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恨难休 正值阳春三月，甘泉宫前的青石路上，垂丝海棠开的鼎盛，走在路上的人却形色匆匆，无心欣赏。 千秋雪挺着臃肿的大肚子，急促的朝着皇帝所在的甘泉宫走去。凉爽的天气，楞是走出一身大汗，氲湿的鬓角凌乱，几乎遮不住额头的旧伤疤。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前却被门口的宦官拦住，宦官低眉敛目，语气却不怎么恭敬地朝着千秋雪道：“陛下吩咐了，任何人无诏不得入内，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本宫有急事求见陛下，如果陛下责怪，本宫自会承担。”千秋雪继后位以来，待人向来宽厚，这次实在是事情紧迫，语气不免有些强硬。 自从怀孕后，她遵从陛下指令，在长乐宫中安心养胎，直至今日她一时兴起派若柳出宫才知道，外祖父柳白石卷入了科举舞弊案，下大狱已有好些时候，这才匆忙敢来求见陛下。 外祖父柳白石是当朝大儒，名声在外，深受文人尊敬，陛下即位前也对外祖父十分推崇，这次必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外祖父年岁已高，在牢狱中还不定受什么罪。 千秋雪心里泛起杂七杂八的念头，急得要命，见宦官还是油盐不进，不由怒上心头，她对着宦官怒道：“你们这些奴才再不让开，本宫现在就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 门口俩位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又低下头去，嘴角是掩饰不住的蔑笑。 这时，宫门从里面打开，一位着白色烟罗轻纱的女子缓缓从里面走来，她两眼含笑，凝脂肌肤上带着欢愉之后的红晕，逶迤的白色拖地烟笼梅花裙随着轻巧的莲步轻颤。 她径直走出宫殿，朝着旁边的宦官威严道：“何人在此喧哗，打扰到陛下休息，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个宦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完全没了刚才的无礼。 看着眼前威风的女人，千秋雪有点愣神，她有点茫然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仿佛这时才看到千秋雪，惊讶道：“我的好妹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可把姐姐心疼坏了~” 千秋雪未出阁前与千秋月交好，两人虽不是一母所出，却比亲生姐妹还要好，千秋月未婚夫过世后，姨娘一提起，千秋雪就毫不犹豫的将千秋月接到皇宫中散心。是以千秋月看到千秋雪只是有些疑惑，随即又释然。 她抓住千秋月的手，急切说道：”外祖父家的事情姐姐是不是也知道了？你也是来帮外祖父求情的吗？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消气，放外祖父出来。“ 千秋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轻扬，讽刺的说道： “求情？我为什么要给那等卖官鬻爵的贪官求情，妹妹是不是忘了，柳白石是你外祖父，可不是我外祖父。” “姐姐今日莫不是魔障了，怎么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千秋雪看着千秋月，觉得今日的千秋月非常陌生，有些不可理喻 。 大声道：”咱们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外祖父出事了，姐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哈哈哈，妹妹就少替我们操心了，妹妹一直在 ‘安心养胎‘可能不知道，在柳白石下狱的那一刻，千家就已经跟柳家划清界限了。哥哥因为举报柳白石有功，今日也升官了！”千秋月看着千秋雪变得愈加慌乱的脸色，心中更是得意。 “本宫是皇后，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本宫要你们不得好死！ “说完这句话，千秋雪扬手就要给千秋月一个耳光。 她自幼失去母亲，将千秋月的生母赵姨娘当成亲生母亲看待，对千秋月这个仙女一样的姐姐更几乎是有求必应。 没成想，却是养了一窝时刻想要吞噬她血肉的白眼狼，恐怕，这些年的姐妹情深，都是一场为了让自己为她们谋利的笑话。 千秋月抬起娇俏的脸，并不躲闪，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的抓住千秋雪的手，让她无法动弹。 她对着千秋雪轻蔑道：“怎么，妹妹还当自己是皇后呢？妹妹觉得这皇宫中你还使唤的了谁？” 说罢，反手给了千秋雪一个巴掌，细长的指甲在千秋雪苍白的脸划出一条鲜红的血线。 之后附在千秋雪耳边怨恨地说道：“你这个贱人，就因为有一个名满天下的外家，有一个嫡出的身份，就能顶着这张丑陋的脸，明目张胆的抢走了我的爱人，抢走了属于我的荣华富贵，现在是时候还回来了！” 千秋雪想挣开侍女的钳制，却发现怎么也挣不开。 她心里有些害怕，觉得好像什么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但是她是皇后，她不能认输。 只能怒吼道：“你们是想造反吗？本宫是皇后，肚子里怀的是龙嗣，要是本宫有点闪失，你们都要陪葬！“ 千秋月示意侍女松开千秋雪的手，蹲下身子，对委顿于地的千秋雪说道：“你这贱人算哪门子皇后，都是从我手里抢走的，朝云爱的明明是我，就因为你有个好外祖，朝云才不得不跟你成亲，现在还在这跟我摆皇后的架子，你知不知道，再过半个月，我就要被封为皇后了。” 千秋月一边轻声细语的说着残忍的话，一边将手指浮上千秋雪颤抖的身子，仿佛真的是一个担心妹妹的姐姐。 接着说道：“怎么，妹妹这就受不住了？柳白石明日要被处斩的消息，姐姐都不敢跟你说了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本宫与陛下夫妻数载，外祖父一家对我们夫妻二人恩重如山，陛下绝不会这么对外祖，也不会这么对本宫！本宫这就去见陛下，让陛下将你这个造谣的贱人乱棍打死！”千秋雪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气，将假惺惺的千秋月推倒在地，就要往甘泉宫内走去。 身后的千秋月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紧接着千秋雪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上她的脸，她被打的整个人砸在青石板上，脑袋里嗡嗡的有些发懵。 另一头，当朝天子李朝云疾步走到千秋月身边，亲手将她扶起来，轻声细语道：“怎么样，没伤着吧，朕跟你说了，派个人把她幽禁起来就好，你非要顾念姐妹情谊，快给朕看看，有什么伤到哪里。“ 千秋月一脸难过的依偎在男人怀里，轻声道：“还好陛下来的即时，臣妾也想不到，妹妹居然如此跋扈，臣妾只与她说了赵学士的罪行，她就将臣妾推倒，还要臣妾的命。” 听了千秋月的话，李朝云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对着两旁的侍从吼道：“还呆着干什么，罪妇千秋雪妄图伤害朕的皇后，拖下去，杖五十，扔到冷宫去！” 千秋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他不在乎她脸上的疤痕，不在乎她被退婚的名声，一意求娶。 她满心欢喜，以为终遇良人，洞房夜，倾心托付一生。知他因出生不被圣上喜爱，熬夜学制香，终哄得太后喜欢；知他无人可用，将不喜名利的外祖父请出山；怕他赈灾染上疾病，女扮男装以身相替。 如此种种，终熬得他登上皇位，谁成想，刀下第一个亡魂尽是自己的外祖父，她不甘，她自问这一生没有丝毫对不起他李朝云，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挣开侍卫的手，瞪着李朝云问道：“李朝云，我自问，嫁给你后，事事为你着想，没有丝毫对不起你，如今你为了这个贱人，要……” 话没说完，千秋雪就感觉一阵掌风袭来，整个人不受控的飞向天空，而后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哼声。当知觉慢慢回到身体，千秋雪才捂住肚子痛苦的叫出声，她想叫人救救她的孩子，可是那两个原本最亲近的人，如今只是在远处看着她，一副恨不得她死的狞狰模样。 李朝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千秋雪在地上不断挣扎，眼里闪过一丝暴戾。 他冷声道：“不许你这么说她，她是你姐姐。你以为朕是真的想娶你，你看看你自己这幅丑陋的样子，如何母仪天下。要不是柳家对朕有点用，朕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如今朕已登大位，柳家自然没有用了，难道朕还要留着那老头子在朝堂上对朕指手画脚嘛？“ “李朝云，你没有良心！“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罪妇千秋雪意图行刺朕，杖毙。”说罢，他朝候命的侍卫扬了下头，转身欲带着千秋月离去。 千秋月轻轻拉住李朝云的袖子，柔声提醒道：“陛下，妹妹还怀着孩子呢！” 李朝云看都没看千秋雪一眼，朝着侍卫道：“此等粗陋不堪的人怎配生下朕的子嗣，给朕先把孩子打下来。”说罢，对着千秋月道：“月儿就是心软，等会场面不好看，别吓着朕的心肝儿，快随朕回宫。” 千秋月见达到目的，遂跟着李朝云的脚步愉快的离去。临行前她看了一眼被侍卫按住的千秋雪，嘴角甜蜜的一笑，前所未有的满足。 听到李朝云的话，千秋雪终于绝望，狼狈的脸上怒目圆睁，她悲愤的朝着两个人的背影大骂：“丧尽天良的东西，你们不得好死，唔唔唔……” 话没说完，就被行刑的侍卫用臭布塞住了嘴，粗鲁地按回石板上。 被无数人鲜血浸泡成黑色的刑杖一下又一下落在千秋雪的身上，他们得了指令，专门往肚子上打，千秋雪很清晰的感受到一个生命从自己的身体被剥夺，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心里的剧痛却支撑着她保住一口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 她要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男女刻在记忆深处，死后，若真有魂灵，她不愿投胎，她要化作厉鬼，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正文 第二章 假意探病 恍惚间，千秋雪只觉耳边断断续续都是哭声，声音听着熟悉，像是若柳那丫头。她心想莫不是真的变成了鬼魂？ 千秋雪奋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想告诉若柳不要哭，死了变成鬼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看清了那两个贱人的真面目，还可以报仇！ 但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当了鬼，还会有痛觉！ 千秋雪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个声音抽噎道：“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你吓死奴婢了。” 若柳的话扑面而来，千秋雪在床上愣了半响，暂时性的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只觉得手心里若柳的手掌传来的温度，有些烫……难道自己被人救了？ 不对，千秋雪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不适。她明明记得棍棒落在身上的痛楚。她将手从若柳掌心抽出，在若柳怔忪的眼神中，利落的起身，走到镜子旁边。 昏黄的铜镜里，出现一张满是红点的脸，将千秋雪吓了一跳，又很快镇定下来。她伸出双手抚上脸颊，这一张布满红点的脸，看上去非常恐怖，却让千秋雪感动的想要落泪。 这是她的脸，是她十三岁的时候，被庶妹千秋霜骗到花园赏花，最后被蜜蜂蛰了一脸的样子。 她回来了！回到了还没有遇到李朝云的年岁，回到一切都还可以挽救的时候，这一次她一定会让那些背叛她的，利用她的都付出代价。想罢，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这一会哭一会笑的，把一旁担心的若柳吓得够呛，她迈着步子走到千秋雪旁边，苦着小脸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脸，刚刚您睡着的时候，赵姨娘让人送了上好的药膏来，奴婢这就给您涂上，很快就会好的。” 千秋雪看着眼前忐忑的若柳，慢慢缓过神来，这个丫头，前世也是这样懵懵懂懂，却最是忠诚，在最后关头身边就剩这么一个人还在为她奔波，她死后，还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 这一世，她一定要给她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不过，就现在这情况看来，培养这丫头的防备心，还任重道远。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脸治好，不然怎么抵挡那母女三人的后招！ “我没事，姨娘送的药膏‘太贵重’，这点小伤用不上，你去厨房给我要点新鲜的马齿苋来。”千秋雪可不敢再用赵姨娘送的东西，消肿是快，却会让疤痕留在脸上。上辈子她就是用了这个药膏，脸上的疤痕久久不能退去。 “是，奴婢这就去。”若柳没有问小姐为什么要马齿苋，在她看来，小姐说的话，去执行就好了。 待若柳出得门去，千秋雪缓缓的走到床边坐下，准备把记忆中这段时间会发生事情缕一缕。 还没等千秋雪坐稳，房间门被猛的推开，一个还梳着卝发的娇俏女娃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二姐姐，我和大姐姐来看你啦！咦，怎么没人，该不是脸上有伤不敢见人吧？“ 千秋雪看着径直走到屏风后的两人，眼神直接掠过女娃停在她身后着水绿色长裙的少女身上，容貌清丽，气质脱俗，正是她的好姐姐——千秋月。眼前的千秋月虽未及笄，却在京城望族间很有些名头，眉眼间难掩傲色。 看着这张脸，前世孩子和她一起被棍棒虐杀的痛楚几乎要突破心口，仇恨的火焰灼烧着千秋雪的每一寸皮肤，她几乎抑制不住要杀死千秋月的冲动。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还有她的好妹妹千秋霜，前世她失去容貌，跟千秋霜可脱不了干系。 既然上天让她回来，她一定会好好“报答”这对姐妹花！ 弹指一瞬，万千思绪过后，千秋雪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随后脸上挂起笑容，迎了上去。 热情道：“这大中午的姐妹们怎么来了，也不叫人报一声，好让我去迎一迎。”她一边招呼两人到桌边坐下，一边朝窗外呼道：“若荷，快去将上个月爹爹给的云雾拿来，我要给姐妹们煮茶。” 千秋霜听到云雾两个字，不屑的表情收都收不住。他们家虽然只是四品侍郎府，用的东西可都是顶好的，这云雾怕是不长眼的乡下亲戚送的，爹爹看不上，就给千秋雪了，这东西，怕只有千秋雪当宝贝了。姨娘说的没错，千秋雪虽然是嫡女，却没甚见识，不过是占着个名头罢了。 “妹妹快别忙，你脸上还有伤，我和霜儿是来探病的，可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千秋月不动声色的劝住千秋雪。 若她没记错，这若梅不过是院子里的三等丫头，千秋雪叫粗使丫头来泡茶，看来院子里是真的没人用了。 想到这，嘴角不由勾起一抹鄙夷的笑，是嫡女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都要听妈妈的安排。等明天的事情一过，怕是连嫡女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千秋雪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将两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心底苦笑，前世怎么就蠢到相信她们会对自己有姐妹之情。这么拙劣的演技，偏偏前世的自己傻傻的相信。这一世，既然你们要演，那就陪你们演一场好了！ 只听她笑道：“只是被蜜蜂蛰了一场，算不得什么大病，姨娘也说了，连大夫都不用请呢。不过姐妹能来看我，我心底高兴，也不枉我替妹妹挡了这一灾。” 几句话说的千秋月脸色变了几变，千秋霜更是直接跳脚，瞪着千秋雪道：“二姐姐好不知趣，自己看花被蜂子蛰了，怎么还赖我头上？” “妹妹难道忘了，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的丫鬟将茶水倒在我的衣服上，我才换了妹妹的衣服去看花，我也是回来看书才知道那衣服上满是吸引蜜蜂的香味儿，妹妹若是穿了这衣服去看花，不就……我这可不就是替妹妹挡灾了么？”千秋雪一下说了一大串，也不看两人的脸色，自顾端起桌上的茶吃了一口，又笑着道：“妹妹可要记得，欠我一回。” 千秋霜终究年纪小，只见她一脸惊恐的望着千秋雪，半天没反应过来，脑子全是“她居然知道了”！ 千秋月在心里过了几遍，不知道这千秋雪是突然开窍了，还是碰巧真知道了这种香，眼下却不能让霜儿漏了怯，她微微侧过身子，遮住千秋霜，左手在桌底狠狠掐了千秋霜一把。 语气严肃道：“还有这样的缘故？真真是吓人，怕是哪个下人知道霜儿喜香，熏衣服的时候用错了，回头非得让姨娘好好教育下她们。” “都是下人的错，我回头就叫姨娘罚她们，姐姐可别误会了我，我真是不知道这衣服会让姐姐被蜂子蛰。”千秋霜吃痛，反应过来，赶忙接话。 千秋月看事情圆过去，语气变轻松，想了想说道：“我那里有上好的”展颜膏“对红肿很有效的，我等会就让翠玉给妹妹送来。” “姨娘已经送过药膏来了，展颜膏那么珍贵，听说是西域来的呢，妹妹怎么好夺人所好。”千秋雪听到展颜膏，一阵难过，她是嫡女，身边却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连一个药膏都要靠庶女施舍。 她语气轻快，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掐的发白，她发誓，她们占了她的，一件件，都要还。 “姨娘送的是姨娘的，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妹妹再拒绝，姐姐可要生气了。“千秋月一副长姐的姿态，语气中带着关爱和责备，俨然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千秋雪立刻欣喜道“那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脸上全是迫不及待，看得千秋霜一阵膈应，不过想到明天千秋雪就要出大丑，眼珠又重新活跃起来，她拉了拉千秋月的衣袖，示意她别忘了正事。 千秋月用眼神示意千秋霜安分一点，而后笑着对千秋雪道：“我们姐妹正该这样，客气来客气去，倒显得生分。我这就回去取药膏，让他们给你送来，女儿家脸上带着疹子终究不美呢！“言罢，她站起身来，用手理了理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就要往外走。 千秋雪看着她这股腔势，也不挽留，兀自端着茶杯，一副送客姿态。 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姿态将千秋月气了个仰倒，剩下的话也不想说了，拉着千秋霜就走出门去。 今儿本来是要来看千秋雪容貌被毁惊慌失措的样子，没成想自己先赔了一瓶展颜膏去，这千秋雪不知是真变聪明了，还是误打误撞，她总觉得今日的千秋雪跟以往不太一样。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过了明天，任她千秋雪怎么聪明也翻不起浪了。 正文 第三章 丑女赴诗会 千秋霜跟着长姐回到房间，不解道：“姐姐，怎么就这么走了，明天的事儿还没说呢！“ “你懂什么，出其不意，说不定效果更好！“ “话是这么说，但万一她不答应怎么办，还有你怎么能把展颜膏送给那个小贱人，万一她脸上的疹子好了，我不是白费功夫了。“千秋霜想起长姐的行为，出声抱怨。 “她常年在府里，又没人教养，咱们带她出去见世面呢，怎么会不答应，至于展颜膏，她又没见过，还不是我说了算，放心吧，她的疹子好不了。” 千秋月从箱笼里找出一瓶药膏，叮嘱了翠玉一番，转头教育妹妹：“倒是你，明天的事儿，你给我小心点，别又像这次一样，办点小事儿还漏馅儿！ 千秋霜深受父亲和母亲宠爱，虽不是嫡女，却从小娇纵，唯有在长姐面前，没了气焰，乖乖听训。 另一头，千秋雪接过翠玉送来的”展颜膏“，热情的将人送走后，转手就将东西丢在一边。若柳看着小姐变脸跟变天似的，心下疑惑，却没问，无论小姐是怎样的，她只要知道，小姐永远是她的小姐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大早，若柳端着早点进门就见自家小姐在梳妆台前忙活，只见昨夜已经痊愈的娇嫩脸庞，今日又变成了红红点点的模样。 “小姐，你这是？“若柳没忍住好奇，开口询问 “你家小姐我呀，今天要去唱大戏呢，这不，妆点一番。”千秋雪心情很好的解释道。 “唱大戏？”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若柳赶紧去开门。只见千秋月的大丫环翠玉俏生生的站在门外，朝着若柳笑道：“二小姐可在房内？” 若柳点了点头，将她迎了进来。见她对着小姐脸上的红点，一脸喜色，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脸色也冷了下来。 千秋雪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向她摇头示意，随后转头向翠玉问道：“大早上的，翠玉姐姐怎么有空上我这来，可是大姐姐有什么事情？” 翠玉听到千秋雪的问话，得意的回道：“正是呢，我们家小姐昨天接了尚书府穆大小姐的帖子，说是仰慕小姐的才学，邀请我们小姐去府上参加诗会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千秋雪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多少艳羡的表情，不由有些失望，接着说道：“太太听说此事，特嘱咐大小姐带二小姐，三小姐同去，所以大小姐让我来告诉二小姐一声。“ 千秋雪听到翠玉称呼赵姨娘为太太，眉头一皱，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因为母亲故去多年，外祖家又因谏言被贬，自己被赵姨娘的虚情假意所骗，竟是也没在意这些细节，想来，现在这座侍郎府，都当她是当家太太了。 翠玉见千秋雪眉头深锁不言语，还以为她是担心脸上的疹子，忙说道：“我家小姐特意说了，诗会上都是相熟的大家闺秀，二小姐大可不必担心疹子的问题。而且今日颇为炎热，其他小姐也会带帏帽遮面，二小姐不妨也带一个！“ “这法子好，还是大姐姐心疼我， 我收拾一下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千秋雪醒过神，对翠玉说道 穆尚书虽只是六部中看上去最不显眼的礼部尚书，本人确是大庆国有名的大儒，自外公被贬后，隐有引领大庆朝学子的趋势。 这穆小姐的诗会，名为小姐妹之间的游戏，实则是一场相亲盛会，小姐们在台上展示才艺，才子们在台下品评，遇到家世相当意气相投的，说不得就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前世千秋月在诗会上夺得头筹，坐稳了第一才女的名头，及笄后求亲者不断，而自己出尽了洋相，丑女的名头再也没有摘掉过。想到这里，千秋雪坚定了要去的决心，只是这一次那般狼狈的人不会是她了! 翠玉见二小姐又开始发呆，也不管她听到没有，草草的行礼道别，匆忙的回去复命了。 辰时左右，一辆精致的红色马车缓缓驶出了侍郎府，身着淡蓝色新裙的千秋月端坐在主位上，今日的她梳着垂鬟分肖髻，耳垂上坠着衣服同色的宝石耳环，显然是精心装扮过，整个人明艳又不失亲和气。 坐在她旁边的千秋霜穿了一件鹅黄色衣裙，衬着她娇俏的脸庞，倒也非常合适。跟这二人一对比，坐在侧旁的千秋雪就显得有些寡淡了，一身素净的白色半旧衣裙，因带着帏帽的关系，看不清脸，莫名给人一种畏缩感。 千秋月见千秋雪这幅打扮，心中嗤笑，却不提醒，一路只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和她说。很快，车子就到了穆尚书府。 到了尚书府后，自有丫鬟迎着向花厅走去，穆家小姐穆柔与千秋月相熟，早早的在花厅外等候。 见着到了室内还带着帏帽的千秋雪不禁有些好奇，她一向心直口快，拉着千秋月就问道：“这位是？怎么到了室内还带着帏帽？“ “那是我家二妹妹，因着没怎么出过门，家里让我带她来你这诗会，长长见识。她这脸颇有些见不得风，故而平日出门都带着帏帽。“ 千秋月亲昵的挽着穆柔的手，笑着回答。 穆柔心道，这就是千家嫡出的二姑娘了，看起来畏畏缩缩，出门在外还要带帏帽，怕是无色无才，难怪千侍郎不喜，要捧着庶女。想罢，亲亲热热的挽着千秋月的手就往里走，无视了千秋雪。 千秋雪也不生气，只跟着千秋月往里走。 花厅里已经坐着几位大家小姐，看着千秋雪头上的帽子，都有些惊奇，待听得是千家二小姐，又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京城中早有传闻，这千家二小姐虽是嫡女，却胆小懦弱，颇有些上不得台面，很多小姐邀请她做客，也不愿意去，渐渐也没人邀请她了。如今看，怕是脸上有隐疾，真是见不得人。 千秋雪孤独的端坐在位置上，轻口的饮着茶水，全不被周围的碎语所扰。她自然知道赵姨娘母女怎么在外面编排自己，切断了她所有的交际，这次若不是想让她出个大丑，也不会让她出门。 前世在这场诗会上，她满脸红疹，被千秋霜当众掀开面巾，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又加上有人在地面上洒了水，导致她跳舞时滑倒，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后来千秋月假装维护她，劝说她不要出门，要不是后来外公回来…… 想到外公他们，千秋雪在心里计算，这一世，外公应该也快回来了，上一世外祖一家被她连累，这一世绝对要保护好他们！ 那厢，众人嬉闹了一会，在永宁郡主到来后，开始进入正题。穆柔领着众人来到家中瑶湖中央的水榭，安排各家小姐依次在蒲团上坐好，脆声说着规则：“今日同往年一样，以一炷香为限，或作诗、或作画，琴亦可，舞亦可，只不能偏了题目。“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众人，见都竖起耳朵听她说话，颇为得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瑶湖的荷花正好开了，今日便以荷为题，由岸上诸位公子做评，他们会将手中鲜花放入写着各位名字的篮子中，获得鲜花数最多者为胜！“ 千秋雪扫了一眼瑶湖岸边倚栏而立的公子哥儿，都是前世的熟面孔，丞相家的二公子，刑部侍郎三公子，安东郡王次子，还有李朝云……如今的三皇子，她抓住茶杯的手，不由收紧，指甲掐断犹未知。 即便知道这次会碰上，也做了准备，但是想到上辈子那无缘见面的孩儿，想到外公拖着年迈的身体为了她殚精竭虑，最后却落得全家冤死，心里就止不住恨意。 李朝云，我一定要让你尝尽这世间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生为皇子，却因为母亲是商人之女，而被鄙夷，李朝云发誓自己的妻子，一定要是个真真的大家闺秀，所以听到穆家小子说他家有诗会，赶紧就来了。 李朝云在凉亭里坐着，正仔细看着表演，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正盯着自己，他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茶案旁。 见他回望过去，又赶紧低下了头，想必又一个做着飞上高枝美梦的穷酸丫头，也太不矜持了些。 李朝云不屑的撇撇嘴，迅速把目光移向舞台，这种人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等千秋雪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就见刑部尚书王家大小姐上台了，这么短时间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了一条水绿色裙子，采来一朵粉荷，在台上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可人，加上她本人颜色正好，一时收获鲜花无数。 很快便轮到千秋月上台了，只见她缓缓起身，袖间不知何时挽了一件白纱，随着莲步在清风中飘荡，平添几分仙气。 众人都知千侍郎的长女很有些才气，今日见到容貌更是赞叹，千侍郎生了个好女儿。千秋月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也不枉费她为此练了几个月。 只见她左右手同时执笔，俯首在纸上认真刻画。两手在纸上游走，没有丝毫停顿，引得对岸公子拍手叫好。 待完成，自有侍女上前把作品展开，就见左边纸上写道：“天晚擎雨风中立，冰珠盈盘溢清香，芙蓉出水尘无染，亭亭淡雅不魅妆。”再看右边纸上，却是一幅画，画上荷叶连绵，几只清荷迤逦其中，竟是将诗中景象描在画中。 “好诗，好画！千小姐果然才貌双全”安东郡王次子安江河是个书痴，此刻看到千秋月的作品，忍不住起身称赞，一边吩咐小厮将鲜花全部放到千秋月的篮子里 千秋月并不出声，只福礼道谢，便要走下台去。 李朝云早在千秋月上台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子，生的艳丽，却偏偏不染纤尘，此刻观她的才艺，不惊十分赞叹，见安江河抢了他的话头，也不甘示弱，命小厮投了许多鲜花进去。 千秋月见三皇子如此表现，心中得意，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座位上，一边看向只能独自饮茶的千秋雪，心想着，嫡女又如何，无才无貌，拿什么跟我比！ 之后的小姐陆续上台，虽说也有不错的表演，却始终没人再超越千秋月，千秋霜与有荣焉，一时有些飘飘然。 她见千秋雪安然在蒲团上喝茶的样子，顿时想起今天的目的，俏然站起，娇笑着对千秋雪说道：“二姐姐，大家可都表演完了，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才艺？” 千秋雪没有千秋霜预料中惊慌的样子，只微笑道：“今日并未安排我抽签，就不在诸位姐妹面前献丑了。” 本来诸人已经将角落中的千秋雪遗忘，此刻被提醒也突然醒悟过来，千秋雪无才无貌，既然她自家人内讧，不如将她拱上台，想来必定会出丑，叫大家乐一乐，岂不有趣！ 穆柔见众人都一副看戏的表情，连忙上前道：“怪我疏忽，彩旗，快给千二小姐加个篮子，招呼不周，妹妹可要见谅！” 千秋雪不接她的话头，这些人想看她出丑，那就让她们看看，最后丢脸的到底是谁。 众人只听帏帽下传来一把轻盈的嗓子，柔柔道：“诸位姐妹盛情难却，那秋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她缓缓起身，踏上了舞台。 正文 第四章 惊艳诗会 湖岸凉亭中的众人听到穆柔的一番说辞，知道这是千家二小姐，都互相嗤笑道：“这千家还有个二小姐，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这千家二小姐听说长的极丑，从不出门，你没看她今日还带着帏帽呢” “这样居然也敢上台，怕不是想嫁人想疯了，哈哈哈，也不知哪位仁兄有幸被她看上。” 众人七嘴八舌，对着台上的千秋雪品头论足，看着千秋雪上台，也没停止嘲讽。 那厢，千秋霜见千秋雪终于被激上了台，不由得意，见她还带着帏帽，马上开口道：“二姐姐，你不会是想带着帏帽表演吧？这等畏畏缩缩未免有失千家儿女风范” “哦？那三妹对着嫡姐大呼小叫，又是哪家的风范？ “ 千秋雪语气轻柔，却自有一股气势，千秋霜一时语塞，被千秋月拉着在位子上坐下，没了言语。 在座的小姐还是嫡女居多，对着千秋霜的做法很有些看不上，因此也没人帮腔，水榭中一时寂静非常，湖岸那边就热闹多了，虽不至于发出唏嘘声，却一直安静不下来，明显不想看千秋雪的表演。 千秋雪不理会这些，死都经历过，这些嘘声算什么，她淡定的转身吩咐侍候的婢女抬来两面鼓，一张空白的屏风。 待一切都准备好后，只见她轻轻抬手，竟是要去摘帏帽。 众人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刚刚见她被庶妹激将，都不愿将帏帽摘下，都在猜测帏帽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帏帽缓缓掀开，露出一张小小巧巧的瓜子脸上，脸上有一弯细长的柳叶眉。 眉下眼眸灵动，似有烟氲，鼻尖挺立，未施粉黛，只在额头处描摹了一朵绽放的桃花，更显出尘。 乌黑的长发梳成垂挂髻，垂在耳旁，其他散披在肩上，稚气未脱。端正的仪态，却自有风骨。 小小的白色耳坠垂在脸庞，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只见她轻轻俯身行礼，轻巧道：“因不常出门，所以不通礼数，带了帏帽，还望各位见谅。” 那些被美色惊艳的人，瞬间清醒过来，想道：“小姑娘不常出门，确实不知道这些习俗，但是常出门的千秋月姐妹肯定知道，看来是想故意让嫡女出丑了。” 一时阴谋论蔓延，竟有几分接触到真相。 千秋月看着这张脸，几乎咬碎了牙龈，这贱婢居然敢糊弄她。 当初就是因为看到这张越来越出尘的脸，才想法设法毁了她的容貌，不成想竟是悄悄好了！ 此刻再看那些谈论过千秋雪长相的公子哥，都闭了嘴，一副被惊艳的傻样，恨得千秋月牙痒痒。 不过，想到母亲从未给千秋雪请过什么老师，也未教过她任何琴棋书画，千秋月又有点放下心来，只想等着她表演出丑，一个空有其表的女子不会是任何一个大家公子的择偶对象！ 礼毕后，千秋雪开始轻轻移动莲步，在舞台上旋转，眼眸在画屏、鼓架、笔台间转动，待确定好位置，就见她一个下腰，将水袖掷在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似是夏日里的轻雷，正好惊醒午间的疲惫。 之后又见她抬袖往砚台砸去，一个旋转将袖子甩到画屏上，浓稠的墨汁瞬间将画布染黑，又很快化开。而后看她足尖轻点来到两鼓之间，借助臂力将水袖甩上鼓面，击打出有节奏的鼓点。 刑部尚书公子一直是最淡定的一个，此刻也止不住想，这小小的身躯，为何有如此蓬勃的力量。 在他发怔的同时，千秋雪已将水袖沾满清水泼在墨间，看起来毫无章法，真正懂的人，已经在画布上看出一副山水。 她就这样来回旋转，舞动，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又像降临人间的仙子，衣袖上的墨迹丝毫不影响她出尘的气质。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见那舞动的精灵，居然用嘴衔住一只毛笔，一个大旋转后，用脚尖击鼓，侧身让毛笔在画布上描摹。 待到鼓声停下，众人都忍不住去看那副画屏，原本以为会是杂乱无章的墨点，却见一副清秀的山水图呈现于布上。 远山近水，水里几株清荷，荷下几尾小鱼，仿佛要活过来一样。 更惊奇的是，突然有几只彩蝶翩跹而来，立在画布上，仿佛它们眼前是真的荷花一样。 一阵寂静过后，是压抑不住的惊呼，几位活泼的公子开始吩咐小厮备船，想要到水榭中看个究竟。 几位稳重的公子虽没有挪动步子，眼中却掩饰不住赞叹，纷纷命小厮取来鲜花，放入新增的空篮中，一时间竟超过了所有人，这千家嫡女端的是惊才绝艳！ 李朝云痴痴的看着台上的女子，久久不能回神，他自负饱览诗书，却也想不出这么绝妙的点子，虽然这女子只是四品侍郎的嫡女，这份颜色和才智可许侧妃之位。 他已经全然忘却刚刚对千秋雪的鄙视，也忘了对千秋月的仰慕，眼里只剩下千秋雪，千秋雪上台前还偷偷看过她，想来肯定也是属意他的。 这厢千秋月脸色都白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还有这等才艺，等她再回头看对岸公子的眼神，特别是三皇子，眼睛直直得盯着千秋雪，她怎能不明白，今天怕是为这贱婢做嫁衣了。 千秋霜见姐姐被比下去了，气的脸色煞白，急着站了起来，嚷道：“二姐姐，这是使了什么妖术，一副死画竟能招来蝴蝶，怕不是使了什么邪门歪道吧！” 她的声音不小，一席话说下来，惊得众人都抬眼看她，平日里只听千秋月姐妹说过，是个不当用的，没成想今日一见，容貌才学都更胜一筹。 千秋雪抬头看了千秋霜一眼，这个妹妹上辈子就总找她麻烦，家里人总以年幼无知为由让她包容。 上辈子是她自己蠢，把这群面善心狠的东西当一家人，这辈子休想再从她手里讨到好去。 千秋雪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委屈道：“不过是在颜料中加了一些蝴蝶喜欢的香料，取了些巧，我们是手足姐妹，妹妹若想要这种香料，我回家定会给妹妹送去，大可不必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嚷嚷，莫叫人说咱们千家没了礼数！” 围观众人都想：“真是难得的识大体，就是软弱了些，被庶妹这样说，竟还想替她遮掩。“ 只荷花从里的男子看着水榭中狡猾的女子轻笑，今日本是无奈前往，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千秋月见众人看过来的眼神不对，想起来帮千秋霜解释，却见永宁郡主站了起来，走到千秋雪跟前，拉着她的手道：“这位妹妹还不知如何称呼，竟有这样巧的心思，本郡主头一回见，妹妹怕不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 “当不得郡主夸赞，不过平日里闲着，瞎捣鼓些香料罢了。“说罢，千秋雪对着永宁郡主福了福身子，谢过她出手相助。 那厢穆柔让人清点完所有的鲜花数量，当众宣布：“今日得花数最多的是千侍郎家二小姐，想必今日这诗会就是为千家二小姐准备的了，今日的奖品正是一本香谱，父亲说是前朝遗物，我看正配的上这等人物！“说罢，命侍女将香谱直接拿来，亲自递到千秋雪手上。 穆柔自幼受父亲教导，要结交有用之人，这千秋雪是嫡女，又得了郡主和皇子的眼缘，可不比千秋月这个庶女有价值的多？所幸先卖个好，若能趁势结交就再好不过。一番作为看得千秋月气闷不已。 本朝极喜用香，几乎每个用香大家都很得上头看重。千秋雪淡定接过，这本书上辈子她已背熟。 上辈子千秋月不耐烦这些琐事，将书给她，然后将她制出的香拿出去讨得无数人欢心。 想不到兜兜转转，这本书又回到她手中，想来也是缘分吧。 只是这辈子，她不会再为千秋月所用。 见场面终于圆了过来，穆柔赶紧招呼众人用点心，说道：“今日天好，就多留小姐们一会，等会可在瑶湖上泛舟，也常常穆家特制的冰糕。“ 一时众人都道好，几位心思活络的小姐已经想到，等会各位公子也会在此游舟，若能跟三皇子搭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永宁郡主却不管这些，她对千秋雪很有些好感，又觉她长得好，心思巧妙，便拉着她说着话。 千秋雪对永宁郡主也不陌生，上辈子和李慕云在一起后，经常与她碰面，因俩人都不善诗词，很能聊上几句，在那个宫殿里，看的起她的人不多，真心结交的恐怕也就永宁一个。 只是后来，李慕云为了拉拢丞相，将永宁许给丞相家的草包儿子，致使她郁郁而终。 现在见到故人这副天真模样，实在感慨万千。自然也愿意陪她多说几句，一个有意结交，一个投其所好，半会已经聊的非常好。 永宁郡主的有意相护，让旁边想找千秋雪麻烦的，或者想来献殷勤的公子哥儿，都无从下手。 好容易等到这顿点心用完，穆柔立刻招呼众人上舟游玩，永宁郡主自然想邀请千秋雪同船，看她那两个庶姐妹都不是好相与的，还不如跟着自己。 千秋雪却是婉拒了她的邀请，说是要跟自家姐妹在一处，众人都当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给千秋月姐妹难堪，对她的修养又高看了几分。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千秋雪，千秋月心里五味陈杂，想着等会要不要动手，如果动手会不会引来麻烦？ 千秋霜却什么都不管了，这个贱婢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丢丑，等会有她好看！ 正文 第五章 荷塘惊魂 在旁人的注视下，千秋雪上前执了千秋月的手，亲亲热热的上了穆家准备的画舫。 漆成红色的画舫，上方用青色布料遮挡，四周是淡色轻纱，既遮挡了阳光，又能看风景，很得小姐们的喜欢。 千秋月上船后就挣开了千秋雪的手，冷着脸道：“妹妹可真是深藏不漏，今日出尽风头。” 她满以为千秋雪会像以前一样诚惶诚恐的解释，却见千秋雪毫无惧色，直视她道：“小伎俩罢了，不比姐姐满腹诗书。” 一句话将千秋月噎的够呛，这是在讽刺她白读了那么多诗书，到头来还不如她千秋雪。 旁边千秋霜忍不住，拽着千秋雪的手臂道：“你得意什么，还不是用了姐姐的药膏，才能出卖姿色，那些人不过是看你长的好，给你几分颜色，你还以为自己真比得过姐姐！” “妹妹口中的那些人都是这京城的贵族公子，你若觉得不公，自可去找他们争辩去，何苦与我为难。” 千秋雪将袖子从千秋霜手中扯出，选了个离千秋月近的位置坐下，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再说那‘展颜膏’，妹妹真当我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你……”千秋霜被问的一时语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心送你展颜膏，你不领情就算了，大可不必这么吓唬霜儿。“千秋月惊讶于千秋雪今日的表现，处处针锋相对，与往日大不相同。 她起身走到千秋雪旁边，示意千秋霜走到另一边，这个女人如果乖乖听话，今天最多就让她出个大丑，现在居然已经会抢风头了，留她不得。 千秋雪早就注意到千秋月的小动作，眼底的嫉恨藏都藏不住，前世的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还相信了那套不小心的说辞。 前世落水，她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还因为一件男人的披风惹来无尽的流言，外祖给她定下的婚约也被退。她不知道该怨谁，只一味的以为自己命不好。 当李慕云出现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等到了幸福，没想到只是另一个深渊。 这一世，也该是你们尝尝这些滋味了。 千秋雪假装没有发现她们的意图，看着两人靠近，笑着开口：“姐姐这是生气了，不过说个玩笑话，姐姐别怪我。” “怎么会生气呢，只是觉得这边荷花开的更好些，想凑近瞧一瞧，二妹妹快来看，那边是不是有朵并蒂莲？” 千秋雪顺着她指的方向转过身去，接话道：“是嘛，让我瞧瞧。” 这厢千秋霜直接用力，把千秋雪往船外一推，千秋雪早就知道她会来这一手，顺势落水，不过在下水之前，她早就把手搭在了千秋月的腰带上。 千秋月毫无防备，被带入水中。她从未接触过水，只能在水中尖叫，挣扎，不一会就向水下沉去。 千秋霜看到长姐落水，一时慌了神，待湖面上看不见千秋月两人的身影了，才慌乱的开始找人救命。宁静的湖面一下就炸开了锅，一片慌乱。 千秋雪上辈子吃了不会水的亏，因此曾央着外祖家表哥狠狠的学了一回游水，此刻在水下是游刃有余。 她在千秋月的旁边游走，一边对着千秋月的衣服做着小动作，将千秋月的绣帕拿到手，一边要保证千秋月不彻底沉下去淹死，现在可还没到让这贱人死的时候。 待到旁边有船靠近的声音，千秋雪才慢慢的拖着千秋月上浮，因为力气不够，千秋月在水里沉沉浮浮好几次，不过她已经昏过去了，像只死猪一样毫无知觉。 “在这里，快来人，把两位小姐拉上来。” 跟上一世一样，是穆家的船先发现她们，千秋雪拒绝了丫鬟的手，自己爬上了船。那边婆子们抬着千秋月也上了船，婆子们的手随便一抓，千秋月的衣服便往下掉。 千秋月为了在众人眼中塑造一个仙女形象，本就穿的轻薄，这一掉，就什么都这遮不住了。 随后赶来李朝云等人，就见一个雪白的肩膀漏在外面，一个鲜红的肚兜在并不牢靠外衫遮掩下隐隐约约，勾起人窥探的欲望。 今日来的都是未婚的少年少女，赶来的少女羞红了脸。 少年们却是兴致昂扬，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大家小姐的躯体呢。平日里这些大家闺秀都捂得严严实实，哪像今日这般香艳。 一时间竟没有人想起要给千秋月盖上衣服。 千秋雪等到众人都看够了，看明白了，才缓缓的从后台走出，从千秋月的贴上丫鬟翠玉手中夺过披风，盖在了千秋月身上。 翠玉一直被安排在穆柔的大船上，她听从大小姐的安排，听到有人落水就立马捧着披风出来，只要把这个披风盖在二小姐的身上，到时候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听到有人落水，就急匆匆的捧着披风出来，却被人夺走了披风。等翠玉发现，拿走她披风的正是二小姐的时候，顿时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翠玉挤进人群，就见二小姐将披风盖在了大小姐的身上，一脸焦急的在按压大小姐的腹部。旁边的人都盯着二小姐的动作，翠玉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腹部的水被挤压出来，千秋月缓缓转醒，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千秋雪那张不染俗尘的脸，她瞬间回忆起了被带入水中的恐惧，直接一巴掌甩上了千秋雪的脸。 “贱人，你想害死我！” 千秋雪捂住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透亮的眼睛此刻满是委屈，眼泪挂在眼角，端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永宁郡主本就对千秋雪有好感，此刻见她穿着滴水的衣服救醒姐姐还被打骂，顿时气上心头。 她愤怒地指着千秋月说道：“秋雪好心救你，若不是她，你现在连命都没了，不知感恩的东西！” 千秋月刚醒过来，也是一时冲动，此刻醒过神来，见这么多人围观，立马委屈道：“郡主有所不知，刚在船上就是二妹妹把我推下水的！还害得我这幅模样，我以后怎么见人！” 千秋月一边指责千秋雪，一边把目光柔柔的投向三皇子李朝云，刚刚三皇子给她送了不少花，此刻肯定会帮她的！ “我没有推姐姐，附近的船只应该都看到我比姐姐先落水，怎么可能推姐姐？“ 千秋雪看着千秋月的小动作，心里一动，强忍着恶心，也把目光看向李朝云，一副想让他做主的模样。 李朝云本来看千秋月楚楚可怜望向自己，想开口替她说两句，又看到千秋雪的目光，一时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开口道： “千大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本皇子的侍从确实看到了，是千二小姐先落水，而且我看二小姐秉性纯善，当不是那种会伤害姊妹之人。” 千秋月听到李朝云的话，顿时委顿在地，她恨恨的看向千秋雪，都是这个贱人，陷害自己，还要勾引三皇子，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千秋雪看着千秋月愤怒的样子，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挑衅一笑，激的千秋月又想扑过去打她。 本来就没穿好的衣服又掉了下来，千秋月感到胸前一凉，低头一看，顿时一声惨叫。 永宁郡主见状，凉凉说道：“ 本郡主看事情很明朗了，千大小姐还是别着急责怪别人，先看看自己这幅样子吧，果然是姨娘养的，真是毫无气度！ “ 其他人见三皇子和永宁郡主都维护千秋雪，一时也低声嘲笑起千秋月。 千秋月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她虽是庶女，因着父母的宠爱，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一直以嫡女自居，此刻被永宁郡主刺激，加上落水虚弱，竟一口气上不来，再次晕了过去。 落水一事，因千秋月晕阕过去，提前落下帷幕。 穆柔作为东道主，自然不想此事再起风波，连忙命人唤来府医。 千秋月再次醒来后，说什么都不肯在穆府久留，带着千秋霜就要回府。众人见千秋月姐妹丢下千秋雪就走，不由嗤笑，果然是庶女，遇到点事儿就上不得台面。 没有马车回去，千秋雪却并不慌张，主家肯定有应急安排。不出所料，没等公子哥们表达相送的愿望，穆家已经安排了马车相送。 回去的车上，没有了千秋月姐妹的膈应，千秋雪得到了片刻的轻松，人一放松下来，落水时的寒意有蔓延的趋势，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不过千秋雪很快振作起来，现在远没到能躺下的时刻，府里还有无数妖魔鬼怪在等着她，她一定不能就此倒下。 正文 第六章 赵姨娘的打算 赵姨娘正在库房中检点千秋雪母亲的嫁妆，想到今天以后，这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握在手里，心里眼里都是喜悦。 听到丫鬟说小姐回来了，赵姨娘赶紧锁好库房迎了出去。却见千秋霜满脸怒色的扶着千秋月下了马车。 赵姨娘慌忙让丫鬟去把大夫请来，千秋月可是她最宝贝的女儿，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千秋月自小娇弱，到家后就高烧不醒，赵姨娘只能问小女儿。 “这是怎么了？你姐姐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千秋霜从懂事起就欺负千秋雪，还从来没吃过今日这样的大亏，虽然自己没落水，但是旁人的指点和马车上姐姐的责怪都让她非常难堪，这一切都是贱人千秋雪的错！ 千秋霜添油加醋的把在穆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千秋雪在诗会上大出风头的表现和推千秋月下水的事情。 “果然是贱人生的贱胚子，为了出风头竟然连亲姐妹都骗！” “谁说不是呢，娘，你可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臭丫头！” “放心吧，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些，对付这个丫头还能失手！“ “娘~”回到家还被娘亲说教，千秋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行了，你在这照顾你姐姐，我让人把那丫头带过来，咱们家可容不得这种风气。 知道千秋雪没什么事，这趟出去反而大出风头，赵姨娘心里一阵气闷，想到库房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又不能随意拿出来使用，心里更是不舒服，打定主意要让千秋雪好看。 “娘……千秋雪应该还在穆府。” “蠢货，娘教过你们多少次，在家里怎么样都没关系，在外面一定要装好样子！” “是姐姐要走的……” 赵姨娘简直要被这不开窍的女儿气的胃疼，她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我派车去接她。” “夫人，穆府送二小姐回府了。”正在这时，赵姨娘的丫鬟红梅在门口回话。 赵姨娘听到这话，起身说道：“快去迎一迎二小姐，记得给赏银。” 红梅轻声应是，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回到房间的千秋雪，打发走红梅，终于送了一口气。今日又是舞蹈，又是落水，绕是她心志坚定，此刻也只觉满身疲惫。 若柳见自家小姐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疼的厉害，却还是劝着小姐沐浴后，才放她去休息。 这厢赵姨娘听到千秋雪已经回房，都没来清岚轩打声招呼，十分不满。今日听霜儿说那贱丫头嚣张的不行，她还不信，现在确是信了几分。 赵姨娘扶着红梅的手，气冲冲往听雪阁走，今日说什么也要给那个贱丫头一个教训，好教她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若柳正在屋檐下替小姐缝着衣服，就看到赵姨娘一行人气冲冲过来，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行礼。 赵姨娘鄙夷的看了一眼若柳，生气的问道：“你们小姐呢？叫她出来见我！“ “小姐今日在穆府中落水了，身体有些不适，正在休息！“若柳小心翼翼道，生怕给小姐惹麻烦。 “撒谎！霜儿今日也去了穆府，怎么没说她落水了？分明是想偷懒，红梅，去给我把二小姐叫出来！“ 若柳赶紧起身拦在门口，认真道：“小姐真的在休息，姨娘有事不妨晚点再来“ 若柳知道府里都称赵姨娘为夫人，但是在她心里，小姐的娘才是夫人。因为只有夫人是夫人，小姐才会一直是嫡女！哪怕挨打，她也要坚持！ “你这贱婢，谁教得你这么规矩，红梅，给我掌嘴！“赵姨娘在府里一向以夫人自居，不成想，今日还有人敢跟她作对，定是千秋雪那个小贱人授意的，这对主仆怕是诚心跟她作对！ 千秋雪在床上昏昏沉沉，隐约听到赵姨娘的声音，瞬间从噩梦中惊醒。这个女人这时候来，定没什么好事。 “姨娘怎么来了？“千秋雪镇定自若的走出房门，表面是跟赵姨娘说话，脸却是看向若柳，像是没发现赵姨娘在拿若柳生气一样，柔声对着若柳道：”傻丫头，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姨娘倒茶。“ 赵姨娘见千秋雪出来就要违逆她的命令，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吃惊。 这千秋雪之前见到她都相当亲昵，处罚她的丫头从来没见她吭过一声，不然也不会只留下若柳这个笨丫头和若荷这个粗扫丫头。 难道这千秋雪真的转性了不成？还是说，她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赵姨娘不由慎重了些，一张涂满胭脂水粉的脸上硬是扯出一丝笑容来，笑骂道：“刚霜儿她们回来，没看到你，姨娘担心，便来看看。可这丫头，非拦着我不让进去，一点规矩也没有。” 她看了看千秋雪的脸色，见她始终笑意盈盈，“这丫头你若是使得不顺心啊，一定要跟姨娘说，姨娘给你拨两个好的。“ “若柳是粗苯了些，不过对我确是一片真心，再说我也用惯了她，姨娘就不用费心了。”一来就想换丫鬟，还真是恨不得把她身边的人都除个干净啊，上辈子怎么就信了这个蛇蝎女人。 赵姨娘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变，笑容几乎绷不住，她念头一转，说道：“就你心软，罢了，我也是瞎操心。对了，刚若柳说，你身体不适，可是着凉了？” “一点小毛病，歇一会就好了，倒是听说姐姐病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到自己的心肝儿，赵姨娘终于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一脸愁容道：“可不是，回来就发烧呢，现在也没醒。” 说到这里赵姨娘观察了下千秋雪的脸色，接着道：“你也不用太内疚，姨娘知道你也不是故意推你姐姐下水的，等你姐姐好了，你再去找她一块儿玩，别因为这事儿伤了姐妹感情。” 这是要给她扣罪名了，千秋雪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委屈，细声道：“姨娘是听哪个嚼舌头的说，是我推的姐姐？” “是我先落入水中，姐姐随后才落水，若真要说是有人推，那三妹妹嫌疑更大。” 千秋雪的话顺利的让赵姨娘脸色发青，她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向来跟亲姐妹似的，三妹妹断然做不出推我们入水的事儿，姨娘也别错怪了三妹妹！” “你们是最好的姐妹，姨娘当然不相信是你推了月儿。你也落水了，就进屋歇着去吧，等你姐姐那边好了，姨娘就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千秋月什么时候好，还不是她们说了算。千秋雪心里知道，赵姨娘是恨不得她病死才好。 上辈子她在诗会上丢尽了脸，又加上落水，心绪起起伏伏，回到家便高烧不起。父亲说她丢了府上的脸，让侍郎府怕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竟是大夫都不给请，要不是她命大，怕是也熬不到外祖父回京！ 父亲对赵姨娘几乎言听从，这一切估摸着都是赵姨娘的手笔了。只是上辈子自己愚蠢，还觉得赵姨娘是好人，连这么明显的算计都看不出来。 这一世，躺在病床上的换成了千秋月，还有明天的大礼，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笑的出来，真是期待呢！ 千秋雪脑子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却说道：“姐姐的身体重要，我这边不碍事，姨娘赶紧回去照顾姐姐吧！” 一如以前贴心的话，却无法再让赵姨娘开心起来，她略一思索，接道：“那你自己注意，这几天就不要去大堂用饭了，让厨房单独给你做点清淡的。” “对了，你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外面的两个粗使婆子，我让她们先到我那去，别吵着你。” 对着不听话的贱丫头，不能明着打，总要让她吃点苦头，自己的女儿病着受罪，也不能让贱丫头舒服。 赵姨娘心里飞快的打算着，对听雪阁做出了安排。 千秋雪知道她故意拿捏自己，也不生气。刚还在愁，等会怎么避开那两个婆子，赵姨娘就自己把人调走了。 于是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道：“还是姨娘想的周全。” 赵姨娘看着千秋雪的笑脸，心里鄙夷，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等月儿好了，再慢慢收拾不迟。 想罢，带着丫鬟头也不回的走了。 千秋雪看着赵姨娘的背影，轻轻的笑了，让你再得意一天！ 正文 第七章 主仆同心 本来就不大的院子，又少了两个人，显得更加冷清。 若柳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小姐，这是小姐第一次为了下人得罪赵姨娘。往日小姐对她们这些下人也不是不好，但是从来不反驳赵姨娘的话。 这样的小姐，虽然跟以前不一样，却莫名让人觉得光芒万丈！ 感受到背后若柳火热的眼光，千秋雪有些哭笑不得。她转身让若柳把若荷也叫进屋子，前世她对若荷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家生子，早早的就许了人家。 这辈子她要做的事情太多，要走的路注定不会太平，若柳这丫头是跟定了自己，但是若荷不一样，如果她不能跟自己一条心，还不如早早的放走。 作为一个跟小姐不亲近的粗使丫头，这是若荷第一次进到小姐闺房，不由有些忐忑。 “不用紧张，坐下吧。”千秋雪看着紧张的若荷，指着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知道我叫你们进来做什么嘛？” “不知道。”若柳老实的摇头 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千秋雪把头转向另一头问若荷：“那你呢？” “无论小姐要说什么，奴婢都听小姐的。”若荷忐忑答道 “你倒是聪明，如果我说要你走呢？” 若荷脸上闪过一丝恐慌，是不是赵姨娘跟小姐说了什么，如果被带出去，那就只有嫁给王嬷嬷的儿子这一条路了。 她慌忙的跪在地上，请求小姐不要赶她走。虽然印象中小姐一直很听赵姨娘的话，但是刚刚若柳的事，让她想赌一把！ 千秋雪有些疑惑，难道回家待嫁会比跟着她这个不受宠的嫡女更没前途嘛？ “这听雪阁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受宠，连累你们也过的不好，其他人都巴不得走，现在我也给你这个机会，现在走，我不会怪你。” “奴婢不走，小姐现在是奴婢的主子，那就一辈子是奴婢的主子！只要小姐不赶奴婢，奴婢就不走！”听到千秋雪的话，若荷立马发现事情有转机，赶紧回话。 “奴婢也不走！”若柳以为小姐要赶人，连忙出声 千秋雪无奈的看了若柳一眼，笑道：“傻丫头，你当然不能走，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若柳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乖乖的在千秋雪旁边站好，不再说话。 千秋雪见她这样，笑着摇了摇头，转脸对若荷道：“既然你选择留下，那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 “别说一点，十点，百点我都可以记住，小姐请说“若荷把头低的更深，近乎虔诚的听着千秋雪的话。 “没那么夸张，我只要你做到一点，那就是绝对的忠诚，如果办不到，那就只有死这一个选择，明白了嘛？” 若荷被千秋雪语气中的严肃吓到，随后匆忙低下头，回道：“明白，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小姐！” 前世经历过那么多背叛和欺瞒，千秋雪当然不会这样就相信了若荷的忠诚，不过现在她能用的人太少，只能先将就一下了，如果发现若荷背叛，那就直接了结她！ 想罢，她走到若荷面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快起来，别那么紧张，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定不会亏待你！” “谢谢小姐！” “以后你跟若柳就是我在这个府里唯二的依仗了，我的处境，你们也清楚。现在我有点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听到这话，若柳和若荷赶紧走到千秋雪旁边跪下：“但凭小姐吩咐！” “行了，都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千秋雪看着跪下的两个人无奈道 若柳和若荷对视一眼，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心里悄悄腹诽，我们也不想跪啊，但是今天的小姐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千秋雪无视了两人的小动作，回到房间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递给若荷，让她赶紧换上，自己则拿起另一套侍女的衣服换上。对若柳叮嘱一番后，悄悄的出了门。 她必须在今日把事情准备好，在赵姨娘反应过来之前，让一切都落到实处！ 两人走到西城一间破旧的房子前，推门进去却发现主人并不在家。千秋雪略一思索，便带着若荷向最近的酒楼走去。 等了半响，才看到一个年轻男子醉醺醺的走出来。男子五官清秀，只是早已被酒色浸透，眉目都透出一股下流和颓废感。 这就是前世赵姨娘给自己找的归属，落魄子弟张域，千秋雪至今还记得赵姨娘夸赞张域的话，只不知，这样的‘人才’给她自己的女儿，她还能不能夸的出来！ 张域穿着一件半旧的锦袍，浅色的袖子已经被各种污渍浸染成黑色，他骂骂咧咧的走在路上，路上行人都嫌弃的避开了。 他踉踉跄跄的走进巷子里，一会就体力不支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一会竟是睡着了。 跟着进来的若荷下意识的看向千秋雪，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千秋雪无奈的抬头，她原本计划，让若荷穿上翠玉的衣服，将千秋月的手帕送到张域手上，模仿赵姨娘的口吻，哄骗张域去府上闹一场。 没想到，这张域这么没用，大白天居然能喝的睡倒在路上…… “只能改变计划了，你去巷子口守着，有人来了就通知我。“ “是，小姐。“若荷没有犹豫，快步走到巷子口。 嫌弃的看着地上摊成一陀的张域，千秋雪皱了皱秀美的眉头，从随身香囊里拿出一颗香气扑鼻的药丸，掰下一小瓣儿，放在一个破碗里，用火石点燃，放在张域的鼻头下。 张域身上的味儿熏的千秋雪捏起鼻子，小脸上写满心疼，这是她昨天匆忙才配好的香，有致幻作用，只要加以引导，可以让睡梦中的人梦到你要他梦到的东西。 本来想在关键时刻用的，没想到便宜了这醉鬼！ 见张域的眉头舒缓，脸上绽放出一抹下流的笑容，千秋雪知道，香料奏效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见张域还在那恶心的笑，想起前世的仇，狠狠的踹了几脚，方转身离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两个男子从屋顶跳下来，其中身穿锦衣的男子赫然便是上午在穆府荷花丛看热闹的公子。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张域，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前武安侯的嫡子，原本就是个逗猫遛狗的玩意儿，家境落败后，无人管束，有点钱就流连酒肆花楼，旧日亲戚都已避而不见。 按理来说，千侍郎家的嫡女不应该跟他有什么牵扯。 突然一阵风吹来，带来一丝残留的香气，环顾一周后，锦衣男子对身后的劲装随从示意道：“十一，去看看那碗里是什么东西。” “是，主子。“ 被叫做十一的随从用手指沾起碗底些许的灰尘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会后回道：“回主子，应该是一种迷幻香，里面有草乌，鼠尾草的味道，这些都是制作迷幻香的草药。” “就这样？”男子一挑眉，似乎对答案不尽满意。 十一顿时跪在地上，犹豫道：“还有一味金丝桃的味道，不过属下没见过谁人用这种草木制香的，所以，不敢妄下定论。” “哦？连你也不知道，倒是有点意思。”男子突然来了兴趣，吩咐道：“这两天你就跟着张域，我倒要看看着小女人玩什么把戏。” “是！”第一次见主子对女人有兴趣，十一不经也对刚刚那女子有了几分好奇。 交代完十一，锦衣男子就慢悠悠的晃出了巷子，到巷子口时，脸上挂起了标准的浪荡子笑容。 十一示意暗处跟着的十五跟上主子，自己则跳上了房梁，蹲坐高处等张域苏醒…… 张域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他娶到了千侍郎家的小姐，千小姐带来了大量的财物， 又回到了以前逍遥的日子，美酒美妾享用不尽…… 等他从美梦中惊醒，看到怀里的绢帕，想起和赵氏合谋的那些事，眼神渐渐坚定。无论赵氏还想不想合作，他都要把握这次机会。 第二日，千府 得知今日休沐，赵姨娘特意命人准备了千里行爱吃的银丝卷，翡翠糕，白玉粥等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昨夜睡在妾氏红缨房里的千里行，本以为早上会看到赵姨娘的臭脸，不想却是如此细心周到，脸上不免有几分愧色。 待看到大女儿千秋月请安时的苍白脸色，这愧疚又多了几分。 大女儿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孩子，当下开口问道：“月儿脸色如此苍白？” 赵姨娘听到这话，立马眼圈一红，哽咽道：“老爷不必担忧，昨日在穆府受了些寒，晚上有些烧，今日发过汗，就好了。” 听到赵姨娘的语气，千里行更感觉不对：“好好的出门做客，怎么会受寒？快说，是不是谁给你们娘俩委屈受了？” “我是爹爹的女儿，谁能给我气受，不过是昨日与二妹妹玩耍，不慎落了水，女儿将养些日子就好了，爹爹别担心，咳咳……” 千里行听到千秋月的话，立刻给罪过定在千秋雪头上：“又是那个孽障，来人，去把二小姐叫来！一无是处也就罢了，还连累月儿，今日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赵姨娘和千秋月相视一笑，心里得意，想收拾一个千秋雪，不要太容易。 赵姨娘的心腹丫鬟红梅主动领命而去。二小姐软弱可欺，稍微吓唬下，说不得又能得一件上好的首饰。 红梅到听雪阁的时候，若荷若柳两人正在伺候千秋雪用早膳，厨房得了赵姨娘的命令，只给千秋雪准备了白粥和几个馒头，若柳两人十分气愤，千秋雪不太在意。 这些小伎俩，跟前世吃过的亏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院子里人少，有点人声就很明显，若荷若柳在千秋雪的示意下，只装作不知道，一心伺候小姐用早膳。 正文 第八章 堂前对峙 红梅跟着赵姨娘，向来嚣张惯了，平日千秋雪见到她就跟耗子见着猫似的，红梅在她身上没少捞好处。 今日见千秋雪竟然敢无视她，她招呼也不打，直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假笑道：“二小姐还在用饭呢，老爷叫您过去，有话要问你！“ “是嘛？不知父亲找我何事？“千秋雪像是没听懂她语气里的不敬，不疾不徐问道，身子却是慢慢站了起来。 “二小姐做了何事，自己不知道嘛？ 还请二小姐麻利点，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呢…” 不待红梅把话说完，千秋雪已经来到她跟前，给了她一巴掌 。力气之大，速度之快，红梅觉得自己听到了牙齿松动的声音。 半响才反应过来道：“你敢打我？” “谁给你这贱婢资格，在这里跟本小姐，你呀我的，如此不分尊卑，赵姨娘不会教人，本小姐不介意替她一回！” “好你个二小姐，等着瞧……”红梅还想放狠话，见千秋雪又扬起手，拔腿就想跑。 若柳若荷在千秋雪的示意下，已经挡住红梅的去路。 千秋雪在后头，一棍子将红梅敲晕，示意若柳若荷用力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厢千里行几人，久等不见人来，心里越发火大，正待派人去请。就见若柳搀扶着千秋雪来了，后头跟着一个丫鬟押着一个人，从身形依稀看出是红梅。 待到走近了，赵姨娘发出一声惊呼：“天呐，二小姐，你这得如此狠毒，将红梅打成这样？” 千里行听了赵姨娘的话，看了一眼红梅，也惊了一下，刚还光鲜体面的红梅，此刻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头发凌乱，牙齿也掉了两颗。 他狠狠的瞪了千秋雪一眼，骂道：“你这个孽障，心思这么狠毒，红梅不过听我命令去叫你，你就将人打成这样？” “爹爹，女儿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么？咳咳……咳咳”千秋雪扬起雪白的小脸，眼角瞬间落下泪来。 千里行心里一惊，这个他一向不太在意的女儿，竟然出落的比月儿更加出色。往日总觉得她十分懦弱，惹人不喜，今日这模样，倒是颇为惹人怜爱。 想到这，他语气不经柔了几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红梅只是去叫你，回来就这样了，不是你做的？你倒是说说，是谁做的？” “女儿不打紧，不过昨日在穆府落了回水，姐姐也病了，府上大夫又忙不过来，女儿向来皮实，本来想着听姨娘的话，多喝几日清粥就好了，不想今日尽是不太能起来！” 千秋雪的话听得千里行眉头一皱，看向赵姨娘的眼神，顿时有些疑惑，清岚不是说一向拿这个女儿当亲生的，怎么如此厚此薄彼？ 赵姨娘见情形不对，立马扑到红梅身上哭道：“红梅，可怜的红梅，哪个狠心的害得这幅样子了啊，你跟着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竟要遭这种罪？” 任凭赵姨娘哭喊，红梅却没什么反应，不过赵姨娘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估想到这件事。 千里行的眼神不由又严厉了起来，赵姨娘为这个家，为自己，委曲求全这么多年。而这个女儿，是柳氏的孩子，骨子里说不定就有柳氏的狠毒！ “快说，红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自己落水不说，还害得你姐姐也落水，不懂礼数以后就别出门！” 千秋雪没有错过父亲脸上的表情，柔顺的低下头，心里却恨得紧。前世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才是嫡女，一旦出了什么事，立马就归结到自己头上。 前世的她一心想讨得父亲喜欢，父亲要将赵姨娘扶正，她便帮着说服外祖他们，父亲能加官进爵，也是外祖多方帮衬，最后却换来他的落井下石。 想来，千里行怕是从未将自己当作过他的孩子，这一世，她也不会顾念这一点骨肉情。 “女儿也正想说这件事，方才女儿因为身体不适在房间歇息，突然听得房间有声响，女儿本以为是若柳二人回来了，就叫了两声，见没有答应，女儿害怕极了，以为家里来了贼人……” “家里仆侍众多，怎会有贼人潜入！” “听雪阁现在就女儿和若柳若荷两个，昨日姨娘说清岚轩人手不够，将妈妈们带走了。“ 闻言赵姨娘一顿，这小贱人居然学会告状了！ 千里行虽然不喜千秋雪，但是也是头一次听闻一个大家闺秀只有两个侍女的，想到这，不由瞪了赵姨娘一眼，简直太不懂事了！ “回头让你姨娘给你派两个丫头，一个大家闺秀只有两个丫鬟，成何体统！“ 赵姨娘不忿，却也不敢违背，只能低头应是。 “女儿以为家里来了贼人，大声呼救，若柳若荷为了保护女儿，只能鼓起勇气打了贼人一顿，待红梅姐姐出声，才知道是她……“ “满嘴胡言，红梅怎么会偷你的东西！“赵姨娘不信，红梅平日是有些眼皮子浅，但也不至于去偷东西，说她抢反而更有可能。 “女儿不敢撒谎，平日里红梅姐姐就没少伸手向女儿要东西，像是红梅姐姐头上的金钗，手上的玉镯，这都是女儿平日里不带的，给了她也没什么……“ “只是上回红梅姐姐看上了娘留给我的项链，我没有答应，想来红梅姐姐是惦记上了，才来偷的吧！“ “爹和姨娘要是不信，可以看红梅姐姐身上的首饰，都有女儿的名字印记，或者直接问她。“ 赵姨娘不是不知道，红梅经常伸手向千秋雪要东西，甚至也是她默许的，一个贱婢带的都是贵重的东西，凭什么，不过她没想到红梅会这么蠢，直接去偷！ 不过红梅应该没蠢到承认的地步，想到这，她底气足了些，开口问道：“红梅！二小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有人冤枉你，尽管说，我身边的人，我还护得住！“赵姨娘特意看了千秋雪一眼，等红梅一哭诉，到时候就将这丫头狠毒的名声传出去，看还有谁敢娶！ 千秋雪却一点都不担心，只面上依旧委屈道：“红梅姐姐，你跟姨娘说，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你！“ 红梅看着千秋雪出尘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惊醒过来惊恐的说道：“对不起，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偷了小姐的东西，求老爷夫人开恩，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吃里扒外得东西，给我打！打完送庄子里去！”千里行就算再怎么偏心，也不会容忍一个家贼吃里扒外。 她挣扎着爬向赵姨娘，哭道：“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当年要不是为了……” 赵姨娘怎么也没想到红梅会承认，心里笃定是千秋雪搞得鬼，却也没想救红梅。红梅是她得力助手，打一顿也不至死，大不了等之后给她点甜头。 不过让赵姨娘没想到的是，红梅这个失心疯的居然想要把之前的事情攀咬出来，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上去对着下人道： “都愣着干什么，堵住她的嘴，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我们千家容不得这样偷鸡摸狗的东西！” 被赵姨娘一吼哪个，几个婆子赶紧上前将红梅的嘴巴塞住拖下去了。 赵姨娘这才转过身，低声细语道：“这些事本不该让老爷操心，都怪妾身管教不力，让二姑娘受了委屈，我……” 说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千里行本就不耐烦这些事情，又常年宠信赵姨娘，他对赵姨娘道：”行了，也不是你的错，秋雪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虽然没有指望千里行能替她出头，听到父亲偏颇的回答，千秋雪还是止不住失望。大概在这位侍郎大人心里，只要不是她犯的错，就都不是大错。 一大早被琐碎的事情烦的不行的千里行，在接到管家的信息说，有同僚来找的时候，随后安抚了几句，转身就将家长里短抛在脑后。 千里行一走，赵姨娘立马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挑衅的看了千秋雪一眼，带着下人就要离去。 正文 第九章 上门求亲 第九章“姨娘想去哪里？”千秋雪适时的拦住了赵姨娘的去路。 “当然是去处理红梅，怎么，二小姐要同去？”赵姨娘没好气的说 “自然是要同去的，红梅是姨娘的丫鬟，万一姨娘心慈，一时心软纵容了家贼，其他下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被千秋雪质疑，赵姨娘的脾气一下被点燃：“难道还要你来教我管家？” “不敢。”千秋雪嘴上谦虚，人却一直跟在赵姨娘身后，就是不走。 赵姨娘见赶不走她，眼下也奈何不了她，只能恨恨的带着千秋月和下人直接来到后院。 偌大的后院里，种着几颗异域海棠，在炎热的夏季，也开着繁盛的花。几丛长生竹分立在石板路旁，将此刻肃杀的后院衬出几分别致。 不过谁都没有心思欣赏风景，红梅被绑在椅子上，脑子里都是二小姐说的话，全身冰冷的同时，又生出一丝怨毒。 这个二小姐，平时不声不响，竟然这么狠毒，等这次事过了，一定要让劝服主子将她除了，不留后患！ 可惜，等到棍棒临身，千秋雪也没有履行承诺，碍于有千秋雪在场，赵姨娘也没办法徇私，再加上这个贱婢刚刚还想将陈年旧事说出来，赵姨娘心一狠，也就看着红梅在下人们的棍打下渐渐的咽了气。 若柳第一次见到死人，恍恍惚惚的跟着小姐回到听雪阁的时候，还没缓过劲儿来。 千秋雪见她这样，哪有不明白的，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也不想若柳心里有疑窦，便开口问道：“若柳，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若柳犹疑了半响，低声道：“小姐，你不是说，如果红梅承认偷东西，就饶她一命？怎么……？” “你是觉得我言而无信？若荷你呢，也这么想？”千秋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将问题抛给了若荷。 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两人以后是她的左臂右膀，如果不能认同她，那她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相对若柳，若荷倒是镇定的多：“奴婢觉得红梅死有余辜，小姐确实没杀她，是赵姨娘要她的命！怪就怪她贪心，且跟错了主子！” 若荷比自己预想的要聪明，听她说完，千秋雪看向若柳，细声道：“这下你明白了嘛？要想在这个家立足，以后这种事情还会有，你若是害怕，以后就留在院子里。” “是奴婢想左了，小姐不要抛弃奴婢，奴婢一定努力，不给小姐添麻烦！”若柳跪下说道。 见小姐不回话，她又不放心的问道：“小姐，咱们这次惹了赵姨娘，以后她来找麻烦怎么办？” “放心吧，她很快就没空找咱们麻烦了！” 赵姨娘回到清岚轩，一拂手将桌上的青花折枝六方瓶扫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通发泄后，赵姨娘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尖声道：“果然是贱人生的，养她这么些年，真是喂出个白眼狼。“ “母亲就是太纵容她了，要不是母亲心慈，让女儿带她去穆府，她哪有出头的机会！现在她自以为攀上高枝了，居然敢不把母亲放在眼里。“ 千秋月一直对千秋雪抢了她的风头一事耿耿于怀，更对自己落水一事对千秋雪怀恨在心，完全忘记是自己母女三人为了让千秋雪出丑、损失名誉才带她出的门。 听到千秋月提起穆府一事，赵姨娘终于想起她的安排，她忙问道：“我不是让你们怂恿她上台，让她当众出丑，怎么最后倒是让她出尽风头？“ “母亲是不知道，这贱人不知哪学来的魅人招数，在诗会上出尽风头。“ “倒是小看她了，怕是她那多事的外家教得，都被流放了，还这么不消停。“赵姨娘自以为是的给千秋雪的才艺找了个理由。 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她落水后，不是安排人给她盖披风嘛，这事儿怎么样了？昨日你生病，我一时把这事儿忘了！“ “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就扒了她的皮，拿着大丫鬟的份例，可不是请她来当祖宗的。“ 听了女儿的话，赵姨娘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她的手，严肃道：“收敛点，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想到千秋雪马上就会倒霉，被母亲打了一下也不生气，只见她低头摆弄着手指上的丹凤花，浑不在意道：“知道了，这里是母亲的地盘，哪个不长眼的敢说出去！” 大管家千忠来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就见外面下人们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看来今天红梅的死，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平日里软软懦弱的二小姐，谁都可以欺负一下，今日竟然不动声色的收拾了赵姨娘的得力助手，这群人是该警醒一下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见他三两步走到大门前，低声说道：“夫人可在，老爷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赵姨娘听出是千忠的声音，赶紧和千秋月走了出来，千忠是老爷子留给千里行的管家，谁都得给几分脸面。 “老爷这会儿叫我可有什么急事？” “前厅来了位年轻的公子，说是夫人的亲戚，那位公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冲撞了几位大人，老爷让夫人赶紧过去呢！”千忠答道 因着千府现在自己当家，平日里是没拘着娘家里人上门。听说是娘家人来了，赵姨娘也没多想，提着裙子就赶紧往前厅去了。 今日才因为红梅的事情惹得老爷不快，现下还是不要去触他的霉头，还是早早打发了。 绕过西院的桃花林，赵姨娘很快到了前厅。 前厅里，坐在主座上的却不是她家老爷，而是另一个略显富态的老爷，千里行站在此人右侧，脸上憋着怒气，却不敢声张。 上首的人穿着一袭褚色长衫，凸起的腰间被一根湛蓝蝠纹玉带束着，一张油腻的脸藏在络腮胡后面，似笑非笑的眼眉流露出一些不那么正经的气息。 如果千秋雪在这，就会发现，此人正是东南西北四位郡王中的平南郡王，世袭王位，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大毛病，就喜欢看别人家热闹。 什么事经过他，那肯定是闹得人尽皆知，是一个让京中官员既想讨好，又怕招惹的角色。 千里行看到赵姨娘过来，略微松了一口气，他对着赵姨娘道：“亲家怕是有急事，派了这位小公子来寻你，赶紧带他下去问问，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听了自家老爷，赵姨娘才注意到站在下方得年轻男子，身形消瘦，作书生打扮，但是那副仿若与生俱来的地痞气息，却是藏也藏不住。 待人抬头，赵姨娘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她安排给千秋雪的地痞—张域。 想来张域是没接到这边的消息，自作主张的来了。不过正好，虽然有些莽撞，但是只要把张域和千秋雪的关系在这些大人面前坐实了，以后千秋雪那贱丫头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想到这，赵姨娘也不再着急，反而一脸严肃的对千里行道：“回老爷，这位年轻公子可不是奴家亲属，只不知这位公子如此蒙混进府有何目的！” 听到赵姨娘这话，千里行明显感到不对，立马对下人说道：“骗人都骗到我侍郎府来了，来人呀，给我把这胆大妄为之辈押送府衙去，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南安郡王扯了扯脸皮，想到这千里行倒也不是个完全的蠢人，但是他在这，岂能让他如愿，如果这人就这样被送走，他上哪里看热闹去。 他慢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千侍郎何必动怒，这年轻人千辛万苦来到附上，想来是有什么苦衷，就这样送去府衙，万一问出什么……岂不叫所有人都知道了。” 本以为人就要被送走还急出一身香汗的赵姨娘，听到南安郡王的话，心头一喜，这下千秋雪这贱人要完蛋了。 她迫不及待的上前，对着张域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来我们府上有什么阴谋” 几经波折，张域还以为今日的事情要完蛋，不过好运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他压制心头的狂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 他弯下腰，将在肚子里过了许多遍的台词缓缓说出口：“小生与府上小姐两情相悦，只是身份悬殊，只得乔装上门，只求府上老爷夫人发发慈悲，将小姐许配于我，小生定然一辈子待她好！” 正文 第十章 百般算计 话音未落，一个素白瓷杯就闪着张域的耳垂，碎在地板上，要不是闪躲及时，恐怕就是砸在脑袋上。 千里行气的脸色发黑，要不是顾及南安郡王在场，恨不得直接将张域摁死在地板上。 他膝下至今无子，只有三个女儿，哪怕是最不得他喜欢得千秋雪，将来的婚姻也都是必须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断没有许给一个流氓地痞的可能。 仅仅依靠千秋雪的一点提示，就能靠自己混进侍郎府，张域也是有一定脑子的，哪怕心里已经把千里行骂了一千遍，此刻依旧恭敬的跪在地上。 嘴里辩道：”小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是小生与小姐真心相爱，还望大人成全！“ 赵姨娘看到自家老爷如此动怒，心里别提多高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千秋雪那贱人身败名裂的样子。 精致的脸上迅速堆起一抹担忧委屈的神色，她缓缓靠近千里行，柔声道：”老爷，别着急，咱们家的女儿断然做不出那样的事，说不得是这位后生弄错了呢“ 说罢，她转向张域，严厉道：”这位公子，姑娘家的清白岂容你这样空口白牙玷污，你到千家到底是何目的，若不说实话，今晚京兆狱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别人或许没明白，但是张域一下就听出了赵姨娘的提示，他连忙说：”小生岂敢骗诸位大人和夫人，小生与小姐互换了定情信物，小生都带在身上了。“ ”千侍郎，本王隐约记得你府上有三位千金吧，这位年轻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千金？“南安郡王性质昂扬的问道，这件事果然是越来越有趣了。 张域立刻顺驴下坡，回道：”回禀大人，是府上的二小姐。“ “这个孽障！”手边没有茶杯，千里行抢过南安郡王的杯子又砸了过去。 南安郡王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笑了一笑，没说话。反倒是千里行反应过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尴尬。 这一杯子，张域没能躲过去，瓷实的杯子砸在额头上，立刻红肿一片。滚烫的茶水顺着头发流到衣领里，让张域显得十分狼狈。 咬牙切齿才忍下暴起的欲望，心里暗暗将这一家人恨上，等到把这家小姐弄到手，他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那厢千忠在赵姨娘的示意下，来到听雪阁，对刚从花园采摘回来的若柳说道：“二小姐在吗？老爷有请！” 平时千里行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今日却三番两次的来请，若柳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匆忙放下手里的花篮，走到房间将事情回报给千秋雪。 谁料千秋雪非但没有担心，还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容，明亮的眼眸晃的若柳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为何，若柳觉得，这几日小姐仿佛突然变好看了。 “来的倒是挺快！”千秋雪唤住还在发呆的若柳，让她去找一身素净的裙子，自己则悠然的坐到化妆台前细细的描摹了一番。 不一会，一个病弱的美人就出现在铜镜里，只见她脸色雪白，眼睛氤氲，只在眼角处有一抹不自然的红，似乎是被眼泪沁过的模样。 慢条斯理的收拾了一番，才悠悠的带着若柳若荷往前厅走去。 等到千秋雪前厅的时候，除了原本在场的几个人，不该在场的千秋月也带着丫鬟翠玉到了。 虽然，赵姨娘只让翠玉过来，随时准备给千秋雪致命一击。但是千秋月听到千秋雪即将倒霉的消息，怎么也坐不住。 这几天吃尽了这小贱人的亏，此刻有机会见到她倒霉，千秋月怎么忍得住。当下就带着翠玉匆匆来到了前厅，完全没有注意到翠玉慌张的神色。 翠玉听到张域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但是来到大厅没看到二小姐，她心里还有一丝庆幸。 二小姐不在场，只要她们几个把罪名给她坐实了，任二小姐舌灿莲花也没有办法了，到时候自己就不会被大小姐责怪，说不定还能获得奖赏。 不过千秋雪的到来打破了她的幻想，此刻她只能期待大小姐已经把那个披风处理掉了。 千秋月和千秋雪前后脚赶到，管家说了声小姐们到了，就走到了前厅外，当起了一个称职的门房，今日的事情眼看不能善了，这里面的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点麻烦。 张域在千秋月进来的时候，就瞪直了双眼。 千秋月虽然还未及笄，但是赵姨娘从小调养，一副好身材就算是宽大的襦裙也遮不住，配上那副艳丽的容颜，就是南安郡王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女儿养的好！ 张域咽了咽口水，想起昨天那个梦境，加上之前那个丫鬟说的，千家二小姐是个明艳动人不可方物的人物，心中认定这就是千秋雪。 他直愣愣的盯着千秋月，千秋月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过去，站在了赵姨娘旁边。 他恨恨的低下头，心里骂道：“小娘们儿，瞧不起谁呢，等到了小爷手里，看爷怎么调教你！” 想罢，那些旖旎的心思悄悄的在心里泛开了浪花，嘴角荡漾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那厢，千里行看到千秋雪慢吞吞的走进来，火气压都压不住。他怒道：“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千秋雪突然往后退了几步，眼泪立刻溢出几滴眼泪，白皙的手指神经质一样的抓着手里的绢帕，缓缓的跪在了冷硬的地板上，好像她完全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但是依然听从父亲的命令。 围观的两位大人包括上首的南安郡王，都露出一丝不忍。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父亲的威严下，怎么也不像有胆识作出私许终身这样的事情。 “不知女儿做了何事，惹得爹爹这样生气，爹爹生气罚女儿便是，可莫要气坏了身体。”一番话轻声细语，带着对父亲的依赖，其他人却从话里读出一丝无辜。 “你还有脸问！” “老爷快别生气，想来二小姐也是被他人引诱才做下这档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现在这样子了二小姐要怎么办，还请老爷拿个主意！” 几句话就想把这罪名给千秋雪坐实了，连南安郡王都忍不住看了赵姨娘一眼，千侍郎这位妾室真不是省油的灯，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