得到你谢她？多此一举。” 欧阳淞自知失言，笑着不言声。 刘芸儿也呵呵一笑，但到底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心情大打折扣。 许诩心底叹气，她早觉得自己不该来。 当年身在异国他乡的许诩挺着大肚子在寒风刺骨的街上摔倒，是欧阳淞救了她，两人也因此成了朋友。 后来欧阳淞得知了许诩的境遇，竟然主动提出要照顾她，不介意小葡萄。许诩当时别提多吃惊了，但小葡萄有她一个就够了，许诩毫不犹豫的拒绝。 青年的执着出乎她的意料，她的执着也让人无奈。 一来二去，许诩最后将欧阳淞介绍给了后认识的中国留学生刘芸儿。只是许诩现在有些后悔了，不知这样做事帮了他们，还是害了她们。 她的存在，就好像个开足瓦力的电灯泡，照的欧阳淞只能看见她一个人，再也看不见其她。 “我去趟卫生间。”终究抵不过气氛的尴尬，刘芸儿起身离去。 许诩立刻推了欧阳淞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去看看。” 欧阳淞有些无奈的对她摊手：“上厕所还用我跟着吗？” “你明知不是。”许诩故意板着脸，起身接过小葡萄。 欧阳淞淡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吧。” 青年高挑的身形追着刘芸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许诩抱起女儿去柜台结账，准备留下他们过二人世界。 结了账在转头的时候，身旁的小葡萄竟然不见了。许诩一惊，慌忙四处看去，忽的一愣。 只见在入口的地方，有一个英挺干练，俊朗不凡的男人蹲在地上，小葡萄正开心的抱着他的脖子，兴奋地的叫：“爸爸。” 正文 第五章：熟人 “葡萄。” 许诩急忙走了过去将葡萄抢了回来，匆匆瞥了一眼男人：“对不起，我女儿认错人了。”话落抱起小葡萄就走。 “妈妈，爸爸，葡萄要爸爸……”小葡萄不依，在她怀里打滚起来，趴在她的肩头一个劲儿的朝那个男人伸出手去。 许诩步伐越走越急，口中胡乱的安抚：“那不是你爸爸，葡萄你认错人了。” “妈妈骗人，那明明是照片里的爸爸，葡萄不要走，要爸爸。”小丫头平常乖巧，真要耍起来的时候和那沾了水的泥鳅似的，怎么也抱不稳。 怕摔着她，许诩只能停下来将她放在地上，故意板着脸不悦道：“葡萄不乖了吗？妈妈说那不是你爸爸，你为了一个陌生人要让妈妈不开心吗？” “可是……明明很像照片爸爸呀。”孩子毕竟小，分辨不出她是否真的生气，还在小声的辩解，坚持自己的观点。 许诩有些头疼，还要在解释，身后忽然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爸爸！”小葡萄眼前一亮，惊喜的朝那个男人伸出手。 “许桃桃！”许诩突然拔高了声音。被连名带姓的叫出来，吓的葡萄小手一缩，撇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许诩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抱着起身，按下电梯的按钮。 身后的男人不声不响，电梯来了也跟着走进去。许诩心底有些慌，知道他一定是认出了自己，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装糊涂？也好，那就一直装下去…… 电梯一开，许诩抱着默默在她怀中抹泪的小葡萄往出走，身后那个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送你吧。” 许诩充耳不闻，脚下不停，继续走。 “许小姐，朋友见面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吗？” 男人跟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葡萄是你的女儿啊？她刚刚突然扑过来叫我爸爸，真是吓我一跳呢。不过仔细一看，好像和我还真有几分相似，你说是吧？” 许诩脚步戛然而止，夜色下，她的脸白的过分。 男人缓步走到她的正面，许诩直视着他。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利落干练的板寸头，乌黑深邃的眉眼，温润如玉的脸庞，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但许诩知道他是笑面虎，口蜜腹剑，不简单。 “霍先生，有事吗？”许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霍英男，霍英东同父异母的弟弟。和霍英东一向是口和心不和，在霍家不赞成他们的婚姻时，也唯有他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原本她还挺开心，直到后来许诩才知道了他也是目的不纯。 “听说你回国了，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霍英男目光在小葡萄的身上打量了一圈：“他爸爸是……” “不是！”话没说完，许诩断然否定，然后快速瞥了一眼霍英男：“霍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霍英男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说完许诩绕过他大步离去。 霍英男站在原地不动，带着微笑目视着许诩匆忙的背影。 其实他也不是发自善心的想要冲当个护花使者，只是好奇那个小女孩儿。 印象中的许诩是个单纯的有点傻的姑娘，婚礼现场上发生那样可笑的事，她哭成了一个泪人，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似的可怜。 若她不是霍英东的女人，他兴许就去安慰她一下，只是可惜了。 五年期间，他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又忍不住勾起曾经的回忆。 略一对比，和当年没什么差别，仍然没什么心机，情绪都摆在脸上。 摇了摇头，霍英男笑着转身而去。 许诩抱着女儿匆匆忙忙回了家，心仍然狂跳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许诩其实很矛盾，她一方面希望霍英东知道葡萄的存在，另一方面又非常的惧怕，怕他不承认，或者抢走她的女儿。 这样的心里让她觉得很难过，自从搬过来，每日过的都有些心惊胆战 正文 第六章：醉酒 几杯酒后脸色发红，回想起那日的不欢而散，霍英东凌厉的神情，许诩忍不住叹了口气。 包房之中，柏林总公司驻华工作室的负责人笑容满面的说：“想不到上面说的大编剧，竟然是个小姑娘？许诩，你可真给我们华人争气啊。” “邓总客气了，会写点东西算什么大编剧。”她谦虚一笑。 说来也是讽刺，学了四年的美术，最后却成了个编剧。 就好比爱了四年的人，最终却反目。踏入那一步的时候，谁都预料不到结局，说来尽是心酸，不提也罢。 她在外这五年，前三年都在美国了，小葡萄一岁的时候，她移居去了德国。 在首都柏林的一家影视公司任职华语编剧，工作自由，待遇优厚，刚刚拼出点小名气，突然就回国了，在那边积累的人脉人气估计也都随着人走而空。 如今许诩也没想要大红大紫，能照顾好女儿，温饱不愁就可以了。 至于霍英东…… 咚咚咚，包房门突然被敲响，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邓总立刻笑着起身：“许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工作室里面目前文笔最好的编剧，目前央视热播的两个家庭伦理剧就是出自她瘦，不过还得跟你多学习学习。” 说着邓总朝那女孩招手：“漫青，快过来。” 许诩听到“漫青”这二字的时候以为是重名，猛的回头，就见一个身穿白裙，淡雅飘逸的女人施施然的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都是一愣。 云漫青似是也没想到要见的人是她，愣了片刻，忽然一笑：“好久不见。” “原来你们认识？”邓总也有些意外。 许诩死死盯着云漫青的脸，恨不得盯出两个窟窿来，这会儿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五年没见，她仍旧风采依旧。活的这么滋润，夜深人静时，不知是否对她良心有愧过？ 她和霍英东落的今时今日的这个地步，都要拜它所赐呢！ 沉默了几秒，许诩道：“邓总，我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邓总很识趣，立刻起身出去了。 没了外人，许诩开口直言：“我一直不理解，当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你却把我一脚踹入了低谷。” 大抵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变的平淡了，没有了当年知道事情真相那一刻的愤怒与惧怕。 没错，是惧怕。 她的好闺蜜，精心策划了许久的陷阱和圈套，一步步的将她引入其中。她最信赖的朋友，亲手将她推入深渊无底洞。 云漫青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诩：“坦白了说，我只是嫉妒而已。我一直都讨厌你，是你没有那个觉悟罢了。你出身好就自命不凡，身边已经有一个完美的男人，你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所有的人都围着你转，凭什么啊？” “是因为白中曦吧？”许诩想到那个时常郁郁寡欢，看着自己眼神充满忧郁而又痴迷的男孩：“他喜欢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怨我。” 云漫青偏过头看向墙角，冷笑一声：“他？才不是。” 不管是不是，毕竟当年若不是云漫青使坏，她和霍英东现在也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子。而不是这种尴尬的局面。 “事情都过去五年了，我不想再提。云漫青，今天之前的恩怨就都算了，我们就当彼此都没有见过。” “没见过？”云漫青拿起酒杯自斟自饮，冷笑一声：“你是想赶我离开工作室？” “不然你想天天面对我？继续被我压制着？”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如今我不见得比你差。” 云漫青似笑非笑，朝她举起杯子，一脸挑衅：“就怕你做缩头乌龟。” 许诩此时已经微醺，沉默了几秒，也举起了杯子：“那就走着瞧吧。” 局面不知怎么的就变了，两个相看眼红的仇人，开始举杯对饮。一杯、两杯、三杯……忍不住开始暗自较劲。 等邓总觉得差不多了，开门进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倒了一个。 *** 夏夜浓浓，流光溢彩的城市，灯光下交织的人群千姿百态。 霍英东与生意上的伙伴边说笑着边踏入酒店的大门。 自信沉稳，长相又英俊帅气的男人总是有很多个闪光点，让原本身份平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想要仰望着他，自然而然的就占据了领导主位。 电梯一打开，里面走出一男二女。 男的清醒，女的醉态百出，东摇西晃，还差点撞到了他们。 “霍总小心……”秘书急忙上前两步替他挡了一下。 霍英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发垂散，两颊嫣红，完全醉的不省人事，一会儿倒在男人的怀里一会儿倒在女人的肩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两方擦肩而过。 电梯里有一股浓重的酒味，秘书按下了3层。 营销部经理赵海川老气横秋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圈子太乱，玩起来也太疯，你都不敢想象那个场面。” “是啊，经常能听到醉酒出事的新闻。前段时间不是有个明星的儿子吗？仗着老子有钱，刚十几岁，就带三四个小年轻把人家小姑娘给……”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众人止住了话头，不言而喻的笑了笑走了出去。 霍英东突然停下脚步，对赵海川道：“赵经理，你先陪李老板，张老板进去喝几杯，我落了点东西在车上，去去就回。” “霍总，我替你……”秘书殷勤的开口，话没说完就被霍英东冰冷的瞥了一眼，立刻闭嘴。 霍英东又对着两个一脸诧异的老板微微一笑：“抱歉，失陪一下。” 话落，转身回了电梯内，按下一楼按钮。 电梯门合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敛去，霍英东心想自己肯定是疯了。 她喝成什么样，交什么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 即便出事了……那也是她自己遇人不淑，她傻怪得了谁？不过，若许老师泉下有知，会对他失望的吧？ 所以，他是为了不让徐老师上心，这样的反应也是合情合理。 正文 第七章：打斗 霍英东走出酒店，目光在夜色之中搜寻了一圈，突然他脸色一变。 马路对面的停车场，云漫青倒在地上，鼻血流了满脸，看上去挺悲壮。 许诩则被邓总将压在一辆越野车上，控制着她的挣扎。不控制不行，这俩人刚刚还在桌上推杯换盏，一出酒店，三言两语竟然就动起手来。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许诩情绪激动，邓总怕手下得力干将今夜交代在这，所以只能抱住冲动的许诩，避免她在伤人。 人常说，酒后吐真言，酒壮怂人胆，许诩这会儿是体验到了。 初见云漫青时的惊讶与怨气都被理智所压制。喝多了，理智没了，怨恨水涨船高。云漫青又不识趣的再次旧事重提，就给了她打人的动力。 许诩推着邓总：“你放开我。” “许诩你冷静点，有什么事醒酒再说好不好？”邓总不知这二人恩怨，对醉酒之人更无法劝说，所以只能拼命拦着。 许诩挣扎了一会突然就不动了，愣愣的看着邓总的身后。 邓总下意识的回头，耳边劲风呼啸，迎面一个拳头掀了过来，猝不及防。右脸剧烈一痛，整个人几乎在半空转了180度，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下巴脱臼。 突然一幕吓的许诩酒醒大半，愕然捂嘴，傻了似的看着霍英东。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动手打人？他为什么打人？许诩心思电转，看着地上捂脸痛呼的邓总，在看着一脸冷怒的霍英东，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你傻了吗？随便和人喝这么多酒？！”霍英东目光阴沉的盯着许诩。 “我……”想要解释，脑袋突然一沉，就朝旁边栽了过去。 他一把将她扶住，脸色更黑了，狠狠的瞪着她：“你给我站稳了。” 她吓的立刻回身，趴在引擎盖上，一手抓着雨刷，以防自己在滑到了。 霍英东抬起手擦了擦车门上数道划痕，转脸看向地上的邓总：“我的车被你刮成这样，你说你该不该打？” 邓总捂着脸张了张嘴，想说话，但下巴掉了，疼的说不出话。 云漫青一脸意外的看着霍英东，霍英东这时候也看到了她，眉头一皱：“你为什么在这？” “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云漫青一听胸脯，想做出一副有气势的样子。 奈何脸上都是鼻血，看上去只是惨厉，没有气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丑态，云漫青捂着鼻子一跺脚，扭身跑了。 “那个，车是我刮的。”许诩举起一只手，背对着他口齿不清的说：“你别怪他们，是我刮的，是我……” 霍英东上下打量着许诩：“你这是在替他说话？” “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就是我……”她满嘴胡话，口齿不清，估计根本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霍英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转眸射向邓总：“滚吧！” 邓总云里雾里，但见人家不追究维修费，该是谢天谢地。托着下巴站起来，看了许诩一眼，落荒而去。 这会儿就剩他们两个了，霍英东将她抓了起来，她摇摇晃晃的站稳，醉眼看他：“维修费……要多少？我给！” “先不论你赔不赔得起，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那点钱吗？”他冷睨着她。 “我有钱……真的……”说着她就去腰间摸包：“咦？包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霍英东眯眼看她，眼中隐有怒气。 “当然知道了，你是我的英东哥嘛……”她突然扑到他胸前，可怜兮兮的说：“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了，总算找到你了。呵呵，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霍英东全身一僵，怀里酒气扑鼻，他厌恶的伸手去推，她反而抱得更紧，仿佛赖上他似的。 “放手！”霍英东低喝一声，她无动于衷。 霍英东无奈，只能将她的胳膊从腰间硬扯下来，拉开车门，将人丢进车里。 许诩默然，停车场那么多的车，擦刮谁的不好，偏偏惹到他的。如今的霍英东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性格阴沉冷酷，面上喜怒无常，眼中深沉难测，很可怕。 来不及多想，车子已经隐没在了人流之中。 上千万的豪车内部设施也不见多么豪华，突然有个想法，他不会是信口胡诌吧？只是一闪而过，人家是重腾总裁，有的是钱，就算说是开亿万豪车也不过算是张扬炫耀，照样开得起。 所以她没什么资格去质疑的。 气氛有些尴尬，许诩这几日心绪很复杂，不知如何面对。 但终究要开口的：“我要怎么做？” “签了离婚协议书，我就不再追究。”他目不斜视的开车，将旧事重提。 许诩沉默了下来，只是想与她摆脱干系，还那么复杂做什么？只要去掉赡养费的那一条，她会立刻毫不犹豫的签字。 只是纠缠太久，就会显她别有用心了。许诩也想早日安静的生活，随即一叹：“好，我签。” 霍英东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你不坚持你的观点了？” “我怕你觉得做作。”许诩自嘲一笑，这样回答。 霍英东一默，气氛沉寂了几秒又道：“你搬走吧，我可以为你在别的城市准备一栋房子，一份工作，你安安稳稳的去生活，我们自此也就两不相干了。” “凭什么？”许诩觉得他开始得寸进尺。她一步退，就要步步退？“签了名字后我们就毫无瓜葛了，你没有资格去管我在哪里生活？” 话音刚落又明白过来，补充道：“你放心，这些年在外我过得不错，也早已忘了你。我日后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见面也可以当做陌生人一样，你满意吗？” 霍英东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气氛沉默的有些冰冷，车子缓缓停靠在小区门口。 他道：“下车。” 许诩刚关上车门，他已驾车扬长而去，很快隐没在夜晚的车流之中。 霍英东目视着倒车镜里逐渐小到消失的人影，心中怒气渐渐转化成了另一种情绪，叫人捉摸不透。 正文 第八章：闯入 整个小区都停电了，漆黑阴暗一片。 小区保安将她们母女送到了楼下，递来两根蜡烛，许诩道了声谢，然后摸黑抱着小葡萄上楼。 “妈妈，你还在气吗？”小葡萄娇娇糯糯的声音响彻在楼梯间。 “妈妈不气，只是伤心，葡萄，你是不是打算不要妈妈了？”她们住在九楼，许诩一阶一阶登上去，累得气喘吁吁。 “才不是，我最爱妈妈。”小葡萄抱着她的脖子连忙解释：“妈妈不伤心，葡萄以后再也不乱认爸爸了。” 许诩有些难过，她深知单亲家庭的孩子有多不容易，小葡萄想要一个爸爸，她却没法给她，只好用一张照片来糊弄她。 只是没想到小葡萄的眼力这么好，一眼就认上了霍英男。虽有偏差，却因为和霍英东有着五分相似，小葡萄认错也不为过。 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留在这里确实不妥。 如果让霍英东知道小葡萄的存在，不知又是怎样一副脸孔。 他发怒生气她都可以不在乎，只是怕小葡萄的心里留下被爸爸厌弃的阴影。也突然后悔当时告诉小葡萄照片上的人是她爸爸，是她做的不好。 终于走上了九楼，摸出钥匙，开门进屋。 突然后背传来一股推力，许诩向前踉跄了一步，大吃一惊的回头，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眼前贴着门站着一个朦胧的黑影，许诩紧紧将小葡萄抱在怀里向后退去：“是谁在那！说话！” “妈妈……”小葡萄带着哭音，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被吓到了。 许诩刚要安慰她别怕，耳边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怀里的小葡萄被人一把抢了出去。 “把孩子还给我！”许诩骤然拔高声量。小葡萄哇啊的一声大哭起来。 “葡萄……”许诩心都抖了，不管不顾的就扑了上去：“你到底是谁，把女儿还给我！” “闭嘴，不然我就杀了她！”那人突然发出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是陌生的。 小葡萄的哭声突然变得呜咽起来，是被人捂住了嘴。 许诩不敢动，却急的大叫：“你别捂她的嘴，你别捂她，我不让她哭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开我女儿好不好？” 那人不说话，只是拖着哭叫的小葡萄往屋里走去。 许诩猛的抄起鞋柜上的花瓶…… 那人脑后仿佛长了眼睛：“砸吧，你砸下来，我这刀子正好插进她的脖子了。” 手一抖，花瓶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你到底要什么！”许诩几乎快崩溃了，翻出钱包朝他扔过去：“这里有我的钱，全部的钱，密码我都告诉你，求你放了我女儿。” 那人坐进沙发里：“让她闭嘴，不然我就割了她的喉管，看她还怎么哭。” “妈妈！”葡萄被吓坏了，尖声大哭。 “葡萄不要哭！妈妈在这！”许诩脸色煞白，摸黑靠近沙发，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抓着女儿胡乱挥舞的小腿。见那人没什么反应，许诩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血的腥味，心脏顿时一紧：“我女儿受伤了！” “少废话！”对方不耐烦了。 “好好好！不废话，不废话”许诩不知他的目的，只好先安抚女儿：“葡萄，你不要哭，妈妈在这里，你疼不疼？” “妈妈……”小手紧紧攥着许诩的：“妈妈我怕……” “葡萄乖，记的妈妈怎么教你的？遇到危险不要慌乱，要想办法自救……”话没说完，男人忽的一声冷笑，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许诩拧着眉头，安抚抽噎的女儿：“妈妈会救你，葡萄在哭就会有危险，不要哭，妈妈会救你，妈妈在这……” 小葡萄果真就安静了下来，抽噎着坐在男人的身上不动。 屋子太黑了，许诩看不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是什么表情，有什么目的。只盼着刘芸儿和欧阳淞吃完了饭，能回来一趟，说不定还有机会解救。 “你拿着钱走吧，我不会报警的。”许诩小心的开口。 “药箱。” 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的有些模糊，许诩没有听清。 “妈妈，坏人身上好湿……我坐在沙发里好不好？”小葡萄说着突然扭动了一下，那人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别他妈乱动，不然老子杀了你！给我拿药箱！” “药、药箱……好，我这就去拿，你别激动，葡萄，你别乱动。”许诩这回听清了，一叠声的说着。 手脚忙乱的从茶几下打开抽屉，拿出药箱：“在这里，药箱给你。” “消毒水、消炎药、纱布……给我。”他吩咐，许诩就手忙脚乱的翻找。只是光线太暗了，根本分不清哪个瓶子是消毒水，哪个是消炎药。 “我能点亮蜡烛吗？”许诩小心的问，也想借机看看小葡萄身上的伤严不严重。 那人没说话，许诩就自顾自的摸索去了厨房，从天然气处点亮了蜡烛，顺便抄起一把水果刀，藏在衣服里。 蜡烛燃起昏黄的亮度，许诩急忙看向女儿，见她身上没有伤，总算松了一口气。在一转眸，许诩看清了这个闯入者的面貌。 头发略有些长，仿佛毒蛇似的眼睛隐藏在厚密的刘海下，冷冷斜睨着她。他满胸前都是鲜红的血，一个长达十厘米的刀口横在皮肤上，有些触目惊心。 “你的伤要缝合才行……” 许诩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都是废话，难道他不知道要缝合吗？却跑到她这里来为了什么？ 心底合计着，嘴上不在废话赶紧低头，找出碘酒和消毒止痛的药。 消毒水撒上来的一瞬间，伤口泛起了泡沫。那一刻李重天觉得灵魂仿佛都出窍了，疼的攥刀的骨节都青白了，目眩神迷，就要晕过去。 但他知道不能晕，这个房子是他旧部的窝点，不知什么时候被这对母女盘踞。 如果晕了，那就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所以他咬牙挺过来，凶狠的目光瞪着许诩的脸，企图让她害怕畏惧。 正文 第九章：歹徒 “霍总，协议已拟好，发送到了您邮箱里了。”电话里传来律师的声音。霍英东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点开邮箱中的文件，随手打印了出来。 协议条款没变，只有赡养费那一条变了。 100万一个月，呵，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万。这应该是史上最贵的赡养费了吧？出自他霍英东的手，也不错！ 过去的五年，虽然找不到她的人，但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把这份协议，和心底的愤怒编辑成文字，按照那个邮箱地址给她发过去，彻底了结。 但他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因为觉得不够解气。 也许总想着当面质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一直不相信那个单纯到有点傻的姑娘会给他下药……然后还可以和别人兴致勃勃的谈论起与他在床上时的感受。 之后她被人耍了，那些话在婚礼上被散播出来，并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那时他才知道这桩婚姻背后的真相。 心痛，因为被欺骗。也愤怒，因为她的愚蠢。遇到挫折就会躲避。说什么爱他？却任他一人在泥潭中挣扎。 曾经的梦想在沸沸扬扬的谣言间被无情的斩断，他被迫接手家族事业。一切都因为她，想到那些过去，霍英东攥着协议书的手指不自禁的收紧，平整的纸面出现折痕。 如今再见，那些问题都变的不在重要，他此时最该做的——是解脱。 看了一眼时间，21：05分。霍英东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小葡萄睡了。歹徒还不算太残忍，允许许诩将孩子送到了卧室里。 重新坐回沙发上，烛光跳动着微弱的光亮。许诩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正在擦枪的男人。 一把黑幽幽的斑奎蛇手枪在他手中灵活转动。 她的剧本里有枪战的桥段，不久前她还特意搜集过枪支的资料，所以，她知道这种手枪的威力特别强大。 在50米内，可以轻易穿透防弹衣，被称之为特警和警察的克星。50米都在劫难逃，她这还不足五米，如果有异动，只怕脑袋就会立刻开花。 许诩猜测能拥有这样一支枪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歹徒。这个人是躲到她家来避难了，不知什么时候会走，临走会不会杀人灭口？ “你要想算计我，就闭上眼睛。”一直沉默的李重天突然开口，长发下的黑眸冷冷瞥了她一眼。 “什么？”许诩一惊，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话。 他漫不经心的说：“你眼珠子转的太快，就差飞出去了。” 许诩急忙闭上眼，不敢再看他。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你只要乖乖配合，我不会伤害你们。但如果你和我耍猫腻儿，我也不会客气，你明白吗？”沙哑而低沉的嗓音正说着，突然起身靠了过来。 许诩微微一惊，向后躲了躲：“我明白……” 李重天一手撑着沙发，将许诩禁锢在身下，缓缓的垂头靠近她。男人狭长的丹凤眼仿佛飞扬的刀刃，里面带着一丝笑意，那笑却让人胆寒。 距离太近了，甚至彼此呼吸可闻，其间夹杂着血腥的味道。许诩几乎是半躺在沙发上了，心脏狂跳不止，他想干什么？ 漆黑的夜，幽暗的空间，仿佛正在助长着罪恶的滋生。 李重天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小女人，自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很是好闻。 烛光下的她，五官异常深邃，有一种别样的美。还没等他好好欣赏，房中忽的一亮——来电了。 她不像他身边的那些女人，若不是妖娆妩媚就是凶猛彪悍。这个，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机胆量的良家女。他微一靠近，她就吓的全身都抖了呢。 李重天突然生气了恶作剧的心思，朝着她的脸孔吹了口气。 许诩退无可退，立刻偏过头，结结巴巴的开口：“你的伤口……裂开了。” “没关系。”他轻声的说，突然一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许诩立刻惊慌：“不要……”话没喊完，一把水果刀从她的衣服里被缓缓的抽出。 李重天拿着刀背在她脸上轻轻划了几下，戏谑的笑：“不乖，再有下次就罚你了。” 说完，冷笑着直起身，坐回了沙发里：“去把窗帘拉上，我的绷带被血浸透了，从新包扎一下。” 刚刚送女儿去她的卧室，顺手拿了把床头柜上削平果剩下的刀子揣在了怀里，不曾想被他发现了。看着被随意扔到茶几上的水果刀，许诩整个后背都是冷汗。 她努力镇定下来，起身拉窗帘，在去给他包扎。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被摁响。 李重天猛的勒住许诩的脖子，黑幽幽的枪口瞬间抵在她的太阳穴上：“不许出声。” 许诩双手扒着他的胳膊，连连点头。呼吸急促，被迫和他移步到门口。 透过猫眼确认之后，李重天低声在她耳边说：“找你的？打发走，别给我玩什么语言暗示。如果我不能平安离开这里，死也要拉上你和你女儿。” 许诩立刻摇头表示不会，拼命的控制住发抖的自己。 那枪她是看着被上了膛的，如果此时歹徒的手指抽筋了的话……她的头估计会被打成烂西瓜。 许诩不知道门口是谁，害怕被人看出端倪，也害怕错失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歹徒说会放了她们的话不可信。 但，外面的人可信吗？ 许诩被李重天推到门口，她快速的理了理头发，看了李重天一眼，努力的镇定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门打开一道缝隙。 怎么会是他？ 许诩非常吃惊，但转念一想，同一个小区，他到物业也能打听出她的住处。只是这么晚来做什么呢？ 难道说……他察觉出她有危险了？许诩心下猛的一跳，紧绷的神经也没有太多的思考，感动的泪水刹那间就蓄满了眼眶。 结果霍英东手腕一扬，神态冷清的开口：“现在我正好有时间，签吧。” 许诩顿时一愣：“离婚协议……” 看着他点头，刚刚的幻想怦然破碎。 许诩垂头掩饰眸子里的失望，自嘲的一笑：“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让我签离婚协议书？” “不然你以为呢？”霍英东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是都同意签了吗？” “改天再说吧，我现在没空。”话落，她砰的关上门。 “许诩！你什么意思！”吃了闭门羹的霍英东勃然大怒：“把门打开！” “我没空！你走！”许诩背着门大叫。 心底却在想着，好个绝情寡义的男人！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还想着离婚？我偏不签，就算是死，我也要你变成丧偶，而不是离异。 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的名字。 身旁传来一声笑，许诩的愤怒暂时压盖了恐惧，猛的转头：“你笑什么？” “原来是被甩了啊？”李重天靠近她：“除了胆子小点，你各方面也不错，不如跟我怎么样？” “神经病！”她瞪了一眼李重天，转身大步朝屋内走去。 走着走着，脚下慢慢停了下来，后悔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她真的太傻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小葡萄想想退路啊…… 霍英东看着紧闭的房门，气的恨不得踹上一脚！说签是她，说不签也是她，耍着他玩呢吗？ 抬起手正要再按门铃，忽的，屋子内隐隐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他按门铃的手一僵，立刻反映过来她话里的那句“没空”是什么意思。 心里一股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愤然甩袖而去，脚下忽然传来清脆声响。低头一看，却是一串钥匙，旁边还有几滴干枯的血迹。 时间如沸腾的水，缓慢而又煎熬的流逝着。 夜色再次降临，外间有低低的交谈声音透过房门传来，许诩抱着小葡萄坐在卧室的床上，安静的氛围下侧耳倾听。 “妈妈，坏人要走了吗？”小葡萄昂着头看她，小声的问。 许诩嗯了一声，抚摸着女儿的头，低声说：“葡萄还怕吗？” “有妈妈在，我不怕。”小葡萄反手去抱她：“妈妈也别怕。” 许诩牵起了嘴角苦笑一声：“好，妈妈不怕……” 砰的一声卧室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母女两个几乎同时一抖，许诩抱紧女儿回头望去。 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冷面如罗刹，抬起手臂，黑幽幽的枪口就对准了她们。 许诩脸色大变，心脏瞬间提到了喉咙。她用力的摇头，抱住小葡萄往后躲去：“不，不要杀我们……” “妈妈，我疼……”小葡萄在她怀里挣扎。 许诩眼泪夺眶而出，紧紧的抱住女儿：“葡萄，葡萄……”就在万念俱灰之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李重天出现了。 他腹部的伤口被重新包扎了，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风衣，抬手压下了那举枪之人的手，目光定定的望着面无人色的许诩。 “你说过……要放了我们的。”许诩眼泪急涌，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无法描述那一刻的崩溃感觉。 李重天朝瑟缩在角落里面的母女二人走去，他每靠近一步，许诩的身体就紧绷一分，退无可退，只能面朝墙壁，颤抖着不去看他。 李重天最终在三步之外停下，开口道：“我不会杀你，你不用怕。这一天一夜我要感谢你，多有打扰很抱歉，从今往后我们就当不曾见过吧。” 许诩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去：“你说真的？” 李重天点点头：“再见。”话落转身向外走去。 “重天，你就这么放过他们？”先前对许诩举枪的黑衣人皱眉问道。 “不然你要叫我出尔反尔吗？”李重天声音冰冷的下达命令：“撤退！” 外间不知有多少人，只听到鞋底敲击地板的声音络绎不绝。那黑衣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许诩：“我警告你，若敢出去多说一个字，没有你好果子吃！” 威胁完了黑衣人也转身而去。 许诩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场面，生死大逆转，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 “妈妈别哭了。”小葡萄抱着她的脖子，小手替她擦眼泪。 许诩真的是怕极了，一把抱住女儿，泪水抑制不住的往出流。 正文 第十章：爸爸 “你打算哭到整栋楼都听见吗？”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诩的身子一僵，抬头望去，霍英东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领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眉头紧锁的看着她。 小葡萄闻声转头望去，只一眼，小丫头就立刻抛去了刚刚的害怕，兴奋的抓着她的胳膊叫道：“妈妈，他是……” “葡萄，忘记妈妈和你说的话了吗？”许诩反应过来，急忙打断小葡萄的话，紧张的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要乱认爸爸，不然人家会不高兴，妈妈也不高兴。” 经过霍英男的那件事，小葡萄学乖了，点点头，不在出声，只是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霍英东，充满了可怜兮兮的期盼。 许诩不让她看，把她的脸埋向自己的胸口，背对着霍英东。 霍英东自然也看到了小葡萄，过了半晌才开口：“这是你的女儿？” “嗯。”许诩强自淡定的回答。 “你生的？”他再次强调。 “嗯。”继续点头。 霍英东的脸瞬间黑的无法描述，看着她的目光无比凌厉：“你这算什么？婚外遇？” 许诩一愣，然后垂头：“我们的关系名不符其实，我不知道那份协议没有生效……反正，也是要离婚的。” 他冷笑一声：“许诩，你好样的。” 话落然后带着一身怒气转头就走。 许诩抱着女儿瘫坐在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到头，霍英东去而复返，她又再次紧绷起神经，带着防备的看着他。 “那些人，是什么人？”他皱眉问道。 许诩想了想，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了，你走吧，不要再来……小心！” 话到最后突然变成了惊叫，霍英东蓦然转身，一把明晃晃的刀尖擦着胸口而过。他心下一凛，一把攥住那持刀人的手，猛的向前一拽，右手肘狠狠回击，正中那人的脸颊。 转眼间这二人就打了起来，许诩认出，那持刀的正是先前歹徒的那一伙人的穿着。那个人是后悔了，打算回来杀她灭口吗？ “葡萄，你留在这里！”许诩把女儿放在床上。 “妈妈，你是去救爸爸吗？”小葡萄紧张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许诩脚下一顿，没有回答。关上卧室的门，一眼就看歹徒已将霍英东压在身下，刀刃一寸寸的向他的脖子靠近。 许诩心中大急，一看到了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许诩冲过去将刀攥在手中，狠狠的照着那人后背刺了一刀。 歹徒一声痛叫，霍英东看了许诩一眼，立刻翻身而上，很快将此人制服。 “说！谁派你来的！”霍英东脸沉如冰，目光几乎能杀人。 然而那歹徒只是狠狠的盯着许诩，许诩手一抖，水果刀落在了地上。如果霍英东不在，那么此刻她和小葡萄估计已经死了…… 砰的一拳，霍英东狠狠的打歪了那个歹徒的脸。 之后就没停下过，三拳五脚之后，歹徒被打成了猪头，昏死过去。 霍英东从他身上站起来，甩了甩红肿的拳头，目光阴冷的转向许诩：“他想杀你！” “我，我知道……”许诩面无人色，六神无主，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他继续问。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一道缝隙，小葡萄从里面钻了出来，叫了一声妈妈，却径直奔着霍英东跑了过去。 一把抱住他的小腿，昂着小脑袋，目光中充满了无限渴望的叫了一声“叔叔”。 霍英东一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小东西。 小东西非常可爱，圆圆的小脸上，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着他的时候更是带着说不出的古灵精怪，似乎带着某种目的，但因为目标太小了，完全不构成威胁。 两只小手还紧紧抱着他的小腿吗，不是该转过去抱她妈妈吗？来抱他算什么？感谢他出手相救？ 许诩此时正在给刘芸儿打电话，顾不上趁机和霍英东亲近的小葡萄。 “你有事吗？”刘芸儿的声音里带着疏离：“阿淞好不容易回来，我想陪他几天，这几天就不去陪你了。” 挂断了电话，许诩一时迷茫。 国内她就只有刘芸儿和欧阳淞这两个朋友了，还能躲去哪里呢？ “今夜就先住我那吧！”霍英东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许诩一转头，就见小葡萄竟然已经在他怀里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而且四肢仿佛八爪鱼一般，把霍英东抱的死死的不松手。 “葡萄。”许诩皱眉出声。 小葡萄装作听不到，动也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