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高中女生 傍晚五点多钟,正是下班的颠峰时间和学生们的放学时间,街道上和马路上显得十分的繁忙,公车和地铁里都挤满了人。 寒流来袭,上海的气温只有九度,再加上绵绵的细雨,每当冷风一吹来,路上的行人不是把身上的大衣拉紧,就是把脖子上的围巾拉得高高的。 一个头上绑着马尾,脖子上围着一圈粉红色围巾的女学生下了公车,撑开手中的伞,趁着绿灯时快步跑过斑马线,一直跑到了马路对面的骑楼下,一面收着雨伞一面继续快步走着。 明明是放学时间,但是瞧女学生的神情和步伐,却是一副在赶时间的样子。女学生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一瞧,便又加快了脚步,跑过了两个路口之后,最后在一家名叫“心乐”的乐器行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装潢得很漂亮的乐器行,右边的橱窗里展示了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左边的橱窗里展示的是几支萨克斯风,向里面望去,则可以看到许多架直立钢琴,还有几台三角钢琴。女学生把手中的伞放进伞桶里,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挂在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几声。 伴随着铃铛声响,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格子毛衣,斯文的脸上特意蓄了一点点的胡子,头发长到耳下,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只听他笑容满面地对女学生说道:“茵茵,你来啦!” “对,我来了,杨大哥。”女学生笑道。 女学生的名子叫做夏茵茵,今年只有十五岁,刚上高中一年级;年轻男子名叫杨晴朗,是这间乐器行的老板。 “只剩下十分钟就六点了。”杨晴朗看着墙上的钟,微微皱眉说。 “今天路上塞车塞得比平常严重,公车开得慢吞吞的,所以就来晚了。”夏茵茵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靠墙的一台三角钢琴前坐了下来,顺手把书包放到钢琴椅子的脚边,打开琴盖,搓着两只手。 “好冷啊!不暖手不行。”夏茵茵像是说给杨晴朗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说完,冻僵的十指就在琴键上,上上下下轻盈地来回飞驰了几次,非常熟练自然。 随意的暖完手之后,时钟已经指着五点五十二分,只剩下八分钟了,夏茵茵将长发塞到耳后,没有迟疑,紧接着就弹起一首李斯特(注:FranzLiszt,匈牙利作曲家、钢琴家)名为“悲叹”的曲子。 弹毕,又弹了两首萧邦(注:FredericChopin,波兰作曲家、钢琴家)的练习曲。 十只灵活敏捷的指尖下,悦耳的琴音响遍了乐器行的每一个角落。杨晴朗靠在一架直立钢琴旁,在她身后静静地听着。 弹完这几首曲子后,夏茵茵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钟,六点零二分,她立刻紧张地盖上琴盖,重新拾起地上的书包,转过身对杨晴朗说道:“已经超过两分钟了,杨大哥,谢谢你,我明天再来。” 但杨晴朗却没有回应,眼睛盯着地板像是在沉思。夏茵茵赶时间,顾不得沉思中的杨晴朗。 就在夏茵茵要走出乐器店前,杨晴朗猛地抬起头来喊道:“茵茵,等等!” 夏茵茵停下来转过身。 “今天功课多吗?”杨晴朗问。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夏茵茵一头雾水。 两三步走到门口边,杨晴朗笑着对夏茵茵解释道:“今天晚上等你家面店收了以后,如果你学校功课不是很多,你可以再过来练习。” “杨大哥今天会比较晚关门吗?” “是这样的,”杨晴朗笑着说:“今天晚上有个消失了很久的好朋友要过来找我,我太久没见他,一定会巴着他拼命聊天,不到半夜誓不罢休,所以这里待到至少晚上十一、二点以后,你若来了,爱弹多久就弹多久,除非你阿姨不让你来。” 听了这话,夏茵茵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当然想来,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么一来,我不就打扰你们了吗?你们多很久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聊吧?我在这边叮叮咚咚地敲钢琴,岂不吵人?” “不会的,我这朋友也……”杨晴朗顿了一顿:“也很喜欢古典音乐,懂得也很多,你弹得是古典音乐,他会喜欢的,不会嫌吵。” “那就更不好了,”夏茵茵一个劲儿的摇头:“他既然懂古典音乐,我弹得这么糟,岂不是让他的耳朵难受?” 杨晴朗哈哈大笑:“茵茵,我们俩认识这都快四年了,我杨晴朗虽说对古典音乐并不特别懂得欣赏,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一窍不通,这些年来你天天来报到,也没听你说怕我耳朵难受,这会子反倒担心起我朋友来,这样说不太过去吧?” 被杨晴朗这么一说,夏茵茵自己想想也对,不禁格格的笑了。 杨晴朗拍拍夏茵茵的肩,劝道:“你是来练琴的,不是来表演的,更何况你能弹琴的时间真的是少得可怜,我现在帮你大开方便之门,你不是更应该好好把握?” 这话不错,夏茵茵心动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闪了闪。 “若你来当我们的背景音乐,我就不用放CD来听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杨晴朗见她心动了,便又再补上了一句。 “可是,若是我一直重复练习弹不好的地方,那听起来会像坏掉的CD。” 杨晴朗听了这话,又是哈哈的大笑了几声:“我那朋友也是会弹琴的,而且弹得相当好,你放心,他知道练琴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那好吧!”夏茵茵笑道:“今天学校的功课不是很多,如果阿姨让我过来,我一定会过来的,谢谢你,杨大哥,你人真是太好了” “下次煮碗面请我吃吧!”杨晴朗不客气地说。 “没问题,你要吃几碗都行!”夏茵茵豪爽的答应。 出了乐器行,夏茵茵再度用那飞快的脚步往家里的方向奔去,因为临出乐器行前她看到了墙上的钟,已经超过了七分钟了。 回家的一路上,夏茵茵边跑边在心里琢磨着今晚时间要怎么分配,因为其实学校的功课是很多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枯燥乏味的功课太多,才更需要音乐的调剂呀,否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大不了,今天晚上熬夜写功课,明天是星期五,再来就是周末了,她可以稍稍多睡一点补回来就好了,这没什么。 她的家距离心乐乐器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是在几个路口后一条小巷子内的旧公寓二楼,但因为她阿姨规定她每天必须在六点十五分的时候到面店里去帮忙,所以她才一定得在六点整离开心乐乐器行,回到家用三分钟的时间换好衣服,然后赶紧下楼到马路对面的面店里去帮忙,等到晚上八点客人少了以后,她才能回家去做一个小时的功课,九点钟再下楼去做最后的收拾打扫,直到面店打烊。 面店的生意不是每天都很好,一个星期里总会有几天是冷冷清清的,但今天看起来还算不错,夏茵茵进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坐了四桌的客人,两桌在吃面,两桌还在等,她阿姨林琼玉正忙着切小菜,一旁的滚烫的炉子里正煮着面。面店很小,总共只有六张桌子。 “阿姨,我来帮忙了。”夏茵茵走到她身边,卷起袖子。 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林琼玉没有看她,手中的刀子俐落地切着海带:“这么才来喔!” “嗯,今天塞车。”看出林琼玉不高兴了,夏茵茵心虚地为自己找借口,虽然这借口也是真的。 “塞车就不要去弹琴啊!”林琼玉没好气地说:“你是当我有三头六臂喔?” 其实夏茵茵才晚了五分钟而已,但她不敢回嘴,一心又想着晚上要去杨晴朗那里练琴,此时不讨好林琼玉是不行的,因此快速地卷起袖子对林琼玉说道:“对不起,阿姨,让我来切。” 林琼玉把菜刀交给她:“再切一颗卤蛋,三块豆干,第二桌要的。” “好。”夏茵茵不输给林琼玉,同样俐落地切着小菜。 “肚子饿了吗?”林琼玉心不甘情不愿地问。 “不饿,一点也不饿,我可以晚点再吃。”其实夏茵茵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了,不过,肚子饿是可以忍一忍的,因为这个时候即便只是吃吃东西垫垫胃,也只会加深林琼玉对她的不满。 听到夏茵茵非常“识大体”的说不用先吃饭,林琼玉这才觉得胸口的那一口气平顺了些。 “那再切一盘卤蛋跟海带,第三桌要的,我去煮面。”林琼玉吩咐着,夏茵茵一律都是回答“好”,然后赶紧照林琼玉的吩咐切好小菜送过去。 整晚夏茵茵都非常殷勤地招呼着客人,做事又比平常更为卖力,到了八点她也不打算回家去写功课,反而还是留在店内。 “阿姨,今天生意比较好,我就在这里帮忙到晚上关门。”夏茵茵主动说,但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 “你自己要留的喔。”林琼玉看了夏茵茵一眼,心里是越来越舒坦了。“那你先去把地扫一扫。” 按照林琼玉的吩咐,夏茵茵勤快的拿着扫把扫地,扫了一大半,忽然一眼瞥见林琼玉要去洗碗,连忙把扫把靠着墙边放好,抢在林琼玉面前说道:“阿姨,天气冷,让我来洗碗吧,你累了一整天了,去旁边休息就好。” “地扫完了没?” “快扫完了,阿姨可以先检查我扫得干不干净。” 环顾一圈,果然有扫过的地方地板是干干净净的,林琼玉颇为满意,“那你还是先扫完再洗碗,我去旁边坐一下。”说时,还一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肩膀,装模作样的说着:“唉呦,累死了。” 很快地扫完地板,夏茵茵又跑去洗碗,大冷天里洗碗,夏茵茵的一双手被冰水冻得红红的。 等到晚也洗得差不多了以后,这时林琼玉才叫夏茵茵自己去煮面来吃,“顺便也帮我煮一碗。”林琼玉说。 夏茵茵早就饿坏了,煮了两碗面,狼吞虎咽,只用了十分钟就把面吃完,然后继续收拾关炉子。 这就是夏茵茵的高中生活。每天在面店里帮忙工作,一周七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几乎很少有休息的日子。 第一卷 第二章 儿时情景 一个年轻的妈妈手中牵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走进面店,当年轻妈妈看到面店里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时,诧异的“啊”了一声,问:“你们已经休息了吗?” “我们休息囉。”林琼玉客气地回答,尽管心里有些不耐烦。 “喔……”年轻妈妈失望地轻声叹了口气,弯下了身子对小女孩温柔地说道:“瑶瑶,这里已经关门了,我们去前面的超商买东西吃好吗?” 小女孩一听,先是哀怨地看着妈妈,然后突然间哇哇的放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想吃面面!” “瑶瑶乖,现在晚了,面店都关门了,我们明天再吃面面,好吗?”年轻妈妈想要牵小女孩走出面店。 “我要吃面面。”小女孩跺着脚,拗着脾气不太愿意走出去。 “瑶瑶不要闹脾气好不好?”年轻妈妈一把抱起小女孩,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安抚着:“明天我们中午吃面面,晚上也吃面面,可以吃两次喔!” 小女孩白白胖胖的手臂环绕着母亲的脖子,下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被妈妈抱着出面店时还犹自哭着:“我要吃面面,我要吃面面……” “乖瑶瑶,我们明天吃面面,后天也吃面面,每天都吃面面……” 看着不断安抚着小女孩的年轻母亲抱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顿时夏茵茵的心里一阵心酸,眼泪立刻在眼眶中涌现,虽然她竭力要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去,无奈眼泪滚了两圈之后,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夏茵茵赶紧别过脸去,低头洗她们刚刚吃完的碗,一面趁林琼玉不注意时偷偷抬起手臂用袖子擦眼泪。 “茵茵,你动作快一点,赶快把碗洗完!”林琼玉没有发现,只是催促着夏茵茵。 “好,阿姨。”夏茵茵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声音发抖。 “不要让我等太久。”林琼玉又补了一句。 夏茵茵背对着林琼玉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擦干的眼泪又再度落下。“妈妈,我好想你……”这句话,夏茵茵已经在心中悲恸地呼喊着不下千百回。 妈妈,早在夏茵茵十岁那年的暑假就因为生病而去世了,而这位她口口声声喊做阿姨的林琼玉,其实是她的继母。 因为爸爸“职业特殊”的缘故,夏茵茵是出生在一个情况比较特别的家庭里。 她的爸爸夏鑫旺是个黑道小混混,一个月里只有几天会在家出现,平日里最厉害的就是打人闹事,五官虽长得不差,但一脸凶神恶煞,在没有砍砍杀杀的时候,就是成日吃酒赌博。这夏鑫旺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回家养家也就算了,偏偏赌术又不好,常常因为输了赌局而欠下一屁股的赌债,都是夏茵茵的妈妈在帮他偿还。 她的妈妈周清雅则是一个没念过什么书、生性怯弱的女子,因为学历差,不容易找工作,所以跟人借了钱,租了家小小的店铺开了一家小小的面店养家活口,从夏茵茵有记忆以来,妈妈就一直勤劳的在面店煮面,几乎没有休息过。 当夏茵茵还小的时候,周清雅就让她坐在面店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写功课,再大一点,夏茵茵已经可以很懂事的帮妈妈一些简单的工作了。 夏茵茵从小就长得很可爱,五官像周清雅一般秀气,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睛,一对漆黑的眼珠子如寒星般的点点闪烁,灵活动人,白里透红的皮肤,再加上成天笑咪咪的,见到客人非但不怕生,说起话来更是伶俐,因此很少有客人不喜欢夏茵茵的,日子久了,许多熟客还常常会送她一些小糖果小点心。 “妈妈,我觉得我好快乐喔!”有一天夏茵茵突然对周清雅冒出这句话来,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条线了。 “为什么?” “因为圣诞老公公会变成不同的叔叔阿姨,常常来送糖果给我吃,”夏茵茵本来神秘兮兮地把手背在身后,现在才伸出手来,把手中一小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放在掌心上给周清雅看。“妈妈你看,漂亮吗?” “漂亮,漂亮。” “圣诞老公公人好好喔,他送我糖果,马麻就不用买糖果给我,可以省钱钱喔。”夏茵茵得意洋洋地说着。 本以为妈妈会称赞她一番,没想到妈妈竟然转过头去拭泪了。 周清雅煮面煮得勤快,为人和气,店舖虽小,生意却挺好的,省吃俭用,慢慢的就把借钱开面店的债还清了,此后,扣除掉面店的租金、他们住的旧公寓的租金,以及林林总总的生活开销,只要夏鑫旺哪个月的赌债可以少一点,竟然多多少少还是可以存下一点点钱。 虽说周清雅读的书不多,但她却相当喜欢唱歌,天生拥有一副好歌喉,歌声清脆嘹亮,可以说是相当有音乐天分,自从生下夏茵茵之后,就一心梦想让她学钢琴,等到夏茵茵五岁的时候,便把辛辛苦苦积攒出的钱拿来买了一架便宜的二手钢琴,把家里客厅硬是挪出一个空间出来,到附近的音乐教室报了名,让夏茵茵开始学钢琴。 不像别的小朋友需要被父母盯着练琴,夏茵茵好像特别喜欢钢琴似地,每天自己就会自动自发的练琴。 按照钢琴老师的说法,夏茵茵学得很快,而且是非常快,又快又好。但是周清雅既不会弹琴,五线谱上的小蝌蚪一个也不认识,只听得出来女儿能流畅的弹完一首歌。她不知道老师说得是不是太过夸张,不就弹一首歌嘛!学得快或慢,有什么差别吗?而且,能够流畅的弹完一首歌,难道有那么了不起吗? 不过,老师的赞美还是让人轻飘飘的,这总比说夏茵茵太笨,怎么都学不会要来得好吧! 总是很快就能弹完一本谱,夏茵茵换谱的速度非常快,弹完的谱一本接着一本,渐渐的,夏茵茵开始弹一些周清雅听不懂的歌曲了。 六岁的时候,钢琴老师说夏茵茵弹的是小奏鸣曲,周清雅不懂小奏鸣曲是什么,直到音乐教室举办钢琴发表会的时候,周清雅赫然发现,所有弹小奏鸣曲的小朋友里,除了夏茵茵和另外一个小男生的年龄是六岁之外,其他弹小奏鸣曲的学生都比较年长,而且曲子的长度也未必有像夏茵茵和那个小男生弹的一样长。 不过,对每天都忙着在面店里煮面的周清雅而言,她能了解的程度只停留在,夏茵茵的曲子听起来比其他小朋友的曲子都难上很多而已。 后来周清雅才知道,那个六岁小男生的妈妈是音乐教室里的一位钢琴老师,对他非常严格,他从四岁起就开始习琴了,到现在已经比过许多钢琴比赛,成绩相当不错。 比起其他的孩子,夏茵茵上台的打扮显得有些寒酸。别的小女孩都打扮得跟个小公主似地,穿着点缀着蝴蝶结的小礼服上台弹琴,她却只穿了一件极为普通的半旧洋装,而且还有些小了。不过,弹完的时候,夏茵茵却得到了比小公主们更多更久的掌声。 到了夏茵茵八岁的时候,她在音乐发表会上弹的是一首舒伯特(注:FranzSchubert,1797~1828早期浪漫乐派奥地利作曲家)的即兴曲,琴艺已经明显超越同龄或是年长的学生。 个子娇小的夏茵茵,因为身高不够高,脚踏不到钢琴下的踏板,所以钢琴老师王老师借给夏茵茵辅助踏板,像个有踏板的小板凳似的垫在夏茵茵脚下,让他踩着弹琴。 夏茵茵那稚嫩却又飞快的手指,在辅助踏板上熟练地踩着踏板的小脚,沉稳的台风,无一不让台下的人惊艳不已。 只有那个钢琴老师的孩子在前两年时还与她不相上下,到了这年,明白人都已经可以听出来他略有不及夏茵茵之处。但听说那个钢琴老师的孩子每天都被逼着练上两个小时的钢琴,只要一个音符弹错就会被打手心一下。 而夏茵茵练琴的时间连那个小男孩的一半都不到。 常常会有其他音乐教室里的家长问周清雅问题,那些问题不外乎是:茵茵每天都练多久的钢琴?茵茵有因为不练琴而被骂吗?茵茵的妈妈也会弹琴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针对那些问题,一开始周清雅还老实的回答。 “茵茵每天都是主动去练琴的。” “每次练习时间约半小时。” “我不会弹琴喔。” 但是大部分的家长听了这回答,心里多半是不信的,他们总在心里嘀咕,半小时?怎么可能弹到种程度,更何况周清雅还不会弹琴呢! 看见那些家长的嘴脸,后来周清雅也懒得回答了。 有一次钢琴课下课后,王老师特地把周清雅和夏茵茵拉到角落去说话。 “茵茵妈妈,茵茵进步太快了,我已经快要没有东西可以教她了,她需要一个比我更好的老师,我建议你们去找我以前的钢琴老师,他曾经在德国留学过很长一段时间,教学经验十分丰富,现在是T大的教授,茵茵若能成为他的学生,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夏茵茵记得那时候王老师是这么跟妈妈这么说的。 这番话若是听在别的家长耳里,肯定是很高兴的,但周清雅却不然:“可是,王老师,那个教授的学费一定比这里的学费还贵吧?” “这是一定的。” “王老师,这里的学费已经是我能支付的极限了,恐怕我无能为力再去付更贵的学费。” “你不用担心,若是有经济上的困难,我可以跟我的老师说,他生活相当富裕,我想,他不会在乎学费的问题的。” “不,谢谢你的好意,王老师,就算教授愿意用比较少的学费收我家茵茵,我也不想欠下这么大的人情债,所以,还是请你再继续教我们茵茵吧!以我们家的环境,这孩子能学多少就算多少,她会弹琴,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不奢望她能变成莫札特。” 在夏茵茵七岁的时候曾弹过几首莫札特的曲子,所以周清雅知道莫札特这个作曲家。那时候夏茵茵曾经告诉过周清雅,王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告诉她,莫札特是个音乐神童,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会弹琴,从七岁起就在欧洲各地巡回演出,很多贵族都非常喜欢他,还会送他很多漂亮的礼物。 “是吗?那太可惜了……”王老师显得相当的失望。 在夏茵茵模糊的记忆中,这段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当时她还小,听着也没什么感觉,反正妈妈说得对,能弹琴就很好了,王老师人又好又温柔,她才不想去找别的老师呢,万一碰上一个凶巴巴的钢琴老师,那该怎么办?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在这之后,夏茵茵的钢琴课有一堂没一堂的,常常请假,因为周清雅生病了,ru癌第四期。 当时夏茵茵年纪尚小,“ru癌第四期”这几个字对她来说,是既陌生而又没有意义的。她只记得妈妈住院去了,开了刀之后,妈妈一边的胸部就变成平坦的了。但开刀只是个开端,妈妈自此之后便常常去医院做治疗。 只是有一件事夏茵茵不懂,到医院去做治疗,不是要把病治好吗?为什么妈妈每次做完治疗就非常痛苦?除此之外,妈妈的头发更是一把一把的掉,当妈妈拿起剪刀剪光了自己的头发时,她听见妈妈在浴室里崩溃大哭。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妈妈大哭,哭得那样凄厉,好像要把心都哭碎了似地。 “妈妈,你就算没有头发也很好看,你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人喔。”夏茵茵抱着妈妈安慰她说。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妈妈却反过来紧紧地抱着她,哭到肝肠寸断,夏茵茵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害得妈妈更加伤心难过,因此内疚不已。 生病中的妈妈,还常常没由来的就搂着夏茵茵流泪,口里不断地唸着“茵茵,我的心肝宝贝”,夏茵茵以为妈妈是哪里不舒服,总是学妈妈摸自己的头似地摸着妈妈包着头巾的头,想要让妈妈的身体可以舒服些,但换来的却都是妈妈流也流不尽的眼泪。 尽管病情不乐观,周清雅常常还是硬拖着虚弱的病体去面店煮面,但她真的没办法像没生病时那样撑着这家小小的面店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请了老街坊五婶来帮忙,为了支付五婶的薪水,母女之间有了一次的对谈。 “茵茵,我们暂时把钢琴课停掉,好吗?” “为什么?” “如果暂时停掉钢琴课,那个钱我可以贴补给来帮忙的五婶,等我生病好了后,一切恢复正常,你就可以恢复钢琴课,好吗?” “好的。”夏茵茵虽舍不得,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在跟王老师上最后一堂课时,王老师送了夏茵茵一大叠的谱,多亏了这一大的谱,在没有钢琴课的日子里,夏茵茵就是自己在家里的旧钢琴上独自的探索着音乐的世界。 经过了痛苦的治疗,妈妈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起来,反而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妈妈去世的时候,夏茵茵以为世界末日就是这样了,天崩地裂,太阳熄灭,世界一片黑暗。 不愿意相信妈妈真的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来,用满满的爱来抱她亲吻她。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妈妈起来跟我说话,妈妈……”夏茵茵拼命地摇着像是睡着的周清雅,但周清雅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没有反应,没有气息,这是一种神奇而又邪恶的黑魔法,一旦中了这种黑魔法沉睡之后便再也不会醒来。 夏茵茵开始崩溃地嚎啕大哭,不知道没有妈妈的日子该怎么办。 妈妈就是她的全世界啊! “妈妈不要离开我!妈妈不要离开我!”夏茵茵趴在逐渐冰冷的尸体上,紧紧抱着周清雅已经僵硬的脖子,撕心裂肺的扯着喉咙哭喊着,一旁的大人们可是费上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她从周清雅冰冷的躯体旁拉走。 葬礼之后,夏茵茵大病了一场,差点也要中了那邪恶的黑暗魔法,不过还好,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夏茵茵战胜了法力无边的黑暗魔法。 这还是多亏了夏鑫旺。从小到大,这是爸爸第一次守护在她身边,当她的守护天使。大病初愈后的一个月,某天,夏茵茵的爸爸带了一个身材微胖、长相不是很美,甚至有些其貌不扬的中年阿姨回家来。爸爸说,这是他的新女朋友,也是她未来的新妈妈,叫做林琼玉,要来跟他们住在一起,如果不习惯,夏茵茵可以先喊她阿姨就好。 在周清雅生病的最后阶段时,因为癌症的转移,总是躺在床上不能下来,所以面店不得不暂时歇业。现在林琼玉一来,没几天便将面店重新开门营业,一手揽起了面店的工作。 不久之后,林琼玉变成了新妈妈,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老板娘。林琼玉手艺不如周清雅,为人更不如周清雅温柔和气,讲话粗声粗气的,面店生意掉了不少,不过总算还是能够免强维持生活。 本以为日子会就这么样的过下去,不料几个月后的某一个夜晚,夏鑫旺酒气冲天的回家来,给夏茵茵和林琼玉一阵好打,然后硬是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几千块钱现金,然后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起初林琼玉和夏茵茵还到处打听夏鑫旺的消息,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林琼玉只好当他被仇家寻仇,不是躲起来就是被砍死了。 对夏茵茵而言,妈妈死了是宇宙末日,爸爸消失了地球还是在自转公转,没有太大分别,纵使偶尔她还是会怀念起爸爸陪半她战胜黑魔法的那段日子;而林琼玉也越来越逍遥自在,渐渐的开始会邀几个姊妹淘回家吃酒打牌。 林琼玉对夏茵茵本来不算好,饶是夏茵茵这般乖巧,心情不好就打骂夏茵茵一两下出出气,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因为有一回林琼玉得到了流行性感冒,病得很厉害,高烧到四十度,全身酸痛,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那一个多星期里,夏茵茵一个小女孩照顾她,帮她煮饭拿药的,没有半分怨言。 林琼玉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本来就长得不看了,偏偏看起来又已经人老珠黄,脸上写的尽是沧桑。眼下老公跑了,膝下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这才发现原来夏茵茵可能是她下半辈子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因此对夏茵茵的态度才转好了些,本来看夏茵茵不顺眼会打她三下,现在可能只剩两下。 到了夏茵茵升国中那年的暑假,因为店铺的租金和公寓的租金双双都被房东调涨,兼之物价上涨,却又不敢涨面店里面的价钱时,不巧那一阵子手气又不好,打牌总是输钱,在此情况之下,林琼玉为了换点现金,竟把脑筋动到了家中那架旧钢琴头上。 她和夏茵茵说了,要卖了家里的钢琴,换一点点的现金回来家用。夏茵茵知道家里困难,这家里唯一还能卖钱的东西恐怕也只有这架旧钢琴了,只好默默的点头流泪答应。 旧钢琴卖不了几个钱,但终究还是卖了。搬琴工人来搬琴时,夏茵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搬琴工人来抬走钢琴,望着那原本是硬挤出来放钢琴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她的心,也跟着空荡荡了起来。 唯一可以安慰她心灵的东西,如今也被现实夺走了。 升上国中之后,因为到学校的方向变了,她每天走另一条路去上学,开学几天后,她赫然发现上学的途中原本一家还在装潢中的店铺开张了,竟然是一家新开的乐器行。 这家乐器行装潢得很漂亮,对外有着两片大大的落地橱窗,由外面向里面望去,可以看见店舖里摆设着许多架钢琴。在发现的那一刻,夏茵茵的双脚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整个人呆呆地望着里面的钢琴出神。 “如果我的手可以放在那琴键上面弹一弹,那该有多好啊!如果我也有这样一架钢琴,那就更棒了!”夏茵茵默默的想着,十只手指一边在大腿上动来动去,好像她的大腿是钢琴。 用幻想的也很好,反正音乐自在人心!夏茵茵这么告诉自己。于是,在夏茵茵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这间乐器行就成了必停的一站,望着店内的钢琴,花个两分钟幻想一下自己弹琴的样子,认真的时候,连马路上的车声人声都可以变成音乐。 这样做了将近一个月后,某一天,当夏茵茵照旧望着钢琴幻想完要离去时,从乐器行里忽然跑出一个人来开门,她看见一个笑容可掬的帅气男子对她招手说话。 从这一天起,夏茵茵和杨晴朗成了朋友。杨晴朗虽开门做生意,但却不是个生意人,他是个有钱又有闲的少爷,对音乐有些兴趣,小时候不认真的学了几样乐器,大学时代曾和几个朋友组了个乐团,他本人担任贝斯手,也会打鼓,在大学时玩得很疯,每年垦丁的春呐必定都会有他尽情狂欢的踪影。 大学毕业后,杨晴朗不愿在老爸的公司里做事,便从老爸那里拿了一笔钱,开了这间乐器行,不为赚钱,只为要让自己有点事做罢了。 他知道了夏茵茵的故事后,便大开方便之门,大方地让她每天都去弹琴,这一弹,便弹到了现在。 第一卷 第三章 初次见面 等到面店完全关门打烊的时候,也差不多十点钟了,夏茵茵在林琼玉拉铁卷门时,鼓起勇气问她:“阿姨,我现在可以去杨大哥那里吗?” 关于夏茵茵每天都去杨晴朗那里练琴一事,林琼玉是知道的,只是这么晚了还过去,倒也是头一遭,因此林琼玉有些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问道:“现在?” “对,杨大哥说今晚他都会在乐器行里,如果你答应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过去弹琴。” 林琼玉没有马上回答,看起来是在考虑,夏茵茵在一旁七上八下的等着。 “好吧!”半响之后,林琼玉终于说道:“回家的时候如果我已经睡着了,不要吵醒我就好。” “我不会吵醒你的,谢谢阿姨!”夏茵茵非常开心。 连家都没有回,夏茵茵身上只带了一把家里的钥匙就快步往心乐乐器行的方向走去。时间已晚,路上的行人车辆变少,夏茵茵连闯了几条巷口的红灯,用她最快的速度来到乐器行前,果然门口处的铁卷门没有拉下来,灯光由最里面一个被用来当作办公室的房间里透了出来。 夏茵茵按了按门铃,不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由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晃了一晃,是杨晴朗,他一看到夏茵茵,便快步前来开门,脸上挂的是他的招牌笑容。 “我还以为你阿姨不让你来呢!”杨晴朗开门时说。 “我也怕我阿姨不答应让我来,所以为了要来这,我今天晚上在面店里特别的卖力,也没有回家做功课再下楼去收拾,从头到尾都待在店里。今天生意好,阿姨心情不错,看我又乖,很快就答应了。”夏茵茵淘气的吐了吐舌头,模样儿很是可爱。 “挺机灵的嘛,”杨晴朗笑道:“快来弹吧!”一面帮夏茵茵开了几盏灯,店面里顿时明亮起来。 “杨大哥,你的朋友来了吗?”夏茵茵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到杨晴朗口中说的那位的朋友。 “来了,在地下室跟我喝咖啡聊天呢!” “我明明看到你刚刚由办公室走出来。” “正巧我上来拿东西。”杨晴朗说。 这里的地下室用是用来摆放一楼店面摆不下的乐器,夏茵茵曾经下去看过,虽说是仓库的性质,但杨晴朗把它装潢得很漂亮,还有一处喝咖啡休息的地方。 “要不要来杯咖啡?”杨晴朗顺便一问。 “好啊!”夏茵茵想都不想的回答。 “不怕晚上睡不着?” “不是杨大哥你问我要不要喝咖啡的吗?” “你可以拒绝我啊!” “我今晚要熬夜写功课,你不给我喝,我回家后也会自己泡一杯三合一。” “你果然要熬夜写功课。” “我挺得住。”夏茵茵拍拍自己的胸脯。 由于杨晴朗自己也常常半夜二、三点才睡觉,所以也不觉得熬夜有什么问题。他让夏茵茵去拿她放在办公室里的谱,自己则到地下室去端了一杯咖啡上来。 “那么,你就好好的练习吧!我下去跟我朋友聊天了,你若有什么需要,自己下来找我。”杨晴朗说完,拉了一张旁边的椅子来放咖啡,便下去地下室了。 夏茵茵走到最近常弹的一台三角钢琴处,掀开琴盖,将谱放上谱架。今晚她拿了一本巴哈,一本贝多芬,一本萧邦夜曲,和一本萧邦练习曲,这几本都是从前王老师送给她的。 夏茵茵首先选了一首巴哈的意大利协奏曲来练习。因为这首曲子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练习了,夏茵茵先看谱弹了一次,又把最为生疏的地方练了几次,然后才正式的背了一次完整的乐章,弹完一遍,意犹未尽,又弹了一遍。 接下来,她翻开贝多芬的奏鸣曲,挑了一首比较熟悉的,一口气弹完了四个乐章,感到有些累了,便趴在钢琴上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再起来翻开萧邦夜曲的第一页,将这首夜曲弹了两遍,第一遍还有些地方不熟,到了第二遍时,就已经流畅许多,夏茵茵喜欢这首曲子,再弹第三遍,便是全神贯注,全心投入。 三遍弹完,夏茵茵伸手把谱架上的谱都放到一边去,然后一连背了三首萧邦练习曲。萧邦练习曲每一首虽都不长,但技巧困难,背完之后,夏茵茵感到有些累了,毕竟她从早到晚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想喝口咖啡提提神,便转身拿了杨晴朗帮她放在旁边的咖啡。放到这个时候,咖啡早已经冷了,夏茵茵一手拿着咖啡杯啜着里面的咖啡,另一只手翻着萧邦夜曲,考虑着接下来要哪首曲子。 她坐着的方向正对着乐器行的橱窗,不经意地一晃眼,只见橱窗的玻璃上映着一个人影,夏茵茵冷不防的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咖啡差点没泼到钢琴上。 夏茵茵转过头去,果然见到一名男子倚在后面的墙上,双手抱胸,正朝她自己望着。 不用说,这位一定就是杨大哥的好朋友。 “你好。”定了定神后,夏茵茵十分有礼貌的对那男子打了声招呼, 但是男子好像并没有听见夏茵茵说话似地,不发一语,眉头为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这么一来,夏茵茵便有些尴尬了起来,不知道是该继续说话还是继续练她自己的琴。正当夏茵茵不知该如何结束这窘况时,突然间杨晴朗从旁边的厕所里开门走了出来。 杨晴朗看到那名男子,吃惊地笑道:“沐风,我上个厕所而已,你就忍受不了寂寞跑上来啦!” 男子瞥了杨晴朗一眼,微微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 “既然你都上来了,我就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好了,”杨晴朗热烈地说着,然后对夏茵茵招手道:“茵茵,你过来。” 夏茵茵离了钢琴向他们走去。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朋友,”夏茵茵还没走到他们俩面前,杨晴朗就迫不及待的对夏茵茵介绍了:“他姓蓝,叫蓝沐风。你既叫我杨大哥,那就喊他做蓝大哥吧。”又转头对蓝沐风说:“不用我介绍,你也知道这就是茵茵了吧!” 一听到“蓝沐风”这三个字,夏茵茵骤然觉得这名字好熟悉,怎么好像曾经在那里听过一般?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蓝沐风,又怎么可能听过他的名字? 及至走到蓝沐风面前,夏茵茵抬头望向蓝沐风,猛然间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原来这蓝沐风的外表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俊美。身材高挑,眉目清俊,气度不凡,这是蓝沐风给人的第一印象。 眼神深邃而忧郁,神情高傲而冷漠,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摄人的气魄,虽令人望而生畏,但却又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足以吸引每一个见到他的人。这是进一步的印象。 然而,矛盾的是,他的俊美虽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他,但他那一身既高贵而又孤傲的冷漠,无疑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俊美虽让人无法不将目光追随着他,但他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又逼得人几乎无法直视他。 在见到蓝沐风的这一刻,夏茵茵正是处在这种矛盾的情形之中,她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眼光一下落在蓝沐风身上,一下不知所措的在地上乱晃,简直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一个是本就不欲开口说话,一个是暂时性的说不出话来,气氛完全不似杨晴朗预想中的热络。 “欸,怎么没人说话?”杨晴朗诧异的问。 一向大方的夏茵茵,此时居然正在绞尽脑汁寻思要说些什么话。 半响,还是蓝沐风开口了,只是他一开口,竟不是一般初次见面的礼貌性问候,反而劈头就是一句:“你几岁开始学琴的?” 夏茵茵愕然了,不过,这倒是稍稍缓解了她那颗乱跳的心。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睛望向蓝沐风那张俊美的脸庞,答道:“五岁。” “学到九岁停的?”蓝沐风紧接着问。 “大概快十岁的时候。” “之后就是自学?” “自学?”夏茵茵忍不住看了杨晴朗一眼,因为看来杨晴朗已经向蓝沐风介绍过自己了,否则蓝沐风如何知道这些? 杨晴朗笑了笑,耸了耸肩,努嘴示意要夏茵茵回答蓝沐风的问题。 夏茵茵说道:“从前的钢琴老师送了我很多的谱,我不知道该选些什么来弹,就把每一本每一首都弹过了。没有老师教我,只怕我是弹得乱七八糟,而这样算不算自学,我也不知道。” 蓝沐风沉默了,目光望向别处,杨晴朗不说话,夏茵茵也没说话,好像他们都在等来沐风开口似地,空气中飘着一股奇异的静默。 片刻之后,蓝沐风再问:“我可以看看那些谱吗?” “当然可以,那些谱都放在杨大哥的办公室里。” “跟我来吧!”杨晴朗说。 三个人一起走进了办公室里去。 “都在柜子上了。”杨晴朗指着一面墙上的一格柜子说。 蓝沐风走到柜子前,看那柜子上摆了两本莫札特奏鸣曲,一本贝多芬奏鸣曲(另外一本在外面的钢琴上),几本巴哈,一本萧邦圆舞曲,一本李斯特练习曲。另外还有萧邦夜曲及练习曲各一本在外面。 “你每一本每一首都练过了?”蓝沐风很快地浏览过一遍后,转头过来问夏茵茵。 “是啊!” “没有练不起来的?” “有些曲子是比较难,那就多练几天就好啦!” “你每天练习多久?” “开学期间最多只可以练到三十分钟,但比如说今天,若不是杨大哥现在还让我来练琴,我可能有只能练十分钟了。不过周末好些,若没有太多事情要忙,可以练上一到两个小时。若在寒暑假,只要面店休息时间我就会过来,大约两个小时是没有问题的,我阿姨答应我最多可以来两个小时。”夏茵茵一口气都答完了。 听完这些回答,蓝沐风又回到了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辨公室的墙上也挂了一个钟,夏茵茵无心的往时钟上一看,不得了,竟然已经十一点三十五分了! “杨大哥,蓝大哥,太晚了,我必须回家去了。”夏茵茵着急地说,“我先去把琴收好。” “时间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杨晴朗也发现时间太晚了。 “不用了,杨大哥,我走十分钟就到家了,不用麻烦你了。”夏茵茵不好意思地说。 “不行,太晚了,我不让你一个女孩子走回家去。” “真的不用麻烦,杨大哥。” “距离这么近,一点也不麻烦。”语毕,杨晴朗已经转身拿好车钥匙了。 “那……谢谢杨大哥,”既然推辞不掉,那就干脆欣然接受杨晴朗的一番好意。 杨晴朗又问蓝沐风:“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就在杨晴朗问蓝沐风的时候,夏茵茵已经出去外面收钢琴了,才刚收完,杨晴朗和蓝沐风一起由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杨晴朗看她要拿谱回办公室里去放,便说道:“这些谱你就别管了吧!你先搁在钢琴上,一会儿等我回来再收进去就行了。” 说着,杨晴朗就和蓝沐风走出了门口。 夏茵茵看这情形,只好把手上的谱随手放在钢琴上,跟着跑了出去。 时间很晚了,乐器行的门口只停了两辆车,杨晴朗走到其中一辆黑色车那里,开了车门,对夏茵茵说道:“你坐后面。”然后自己坐进了驾驶座,蓝沐风则坐进了前座。 杨晴朗开的是进口的车,夏茵茵记得这车很昂贵,转眼又望了望后面的那辆车,那是一辆黑色的休旅车,看起来非常漂亮,她猜想那是蓝沐风的车。夏茵茵家里没有车,只有一辆骑了很久的老旧摩托车。 到夏茵茵的家只有几个路口而已,开车一下就可以到,不一会儿工夫,车子就已经驶到了夏茵茵家前的巷子口。夏茵茵在下车前对杨晴朗和蓝沐风指着对面铁门紧闭的面店说:“杨大哥,蓝大哥,对面那间就是我家开的面店,欢迎你们来我家的面店吃面。” 认识夏茵茵这么多年,杨晴朗还从未去过夏茵茵家的面店吃过面。 “我们若去了,你会煮给我们吃吗?”杨晴朗半开玩笑地问。 “杨大哥,你们若是来了,我肯定是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夏茵茵说得豪爽。 “那么就一言为定啊!” 夏茵茵下了车,飞快地跑到公寓楼下开门,进了家门,客厅是暗的,林琼玉已经睡了,夏茵茵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学校的功课,挑灯夜读,直到半夜三点才睡下。 第一卷 第四章 蓬荜生辉 自那日第一次见到蓝沐风后,再过两日便是星期六了。 中午十二点多,正值用餐时间,本来冷清的店内客人忽然暴增,六张桌子都坐满了,还有好几个等着要外带的,林琼玉煮面的手没停过,夏茵茵也不停的端着面碗和小菜碟在这间小小的面店里来回穿梭。 一点钟左右,当夏茵茵端了两碗热呼呼的面给其中一桌客人后要返回时,忽见有两个高个子的男子走进店中,夏茵茵才要去招呼,偏偏这时正巧有一桌客人吃饱了要结帐离开,来到夏茵茵面前说要买单。 “欢迎光临!”没有多看刚进来的客人一眼,夏茵茵用她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对那两位刚进来的客人热情呼喊着,眼睛却只是望着要结帐的客人的桌上,伸出手指头数共有几碗面和小菜:“两碗面两碟小菜,一共是一百五十五元。” 客人掏出钱来,是两张一百元纸钞,夏茵茵收下,然后数着零钱找给客人。 忙碌的时候必须一心多用、同时兼做好几件事才行,因此夏茵茵在找零钱的同时又问刚进门的两位客人:“两位堂食还是外带?” “堂食。”客人回答。 “好的,有空位都可以坐喔!”说时,夏茵茵眼角的余光瞄到两名男子准备要走到刚才空出来的那一桌坐下。 “谢谢光临!”结完帐后,夏茵茵便火速拿了抹布要赶在两名男子的前头去收拾刚吃完的空碗与擦桌子,一面说道:“两位这边请!”还是没有看那两位客人一眼。 没想到,身后的客人却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茵茵!” 夏茵茵愣了一愣,转过头,这才发现刚进来的客人竟然是杨晴朗与蓝沐风两个人。 “杨大哥,蓝大哥!”夏茵茵又惊又喜,高兴得喊了出来。 “今天看起来很忙啊!”杨晴朗笑着对夏茵茵说。 “杨大哥,蓝大哥,不好意思,我都忙昏了,没注意到你们。”夏茵茵拨着额上的浏海,咧着嘴笑着。 天气虽冷,夏茵茵忙得两边白白的脸颊上红通通的,脸上挂着活泼的笑容。 “是啊!打从我们两个进到你家店里到现在,你从头到尾正眼都没瞧过我们一眼耶!”杨晴朗这话听起来虽是抱怨,但语调却轻松俏皮,是在开玩笑。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杨晴朗,他这种爱开玩笑的性格,夏茵茵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也怪不得我啊,杨大哥,我又没长眼睛在背后。”夏茵茵笑着驳回杨晴朗的话时也没闲下来,只见她一双巧手既熟练又快速的收拾着桌上的空碗空碟,又用抹布擦着桌子。“你们等等,我马上就可以收拾好了。” 杨晴朗和蓝沐风在一旁候着,桌子不消多久就收拾好了,夏茵茵抬起头来招呼他们:“两位大哥快这边坐吧!” 杨晴朗笑着点了点头,与蓝沐风面对面的坐了下去。 坐下后,蓝沐风和杨晴朗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将这间小小的面店环顾了一圈,这是一间又小又旧的面店,原本白色的墙上有许多地方都斑驳了,桌椅也很老旧,只有环境还算干净。 “杨大哥,蓝大哥,看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夏茵茵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你们是来吃午餐的吧?想要吃些什么?墙上有我们这里卖的全部东西。”说时,将手往墙上指了过去。 杨晴朗和蓝沐风顺着夏茵茵手指头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墙上一张黄底全开的纸上用黑色字体列出了这里所卖的全部东西,有馄饨面、炸酱面、麻酱面、榨菜肉丝面……等。他们盯着那壁报纸上所列的菜单,逐一的看了过去。 当他们看菜单的时候,夏茵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蓝沐风的身上。 一般说来,会来夏茵茵家面店吃面的客人,不是街坊邻居,就是住在附近的人,或者是上班族,总的来说,就是一般的普通人。但今天自从杨晴朗和蓝沐风走进店里后,他们俩个就显得分外的耀眼,与这店里的陈设和环境比起来,甚至相当的格格不入。 那杨晴朗倒也还罢了,就是随意的帅气率性。 真正耀眼的,其实是蓝沐风一人而已。 蓝沐风他们坐在靠近店门口的一桌,白天的光线照射在他那张迷人的脸庞上,让夏茵茵没有办法叫自己不去注意他,不去端详他。换言之,就算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他了,她还是被他的容貌给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世上或许没有完美的人,但蓝沐风的五官的确让人无法指摘,皮肤也很好,几乎没有明显的瑕疵,是会让女人们羡慕不己的那种皮肤。 再看他身上的穿着,今日蓝沐风身上穿了一件看起来十分昂贵的深灰色长呢子大衣,使得他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显得更加的英俊挺拔,再配上他那一身高贵出众的气质,很像夏茵茵在八卦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欧洲皇室贵族。 只有他的神情依然孤高冷傲,宛若一只华美的孤鹰。 这种近乎完美的外貌,简直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夏茵茵征征地注视着蓝沐风认真看着墙上菜单的脸庞,心中默默的想道:“我家的面店又破又旧,虽然偶尔会有时髦的小姐来这里吃饭,但比起蓝大哥来,都只不过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罢了。像蓝大哥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真像是做梦一样。所谓的‘蓬荜生辉’,大约就是这个景象了吧?” 就在夏茵茵傻傻的发楞出神之际,冷不防的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唬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发现送面出来给客人的林琼玉经过她身边时怒瞪了她一眼。 原来刚才林琼玉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到,所以只好自己送面出来。 被这么一瞪,夏茵茵完全清醒过来了。 若蓝沐风是梦,那么林琼玉就是现实。梦作完就要醒,现实才是无时无刻都要面对的。 “老天,现在是工作时间,夏茵茵,你发什么呆!”夏茵茵在心里暗骂自己,又有些害臊。 幸而杨晴朗和蓝沐风俩人专注地看着菜单,完全不曾注意到夏茵茵的心思。 杨晴朗把墙上全部的菜单都看了一遍,但是他一个公子哥儿,一向少吃这些小店舖里的东西,又知道蓝沐风向来出入高档餐厅惯了的,对这墙上所列出来的面和馄饨水饺,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因此便转头对夏茵茵说道:“我们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该点什么,说吧!茵茵,你的拿手好面是什么?就给我们直接来碗你的拿手好面!” “这样……”夏茵茵歪着头想了一想,说道:“那我就给你们来碗馄饨面和榨酱面吧!再切几碟小菜给你们。” “那好,我们就点这两样吧!谢谢你。” 夏茵茵亲自去下了面条,又特意切了满满堆得像山一样的三盘小菜端过去。“杨大哥,蓝大哥,你们慢慢吃吧!今天有些忙,我就先去做事了,等一下若是有空再来和你们聊天。” “你去忙吧!我和沐风自己招呼自己。”杨晴朗笑着,说时,伸手从旁边一个装着免洗筷的小圆桶里拿出一双免洗筷在眼前晃了晃。 当蓝沐风也由旁边装筷子的圆筒里拿起一双免洗筷,并且撕破外层的包装纸,拿出里面的免洗筷掰开时,夏茵茵又看呆了。 这个蓝大哥,为什么连拿双筷子都特别的优雅,与众不同? 夏茵茵一面暗自赞叹,一面不觉又落入沉思:“看来我可得稍稍注意一下我自己的言行举止,千万别太粗鲁了,免得让蓝大哥笑话。” 想归想,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有客人上门时,夏茵茵马上又扯着她的喉咙,充满活力的大声说道:“欢迎光临!” 还好她的嗓子有几分像她那爱唱歌的妈妈,虽说不上是黄莺出谷,却也颇为清脆悦耳。在一旁煮面的林琼玉不时拿眼睛瞄着蓝沐风与杨晴朗,见杨晴朗一副吊儿啷当的有钱公子哥儿模样,那蓝沐风更是气度不凡,似乎来头不小,又见夏茵茵与他二人有说有笑,便趁夏茵茵回到她身边时问她:“茵茵,你认识那两个男人?” “是的,阿姨,那个有胡子的就是心乐乐器行的老板杨大哥,旁边那个是他的朋友蓝大哥。”夏茵茵简单的跟林琼玉介绍了。 “原来是那个借你练琴的老板。”林琼玉又多望了他们一眼,心里虽惊讶,但她既没有过去打招呼,也没有再跟夏茵茵多说些什么,低下头来,自顾自的继续煮面。 “对了,阿姨,”夏茵茵打定主意要请杨晴朗和蓝沐风吃面,但认为应该要先跟林琼玉讲清楚:“今天杨大哥他们的面钱由我的零用钱里扣,我每天去练杨大哥的琴,今天请他吃面也是应当的。” “随便你,你只要记得把钱给我就行了。”林琼玉一向把钱算得很清楚。 尽管忙碌,但是自从蓝沐风进来之后,夏茵茵总忍不住在百忙中偷偷地瞄上蓝沐风几眼,她观察他吃面、夹菜以及和杨晴朗聊天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夏茵茵在心里发誓,她这辈子从没看过连吃一碗面都可以那么斯文优雅的人。 不过也因为频频分心,所以一连做错了几件事情,都被林琼玉狠狠地瞪了。 等到了店里的客人少了一些,夏茵茵得了空要去和杨晴朗及蓝沐风聊天时,他们也已经吃饱要离开了。夏茵茵本想要留他们,但马上转念想到这店里这般寒酸简陋,想必对他们而言,坐起来应该不是太舒服的,也就不好意思留他们了。 买单时,只见杨晴朗两手放在腿上,完全没有要拿钱出来的意思,反而是那蓝沐风伸手从呢子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包要付钱。 夏茵茵连忙摇手:“蓝大哥,杨大哥,今天让我请客吧!谢谢你们昨天借我琴练,晚上又送我回家。” “这怎么行?”蓝沐风不肯。 “是啊!我们怎么可以给一个小妹妹请客。”杨晴朗也附和着。“就让你蓝大哥请客吧!我也沾沾你的光。” 夏茵茵听不懂杨晴朗的意思。她不知道,其实今天是蓝沐风要杨晴朗跟他一块儿来的。 “那我以后就不敢再去练琴了。”夏茵茵说。 “呃……”杨晴朗没想到夏茵茵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笑道:“茵茵,你这是要胁我。”杨晴朗就是爱开玩笑。 “杨大哥不开我玩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敢要胁你啊!”夏茵茵笑着说。 “沐风,你看看,这口气不就是要胁吗?”杨晴朗笑着对蓝沐风说。 蓝沐风微微一笑,并不答腔。 杨晴朗心知夏茵茵一直都想报答他借琴给她的恩情,因此两手一摊,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谢谢你啦!”说完,又跟蓝沐风使眼色,蓝沐风见状,默默的收回了皮夹,说了声谢谢。 临去前,杨晴朗对夏茵茵说道:“下午在心乐等你喔!” 原来每到星期六及星期日,夏茵茵总是利用下午客人最少的时候去杨晴朗那里练琴。 第一卷 第五章 礼物 将近三点钟的时候,夏茵茵到了心乐乐器行。杨晴朗听到门上挂的铃铛声响,知道有人来了,从办公室里探头出来,一看是夏茵茵来了,立刻对她招招手,然后把身子缩回办公室里,不一会从里面再走出来时,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本谱,笑嘻嘻的把谱递给夏茵茵。 夏茵茵接过谱,低头一看,那谱是全新的,摇头说道:“杨大哥拿错了,这本不是我的谱。” 怎知杨晴朗还是一脸笑嘻嘻的,对她说道:“我没搞错,也没拿错,这是要送给你的。你仔细看看这是一本什么谱。” 夏茵茵重新低头仔细认了一认谱上的字,上面写着Chopin,Chopin是萧邦,下面写着Ballade,那Ballade是什么……?看着好眼熟……夏茵茵低下头来想了想,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字。 再想想,这字好像前一阵子常看到…… 乍然间灵光一闪,夏茵茵的脑中迅速闪过三个字:叙事曲。就在那一霎那,夏茵茵差点没跳了起来。 没错,Ballade那三个字的中文翻译是:叙事曲。她曾在CD的封面上读过的。 “杨大哥,这是叙事曲的谱!”夏茵茵握着手中的谱激动地说。 “没错。”杨晴朗两手背在身后,笑着点了点头。 她渴望要拥有一本萧邦叙事曲的谱,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之久了。 大约一个月前,某天杨晴朗心血来潮,在网络上订了片萧邦叙事曲的CD,CD送到之后就在乐器行里一连拨放了好几天,每当夏茵茵来练琴时,她就会听到由音响里播放出来的叙事曲。 在这之前夏茵茵从没听过这些曲子,那天当她走进乐器行第一次听见时,偶然间的一个旋律抓住了她的心,她要求杨晴朗不要关掉音响,让她把曲子听完。夏茵茵虽没有谱,但凝望窗外细细聆听,曲中的旋律,无论是平静优美之处,亦或是高昂之处,无一不牵动着夏茵茵的每一根心弦。 有几次甚至为了要听叙事曲而完全没有练到琴。 那杨晴朗见夏茵茵如此喜欢,索性将CD借她回家听。夏茵茵在家里一遍又一遍的听,虽说不上可以倒背如流,但也都是听得滚瓜烂熟,脑中常有这些曲子的旋律出现,口中更不时的哼哼唱唱里面一些容易唱出来的段落,后来,便动了想要去买谱的念头。 她真的好想、好想亲手弹出这几首动人的曲子。 只不过这个念头虽然在她脑中盘旋了好一阵子了,却一直尚未付诸行动,这当然是因为钱的缘故。看看多年前王老师所送她的谱,大部分的谱的背面都有价钱,看起来是不贵,大部分都在三百块钱以内。 前两个星期,她还特地找了借口,对林琼玉说,学校社团有事,要晚一点回家,其实是绕路到谱店里去,找了萧邦叙事曲的谱,看看一本要多少钱。找了半天,她发现最便宜的一百块钱就有了。 一百块钱,对一般的人来说,是小钱,但对夏茵茵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一直以来,林琼玉是不给夏茵茵任何一毛零用钱的,给夏茵茵的钱,都是吃饭钱,而且少得可怜,连一块钱都要斤斤计较。林琼玉还说了,如果夏茵茵不到面店里去帮忙,面店就要请人,那就连饭钱都没办法给她了。言下之意就是,夏茵茵没得选择,一定要去面店里帮忙,她自己的吃饭钱,她要自己赚。 如果要存零用钱来买谱,就是必要从饭钱里省下来。夏茵茵曾试过中午不吃饭,但是到了傍晚就饿得手脚发抖,晚上在面店里时打破了一个碗,惹得林琼玉大发雷霆,多扣了她的吃饭钱,得不偿失,吓得夏茵茵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所以,最后夏茵茵只好每天去找更便宜的东西吃,想办法每天省个五块钱也好,三块钱也好,积少成多,一百块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原本夏茵茵这两个星期已经存了几十块钱了,可是今天中午才刚刚阔气的请了杨晴朗和蓝沐风吃饭,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只怕现在是要先“还清债务”才能开始存钱了。 家境不好且又没有父母亲呵护的孩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傻傻的重新再省钱存钱,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只是如今钱还没存够,这谱就自己跑到夏茵茵眼前来了,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嘛!“送给你的喔!”杨晴朗笑瞇瞇的说。 “真……真的吗?杨大哥你要送给我吗?”夏茵茵眨了眨眼睛,她短短翘翘的睫毛便像把小扇子似地搧了两下。 “不是我要送给你,是沐风要送给你的。” “啊!”竟然是蓝沐风!夏茵茵又惊又喜。但她东张西望了一回,并未见到蓝沐风人影。 杨晴朗知道她在找蓝沐风,便说道:“沐风下午有事,已经先回去了,是他托我把这本谱拿给你的。” “喔……”夏茵茵看着手中的谱,心里虽欣喜万分,但随之马上就有些犹豫起来了。 这谱若是杨晴朗送的也就罢了,他们认识已久,偶然间心血来潮送点礼物给小妹妹还说得过去,但这蓝沐风是与她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她怎好意思接受仅有两面之缘的人所送的礼物? 同时,另一方面听到蓝沐风回去了,她心里又感到颇为失望。 短短的几秒钟里,夏茵茵的心情从惊喜到犹豫,再到失望,这些全都写在脸上。 杨晴朗笑问:“怎么了?”他只看得出夏茵茵的表情变化,哪里知道这个小妹妹的辗转心思。 “为什么蓝大哥要送我这一本谱?”夏茵茵抓着手中的谱问。 “他的一番心意。” “是因为我中午请你们吃面吗?” “呃……”杨晴朗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啦!他想送你就送你,没有为什么,如果你要这样想,那也行。” 梦想已久的谱就在自己的手中,夏茵茵实在是太想看看里面的音符了,便情不自禁的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谱,不发一语。翻着翻着,居然发现上面一个中文字也没有,便问:“为什么这上面都是原文?” “你发现了,”杨晴朗笑道:“这本谱是原版谱,这是沐风以前特别去波兰买回来的,他说他有两本,现在送你一本。” “什么!去波兰买回来的!”夏茵茵张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不用这么惊讶吧?” 当然要惊讶啊,波兰,这是一个多么遥远而又陌生的国家呀!这个国家不是应该只会在地理课本上出现的陌生国度吗? “去波兰买回来的?”难以置信似地,夏茵茵又问了一次。 “对。” 惊讶之余,夏茵茵那只会加减乘除,但对金钱没有逻辑概念的脑袋瓜,在每天都在面店里算钱的磨练之下,已经自动开启了头脑里的电子计算机程式:“中午一碗面是几十块钱,现在蓝大哥要送我的这本是外国的原版谱,听说外国谱都很贵,我算一本一千块好了,不不不,或许超过一千块,再加上去波兰的来回机票和旅费,妈呀,那可不是要好几万!”光是用想的,夏茵茵就猛摇头。 从来都没有出过国的夏茵茵其实并不知道去一趟欧洲要多少钱,几万块是她猜的,以夏茵茵的家境而言,几万块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杨晴朗告诉她蓝沐风实际上那贵族一般的生活型态,她一定会倒退三步,因为那完全是她无法想像的世界。 “你摇什么头?”杨晴朗不解地问。 夏茵茵立刻伸出手想把谱还给杨晴朗:“谢谢蓝大哥的好意,但这礼物我不能收。” “为什么?” 夏茵茵老老实实地把她方才脑中所“精算”的,口头上重新算了一次给杨晴朗听。 “呃……”杨晴朗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旋即从他的嘴里爆出一连串的大笑,他捧着肚子,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人这样算钱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吗?”看杨晴朗如此不留情面地捧腹大笑,夏茵茵不禁有些懊恼起来。她心想这杨晴朗从来没缺过钱,哪里知道她用钱处处都要先算好的烦恼?因此她不高兴地嘟着嘴说:“杨大哥你不懂啦!” “不懂什么?我才不懂勒。”杨晴朗还在笑,笑到腰直不起来。 “我自己可以存钱去买。”夏茵茵有骨气的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似怒非怒的瞪着杨晴朗。 “好啦好啦,不笑你。”看夏茵茵一副快要生气的样子,也怕自己笑过头了,杨晴朗这才努力抑制住那想笑的感觉,擦去眼角边笑出来的眼泪。 一方面,杨晴朗看夏茵茵明明对那本谱爱不释手,却不敢收下。另一方面,蓝沐风对杨晴朗千叮万嘱,说这谱一定要送给夏茵茵,因此杨晴朗便在心底暗暗琢磨了起来。 他知道夏茵茵因为家庭环境及林琼玉的关系,生活比较狭隘,见识也少,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让夏茵茵明白蓝沐风那种贵族一般的生活,而是要想一个说词,是可以令夏茵茵不能拒绝的。 半响后,杨晴朗脑子突然想到了蓝沐风另外交代的一句话,便对一直把谱翻来又翻去,舍不得放下谱的夏茵茵说道:“沐风要我告诉你,他买的这个版本是权威的版本,要你照这本谱弹。” “什么?钢琴谱还有分权威不权威的吗?”夏茵茵瞪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她可从来没听过这种事!看夏茵茵脸上的表情先是征了一征,然后漆黑的眼珠子开始一闪一闪的,杨晴朗便知道夏茵茵的心已经开始动摇。 于是,杨晴朗决定趁胜追击,他要告诉夏茵茵,对蓝沐风来说,钱,永远都不是问题与烦恼。杨晴朗本身也不懂缺钱的烦恼,但他很努力揣摩夏茵茵的心情与心态。 “茵茵啊,我告诉你,”杨晴朗伸出一只手,一把勾住夏茵茵的肩膀,另一只手指手画脚大喇喇地说道:“区区这几个钱,沐风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光是沐风他们蓝家,就已经富可敌国,沐风自己本身也是有金山银山花不完的钱……” “这么多啊……”夏茵茵略皱了皱眉。 说到了兴头上,杨晴朗自己又一边说一边摀着嘴窃笑:“还有啊,你别看沐风外表英俊潇洒就被他给骗了,他那个人啊,我告诉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做事情不按牌理出牌,完全是你没有办法想像的,今天就算他去南极买谱,你也不用惊讶。” 听到“南极”两个字,夏茵茵“蛤”了一声。什么跟什么嘛!刚才笑自己也就算了,现在听杨晴朗还一并揶揄到了蓝沐风的头上,夏茵茵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一把甩开杨晴朗的肩膀没好气地说:“杨大哥,最好是南极有卖谱啦!” 或许好朋友之间开个玩笑没什么,反正杨晴朗天生就爱开玩笑,她也犯不着不高兴,但她不能理解是,她是这么认真的在跟杨晴朗说这件事,为什么他的态度还可以这么不正经。 可是杨晴朗说道:“我是说真的啊!如果萧邦是南极人,他真的会为了萧邦去南极喔!就算是火星、天王星、冥王星,他都会不辞千里迢迢地搭太空船飞过去买,真的!”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哈哈大笑。 这种态度让夏茵茵快要说不下去了,她气鼓鼓的白了杨晴朗一眼。 “好啦好啦!别翻白眼瞪我,我要说正经的了。”看到夏茵茵瞪他,杨晴朗在胸前挥了挥手,挤着他的脸非常努力地要收起笑容,脸上的五官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形。 夏茵茵又好气又好笑,双手叉腰,忍住不笑,装出一脸凶巴巴地在旁边等着。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后,跟着杨晴朗又清了清喉咙,拉了拉衣服领子,半响后方才正色说道:“我早就告诉过沐风有关于你的故事了,这你是知道的”。 夏茵茵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见杨晴朗眼中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起来这回是真的要认真说话了,夏茵茵这才收回了她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放下了插在腰间的双手。 杨晴朗把身体斜倚在一架钢琴上说:“沐风天生是个为音乐痴狂的人,我从没看过比他更爱音乐的人,他……”只不过才刚说了两句,杨晴朗忽然惊觉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急忙假装咳嗽。 “什么?”不见了下文,夏茵茵问:“他什么?” 咳了几声后,杨晴朗马上面不改色地改口说道:“不如这样说吧!或许是因为你的身世较为特别,又或许是因为看你这么喜欢弹琴而触动了他心中爱乐成痴的那一部分,总之,他对你的事好像颇为放在心上,今天一早打电话给我便说要送给你这本谱,让你有新的曲子可练,不必一直重复练旧的。” 夏茵茵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她心思单纯,对于杨晴朗没有说完的话,也不觉有什么。 “相信我,你只要把里面的曲子用心练熟,沐风就会觉得他没白送你这本谱了。” 这句话倒是说得挺中肯的。 “是吗……那好吧!”夏茵茵终于愿意收下这本谱了。她将谱揣在怀里,心里感到一阵甜甜的、暖暖的滋味。 “那就从今天起好好的练习吧!我不吵你了。”说完,杨晴朗拍拍下茵茵的肩,然后迳自下地下室去了,留下夏茵茵一个人在一楼。 萧邦的叙事曲一共有四首,夏茵茵走到她最常练的那一架琴前,掀开钢琴,把谱放到谱架上,迫不及待的先翻到了第三号叙事曲,先看了一遍第一页,接着从头到尾视奏了一次这首曲子,然后分出前面的段落,一段一段的练习过去,到了她要回去面店里的时间时,她已经可以掌握一些东西了。 这一整个晚上在面店里,夏茵茵整个脑海里都是第三号叙事曲的旋律,因而发生了不小心切错小菜及把面送错的情形。 “你认真一点啦!”林琼玉骂她,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妈呀!还是不要惹林琼玉生为妙,夏茵茵当机立断,当下立即把脑中萧邦的旋律换成了菜刀节奏。 第一卷 第六章 夸年 自从星期六拿到谱后,夏茵茵每天练习第三号叙事曲,一直到了第六天,也就是星期四,那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跨年夜,天气冷飕飕的,据说入夜之后,气温将降到十度以下。 放学后去杨晴朗那里时,杨晴朗问夏茵茵:“今天有和朋友约了去跨年吗?” “没有。”夏茵茵回答。 “要来练琴吗?” “咦?”夏茵茵睁着大眼睛眨了两下。 “今晚我会待在乐器行里跨年,如果你要来练琴,随时欢迎。”杨晴朗笑着说。 “太棒了,谢谢杨大哥!” 今晚的街道上洋溢着一股热闹欢乐的气氛,路上的行人和来到面店里大部分的客人脸上都挂着满满的笑容,似乎各个都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到来。晚上夏茵茵做完面店的工作到乐器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半点钟了,当她见到乐器行的门口停着上次见到的那辆黑色休旅车时,一颗心猛然怦怦的跳了两下。 “叮铃当啷……”门上挂的铃铛一阵清脆乱响,响得夏茵茵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全然静不下来。 随着铃铛声,一个人影由里面跑了出来,乐器行一楼的店面只开了几盏小灯,光线昏暗,虽然知道一定是杨晴朗,但夏茵茵的神经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一下。 “蓝大哥来和杨大哥跨年吗?”看到杨晴朗时,夏茵茵故作轻松地问。 “是啊!你真聪明,竟然猜到了。”杨晴朗笑着回答,也不问她是怎么猜到的:“沐风的家人都在国外,这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回国,他自己本身也许久没在上海了,能找的朋友不多,所以就来跟我一起跨年了。” “就你们两个?杨大哥不和其他的朋友跨年吗?”在夏茵茵的认知中,杨晴朗一向喜欢呼朋引伴,是个最不喜欢寂寞的人。 “这几年沐风不喜欢热闹,所以我推掉了其他的朋友。”杨晴朗说得理所当然,话中竟没有一丝惋惜之意,可见他对蓝沐风这个朋友的重视。 但是蓝沐风并没有出现在一楼店面里。 “你先练琴吧!等一下我们一起来倒数。”杨晴朗说。 “我也要一起倒数吗?” “不然你要自己一个人练琴跨年吗?等会来喊你喔!”说着,杨晴朗帮夏茵茵多开了几盏灯后便下去地下室了。 夏茵茵自己到办公室里拿了蓝沐风送她的谱出来准备练习,她坐到钢琴前,才刚弹第一个音,霍然间脑中响起了杨晴朗上个星期对她说的话:“相信我,你只要把里面的曲子用心练熟,沐风就会觉得他没白送你这本谱了。” 手指控制不住地稍稍抖了一下,立刻弹错了音符。 一想到蓝沐风就此刻就在地下室,说不一定正竖起耳朵来准备听她弹琴,不知怎么的手和身体就不听使唤了起来,弹了几页都不顺手,试了几次后,夏茵茵懊恼的停了下来,皱眉瞪着黑白相间的琴键。 “夏茵茵,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千万别浪费了这大好的练琴时机,专心点!” 夏茵茵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轻轻甩了甩头,然后闭起眼睛,在心中默默地哼唱着旋律,片刻之后,当她睁开眼睛再重新开始弹时,不自在的感觉已经少了一大半,一段段的弹下去,不久后身体便慢慢的发热,手指越来越顺畅,弹到一半之处便已经完全的投入到了曲子里面去,一曲弹毕,再弹第二遍时就已经弹得很好了。 在这六天的时间里,除了有几个技巧比较难的地方还没有练到很圆熟,但是基本上整首曲子她已然掌握得差不多,速度也达到了标准的范围内。为此,夏茵茵特别花了点时间练了那几个比较困难的地方,然后又重新将曲子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果然这次弹起来比前几次更加流畅,在情感的表达上越发得心应手。 只剩下一处,她觉得必须要用节拍器练习才行,便起身准备到办公室去拿杨晴朗专门借给她使用的节拍器,不料一转身,赫然发现蓝沐风就站在她身后朝她凝目望着。 这情形与第一次见到蓝沐风时几乎是一模一样,就是在同样的一个位置,一样的姿态和一样的神情,那时蓝沐风也是如此这般的在后面聆听她的琴音。 “唉呦!”夏茵茵低喊了一声:“蓝大哥,你吓了我一跳!” 蓝沐风离开墙边走到夏茵茵身旁,说道:“听起来你已经练熟了这首曲子。” 不及细想,夏茵茵便脱口而出道:“我每天都有练习这首曲子。”这当然是因为杨晴朗的那一句话的缘故。 蓝沐风站在夏茵茵身边,伸手翻看那本没有做任何记号或笔记的谱。 担心着蓝沐风对她所弹的萧邦叙事曲的评价不知是好是坏,夏茵茵的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 心中一片忐忑之际,夏茵茵忽然想起了还没跟蓝沐风道谢,连忙开口说道:“蓝大哥,谢谢你送我谱。” “没什么,一本谱而已,”蓝沐风淡淡地回答,一副这句话说与不说都没有分别的样子。 这种口气令夏茵茵不由得讪讪地低下头来,几根手指在大腿上像弹琴似地轻轻轮流敲着。她已经无话可讲了。 还好蓝沐风低头问她:“你背好这首曲子了吗?” “有些地方容易忘记,但也差不多了。”夏茵茵抬起头回答。 蓝沐风微微一笑,“你愿意再弹一次给我听吗?用背谱的方式。” “好。” 蓝沐风拉了张椅子到夏茵茵旁边坐着,又把钢琴上的谱拿走,夏茵茵虽然紧张万分(她从没因为弹琴而如此紧张过),但还是努力的背谱弹了一次。一首共有十几页、约七分多钟长的曲子,夏茵茵只花了六天就背得相当流畅,弹完后,她转过头去看蓝沐风,那蓝沐风刚刚阖上谱,嘴角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是满意的微笑。 “可以告诉我,你在这首曲子中都理解了一些什么吗?”蓝沐风和气的问。其实蓝沐风听得出来夏茵茵对这首曲子的理解方向都是相当正确的,只是他还想再亲自问她一次,听听她的回答。 “这……我也说不太上来……”夏茵茵吞吞吐吐。 向来没有受过正式的音乐训练,又太早停了钢琴课,突然之间叫她具体说明她到底在曲中理解了一些什么,她倒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或该从何说起。 但是蓝沐风定定地看向她,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在等她的答案。 “……就是一种感觉吧……”夏茵茵含糊地说着。 “嗯,还有呢?”蓝沐风随意的翻着谱问,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写在脸上。 “这……蓝大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夏茵茵感到为难。 “你试试看。”蓝沐风将视线由谱上移到夏茵茵身上,试图引导夏茵茵:“或许你可以用一些形容词,比方说悲伤的,愉快的,愤怒的……这之类的形容词,这样或许好表达一些?” 夏茵茵侧着头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或许这曲子里有一些柔情蜜意……” “在哪里?”蓝沐风把椅子挪近夏茵茵一些,把谱放在两人的大腿中间:“你指出来给我看。” 夏茵茵紧张到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比方说是这里……”夏茵茵翻着谱说,竭力稳住微微发抖的手指不让蓝沐风看出来。 蓝沐风点点头:“很好,还有呢?” 这一句很好,鼓舞着夏茵茵继续说下去:“这里,感觉像是水,或是波浪之类的。”夏茵茵指着另一处说。 蓝沐风仍是点点头,“还有吗?” “从这里开始,情绪越来越机动高涨,到这里终于到了高峰……”夏茵茵从一处指到了另一处。 “OK!说得很不错,”蓝沐风赞许地点点头,又问:“对于这首曲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有。” “哪里?” “这个地方,为什么我弹起来这么模糊不清?”夏茵茵伸出手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某几行说。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止是手指,而是几乎整个手掌心都在微微地颤抖着。“我记得你这里的踏板没有踩好,”原来蓝沐风刚刚早就听出问题了:“你现在弹一次这里给我听听看。”说时,蓝沐风站了起来,把谱放到了钢琴上。 此时蓝沐风那俊挺的身躯站得离夏茵茵这般靠近,他身上一股迷人的男性魅力一阵又一阵的袭来,简直像一阵迷魂烟似地,迷得夏茵茵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仿佛又再一次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差点连耳根都红了。 “你不弹吗?”蓝沐风只看到夏茵茵在发楞,却不知道这完全是因为由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激得她那颗懵懂的少女之心失了方寸所致。 “嗯……好……”被蓝沐风一说,夏茵茵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来弹了一次,弹得乱七八糟。 “你怎么拉?怎么弹成这样?”蓝沐风皱眉问。 “蓝大哥,我再弹一次!”夏茵茵暗暗啧了一声责怪自己,立刻又弹了一次,这次因为有刻意提醒自己,所以弹得比刚才那一次是好些了。 “嗯,”蓝沐风只嗯了一声没说话。 “我可以再弹一次。”夏茵茵知道自己失了水准,马上要再补救。 谁知蓝沐风却说:“不用了。你这里的问题是因为你没有使用颤音踏板的缘故。” “什么?颤音踏板是什么?”这个名词夏茵茵连听都没听过,她眨了两下大眼睛,征征的抬头望向蓝沐风。 “就是你必须将踏板踩浅一些,然后不断的更换踏板,”蓝沐风拍拍她的肩:“你起来。” 夏茵茵从椅子上起来。 蓝沐风坐到钢琴椅子上,“看着我踩踏板的的脚。”说完,就亲自弹了一次这一小段。 只见蓝沐风踩着踏板的脚轻松而又迅速的小动作更换着,清晰而又精彩的低音部音响伴随着右手短小的旋律响起,夏茵茵顿时惊呆了。 太好听了!太好听了!怎么会这么好听?顷刻间,刚刚才因为蓝沐风的男性魅力而差点失魂的夏茵茵,此时此刻又转为因他的琴声而忘我。 “看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吗?”蓝沐风问。 “是。”夏茵茵轻轻点着头。 “你试一次看看。” 夏茵茵坐回钢琴椅子上,深呼吸了一下。 “像是这样?”等到略略回神后,夏茵茵试了一次。 “脚还要再快一点。” 这不是很容易,夏茵茵又再试了几次。边弹的时候蓝沐风边在一旁大声说道:“手不要被脚影响了,左手和右手都要尽情的歌唱!” 脚要快,手要像歌唱一般的弹出来……夏茵茵尽可能的照着蓝沐风所说的去做,在此当中,她的情绪和思绪都已经完完全全被蓝沐风牵引着走了! 不知道试了几次之后,突然间蓝沐风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说道:“你做对了!” 夏茵茵听到了自己的琴声,的确是有比较接近蓝沐风方才所弹的音乐了,一时兴奋,抬起头来对蓝沐风高兴地喊道:“蓝大哥,我成功了!”这一抬头,才发现蓝沐风一手撑在钢琴上,一手拍完了她的肩后又放回到椅背上,两人相距如此之近,瞬间两颊都羞红了。 蓝沐风微微一笑,说道:“你等我一下。”才刚说完,人已经离开了夏茵茵身边,大步走出了乐器行到了外面去。 不知道蓝沐风为什么突然跑了出去,夏茵茵的视线追随着蓝沐风的身影由乐器行的橱窗向外望去,见蓝沐风走到黑色休旅车处,拿出钥匙打开后座的门,很快的从车子后座拿出一本书来,然后回到乐器行里把手上的书递给夏茵茵:“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看吧!” 夏茵茵接过书,书上的封面写着“名曲解说”,书里的某一页夹了一张书签。 “你翻到书签那页看看。”蓝沐风说。 夏茵茵依言翻到了书签夹着的那一页,望了一下标题,稍稍浏览一下内容,发现这一页是有关于萧邦叙事曲的乐曲解说,从第一首到第四首都有。 “你读一读,会有一些帮助的。”蓝沐风说。 还来不及说个谢字,这时突然由后面传来杨晴朗呼唤的声音:“沐风,茵茵!” 蓝沐风和夏茵茵同时回过头去,只见杨晴朗的身子露出半截在楼梯之上,另外半截在楼梯之下,朝着他们两人兴奋地大声呼道:“你们快下来,再过两分钟就要倒数了!” 这么一呼,蓝沐风和夏茵茵对看了一眼,夏茵茵便从钢琴椅子上站起身,和蓝沐风一同随杨晴朗下到地下室里去。 地下室里灯光明亮,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有三杯斟满黄色透明液体的高脚杯,桌子前的液晶电视是打开的,节目是市政府广场前的现场直播,镜头照着101大楼,大家都准备要倒数计时了。 “来来来,一人一杯。”杨晴朗把高脚杯分别递给了蓝沐风和夏茵茵。 “这是什么?”夏茵茵看着杯中黄澄澄的透明液体问。 “香槟啊!” “我不能喝吧?”夏茵茵摇头,想把酒杯还回去。 “今天是跨年夜耶,哪有什么能喝不能喝的,你就喝吧!”杨晴朗硬是把酒杯推回给夏茵茵。 夏茵茵无法,只好拿了香槟,心里一面滴咕:还说蓝大哥是疯子,杨大哥你分明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让我这未成年的小孩喝酒! 很快的,电视里跨年晚会的主持人开始带着群众大声倒数,“五、四、三、二、一,Happynewyear!”紧接着,众所瞩面的烟火就开始由101大楼绽放出来了,五颜六色,缤纷绚丽,精彩灿烂,煞是好看。 与此同时,杨晴朗大喊了声干杯,然后与蓝沐风和夏茵茵一起碰杯。那杨晴朗是一饮而尽,蓝沐风却是只轻碰了一小口,夏茵茵学着蓝沐风,也是如此,小啜一口,但觉味道甜甜的,还挺好喝的,跟着又喝了两口。 看夏茵茵连喝两三口,杨晴朗轻晃高脚杯笑问:“怎么样?好喝吧!” “是不错啦。”夏茵茵脸上微醺,她不得不承认香槟的确好喝,然后也学着杨晴朗轻晃酒杯。 本来在倒数之前杨晴朗就喝了酒,现在又是香槟下肚,整个人早就兴奋了起来,忽然说道:“这里太安静了,没有跨年的狂欢气氛,这可不行!我来打个鼓吧,大家热闹热闹!” 才说完,他放下酒杯,转身跑到了他在地下室搭的一个小小舞台上,舞台上有一组爵士鼓,地上横放着一把贝斯,原来这个小小舞台是为了他和朋友自组的乐团练习而搭的。本来杨晴朗已经走到了爵士鼓那里去,蓦地一眼瞥见了蓝沐风眉头略略一皱,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位蓝少爷还是不喜欢爵士鼓!脚下立即踩了煞车,转了方向坐到了钢琴前,自弹自唱起了一首英文老歌。 在乐团中杨晴朗虽不是主唱,但本身歌喉却是极好的,低沉、略带沙哑,自有一番迷人的魅力。杨晴朗唱得忘我,一首接着一首,有活泼有抒情,忽而曲风一转,又唱起了近几年流行的国语歌曲。 夏茵茵坐在蓝沐风对面,一边喝着香槟一边欣赏杨晴朗的歌声,听着听着,一杯香槟也喝得差不多见底了,两颊热辣辣的,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杨晴朗所唱的流行歌曲中,歌词总不乏一些情情爱爱、伤心失恋,夏茵茵虽对于情爱之事还在懵懵懂懂的阶段,但那些动人的旋律配上杨晴朗的歌声,难免触动了她稚嫩的少女情怀,一对水灵灵的眸子常常情不自禁的就往蓝沐风身上飘去。 那蓝沐风背靠着沙发,左脚翘在右脚之上,手里拿着香槟杯,有时默默地凝视着杯里还没喝完的香槟,有时凝视着钢琴前自弹自唱的杨晴朗,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仿佛不在这个时空里,反而像是在陷在另一个不知名的时空里飘荡。 在蓝沐风那一对如湖水般深邃迷人的眼眸中,弥漫着一股夏茵茵所不能理解的、浓烈而又深沉的悲哀。 第一卷 第七章 依赖 不知道蓝沐风为什么突然跑了出去,夏茵茵的视线追随着蓝沐风的身影由乐器行的橱窗向外望去,见蓝沐风走到黑色休旅车处,拿出钥匙打开后座的门,很快的从车子后座拿出一本书来,然后回到乐器行里把手上的书递给夏茵茵:“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看吧!” 夏茵茵接过书,书上的封面写着“名曲解说”,书里的某一页夹了一张书签。 “你翻到书签那页看看。”蓝沐风说。 夏茵茵依言翻到了书签夹着的那一页,望了一下标题,稍稍浏览一下内容,发现这一页是有关于萧邦叙事曲的乐曲解说,从第一首到第四首都有。 “你读一读,会有一些帮助的。”蓝沐风说。 还来不及说个谢字,这时突然由后面传来杨晴朗呼唤的声音:“沐风,茵茵!” 蓝沐风和夏茵茵同时回过头去,只见杨晴朗的身子露出半截在楼梯之上,另外半截在楼梯之下,朝着他们两人兴奋地大声呼道:“你们快下来,再过两分钟就要倒数了!” 这么一呼,蓝沐风和夏茵茵对看了一眼,夏茵茵便从钢琴椅子上站起身,和蓝沐风一同随杨晴朗下到地下室里去。 地下室里灯光明亮,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有三杯斟满黄色透明液体的高脚杯,桌子前的液晶电视是打开的,节目是市政府广场前的现场直播,镜头照着101大楼,大家都准备要倒数计时了。 “来来来,一人一杯。”杨晴朗把高脚杯分别递给了蓝沐风和夏茵茵。 “这是什么?”夏茵茵看着杯中黄澄澄的透明液体问。 “香槟啊!” “我不能喝吧?”夏茵茵摇头,想把酒杯还回去。 “今天是跨年夜耶,哪有什么能喝不能喝的,你就喝吧!”杨晴朗硬是把酒杯推回给夏茵茵。 夏茵茵无法,只好拿了香槟,心里一面滴咕:还说蓝大哥是疯子,杨大哥你分明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让我这未成年的小孩喝酒! 很快的,电视里跨年晚会的主持人开始带着群众大声倒数,“五、四、三、二、一,Happynewyear!”紧接着,众所瞩面的烟火就开始由101大楼绽放出来了,五颜六色,缤纷绚丽,精彩灿烂,煞是好看。 与此同时,杨晴朗大喊了声干杯,然后与蓝沐风和夏茵茵一起碰杯。那杨晴朗是一饮而尽,蓝沐风却是只轻碰了一小口,夏茵茵学着蓝沐风,也是如此,小啜一口,但觉味道甜甜的,还挺好喝的,跟着又喝了两口。 看夏茵茵连喝两三口,杨晴朗轻晃高脚杯笑问:“怎么样?好喝吧!” “是不错啦。”夏茵茵脸上微醺,她不得不承认香槟的确好喝,然后也学着杨晴朗轻晃酒杯。 本来在倒数之前杨晴朗就喝了酒,现在又是香槟下肚,整个人早就兴奋了起来,忽然说道:“这里太安静了,没有跨年的狂欢气氛,这可不行!我来打个鼓吧,大家热闹热闹!” 才说完,他放下酒杯,转身跑到了他在地下室搭的一个小小舞台上,舞台上有一组爵士鼓,地上横放着一把贝斯,原来这个小小舞台是为了他和朋友自组的乐团练习而搭的。本来杨晴朗已经走到了爵士鼓那里去,蓦地一眼瞥见了蓝沐风眉头略略一皱,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位蓝少爷还是不喜欢爵士鼓!脚下立即踩了煞车,转了方向坐到了钢琴前,自弹自唱起了一首英文老歌。 在乐团中杨晴朗虽不是主唱,但本身歌喉却是极好的,低沉、略带沙哑,自有一番迷人的魅力。杨晴朗唱得忘我,一首接着一首,有活泼有抒情,忽而曲风一转,又唱起了近几年流行的国语歌曲。 夏茵茵坐在蓝沐风对面,一边喝着香槟一边欣赏杨晴朗的歌声,听着听着,一杯香槟也喝得差不多见底了,两颊热辣辣的,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杨晴朗所唱的流行歌曲中,歌词总不乏一些情情爱爱、伤心失恋,夏茵茵虽对于情爱之事还在懵懵懂懂的阶段,但那些动人的旋律配上杨晴朗的歌声,难免触动了她稚嫩的少女情怀,一对水灵灵的眸子常常情不自禁的就往蓝沐风身上飘去。 那蓝沐风背靠着沙发,左脚翘在右脚之上,手里拿着香槟杯,有时默默地凝视着杯里还没喝完的香槟,有时凝视着钢琴前自弹自唱的杨晴朗,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仿佛不在这个时空里,反而像是在陷在另一个不知名的时空里飘荡。 在蓝沐风那一对如湖水般深邃迷人的眼眸中,弥漫着一股夏茵茵所不能理解的、浓烈而又深沉的悲哀。 连续弹两首叙事曲都得到蓝沐风的认可,夏茵茵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没有那么紧张了,这时便鼓起勇气问:“蓝大哥,我有什么还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在第一号叙事曲里,或许你在这个地方可以这么做……”蓝沐风走到夏茵茵身边,翻着谱上的某一页,指着一处说:“这段旋律的指法你改成这样看看……”说着,便亲自用右手弹了一小节做示范。 尽管蓝沐风只是随手随意的弹了几个音,但从蓝沐风指间流泻出来的琴音,却是无与伦比的美妙,音色圆润且具有穿透力,温和却又扣人心弦。 其实,蓝沐风的琴音听似简单轻松,弹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实则其中蕴含了经年累月的苦心琢磨与练习,夏茵茵因为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训练,所以只能大约领略,但也已经够她震惊的了。 “在这几个地方,你要用第四指来弹。”蓝沐风又慢慢的弹了一次,好让夏茵茵能够看清楚。“你试试看。” 夏茵茵战战兢兢,照着蓝沐风所说的试了两、三次,果然乐句变得比先前还要圆顺了许多,解除了她心中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弹得不好的疑惑,她不禁高兴地抬头说道:“蓝大哥,你的方法真管用!” 蓝沐风点头微笑,然后将谱翻到后面,说道:“在这里,你试着把左手的八度音弹得再更大声看看。” 夏茵茵试了一次。 “不,”蓝沐风摇头:“你的手臂还要再放松些。” 夏茵茵再试了两次,果然有些不同,因为左手的施力不同,使得整个句子听起来更加的澎湃了。夏茵茵非常兴奋。 接着蓝沐风又指出了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夏茵茵都认真的照做,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过了四点半了,这时候杨晴朗才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提着一袋塑胶袋。 “你果然已经到了,”杨晴朗笑着对蓝沐风说,然后举起手中的塑胶袋,笑道:“我买了三碗红豆汤圆,趁热一起来吃吧!” 谁知蓝沐风说:“你们吃吧,我要走了。”一边穿上呢子大衣。 “呃……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再留一会,等红豆汤圆吃完了再走吧!”杨晴朗错愕地看着蓝沐风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能久留了,谁让你这么晚回来?”这口气是没得商量。 杨晴朗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那好吧,茵茵,你吃两碗!” “喔……”夏茵茵无心的应着,失望的目光随着蓝沐风俊挺的身影到了门口。 不料蓝沐风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夏茵茵说道:“茵茵,下个周末把萧邦作品十的练习曲,弹前五首给我听。”也不等夏茵茵回答,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这语气依然是没得商量。 “这么沐风,还真会命令人,红豆汤圆还是特地买给他吃的呢!”杨晴朗自顾自地吃起红豆汤来,也不顾满口里的红豆,边嚼边抱怨着。 “啊!书……”夏茵茵猛然想起书还没还蓝沐风,赶紧从包包里拿书本追了出去,外面哪里还有蓝沐风的身影?因此也只能作罢了。 坐在椅子上吃汤圆的杨晴朗对拿书折返的夏茵茵说道:“茵茵,反正沐风说她下星期还会来,你再把书还他就好了,那是本么书?” 夏茵茵举起手中的书,杨晴朗只瞄了一眼便说:“喔,中文书啊!他很少看的,你不还也无所谓啦!” “怎么可以不还?”夏茵茵嘴巴上虽应着杨晴朗,心里却只想着下个周末蓝沐风要来听她弹琴一事,不禁喜上眉梢。 “咦,你在笑什么?”在夏茵茵吃红豆汤圆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杨晴朗发现了她在傻笑便问。 “没什么,没什么。”夏茵茵回答。 接下来的这个星期里,夏茵茵每天都在极短的时间里匆匆复习着蓝沐风交代要练的那五首萧邦练习曲和第一号叙事曲。到了周末,蓝沐风在星期天的下午来了,这次,他一来就拉了一张椅子到夏茵茵的身边坐着,把夏茵茵放在谱架上的谱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意思是要她用背的。夏茵茵仍是有些紧张,但同时又满怀期待,她认真的弹了一遍全部的曲子,先是前五首萧邦练习曲,然后是第一号叙事曲,全部弹完后,她立刻回过头去,等着蓝沐风下评语和给她指教。 蓝沐风按照夏茵茵弹的顺序,一首一首的给了她一些简单的意见,夏茵茵则是按照蓝沐风所说的,一样一样的做好。 每一处被蓝沐风指出来的地方,夏茵茵总是很快的就能改正好,夏茵茵还发觉,蓝沐风所纠正她的地方,不但改善了她的问题,让她弹起来更得心应手,还让她感觉自己更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她觉得,她对于音乐的视野仿佛在蓝沐风简短的几句话里就拓宽了许多。 “下个周末,把第二首练习曲的速度再加快,另外弹两首巴哈平均律和萧邦第二号叙事曲。”蓝沐风语气虽从容平静,但却像是帝王的命令一般让夏茵茵无法违抗。 巴哈平均律夏茵茵很少弹,比较没那么熟悉,而萧邦第二号叙事曲是全新的,此时学校快要期末考了,不仅功课变多,考试也变多,但是夏茵茵为了要练好蓝沐风所交代的曲子,没办法练琴的时间就把谱拿回家背,满脑子装得都是音符,差不多已经把期末考的事情丢到一旁了。反正从国中起就没办法好好念书,所以念得是不怎么样的高中,考不好,也无伤大雅,至于大学的事,她无法有太大的期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要是太差的大学就好了。 转眼又到了下个周末,夏茵茵完成了蓝沐风所交代的曲子,蓝沐风依旧是在星期天的下午到来,坐在一旁,翘着腿,听完了全部的曲子,然后照例指点了几个地方。 结束前,蓝沐风交代着:“下个周末,把萧邦第四首练习曲再弹一次给我听,记住,要弹出疾风一般的感觉。另外,第二号叙事曲也要再弹一次,除了这两首,再弹一首莫札特奏鸣曲,要全部乐章。” “哪一首?”夏茵茵问。 蓝沐风正要回答,杨晴朗走过来,说道:“沐风,茵茵要期末考了,恐怕不能应付这么多曲子。” “我不这么觉得。”蓝沐风冷冷地说,冷得不近人情。 “杨大哥,期末考我已经准备好了。”夏茵茵生怕蓝沐风下个周末不来了,所以连忙昧着良心说期末考没问题。 杨晴朗如何不知?但他一连几个周末都看蓝沐风来指导夏茵茵,又见夏茵茵俨然已经把蓝沐风当作老师一般,心里不免有些发愁起来。他把蓝沐风拉到地下室去,独留夏茵茵一个人在上面。他们俩人在地下室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夏茵茵无从得知,只知道当他们再走上来时,杨晴朗显然是已经被蓝沐风说服了,或者说,他根本拿蓝沐风没辙要来的更为贴切。 “茵茵,你弹莫札特KV.333(注一)。”蓝沐风对夏茵茵说。 “我知道了。”夏茵茵走进办公室里,翻到了KV.333那一首曲子,在左上角折了一折,以免自己忘记蓝沐风的交代。 几天之后的期末考果然考不好,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但眼下她更在乎的是蓝沐风的指导。 接下来就是寒假了,夏茵茵对寒假并无期待,反正她都要在面店帮忙。反而是星期天能够接受蓝沐风的指导这件事,仿佛倒成了她人生中唯一的期盼了。 不料,这个星期天下午蓝沐风竟然失约了。 注一:莫札特的作品都以KV作为编号。 第一卷 第八章 突然离开 “沐风的妈妈突然病倒,他的家人打电话来叫他立刻回美国去,昨天沐风匆匆忙忙地买了机票就回去了,根本来不及告诉你。”这是杨晴朗对于蓝沐风的失约向夏茵茵所作的解释。 “什么?蓝大哥回美国了?”夏茵茵先是感到一阵的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如排山倒海而来的失望之情。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他要我替他转告你。”杨晴朗手插在口袋里说。 “蓝大哥还会回来吗?” “应该是会的,但是什么时候回来就要看他母亲的身体状况了,所以他没有告诉我回来的日期。” “这样啊……”夏茵茵的心情可以说是荡到了谷底,失望到不想说话了。 看到夏茵茵脸上的失望表情,杨晴朗拍拍夏茵茵的肩安慰她:“你先别难过,跟我进来,有样好东西要给你。” 对这样“好东西”并不抱着任何期待的夏茵茵,垂头丧气地随着杨晴朗进了办公室。杨晴朗走到办公桌边,拿起桌上的两本谱递给夏茵茵,对她说道:“这是沐风昨天拿来给我的,要我交给你,希望你练习里面的曲子。他怕你不知道是什么曲子,还写了张字条给你看。”说完又从桌上拿起一张字条交到她手中。 那张字条上面用中文草草的写着:拉威尔(注一)“库普兰之墓”、德布西(注二)“印象”第一集与第二集,字迹看起来像是在匆忙之中写下的。 “所以这是蓝大哥要我练习的两本谱?” “沐风说了,要你两本全部练完。” 本来刚刚还陷在极度失望的心情之中,但此时一拿到蓝沐风为她特别留下的这两本谱后,夏茵茵仿佛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她心里想道:“蓝大哥既然留下谱给我,还叫我练习,就表示他一定会回来;还有,蓝大哥只留了两本谱,他知道我一定很快就可以练完,这就表示他不会在美国待太久,而且回来后一定会来听我弹。那么,我可得要好好练习这些曲子了,千万别叫他失望。”如此一想,心情豁然开朗,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谱的旁边还有两张CD,杨晴朗也一并交给了夏茵茵:“沐风还说,你没弹过拉威尔和德布西,所以叫你听一下CD,也不至于一点头绪也没有。” “谢谢蓝大哥。”夏茵茵拿起CD左右翻看,又把谱和字条、CD揣进怀中,心中又是开心又是感激。 “你就好好练习,沐风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会再告诉你。” 夏茵茵拿了拉威尔和德布西这两本新谱,走到钢琴前面开始练习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农历新年,这是寒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比起元旦,农历新年似乎更为热闹,除了开心之外,大家面上还多了一份喜气,街道上商店里总是随耳便可听到欢欣鼓舞的过年音乐,让路过的人心里无不染上那一份喜气。 小时候的夏茵茵每年最喜欢的节日的就是过年了,但是现在的她,却满心的希望不过年不要来。 从前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妈妈总会带她去外公外婆家过年,夏茵茵还有一个舅舅,舅舅也会带表弟表妹回到外婆家,大家团聚在一起,气氛十分热闹。 妈妈死了以后的几年当中,外公外婆也相继去世。因为舅妈是香港人,在舅妈的游说之下,前几年舅舅便携家带眷的离开上海到香港去做生意,听说是在深水埗卖鱼蛋,长年住在那里,就算是过年过节也没有回来过,和夏茵茵几乎是断了联系。 至于爸爸那边,那就更别提了。爷爷奶奶早死,夏茵茵打小就没见过他们,爸爸又是独子,在爸爸当了古惑仔以后,夏茵茵听说爸爸的亲戚们就都与他断绝了来往,所以夏茵茵从来没有见过夏家的任何亲戚。 打从林琼玉嫁给夏鑫旺起,她就没带夏茵茵去见过她自己的家人亲戚,因为每逢过年过节,林琼玉也只是跟几个带着风尘味的姊妹淘通宵打牌,从没见她回过娘家,平日里,她也绝口不提娘家的事。 所以,过年对夏茵茵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徒增伤感的年节罢了,比起平常日,更显得孤寂与凄凉。 更惨的是,过年期间,杨晴朗是不开门做生意的,因此夏茵茵无琴可练,这就表示,过年期间,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做的事,也必须跟着过年一起休假。 寒假的头两个星期,夏茵茵就把拉威尔和德布西那两本谱都练熟了,只是曲中有好些地方她不能明白,她反复听了蓝沐风给她的CD,却总是觉得不能融会贯通,她知道她的踏板出了问题却不知如何使用,她觉得她弹出来的音乐总是差了一点味道,总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对劲,但是就是不知道问题的症结点在哪。 她每天都眼巴巴地期待着蓝沐风的出现,一心期望着蓝沐风能为她解除心中的疑惑与问题。但蓝沐风就是无消无息…… (注一)拉威尔(1875-1937)法国作曲家、钢琴家,与德布西同为印象乐派的代表作曲家,但音乐风格又与德布西迥异。他的许多管弦乐作品相当优秀,钢琴曲也十分杰出,其作品皆独具匠心,细腻优美。 (注二)德布西(Claudedebussy,1862-1918)法国印象乐派作曲家,其音乐风格受到印象画派的影响。做有许多杰出优秀的管弦乐作品与钢琴曲。望穿秋水,就这么引领期盼到了除夕前一日,夏茵茵本以为蓝沐风必定是留在美国同他的家人一起过农历新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放弃等待的时候,蓝沐风竟然毫无预期的、如风一般的出现在她眼前了。这次,连杨晴朗都吓了一跳。 看蓝沐风由拎着行李出租车上下来,一脸风尘仆仆,杨晴朗惊道:“天啊!沐风,你……不会是刚下飞机吧?” “你说对了,我一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蓝沐风回答时,顺带望了杨晴朗身旁的夏茵茵一眼。 朝思暮想的蓝沐风终于回来了,夏茵茵喜不自胜,高兴得都快流泪了。 但是看着喜出望外、眼眶中隐隐有些泪水的夏茵茵,蓝沐风却是于动于衷。他仍然连句寒暄的话都没有就直接了当地问夏茵茵:“我留给你的那两本谱都练完了吗?” 仿佛已经习惯了蓝沐风的开门见山,夏茵茵一点也不意外的用力点着头:“都练完了。”她望着蓝沐风,漆黑的眼眸闪烁着。 “那好,弹给我听吧!”蓝沐风把行李靠着墙壁放好,脱下大衣顺手就搁在行李箱上,转身拉过一张椅子来。 两人一拍即合,夏茵茵毫不犹豫地说了声“好”,立刻坐到了钢琴前准备要弹。 一旁的杨晴朗本来还在状况外,现在突然了解了蓝沐风来他这里的想法和意图,便呼道:“我的天,沐风,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现在才刚下飞机,连家都没回,马上就过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要听茵茵弹琴吗?” “是的。我猜她这个时间会在你这儿,况且耽搁了两个星期,我很想知道茵茵弹得怎么样了。” “你那么担心干嘛,茵茵又不是音乐班的学生!” “不行吗?”蓝沐风冷冷地说。 被蓝沐风的冷然打了一掌,杨晴朗有些无奈,两手一摊说:“可是,你就算现在指导她也无济于事呀!明天就是除夕了,从明天起我会关门一个星期,茵茵她根本没有琴可以练,你今天指导她,又有什么用呢?” “关门一个星期?”蓝沐风淡然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正确说来是关门九天。沐风,难道你忘记有过年这档事了吗?” 等到眼神中那一丝惊讶的神色渐渐消失之后,蓝沐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倒还真是给忘了。” 倘若身旁有椅子,杨晴朗可能要一屁股的跌坐在椅子上了。“唉……”杨晴朗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你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只要说到音乐,你就把这世界上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算是天塌了你也不管。” “关门九天……”蓝沐风哪里听杨晴朗说话,自己陷入了沉思。 “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现在休息一下吧!”杨晴朗好心劝道。 “不能休息,没有那么多时间。”蓝沐风一口回绝。 “为什么?” “因为茵茵要参加一个月后的一场钢琴比赛。” 此语一出,杨晴朗和夏茵茵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晴朗一头雾水,夏茵茵当然也是。 蓝沐风转过头去看着夏茵茵,问道:“茵茵,一个月后你愿意去加钢琴比赛吗?” “我……去参加钢琴比赛?”夏茵茵愕然的看着蓝沐风结结巴巴地问。 “对。”蓝沐风注视着她说。“钢琴比赛。” 当他再一次说“钢琴比赛”这四个字时,他的脸上虽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一种殷切而又热烈的期盼却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隐隐约约的闪动着。 在夏茵茵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杨晴朗已经先喊了起来:“蓝沐风,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钢琴比赛。”蓝沐风淡然地回应着惊异的杨晴朗。 。 “你倒是说说,是个什么样的钢琴比赛?” “古典音乐大赛。” “这不是废……”话字还没出口,杨晴朗的喉咙便突然梗塞住了,他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蓝沐风:“你是说,那个由国家音乐厅主办,每两年才举办一次的《古典音乐大赛》?” 蓝沐风抬起下巴,朝惊讶不已的杨晴朗点点头。 “这可是个大比赛啊!”杨晴朗差点没跳了起来 “是又如何?”扬起眉毛,蓝沐风一脸傲气的说。 第一卷 第九章 冲突与决定 被夹在“受到惊吓”的杨晴朗与“态度冷静”的蓝沐风中间,夏茵茵好不容易终于意会过来“钢琴比赛”这四个字的意义了。 “钢琴比赛!”这次换她惊呼:“蓝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在蓝沐风表情严肃,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一丝笑容也没有,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参加过钢琴比赛,我……我行吗”夏茵茵嚅嗫着,觉得这简直是天外飞来一笔。 “这不是问题。”蓝沐风说。 “怎么不是问题,光是报名费就有问题。”杨晴朗大声插嘴道,他太清楚夏茵茵的经济状况了,一个连一百块钱都要存上好一阵子的孩子,怎么可能拿得出几千块钱的报名费? “这更不是问题。”蓝沐风想都不想就回了杨晴朗的话。 当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杨晴朗懂他的心思,他是要帮夏茵茵付报名费。好,就算报名费没有问题,但是,这么大的一场比赛,夏茵茵全无经验,没有指导老师,又没办法好好练琴,这要怎么去比?还有,夏茵茵能去吗?她愿意去吗? “沐风,你……”杨晴朗直抓头:“你好歹也问一下茵茵本人的意愿吧?她又不是你的小孩或妹妹,你叫她去她就得去!” 蓝沐风立刻转过头去,用一种不太像是询问的口气问夏茵茵:“你愿意吗?” 突然间被问到自己的意愿,夏茵茵迟疑着:“我……我能去吗?”她从来都不敢奢望这种事情,甚至连想都没有过。小时候王老师曾经跟妈妈提议过让她去参加比赛,但是妈妈却因为报名费的事而回绝了。妈妈说,两千块的报名费,可以买好多本谱了。 “当然能。”蓝沐风毫不迟疑地答复着夏茵茵。 “可是我没有老师,都是自己乱弹……”夏茵茵还真不知道蓝沐风对她是哪里来的信心。 “我来教你。” “啊!” “我教你。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有几秒钟的时间三个人突然都静默了下来。夏茵茵站在钢琴和钢琴椅子的中间,蓝沐风站在钢琴的侧边,他的右手放在钢琴上,夏茵茵看着他右手那五只修长,却又因为长期弹琴而骨关节突出的手指,再望向正定定的注视着她的蓝沐风。 就在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夏茵茵看到了,并且深刻地感受到了,那一份深藏在蓝沐风眼底却又热烈鼓动的殷切期盼,那就像是被掩埋在冰山之下的火焰,一种能够魅惑人心的火焰之舞,夏茵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就跟着那跳动中火焰的节奏一起舞动了起来。她感到胸口一阵发热。 是的,她愿意,她当然愿意! 不过,杨晴朗似乎丝毫不被那炽热的火焰影响,反而抢在夏茵茵回答蓝沐风之前,杨晴朗便急着对她说道:“茵茵,比赛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更何况那是一个很难的大比赛,你要考虑到自己的状况,若是不愿意,可以拒绝,千万不要免强自己。” 蓝沐风不客气地斜睨了杨晴朗一眼。 夏茵茵当然知道杨晴朗是为她着想,怕她若是贸贸然的就答应,恐怕会无法承受比赛的压力,因为她自己本身生活上的压力就已经够大了。 但是夏茵茵的心已经被那火焰牵引住了,虽然去参加那种比赛会要承受些什么她还不能想像,但答应去比赛,不啻就是意味着钢琴的进步和与蓝沐风多一个月时间的相处,她还想要一窥那火焰的秘密,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见夏茵茵没有即刻回答,蓝沐风说道:“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的话……” “喔,不,蓝大哥,我愿意。”夏茵茵不顾打断蓝沐风的话,急忙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深怕自己还没说愿意之前,蓝沐风就先反悔了。 这让杨晴朗更加的讶异了,他张着嘴看着夏茵茵,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问了句:“茵茵,你确定了?” “我确定了。”夏茵茵肯定地说。 蓝沐风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杨晴朗却是干瞪着两只眼睛呆站着。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夏茵茵忽然将眉头一皱:“就算我想去参加比赛,我阿姨她也不一定愿意让我去。” “你阿姨的事让我来解决,你若只要专心练琴就好,剩下的事一概不用担心。” “……?”夏茵茵一脸疑惑地看着蓝沐风。 “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其实蓝沐风没有接触过林琼玉,他怎么会有一定能说服林琼玉的把握?这全是因为他决心强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让夏茵茵去参加钢琴比赛这件事的缘故。 夏茵茵点点头,她愿意相信蓝沐风,她想要相信蓝沐风。 一旁的杨晴朗将眼睛瞪得更大了,从蓝沐风看到夏茵茵,又从夏茵茵看到蓝沐风,这整件事情是不是来得太突兀了? “你从刚刚起就把眼睛瞪得那么大,不累吗?眼睛不干吗?”蓝沐风在最后时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让夏茵茵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古典音乐大赛》,这是一场古典音乐界相当看重的比赛,比赛中的评审,则都是古典音乐界里的大老或是有成就的年轻新秀担任,水准相当之高,但凡学音乐的年轻学子中成绩较为优秀的,都会跃跃欲试,想要报名参加,只要能在比赛中打败无数强劲的对手脱颖而出,就会被视为是一项极高的荣誉,受到古典音乐界的重视,为将来的成功铺路,踏出第一步。反之,若是本身程度不够好的学生来参加比赛,就只能是来闹闹笑话了。 也正因为如此,杨晴朗的担忧也不是不无道理。夏茵茵年纪尚小,又不是古典音乐圈里的人,不懂这些事也就罢了,难道蓝沐风也不懂吗?要比赛,也可以随便找些小型的业余比赛,轻轻松松的去比就好,何必要参加这种大型的专业比赛呢?虽然说他觉得茵茵去不一定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但要在众多优秀的音乐学子当中一起去被无情残酷的评比,这又是何苦呢? “既然决定去参加比赛,我们就要把握时间练习,”蓝沐风说:“首先我要先选好你比赛时所要弹的曲目,只不过我听你弹过的曲子有限,今天还不能马上决定曲目,你能先把我要你练的拉威尔和德布西弹一次给我听吗?”蓝沐风坐到椅子上翘起脚,两手十指交握放在大腿上,已然是准备好要听夏茵茵弹琴了。 “先弹德布西吧!”他说。 “好。”夏茵茵准备好,便按照顺序,先弹了“印象”第一集,然后是第二集。蓝沐风眼光望着天花板,认真地听着。 由此看来,三人之中,杨晴朗显然是多余的了,他看着他们两人沉浸在音乐之中,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但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呀!杨晴朗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下去地下室做他自己的事了。 在花了二十几分钟后,蓝沐风终于听完夏茵茵的弹奏,夏茵茵侧过身来看他,他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说道:“你应该有些地方还没弄懂。” 一说就说到了夏茵茵的心坎里,“对,对,”夏茵茵点头如捣蒜,立刻翻开谱指了好几处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为什么我总觉得弹不好?” “这里你感觉像什么?” “水的波光。但是我总觉得我弹不出那种感觉。” “你这样试试看。”蓝沐风走到了另一架钢琴前,打开琴盖示范了一小段。“你的手腕要这样动……” 只见蓝沐风的手腕轻转,顷刻间,夏茵茵宛若就到了水的世界。 然后她试弹了一次,不太成功,蓝沐风放慢动作做了一次给夏茵茵看,夏茵茵依样画葫芦的试了试,果然渐渐的有波光在她眼前出现,她高兴得转头过去望着蓝沐风,见蓝沐风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天下午,他们只练完了德布西,拉威尔还没有时间练习就已经到了要回面店的时间了。 “蓝大哥,我必须要回去面店里帮忙了,”夏茵茵万分依依不舍的收着钢琴与琴谱。 “那好,剩下的我们明天再弹。”蓝沐风说。 这个时候,杨晴朗从地下室上来了,听到蓝沐风说明天再弹,连忙欸了几声跑过去说道:“沐风你忘了,明天我不开门,要到过年后才开门。” 蓝沐风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没错,他的确又忘了这件事。这本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却会严重影响他和夏茵茵的练琴进度,如此一来可就不是小事,而是天大的事了。 “没关系,蓝大哥,我们过年后再练习。”夏茵茵黯然地说。默默地看着夏茵茵收拾东西,忽然蓝沐风说道:“茵茵,明天我一早去你家接你,晚上再把你送回家去。” 这话夏茵茵没听懂:“要去哪里?” “我家。”蓝沐风说:“过年这期间,你每天到我家来,用我的琴练琴,一天可以练上八小时。” 夏茵茵还没惊叫,那杨晴朗就已经先跳脚了:“沐风!” “这……我阿姨不会答应的。”夏茵茵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林琼玉。 “我等一下就去和她说。”当蓝沐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他在说“我等一下就去吃饭”那样简单。 但是夏茵茵面有难色,她不是不愿意,而是林琼玉怎么可能放她走? “沐风,这样不好吧?”杨晴朗从旁说道:“你也知道茵茵家里的情况,茵茵根本没办法为自己作主,你是不是该为她想一想?”他试图由夏茵茵的立场帮她说话解围,至少他自己认为这是在帮她。 “为了练琴,有何不好?”蓝沐风冷冷地说,一脸的不以为然。“更何况,茵茵已经答应了要去比赛了,对她而言,现在还有什么比比赛更重要的?”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为了音乐可以不顾一切。还有,你要怎么对她阿姨开口说过年期间你都要把茵茵接到你家去练琴?”面对蓝沐风的不以为然,杨晴朗不禁有些恼火起来。 “直接说明。” “万一她阿姨不答应呢?” “不会。” “你哪里来的把握?” “不是我有把握,而是一定要这么做才行。” “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杨晴朗的声调越来越高,因为这已经不光是因为蓝沐风要在过年期间把夏茵茵从她那苛刻的继母身边带走,会引响到夏茵茵和她家人相处的问题了,而还是蓝沐风为什么非得这么固执和一意孤行?他是茵茵的什么人,凭什么帮她安排这么多的事? 从小到大,蓝沐风那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唯我独尊的傲气,不总是会把他惹得火冒三丈?纵然蓝沐风的才华世间罕见,也的确值得他如此骄傲。 “就是得这么做。”蓝沐风连一句解释都不愿多说。 看!就是这种态度!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情! “给我一个理由!”杨晴朗几乎要咆哮起来了,从他们在“讨论”钢琴比赛的事情起,他就已经在忍住他的脾气了。“你有什么权力做这些事?” 不甘示弱,蓝沐风紧接着杨晴朗的话之后大声回道:“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事了吗?” “什么事?”杨晴朗吼着。 “天赋!”蓝沐风只大声回答了这两个字,简单,而又凛然。 这两个字像闪电一般划过两人当中,骤然间两个人都同时静默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怒视着对方。 上回蓝沐风在地下室里对杨晴朗说的话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回响起来:“茵茵是块未经琢磨的稀世宝玉,她已经有了一切这世上想把钢琴弹好的人所拥有的惊人天分,只要有人好好的来雕琢她,为她铺路,茵茵他日必成大器。” 看来良马果真需要伯乐!听夏茵茵弹琴这么多年,杨晴朗只觉得她在没有老师教导的情况下可以弹得丝毫不比学音乐的学生逊色,实在难得,但这世上弹琴弹得好的人太多了,有音乐天分,这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他也相信蓝沐风,他知道蓝沐风不可能看走眼。 在旁边听着蓝沐风和杨晴朗为了她而争执的夏茵茵不禁湿了眼眶,“蓝大哥,杨大哥,你们别吵了,好吗?” 看到夏茵茵眼圈儿都红了,杨晴朗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退一步想,自己不是也没有权力阻止蓝沐风来帮助眼前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妹妹吗?或许蓝沐风的安排虽然看似无理,其实却是对的呢? “沐风,对不起……”杨晴朗软化了自己的态度。 “我也激动了……”蓝沐风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 火药味终于解除了。 “茵茵,你阿姨的问题交给我解决,好吗?”蓝沐风温和的对夏茵茵说。 “嗯……”夏茵茵眼中噙着泪水点头。她觉得很感动,除了在天堂守护着她的妈妈之外,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她。 这时,墙上的钟已经指着五点钟了,杨晴朗一发现五点钟,立刻用手指着墙上的时钟,夏茵茵往墙上一看,不觉惊叫一声,慌忙要走。 “茵茵!”蓝沐风叫住夏茵茵:“我先开车带你回去,顺便见见你阿姨。”语毕,蓝沐风一手拎起大衣,一手拉了行李箱先行走出乐器行。夏茵茵匆匆和杨晴朗道了再见,跟着蓝沐风的后面跑了出去。 第一卷 第十章 交涉 当蓝沐风将车子驶到夏茵茵家的面店前时,恰好面店右前方有辆本来停在停车格里的车子刚开走,蓝沐风眼明手快,立即将车子停了进去。停好后,蓝沐风不等夏茵茵,迳自开车门下了车,快步走进了面店里。 那时店里还没有客人,林琼玉正坐在店里和一个街坊邻居一面扯着嗓门说话一面包馄饨,一眼瞥见蓝沐风走了进来,只当是客人上门,连忙将手一摆,随便指着店内的桌子漫不经心地说:“都可以坐。” 但是蓝沐风直直地走到她跟前,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不是来吃东西的。” 及至蓝沐风走到林琼玉和那位邻居大婶的面前,他那俊美的外表赫然让两位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婶心底暗暗吃了一大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蛤……不是来吃东西的喔?那你是……?”上下打量着蓝沐风,林琼玉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地。 这时夏茵茵才跑进面店里,看到夏茵茵,又见夏茵茵一进来就站在蓝沐风的身旁,分明就是和他一起回来的样子,林琼玉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俊美的男子,不正是借钢琴给夏茵茵练琴的乐器行老板的朋友吗?她还记得他们上次才一起来过面店里找夏茵茵,夏茵茵还自掏腰包的请他们吃饭。没错,就是这个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蓝沐风劈头就问林琼玉,一样是没有问候语,听起来语调也不是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礼貌。但蓝沐风就是有一股魔力,让人无法对他说不。 “可以啊,可以啊!”林琼玉连声应着,心里一阵狐疑,瞄了一眼蓝沐风身旁怯生生的夏茵茵,放下手中的馄饨,两手在旁边揉成一坨的卫生纸上随便擦拭了两下后,撇下邻居大婶准备跟着蓝沐风走到店外。 夏茵茵见状,也要跟着出去,却被蓝沐风伸手横在她面前挡下,“你在这里待着。”这是近乎命令般的口吻。 “茵茵你去帮我包剩下没包完的馄饨。”林琼玉指着桌上没包完的馄饨说。 既然他们二人都这么说了,夏茵茵没得选择,只好乖乖待在店内,目送着他们走出面店的背影。 蓝沐风和林琼玉一起走到店外,在骑楼下转角处的柱子下说话。夏茵茵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待要坐下包馄饨却又没有心思,忍不住将脚一步一步地挪到店门口,把身子倚在门边,想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无奈马路上车声鼎沸,她是一句也听不清楚,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光看那林琼玉的脸色,夏茵茵就知道事情难办。每年过年在家,就算面店不开门,林琼玉那几个姊妹淘一来,四个人打牌打到不分昼夜,难分难解,所有一应斟茶递水、出门跑腿、买菸买酒买小菜,还有一日三餐,哪一样不都是夏茵茵在家里伺候着,倘若夏茵茵不在了,谁来伺候她们? 只见蓝沐风说一句,那林琼玉便要比手画脚地说上十句,夏茵茵只当情形不妙,琢磨着那蓝沐风虽然冷漠,但毕竟是个有学识涵养的人,且不多话,如何能够对付林琼玉这种会在菜市场里不顾形象大声杀价的市井妇人? 正暗自担心着,忽然林琼玉一瞥眼,发现了夏茵茵在门口处探头探脑,把手一挥,口里粗鲁地大声喊着:“赶快去包馄饨啦!”这一喊,连蓝沐风都转过头来,夏茵茵赶紧缩回身子,乖乖地回去包馄饨。只是夏茵茵才在放着肉和馄饨皮的桌前一坐下,那个打从刚刚蓝沐风进门后到现在都坐在桌子前冷眼旁观一切的邻居大婶张妈妈就再也隐忍不住了,她把身子往前倾,好奇地问夏茵茵:“茵茵,你认识那个帅哥喔?” 口里轻轻的嗯了一声,看也不看张妈妈一眼,夏茵茵两只手已经开始熟练的包起馄饨来了。包馄饨这种事,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做好。 “你们很熟吗?”张妈妈刻意又把头凑近了些问,一张想要打探些八卦消息的嘴脸。 “还好。”那张嘴脸夏茵茵看了心里不是喜欢,基本上她一向不太与这个喜欢说人是非道人隐私的张妈妈聊天说话,因此只是懒懒地应着。 “刚刚是他带你回来的喔?” “对。” “开车吗?” “对。” “什么车?” “不知道。” “他家住哪里?” “不知道。” “那个帅哥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看起来很有钱捏!” “是真的不知道。”夏茵茵有点不难耐烦,又兼一心挂着外面蓝沐风和林琼玉的对话情形,不知他们谈得如何,反正张妈妈问的有关一切蓝沐风的事她是真的都不知道,所以就都干脆一律用“不知道”三个字回应就好了。张妈妈见她懒懒的,什么话都套不出来,自觉有些自讨没趣,撇了一下嘴,也就不再多问了,翻了个白眼,转身将被靠在墙壁上,拿起桌上的一杯珍珠奶茶用吸管吸着。 等待的时间一分钟就像一小时那么久,包完了一整盘的馄饨后,蓝沐风和林琼玉终于走进来了,由蓝沐风的脸上夏茵茵看不出事情的进展如何,但蓝沐风身后的林琼玉则是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看起来高兴极了。 或许是因为林琼玉笑得太高兴了,夏茵茵觉得她脸上油光泛滥,一闪一闪的。 “馄饨包完囉?那去后面洗菜!”林琼玉惯性的对着夏茵茵颐指气使,才说完,忽然自己用手摀了摀嘴,笑着看了一眼蓝沐风,立即改口道:“啊!不用不用,你先坐着休息一下,等客人来了再去煮面。”说时,一面把夏茵茵推到另一张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殷勤的对蓝沐风笑瞇瞇地说道:“蓝先生,我煮碗馄饨面给你吃,我叫茵茵陪你齁!” 态度是三百六十度,不,根本是七百二十度的大转变,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用了,谢谢你。”蓝沐风冷冰冰的谢绝:“我要走了。” “啊!要走了,这么快,好的好的,蓝先生一定是很忙,你慢走!”又转身对夏茵茵招手笑骂:“还坐在那里干嘛,赶快起来送蓝先生啊!” 夏茵茵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连同林琼玉一同把蓝沐风送到门口。 临走前,蓝沐风转身对夏茵茵交待道:“从明天早上开始,我每天会开车到你家楼下接你去我家里,晚上送你回来,直到你的寒假结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身后留下鞠躬哈腰的林琼玉,和如堕五里雾中的夏茵茵。 到底蓝沐风和林琼玉都说了些什么,竟可以把林琼玉治得服服贴贴的? 这天晚上,一改往日对夏茵茵不是臭着一张脸,就是呼呼喝喝的态度,林琼玉对夏茵茵特别的好,简直是好极了,不但整晚都挂着笑容,还怕她太累,说累了就要休息之类的话,让夏茵茵非常不习惯,她差点要以为蓝沐风给林琼玉灌了什么迷魂汤,或是施了什么法术,才能够把林琼玉一整个人都给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