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宿怨 第一章 陷害   庙门外,大雨瓢泼。   庙门内,一个身着破衣的女子瑟缩在佛像脚下瑟瑟发抖,她虽然浑身上下肮脏不堪,又穿着破烂,但仍旧掩不去那绝色的容貌,尤其是那眉心间一点朱砂痣,更是艳红无比。   蓦地,一道雷划过乌云密布的天空,惊得那女子一阵发抖,她咬着下唇,泪水无力地自脸颊上滑落:“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天郎,夫妻一场,你何以如此待我!”   “这句话,叶棠花你这淫妇根本配不上!”随着一声嗤笑,庙门被人一把推开,冷风夹杂着寒雨冲进了这座破败的小庙,也让破衣女子瑟缩的更加厉害,她愕然望着鱼贯而入的丫鬟仆妇,最终目光定在最后进入庙内的两名华服女子身上:“芸香,昙幽!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妹一场,别人不了解我,你们还不知我么!”   唤作叶芸香的女子轻轻笑了笑,走到叶棠花面前,高傲地扬了扬下巴,立刻有两个丫鬟上前,将叶棠花一把推倒在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夫人这么说话!”   叶棠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两个丫头:“雨水,雨露,你们是我的陪嫁丫头,怎么帮着别人来羞辱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话音刚落,雨水一脚踢上叶棠花的胸口,将她踢倒在地:“呸,就凭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吆五喝六的?你不就是身份高贵一点么?成天就知道装腔作势,又小心眼,不肯给姑爷纳通房丫头,我们跟你嫁过去,可不是为了吃苦的!”   雨露得意地扭着小腰走过去,一脚踩在叶棠花的手上,满意地听着她一声惨呼:“跟着一个傻到家的主子能有什么出息?要不是你是侯爷的外孙女,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了!就你这等猪脑子,简直是浪费了这等好家世!”   叶棠花倒在地上又气又恨,气自己识人不明,恨自己有眼无珠,竟被这两个丫头害了而不自知,她双目赤红着望着两个背叛自己的丫鬟:“你们这两个贱婢,你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呵呵,瞧姐姐如今这副贱样,就是老天爷见了,都不一定会为了姐姐报复别人的吧?”叶芸香笑意盈盈,眼中却满是蔑视,“堂堂叶家大小姐,生性泼辣刁蛮,为了自家表哥与别人大打出手,未出阁之前就与男人勾三搭四,贵妇们谁没有见过你赴宴时被人又搂又抱的?初夜没有落红不说,还被夫家捉奸在床,一顿家法之后被赶出了家门,啧啧,姐姐,你这名声坏的连父亲都不愿意再见你了!今天我们来,就是遵父亲的意思,送你最后一程!”   叶棠花咬着牙满脸是泪,浑身发抖:“我没有做那些事,我是被人陷害的!是你……是你们做的对不对?我要去告诉父亲,你们才是最坏的人!”   她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两个庶妹平日里一温婉一孤高,都是气质不凡的佳丽,才会在父亲面前总为她们说好话,但凡自己有的也都会送她们一份,生怕她们因出身不好而难过,她真是有眼无珠,竟亲手喂大了这两只恩将仇报的中山狼!   这次发话的则是一向孤高的叶昙幽,她冷漠的面色因极度的嘲弄而显得有些扭曲:“告诉父亲?我劝你省省吧,难道你听不出来,今日我们来,是父亲的意思?”   叶棠花震惊地瞪大双眼,茫然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父亲那么疼爱我……”她的父亲那么疼她,从不曾对她说一句重话,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她,就算她被人坏了名节,他也不曾嫌弃她一丝一毫,这样的父亲,怎么会由着叶芸香和叶昙幽害她?   “父亲疼你?哈哈哈,别逗我笑了!”叶芸香捂着胸口笑的前仰后合,“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为了侯府的家世,父亲会看你和你娘一眼?父亲眼里有的只有我们一家人,你和你娘,还有你弟弟,都不过是占了我娘位置的贱人罢了!贱人就是贱人,怎么都上不得台面,就算给你们嫡出的地位,你们也守不住!”   “你胡说,你胡说!”叶棠花浑身颤抖着想扑上来堵住叶芸香的脸,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父亲不会那么对她和母亲的!她的父亲一向敬重母亲,又怎么会对她这般无情?   叶芸香满脸嫌弃地支使丫鬟拦住叶棠花,朝着她脸上唾了一口:“呸,恶心成这样,还好意思近我的身?我若是你,趁早找个地方撞死了!不知被多少男人碰过了,还好意思装黄花大闺女,嫁给天涯哥哥!”    第二卷 锋芒初露 第二章 百般讨好   “什么天涯哥哥,你、你是叫天郎,你们……”叶棠花的目光中震惊渐渐转化为愤恨,“原来你们是一丘之貉,难怪天郎不肯听我解释就一门心思认定了我是淫妇,原来都是你们设计的,你们这些贱人!”   难怪许天涯从前对她百般讨好,婚后却渐渐冷淡下来,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即使如此也换不来他的一个笑脸,原来如此!   叶棠花手指紧紧扣在手心,手心已经溢出鲜红的血液,她好恨,她好恨!她怎么会瞎了眼,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这样的人渣,一面对着她甜言蜜语,一面又和她的妹妹暗度陈仓,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会为了嫁给这样的人一意孤行,气死了母亲不说,还和威远侯府断了关系……她付出了这么多,居然是为了这样的人,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啪!   叶昙幽上前便是一个耳光,打得叶棠花口角流血,脸歪向一边,她冷冷笑了笑:“是我们设计的又如何?你如今是人人不齿的淫妇,又能把我们怎么样?从前你是叶府嫡女,尚且看不透我们的手段,护不住你母亲弟弟,如今你只有今天一天的活路,又有什么好怕的!”   叶芸香娇笑着接上一句:“现在京城里人人都传颂姐姐是一天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呢,到底是姐妹一场,我们也不好做得太绝,就让姐姐最后再好好享受一番吧!你们都进来!”   随着她的话,一群肮脏猥琐的男人嘿嘿笑着进了破庙,为首的一个男子先给叶芸香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继而转头望向叶棠花:“呦,又是这个大美人,二小姐真是体贴小的,知道小的上回只是干过了眼瘾,没玩够,这回就给了小的这个机会!”   叶棠花脸色惨白,瞪着这群地痞无赖,一阵恐慌渐渐袭上心头:“原来那天是你这畜生陷害于我,你这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叶家的大小姐,谁敢动我!”   叶昙幽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姐姐有心思在这儿呈口舌之快,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次吧!把她给我玩死了,重重有赏!”   说罢,叶家二姐妹最后瞥了叶棠花一眼,直接领着人出了破庙,剩叶棠花和这一群混混留在一起。   叶棠花护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不住地向后退,满眼泪水不住涌出:“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而这些混混又岂会顾忌她呢?为首的那个混混色眯眯地打量着她,邪笑着说:“看都看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弟兄们,这么个大美人,不上白不上啊!外头还等着领赏呢!”   叶棠花指甲再次陷入了手心,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眼中渐渐弥漫上疯狂与绝望,她回头看了一眼佛像,又看了看身前这一群混混,蓦地绽开了一抹绝美的笑,是她从前太蠢,才会按照别人的设计一步一步走上绝路!此生她所拥有的亲情爱情,到了此刻全都成了泡影,到了最后,她剩下的只有她自己!情已灭,恨犹存!既然爱已不复,那就恨吧!   她脸上的笑越发狂肆,眼中弥漫的痛苦与恨意甚至震慑住了面前这群无法无天的混混,他们面面相觑,纵然色胆包天,也不大敢对这个明显陷入疯狂的女人做些什么,只听叶棠花呵呵地笑了几声:“佛祖在上,弟子叶棠花千叩首祈愿,弟子此生一心修善,不料却被人陷害至此,善无善报,恶无恶报,颠之倒之,得此戚施,叫弟子如何甘心!若有来世,弟子当复此生所受屈辱,令害我之人,尝遍地狱酷刑,受无尽苦楚,求佛祖保佑!”   说罢,叶棠花冷冷笑了笑,趁那帮混混被她发的宏愿所震惊的时候,一头撞向了佛像的莲花宝座,眉心的朱砂痣磕在了莲花的花瓣上,磕掉了一瓣花瓣,叶棠花也登时满头是血地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脸色青白,血流不止,一会儿就没了生气。   那为首的混混啐了一声:“真他妈晦气,这么个大美人,还没玩过就死了,算了,领赏去吧!”   这群混混自然没有留下给叶棠花收尸的打算,而叶芸香和叶昙幽也不会有心思再来这个破庙看看,于是也无人发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破庙中一阵金光闪过,待光芒散去,佛像、尸体和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锋芒初露 第三章 回到十二岁   “大小姐,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呀!”   叶棠花费力地动了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头撞死在破庙里了吗?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她在嫁给许天涯之后,就和家里断了联系,又怎么会有人叫她大小姐呢?   她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焦急的唤着她的,是她的奶娘周妈妈,登时愣住了。   周妈妈不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掉进湖里淹死了吗?她当时还哭了那么久,怎么一觉醒来,周妈妈会在她的床边照顾她呢?   周妈妈见叶棠花呆呆愣愣的,便将她搂在怀里,一面絮絮的说:“夫人说了天气冷,小姐可以不去接老爷的,小姐怎么就不听劝呢,到底是着了风寒不是?瞧这模样可怜的!雨歌,药好了吗?”   “药已经好了,奴婢怕凉了,刚放在风炉子上用了点小火煨着呢,妈妈瞧这个天气,饶是这么着,药也只是温热而已,小姐快喝了吧,等下就凉了。”随着周妈妈的话,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笑盈盈地挑了门帘走进来,将药端到床边:“小姐,奴婢服侍您喝药吧?”   雨歌……叶棠花惊讶地望着这个丫鬟,雨歌是她的丫鬟没有错,但在她嫁给许天涯的第一年,她就听了雨露的话,以为雨歌想要爬上许天涯的床做姨娘,正好雨歌的老子娘来求她的恩典,说给雨歌找了人家,她也就开恩放了雨歌出去,雨歌还来求过她几次,却被她骂了一顿赶了出去,后来雨歌也就认命嫁了那个不成器的小厮,和她断了联系,如今雨歌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还是以这般模样?   叶棠花想起周妈妈方才说的话,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果然发现她的手不是嫁人后因为操持家务变得骨节粗大粗糙不堪的手,而是一双玲珑幼小纤细娇嫩的手,这双手应该属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不是嫁做人妇的她!   周妈妈方才说她是因为接父亲回来才病的……父亲自江南调任回京城应是她十二岁的事,那么她是回到了十二岁吗?   叶棠花眨了眨眼睛,最初的震惊过后,心中一阵不安和委屈浮上心头,她扑进周妈妈怀里大哭起来:“奶娘……”   周妈妈了然地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不哭……小姐其实只是年纪小,这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都是常事,就算有了姨娘,老爷也不会不要夫人和小姐的,毕竟夫人是正室,姨娘越不过夫人去的,小姐放心,不哭了啊,且把药先喝了吧啊?”   叶棠花愣了愣,方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父亲求娶母亲的时候,是一个五品京官,后来升了四品知府,到江南放了外任,外祖父心疼母亲,扣着母亲不放,她当时才两三岁,弟弟柏坚不到一岁,自然也要跟着母亲留在京城住回了威远侯府,父亲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在几年后调任回京城的时候,却一声不响地带回来一位姨娘和两位庶妹一位庶弟,她当时还以为父亲不会疼她了,大闹了好几场,后来姨娘哄着她,弟弟妹妹也奉承她,她以为她们都是好人,也就放了心,反倒时时照顾她们,现下想来,她真是傻得可笑!   叶棠花轻轻笑了笑,接过雨歌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倒把雨歌和周妈妈吓了一跳,心道小姐平日里最怕苦药汁子了,今日怎么转了性?   叶棠花敛了笑意,用枕边放着的帕子拭了拭唇角,嘴里的药味虽然苦涩,可怎么抵得过心里的苦?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还早呢,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周妈妈慈爱地摸了摸叶棠花的额发。   叶棠花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笑:“不早了,该去请安了。新姨娘回府的第一天,咱们怎么能不给她立个规矩?”   周妈妈愣了一下,继而有些欣慰地说:“小姐果然是长大了……”她方才虽然那样劝叶棠花,心里也是担心叶棠花往后受欺负的,如今见叶棠花小小年纪就知道提防姨娘,心里不禁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了这份心,姨娘和姨娘生的孩子想要爬到小姐头上就没那么容易!  叶棠花爬了起来,让雨歌服侍着梳洗,一头乌发梳成了两个抓髻,额头前的碎发也拢成了两缕垂在白嫩的脸颊旁边,头上戴了两个红珊瑚的珠花,又带了一对儿镶金刚钻的莲花小簪子,耳朵上带着嵌红宝石的金耳坠,项上挂着嵌白玉兰花金项圈,洁白的藕臂上带着一对儿雕花的翡翠镯子,身上穿着一件正红色彩绣梅花纹雨花锦春衫,下身是一条石青色彩绣蔓草月华裙,叶棠花本就生得精致,这么一打扮越发显得娇俏贵气,出门的时候看呆了一院子的人。    锋芒初露 第四章 庶出一脉   <图片1>   叶棠花去给叶沐氏请安把叶沐氏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看了一番,先是埋怨叶棠花不好好休息,跟着就把丫鬟仆妇骂了一顿,指责他们不好好劝着大小姐,由着叶棠花胡闹。   叶棠花听着母亲看似严厉实则关心她的话,轻轻笑了笑,扯着叶沐氏的袖子撒娇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棠儿自己想见母亲的,今天新姨娘刚来咱们家,棠儿可不想让她笑话棠儿没规矩呢。”   叶沐氏愣了愣,神色有些复杂地摸了摸叶棠花的发髻和脸颊,眸间有些悲伤又有些爱怜:“棠儿,这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叶棠花笑弯了眼睛:“是棠儿自己想说的呢,毕竟姨娘在江南的时候虽说是妾,却是做了当家主母的事儿,棠儿怕她做主惯了,到了京里来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叶沐氏勉强笑了笑,搂着叶棠花喃喃自语:“棠儿,可苦了你了……”   叶棠花乖巧地窝在叶沐氏的怀里:“棠儿不苦,只要母亲好好的,棠儿就不苦。”   上一世,若不是由于她的愚蠢和一意孤行,执意要嫁给那个负心之人,她的母亲也不会被她的叛逆气病,早早的撒手人寰,上一世是她对不起母亲,这一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一定要守护好母亲和弟弟,绝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他们的机会!   “母亲,姨娘怎么还没来见您?”又等了片刻,还不见有人来,叶棠花也不禁疑惑起来,前一世光顾着担心父亲会不会不疼她了,叶棠花并没有注意到李姨娘有没有来给母亲请安,如今等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见李姨娘来,她心里不禁有些泛起了嘀咕,这李姨娘不会这么猖狂吧,入府第一天就敢给主母甩脸子?   叶沐氏脸色也不大好看:“真是没规矩!老爷怎么看上了这样没规矩的人?”   叶棠花听了叶沐氏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前一世叶芸香曾经跟她说过,父亲心里根本没有母亲,而是只有那个李姨娘,李姨娘一个妾室,若没有人撑腰,是断不敢在进门第一天就给正室下马威的!既然如此,那么李姨娘今天的行为,很有可能受到了父亲的支持!   呵呵,好一个礼部尚书啊,在朝廷里执掌着各种典礼祭祀,在家里就这么由着姨娘坏规矩?这个头一旦低了,往后还能有她们娘俩的好日子过吗?难怪上一世父亲刚回来的时候下人看她们母女的眼色都不大对,她还以为那些下人是因为可怜母亲才那般阴阳怪气,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叶棠花“腾”的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我去父亲那儿看看。”   “棠儿!”叶沐氏满脸愁云地唤了一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就算了吧”   “母亲,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家的规矩,今天是非立起来不可!若今天不弄明白这个规矩,往后这些下人绝不会把咱们母女当一回事的!母亲您想,家里的下人大多是跟着父亲去了江南又带回来的,心里根本不向着咱们,若是今日让他们看着姨娘这般不把母亲放在眼里,往后还能有几个人把咱们当主子对待?今日这口气,我是必要为母亲出的!”叶棠花咬了咬牙,冷笑道。   从前不把李姨娘当敌人,凡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如今她看清了李姨娘的真面目,怎么可能还那么惯着她?论起守规矩来,她们威远侯府认第二,还没人敢认第一!太后的母家,怎能不重规矩?   “棠儿你当心些,切莫吃了亏。”叶沐氏见劝不住她,也只能这般告诫她了。   叶棠花笑了笑:“母亲您放心,就那小门小户出来的,还奈何不了棠儿。”   此时此刻,李姨娘正带着叶芸香和叶昙幽陪在叶远志身边说话:“老爷,这毕竟是回来的第一天,不去见见姐姐,妾身心里总是不大安心,要不还是去一趟吧?”   叶远志拈须笑了笑:“你不必怕,夫人若问起,你只说陪我就是了,她们威远侯府出来的人,一举一动都讲究规矩,若今日你去见了她们母女,还不定遭什么罪,我今日就是要为你撑这个腰,免得日后下人们不把你当主子看待。”略顿了顿,叶远志执了李姨娘的手,笑道:“虽说沐氏是我的正妻,但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你,我心里的妻子是只有你一个的,如今回了京没奈何,只能委屈你做妾,但我是断不会让下人拿你当妾看待的。”    锋芒初露 第五章 下马威      “老爷对妾身真好。”李姨娘一脸娇羞的倚在叶远志肩上,两人正温情脉脉的时候,就见李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喜儿挑帘进来回禀道:“老爷,大小姐来了。”   李姨娘愣了愣,自叶远志肩头直起身子,有些不安地望了望叶远志,手指不住地绞着指间的帕子:“老爷,这……”   叶远志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叶棠花会过来,轻咳了一声:“来了就请进来吧。”又向着李姨娘和叶芸香叶昙幽笑笑:“你们不用怕,有我在呢。”   说话间叶棠花已经进了屋子,大略瞧了一圈儿心里便有了数,李姨娘今日敢不给母亲请安,其中果然有父亲的功劳!呵呵,好个礼部尚书,好个父亲!身为最应该懂礼的人,却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儿女的!   叶棠花忍着满心的嘲讽和讥诮,恭恭敬敬地给叶远志见了个礼:“棠儿见过父亲。”   叶远志点点头:“唔,棠儿啊,这么多年不见,你也长大了不少。”   叶棠花敛下双眼轻轻笑开,白嫩的小脸上微微泛起红潮:“都是托爹爹的福气,棠儿才能这么平平安安的长大。”   显然叶远志很受用这句话,对着叶棠花也亲近了不少:“又胡说了,爹在江南,山高路远的能当什么?你能平平安安的,自然是你母亲的功劳大些了。”   叶棠花躬身颔首:“父亲大人教训的是。”略顿了顿,她抬起眸子看定了李姨娘,眸中泛着一丝笑意:“提起母亲来,棠儿倒是想起件事,姨娘这么早就过来陪父亲,想来是已经给母亲请过安了?”   李姨娘面上一僵,求助般地望向叶远志,叶远志咳了咳:“是为父今日起得晚,你姨娘服侍为父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过去。”   “是吗,姨娘可真勤劳。”叶棠花勾起了唇:“带着两个妹妹一同抢了丫鬟的活计,想来父亲大人在江南的开支省了不少吧。”   这话一出,李姨娘和叶芸香叶昙幽的脸色都变得很尴尬,叶远志板起脸来:“怎么跟你姨娘说话呢这是?这是谁教你的!”   叶棠花从容地笑了笑:“父亲大人息怒,京里的规矩一向是这样,服侍主子起身都是奴婢的活儿,棠儿是觉得父亲大人让姨娘和妹妹服侍自己,有点委屈她们了,况且又于礼不合。”   叶远志这一拳算打在了软棉花上,让叶棠花轻飘飘地给解决了,他有些不悦地皱皱眉:“京里这些年规矩大了不少。”   叶棠花颔首:“太后素来是重规矩的,当今又极孝顺,自然也就看重规矩,上上下下好一番整顿,自然规矩就立起来了。”   叶远志脸色变了变,最终一声轻嗤:“皇上整顿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棠花眨了眨眼,一派天真无邪:“宫里派人去了外祖父家,专门指点御赐东西如何摆放,又收了好些逾制的东西去,赐下了新的东西,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动御赐的东西呢?”   叶远志顿时没了脾气,他这些年在外头做官,山高皇帝远的哪知道皇上做了什么?况且威远侯府也不是他总能登门的地方,女婿毕竟只是半个儿子,何况他心气又高,不肯教人说是借了裙带关系升官的,自然也无从查考叶棠花的话,只是叶棠花如此一说,他就必须重新考虑要提升李氏地位的想法了,毕竟皇上如今看重的是礼法,这要是让人知道他家里小妾和夫人一个地位,那可不是好开交的。   叶远志想了想,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李姨娘的手:“这个礼法嘛,自然是重要的,但你姨娘和妹妹毕竟从江南来,不大熟悉京里的规矩,你和你娘要好生教导她们,不准急于求成,太过严苛,让她们受了委屈,知道吗!”   叶棠花微低了头,掩去了唇角的一丝冷笑,她装着为难的声调说道:“父亲大人的话恕孩儿不敢应承,一来一家人断没有守两家规矩的道理,传出去不像话;二来此事有碍父亲大人的前途,是以孩儿不能答应。”   叶远志脸色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派胡言!你姨娘好歹是你长辈,让你慢慢教导怎么了,又怎么就碍着我的前途了?”   叶棠花婉然一笑,瞄了一眼低着头努力掩饰自己存在,但却忘记了掩饰眉眼间得意的李姨娘,柔顺地躬了躬身子:“父亲大人台鉴,遍翻《南燕律》,没有个姨娘是小姐长辈的道理,父亲大人您无心的一句话,若是落进有心人耳朵里,参您个不知礼法内闱不整,敢问您这礼部尚书还怎么做?”    锋芒初露 第六章 初次立威      她抬眸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叶远志,又看向以优雅的姿态端坐的叶家两姐妹,轻轻勾起唇角:“棠儿不知江南的规矩如何,若是依着京里的规矩,父亲大人肃立,棠儿是不敢垂足的。”   此话一出,叶芸香和叶昙幽慌忙站了起来,垂首立在桌边上,脸上都很尴尬。   叶远志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重逢几年未见的女儿和妻子,他本想帮着宠爱的姨娘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谁知道竟让女儿挑了一早上的错处?他们这一家子的礼数在从小长在威远侯府的女儿眼里,只怕就是个笑话吧!这让他这个做礼部尚书的父亲的面子往哪儿搁?可他又不能指摘女儿的不是,毕竟这些年叶家在京城里的形象全靠妻子和女儿撑着,若他指责女儿太守规矩,那就是向整个京城遵守的礼法规矩宣战了,就算他是礼部尚书,他也自认没这个胆量。   这么想着,他看李姨娘的目光就变得不那么友好了,若是她能好好教女儿,他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丑,古人曾有言:子坐父立,礼乎?这么浅显的规矩,他就不信李姨娘不懂!   李姨娘心里直颤,这不对啊,不是说叶家的夫人和大小姐都是绵软的性子吗?今日一见,全不是那么回事!就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一早上明里暗里让她吃了多少亏了?这大小姐看着温柔,说的话可句句带刺!   她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开口道:“大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棠花打断了:“咦,姨娘原来不是瞎子哑巴,看得见也会说话呀?那棠花倒是想问一句了,庶出的小姐和姨娘见了嫡出小姐不用行礼是不是也是江南的规矩?”   她歪着头笑了笑:“江南的规矩真奇怪,总跟宫里和京里的规矩唱反调呢,这样的话,棠花可不敢让姨娘和妹妹们出门了,姨娘和妹妹们的规矩若是学成这个样子,就千万不要踏出房门一步,藏得严严实实的才好,不然身为礼部尚书的父亲大人在京里只怕是没脸见人了。”   这一段话惹得叶远志脸色又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为父大约是外官做惯了,总是觉得天高皇帝远的,忘了这里是京城!”他自嘲般的笑笑:“芸香和昙幽也叫你娘一声娘亲,也是威远侯府的外孙女,若是有些什么宴会,她们不去也是不好的。棠儿,你和你母亲就多费费心,务必教会她们京里的规矩,越快越好!”   他说罢,皱眉望了望李姨娘,叹了口气,李氏到底是江南小户人家的女儿,在江南应付一些小官员的夫人还不至于手忙脚乱,可一进了京里,李姨娘这小家子气的举止就上不得台面了。反观叶沐氏和叶棠花,虽然很不得他的喜欢,可威远侯府毕竟是勋贵之家,她们母女俩行事的气度和周身的做派都透露着一副高贵,让人不敢看轻了去……   叶远志心里敲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叶沐氏都是要敬着的,不然要是靠李氏撑门面的话,不出一个月,他就没脸见人了,这礼部尚书的官也别想再做下去了!   叶棠花心里淡淡笑了笑,嘲讽的目光落在李姨娘和叶家两姐妹身上,被父亲嫌弃的滋味如何?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前世曾经伤害过她和她母亲弟弟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待人走了之后,李姨娘气得几乎想要掀桌子砸房子了,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冷着脸质问喜儿:“你是怎么打听的消息?不是说这母女俩都是极绵软的性子吗?大小姐这性子叫绵软吗?这绵软里头藏了多少针!”   喜儿吓得有些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流着泪道:“请夫人恕罪,奴婢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奴婢得到的消息的确是说夫人和大小姐都是极温柔的,从来没有听说她们跟谁红过脸儿,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姨娘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令喜儿起来:“罢了,这事怨不得你,是我太想当然了,这些年老爷放了外任,京里又没有姨娘,她们娘俩是住在侯府里,那就跟住在自己家没什么两样,被疼着被宠着,就是想跟人斗都斗不起来,自然显得性子绵软了,这威远侯府出身的大家闺秀,能有几个手里没有些手段的?”   她勾了勾唇角:“倒是有点意思,只可惜,我不会给她猖狂的机会,这叶府正室的位置,必须是,也只能是我的!”    锋芒初露 第七章 满院刁奴   喜儿借机奉承道:“夫人说的是呢,大夫人和老爷分开了这么久,哪有什么情意可言了?今天老爷在大小姐面前真是费尽心思的替您说好话,老爷对夫人您才是一片真心呢!”   李姨娘笑着啐了一口,红晕攀上脸颊:“瞎说什么呢,也不怕被人听见!”   叶棠花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遣人去跟母亲说了方才的事,仔细想了想,向周妈妈吩咐道:“周妈妈,您让院子力气所有服侍的丫鬟婆子都站到院子里去,就说我有话吩咐。”   周妈妈应了声是便往外走,叶棠花轻轻笑了笑,向雨歌吩咐道:“雨歌,去给我泡杯茶来。”   雨歌愣了一下,继而有些不解:“大小姐,您不是有事要吩咐吗?怎么又想起喝茶来了,这院子里的丫鬟多是从江南来的,不服咱们的管,若是让她们等急了,怕是要说小姐的坏话呢。”   叶棠花不答言,只是淡淡笑了笑:“让你去就去,我自有主张,你一会儿泡完了茶,就去把护院的刘总管带来,说是我有话要吩咐。”   雨歌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叶棠花,还是遵命下去了,叶棠花冷笑着望向窗外,背主欺主的奴才,她是已经受够了,只要一想到前世她最相信的两个丫鬟都是叶芸香的人,她就觉得心里堵的慌,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人再将眼线放到她的院子里,她的卧榻之侧,绝不容她人酣睡!   周妈妈早已经将人都聚集齐了,可是久等不见叶棠花出来,院子里已经颇有些微词。   胖胖的赵妈率先开了腔:“我说老周啊,你这不会是拿咱们开心吧?这都多久了,还不见大小姐出来,莫不是消遣这一院子的人呢?”   周妈妈脸色变了变:“混说什么,这自然是小姐的吩咐。”   “合着小姐就是吩咐你作弄我们啊?”一个长得娇俏的小丫头不满地撇了撇嘴:“往年在江南,也没见二小姐和我三小姐这么消遣人啊!”   院子里守门的王婆子瞟了周妈妈一眼:“老周,不是咱们不给你面子,咱们手头上都有正事要做的,不能这么白耽误功夫,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小姐不出来,我们可走了啊!”   就在这时,叶棠花端着一盏茶,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周妈妈连忙迎上前来:“大小姐……”   叶棠花轻轻笑了笑,抬手止住了周妈妈的话:“方才是谁发话要走的?”   王婆子早等得不耐烦,闻言立刻站了出来:“回大小姐的话,是老奴……”   话音刚落,叶棠花手里的茶盏直直奔了王婆子的额头:“你好大的胆子,我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声脆响惊到了院子里大部分人,王婆子被兜头浇了一身的热茶,如今又害怕又难受又羞愧,嗫嚅着不敢再开口。   叶棠花冷冷扫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眼:“还有谁不服气,站出来!”   那个娇俏的丫鬟还是有些不服气,低声念叨着:“哪有这么欺负人的主子呀,成天消遣奴才……”   她声音不大,但却足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叶棠花瞥了她一眼:“雨烟,站出来!”   名叫雨烟的娇俏丫鬟惊讶地抬起头,见叶棠花一脸冷意地瞪着她,只好一步一蹭地站了出来,心里直犯嘀咕,这院子里的人都是从江南跟回来的,昨天才分到这个院子来,小姐昨日回来的时候也只昏昏沉沉地瞄了几眼,就那么几眼的功夫,就记熟了这一院子的人啊?   叶棠花打量了她片刻,冷冷笑了笑:“你是府里的家生子奴才,是不是?家里没了爹,还有个老娘,在金陵那边看庄子,有个哥哥叫雨城,在给二少爷当长随,是不是?”   雨烟越听越心惊,身子也发起抖来,她是昨天才分到这个院子里,可小姐今天就摸透了她的底细,家里几口人,都在干什么都摸的清清楚楚,这位大小姐虽然年纪小,但这手段可是真厉害啊!   就在这个时候,雨歌也回来了:“大小姐,奴婢把刘管家带来了。”   随着这句话,一个身着紫红色短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叶棠花行了个礼:“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   叶棠花知道这刘管家当初没有跟去江南,而是留在京里看家护院,为人最是公道,又嫉恶如仇,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一直在京里,所以认的主子只有叶沐氏和叶棠花,绝不会偏袒李姨娘这种半道上插进来的主子,也不可能护着院子里这一群放肆的奴才,便带了些笑意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刘管家,对于那些欺主的奴才,我都能怎么处置?”    锋芒初露 第八章 恩威并施   刘管家想了想:“若不是家生子奴才,大小姐可以打一顿板子撵出去,若是家生子的奴才,那就好办了,或打杀了,或发卖了,或配个不成器的小厮,或发卖了她的丈夫儿子闺女都使得,总之就是大小姐怎么喜欢怎么来了。”   叶棠花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这种权力?”   刘管家又细细想了想,才回答道:“老爷夫人自然是有的,大小姐不算,大少爷也是有的,还有二小姐三小姐和二少爷也有,不过二小姐和三小姐二少爷想要打杀发了谁,是要问过老爷夫人或是大小姐大少爷的意思的。”   叶棠花点点头,又道:“李姨娘不能这么干吗?”   刘管家点点头:“姨娘不算主子,自然不能这么干,其实若是老爷同意,夫人把李姨娘发卖了也是使得的。”   叶棠花笑了笑:“好,既然如此,今日就请刘管家帮我处置几个不长进的家生子奴才,赵妈,王婆子,雨烟,给我跪下!”   此话一出,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一天的时间,小姐就认清了她们所有人,还知道了谁是家生子奴才……往后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大小姐,不然肯定是有苦头吃的!   至于赵妈、王婆子和雨烟早已没了刚才的不耐烦,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叶棠花慢悠悠地扫了她们三个一眼:“也罢了,到底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规矩差了些也在我意料之中,今日便意思意思,每人打五板子,罚一个月月例,下次若是再犯,休怪我不讲情面了,横竖是家生子奴才,便是打死了打残了,谁又能说我什么不是?我话先放在这里,往后我的院子里只听我的,我的事儿也不许告诉别人去,若是有人犯了我的忌讳,或是有了二心,就等着我发落吧!”   刘管家向来是听吩咐的,立刻叫人抬了凳子来,把两个婆子和丫鬟按在凳子上打,这些护院都是刘管家亲自选的,和刘管家一样不心慈手软,五板子打得这三人哭爹喊娘,院子里的人听着这几声惨叫战战兢兢的立着,叶棠花却面色如常地挑了挑眉,吩咐道:“从今儿起,这院子里是四个一等大丫鬟雨歌、雨露、雨水、雨秋,雨歌是领头的,每日只管服侍我,我不在就听周妈妈的,旁的事不用管;八个二等小丫鬟雨烟、雨梦、惠儿、丽颜、赏春、赏夏、赏秋、赏冬,雨烟是领头的,每日单做院子里的活计,旁的事也不用管。但凡让我知道你们做了别的事出了这个院子,就不必再回来了,自己找个青楼呆着去吧!剩下的是婆子丫鬟都照三等丫鬟对待,单管跑腿,平日里就待在院子门口,没事儿不准进院子,赵妈、王婆子、黄婆子、任妈是看门的,每日里谁出门干了什么都要报给我,若让我知道你们徇了情,你们一家子谁也别想活!我为什么挑你们几个看门,你们心里也有数,最近当了奶奶外婆,心里高兴的很吧?”   听了叶棠花的安排,院子里一众人都对叶棠花有所改观,照这个安排,这院子真是跟个铁桶一般,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搂不出去,知道些事的丫鬟都出不去,能出去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   周妈妈听着叶棠花的吩咐,心里又欣慰又心酸,小姐这么安排固然是极周到的,只是可怜小姐这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得成天提防这种事呢?   叶棠花吩咐完了,方笑了笑说:“你们也不必太忌讳,只消你们听我的吩咐,不干那卖主求荣的事儿,我自然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你们自己也想清楚,这府里谁是才是能当家的主子,你们到底是跟着什么样的主子有出息,我知道今日耽误了你们不少功夫,可你们是给谁干事的?我这主子都不怕耽误事儿,你们操的哪份心?只要你们听我吩咐,我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也不想想我和大夫人是什么出身!”   她见院子里的人已经听进去了她的话,心里安定了些,嫣然一笑:“周妈妈,进我屋子取那紫色绣芙蓉的荷包来,把里头的碎银子给大伙儿分了吧。雨水一会儿去把我方才翻出来的小时候的衣裳给赵妈她们几个包一包,回去给孩子穿,小孩子皮肤嫩,得穿好料子,横竖孩子衣裳也不分什么。”    锋芒初露 第九章 收拢人心      叶棠花说罢,略顿了顿又道:“雨露等下进屋取那绿色绣荷花的荷包来交给佳穗,让她吩咐下去,给我屋里四个大丫鬟做一身紫色掐牙坎肩,配着白锦绣梅花的裙子,再给八个小丫鬟做一身葱黄的浣花锦上衣,柳绿绣桃花的织金锦裙子,再整整齐齐打四套金首饰,八套银首饰来,我院子里的人,得有气派有体面才行,可都记住了?”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听叶棠花这一套吩咐又是银子又是衣裳,不由得既羡慕又高兴,都道这大小姐不愧是大户人家养大的,银子流水似的花也毫不心疼,为的就是个脸面,哪像李姨娘那一房,小气的紧,说是要她们看紧大小姐,有消息告诉一声,那边儿有赏,可空口白牙的谁知道算不算话呢?大小姐这边可是实打实的赏了东西,但凡长了脑子的都知道该听谁的话,再者说了,就算她们想去给李姨娘报信,照大小姐的吩咐也是办不到的呀!   待周妈妈给人分完了银子,叶棠花点了点头,挥挥手:“照我刚才的吩咐做事,都散了吧。”   众人应了声是,便都散了,雨水和雨露照叶棠花刚才的吩咐取了荷包和衣裳去找人去了,这时屋子里只剩了叶棠花和周妈妈、雨秋、雨歌,叶棠花见屋子里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便示意雨秋关上门,看着她们几个叹了口气:“方才有人我不便明说,其实雨露和雨水是靠不住的。”   屋子里的几个人闻言都大惊失色,这里头雨秋的的脸色格外难看,屋子里三个下人之中,只有她是从江南回来的,算不得大小姐的心腹,如今大小姐就这么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了她,也难免让她心慌。   叶棠花看出了雨秋的心思,朝她笑了笑:“你不必怕,我既然告诉你,就说明这是能让你知道的消息,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我是不怕你有二心的,雨水和雨露不一样,这两个丫头心大,打的是给我作陪嫁的主意,短时间内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别太信她们,可懂了?”   她揉了揉额角,想起前世雨水和雨露那猖狂的样子,禁不住一阵冷笑,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才好拿捏,横竖李姨娘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这两个丫鬟自然就是挡箭牌了。   周妈妈和雨歌雨秋都连连点头,这时候雨水和雨露也都回来了,叶棠花示意雨歌去倒茶,坐在床上淡淡道:“你们几个如今便是我的心腹了,我对你们自然也有旁的吩咐和要求,李姨娘和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是省事的,往后必定是时时来找麻烦,你们可记住了,小姐少爷是主子,姨娘只算半个主子,出了什么事儿都死咬这个理儿,再不济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说她们对我不恭敬,你们是忠心为主,把我扯进去,我自然有法子救你们,你们平日里也要机灵些,切不可让人害了去,知道吗?”   周妈妈和雨歌雨秋虽然不忿叶棠花连雨水雨露这样靠不住的丫鬟都吩咐了下去,但也点了点头,雨水和雨露这时候是把叶棠花的话当圣旨来听的,自然更是牢牢记住了。   到了傍晚,雨烟的哥哥雨城偷偷摸摸地到了叶棠花的院子外头,塞给看门的赵妈黄婆子一人五十文钱:“求二位妈妈通融一下,让我进去跟妹子说两句话吧?”   赵妈和黄婆子今天中午刚一人得了叶棠花五两银子的赏,对这五十文钱简直是瞧不上眼,不过两个人跟钱也没仇,便都笑嘻嘻地收下了,笑着说:“城小子,不是老婆子不帮你,是大小姐今儿有了吩咐,我们看门的和三等丫鬟只能在门房里等着跑腿儿,没法儿进院子,你一个小子自然更不能放进去了,若是我们破了例,一家子就都没命了,我们最多只能帮你把雨烟叫到门口,她跟不跟你出去说我们就做不得主了。”   雨城心里直骂叶棠花多事,却也只能笑了笑:“那也成,两位妈妈帮我把雨烟叫出来吧,她跟我这当哥哥的出来说会儿话总不碍的。”   赵妈和黄婆子心里暗笑,雨烟虽说今天挨了板子,可紧跟着就得了大小姐的赏,又是衣服又是首饰的,她又是八个二等丫鬟的头儿,那七个小丫鬟能服她?这时候一个个都盯得死紧,巴不得她犯点错儿,雨烟会傻到自己把位置交出去?    锋芒初露 第十章 刁奴归心   果不其然,雨烟在听说了雨城的意思之后,立即正了脸色:“哥你不知道,大小姐有了吩咐,我们这八个二等丫鬟是不能出院子门的,若是不听大小姐的吩咐,咱们一家子的命都没了,我是二等丫鬟的头儿,自然更要做个榜样,哥你别忘了,夫人和大小姐才是后院的主子,咱们做下人的可得听主子的话呀!”   雨烟一番话将雨城几乎气死,这才一个下午,怎么自家妹妹说话一口一个大小姐如何如何,直接就叛变了?这让他在二少爷面前怎么邀功啊?   到底是一家人,雨烟对雨城的心思一清二楚,心里暗恼哥哥看不清形式的同时,也只能想办法提点一下哥哥了:“今儿大小姐赏了我五两银子,又说要给我做衣服打首饰,我一个人什么也不缺,又横竖出不去,要这么多银子也没什么用,大小姐给的是一两银子一个的碎银锭,这二两银子哥哥拿去花吧,也请二位妈妈做个证见,我没夹带什么东西,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是给哥哥两锭银子而已。”   赵妈接过银子看了看,又递给黄婆子瞧了瞧,方才笑道:“不过就是大小姐赏的两锭碎银子罢了,和我们得的一样,能有什么夹带?城小子拿去花,不用给你妹妹省钱,我们在这院子里,不缺这点儿小钱,你是没见大小姐那份儿大方劲儿,给你妹妹做的一件上衣的一个袖子都不只这点钱呢!”   雨烟笑了笑:“赵妈这是打趣我呢,我不过是做了件衣裳,您得的可是大小姐的衣裳,只怕那一个袖子就顶我新做的一身呢!”   提起新得的小衣裳,赵妈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可不是嘛!你是没见那小衣裳,精致的不得了呢,那缎子滑的……哎呦呦,比我那小孙子的皮肤还滑哪!大小姐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瞧这份大方劲儿!”   雨城的眼睛都几乎瞪直了,大小姐出手这么阔绰,一打赏就是五两银子?还是每个人都有?这院子里大小丫鬟婆子加起来可是有二十多个人,大小姐一次性赏出去一百多两?还要给丫鬟们做衣服?   他定了定神,觉得这应该算是个挺重要的消息,就扯着雨烟让她多说一些:“怎么大小姐平白无故的想要给你们做衣服呢?”   雨烟得意地笑了笑,脸上很有些骄傲的样子:“当然是为了体面了,大小姐说了,她身边四个一等大丫鬟要穿一样的衣裳带一样的首饰,八个二等丫鬟也要穿的一样,哥你不知道,大小姐说要给我们做的衣裳都是什么什么锦缎的,颜色也好看的紧呢!”   “呦,这不是雨烟姐姐吗?看姐姐在这儿聊的开心,那五板子想是好的差不多了?”正在这时候,已经将叶棠花的话吩咐下去过来回话的三等丫鬟佳穗瞧见叶棠花的院子门口聚了这么一群人,其中又有雨烟,心里又气又妒,禁不住出言讽刺起来。   雨烟皱了皱眉头,瞥了佳穗一眼,继而又笑开:“是啊,大小姐什么出身,能跟我们一般计较?那板子打的时候虽是疼,过后却不觉得怎么,其实大小姐这板子虽然打了我,我却不怨大小姐呢,这院子里这么多人,有几个耐着性子等的?可大小姐为什么偏偏只罚了我呢?还不是因为看重我?有些人就算是犯了错,大小姐还懒得罚呢!不说了不说了,你的活儿办完了,我该去找雨歌姐姐,让她回大小姐话了!”   雨城听着这话不禁皱了皱眉:“从外院到内院就这么几步路,你自己不能去回大小姐吗?”   雨烟耸耸肩,叹了口气:“没办法呀,谁让我是二等丫鬟呢?我只能在院子里待着,进不去大小姐的屋子,三等丫鬟就更可怜了,只能在门口候着,连院子都进不来呢!”   佳穗气的咬了咬牙,一跺脚跑了,雨烟看在眼里,得意在脸上:“哥我走了啊,你以后也自己琢磨琢磨,别跟错了人!你跟着那几位,能有我跟着大小姐这份儿体面?”   雨烟扭着身子走远了,雨城皱了皱眉,问赵妈道:“赵妈,大小姐出手怎么这么阔绰啊,一百两银子,说分就分了,还、还做衣服打首饰,她不知道那得花多少钱啊?”   赵妈瞥了雨城一眼,笑了笑:“傻了吧?你这穷小子真是没见过世面!得了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妹妹也走了,你就别在这儿晃了,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