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 京杭大运河流经苏北,在邳州城旁边打了个弯儿,向东南流去。 绿树参天的张楼村,坐落在弯儿旁边的运河大堤下。解放军某部工兵营,进驻张楼村,其工兵一连,就驻扎在村后不远的张楼小学。 天刚蒙蒙亮,五班宿舍门前的空地上,就摆起了一排脸盆,脸盆里放着牙缸。解放军某部工兵一连五班班长王杰正提着水桶,往一个个脸盆里倒水。三班副班长谷传良提着爆破器材走来,轻声招着手地:“五班长!”王杰抬起头来:“三班副!我马上好。”他倒完最后一个脸盆的水,将水桶和扁担收拾到宿舍,边擦手边巡视一下全班的战士;见大家都在熟睡,有人翻了一下身又躺下,便把一个战士伸出蚊帐外的腿向里推了推,给他掖了掖蚊帐,接着撕下墙上的一页日历,背起挎包带上已准备好的炸药、雷管和有关训练器材走出门外。 这是1965年7月14日。 这时,内蒙阿荣旗农场王杰的家中,土坯垒起的草房,一道篱笆围起的小院落,厨房上空已升起了饮烟。赵莺龄从居室里走出:“伯母,您已起来做饭了?” 王杰的母亲王大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莺龄已起了。”赵莺龄微笑着,梳了一下头发,穿正衣服上前:“伯母,我来做吧。”王大妈连忙:“不要你做,你快去洗脸梳头。一会儿队里又好催上工了。” 赵莺龄看了一下天,便去拿脸盆舀水洗脸。王大妈走出厨房对着居室:“爱芬,快起吧。你莺龄姐已起来了!”赵莺龄:“伯母,你别叫她,让她睡吧。”王大妈:“她放暑假了,让她跟你一起去队里干活。” 东方朝霞艳丽。张楼村的大道上,王杰和三班副班长谷传良挎着包儿提着训练器材迎着朝霞走来。王杰兴奋地:“民兵同志们真好!他们短短十多天,就学会了一套设雷的本领,进步真快!”谷传良:“今天,训练民兵就要告一段落,任务总算完成了。”王杰:“我教的还不到家,民兵地雷班班长的指挥还不够熟练,可惜没有时间再教了。” 谷传良:“我那边的民兵爆破班也是。说实话,我真舍不得离开他们!”王杰隐约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停下来,拉住谷传良的胳膊:“我想个办法,你看行不行?”谷传良也停下来:“什么办法?” 王杰:“我想‘八一’建军节快到了,那时咱俩请个假,再到张楼来,给两个班的民兵加一课巩固巩固,怎么样?”谷传良一听高兴地:“好呵!这办法好。多教一课,民兵就可以多得到一些收获。”二人说着,走来村头。王杰对着谷传良招招手,二人分道。谷传良向民兵爆破班的训练场走去,王杰向着民兵地雷班的训练场上走来。 解放军装甲兵某部医院,池先莉挥着扫帚,在打扫院子。两位女兵跑来。一人举手致礼:“护士长!你替我们打扫院子了。”一人:“今天轮到我们值日,我差点忘了!” 池先莉亲切地:“快扫完了。”一个女兵笑着去夺扫帚:“我们来吧!我在等你叫我们呢,是小陶把我碰醒了。你快去睡一会儿吧!”池先莉递过扫帚:“马上要出操了,上午还有上半年四好初评的总结会。我走了。” 女兵致礼。 池先莉还礼,向宿舍走去。 一个护士从科室走来:“护士长,科室有你的电话留言,是通信连高慧云打来的。她叫你上班后回她!”池先莉:“我的电话留言?那个木狼星,这么早就打电话来!” 训练场上,民兵们已陆续到齐,大家在那里伸拳踢腿,有的在对练着拳脚。 一人提着裤子跑来:“王教员来了吗?我今天起晚了!”有人给了他一拳:“为什么不早起?”一人:“快看,王教员来了!” 王杰肩背挎包手提着训练器材,英姿勃发地走来。民兵班长尹长河望了望,怯怯地发出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他跑步到王杰跟前:“报告王教员,民兵地雷班集合完毕。”王杰亲切地举手还礼。他将挎包和炸药等训练器材放到一旁,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民兵,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走上前:“同志们,今天是我们这阶段学习的最后一课,‘应用地雷实爆’。在讲练这一课之前,大家先跑步活动一下!尹班长指挥!” 尹长河:“是。”他走出队列,“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民兵地雷班的同志立刻:“一、二、三、四……” 大家依次报起来,全班实到十一人。尹长河:“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他带领大家围着操场跑步走了一圈。之后,他带领大家练起了向前走、向后走和向前转、向后转等队列步法。 尹长河:“向前走!一、二、一!一、二、一!立正!” 尹长河:“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除开始时个别人稍有讹错外,很快就变得十分整齐。尹长河:“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向后转!” 尹长河:“正步——走!”“正步——走!”…… 民兵地雷班的正步步伐,也渐渐走得节奏整齐,铿锵有力。尹长河转身:“报告王教员!” 王杰走过来:“同志们,刚才大家练习的步法是队列的基本步法,希望大家经常练习,真正做到步调一致,步伐整齐。通过训练,班长尹长河同志的指挥能力也有所提高,在这里提出表扬。” 大家脸上洋溢起兴奋,班长尹长河的脸上也泛起红光。 王杰:“同志们!”他声音洪亮,一身威武,“在第一课的时候,我曾和大家一起学习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讲过地雷战在传统和现代战争中的作用。我们民兵地雷班,打的就是地雷战。所谓地雷战,就是用地雷同敌人斗争的方法。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军民,创造性地利用当地简便的材料,自制了各种地雷,巧妙地同敌人进行斗争,有效地杀伤了敌人……” 远处,传来了解放军工兵营嘹亮的军号声。 军号声里,五班的宿舍门前,一个战士起床出门:“快看,班长走时,又给我们打好洗脸水了!牙缸,连牙刷都给我们摆好了!”一个战士:“班长夜里自己值了一班岗,还替小东值了一班岗。” 宿舍里,副班长张连星:“小东快起。”转身,“大家快起,早上出操!”战士小东已端着牙缸拿着牙刷一嘴白沫地从门外走来:“副班长叫我的?你说咱什么时候睡过懒觉!” 一个战士:“嗬,小东还耍起嘴来了!” 小东刷着牙,扮成鬼脸。 二 训练场上,王杰站在两排队列前面:“同志们!什么是地雷呢?地雷,就是设在地下或地面上的一种爆炸性的武器。”他拿起旁边带来的训练器材,“我给大家讲过,地雷的构造分为三方面,就是雷壳、炸药和引爆装置;地雷从制作上说又分为两种。现在我向大家提问,地雷从制作上说,分为哪两种?” 大家马上朝后缩。一人抬起头:“分为‘五一’式防坦克地雷、‘五九’式绊发防步骑兵地雷和应用地雷!”王杰:“陆虎同志说得对!地雷从制作上说,分为两种,一种是制式地雷,就是我给大家讲过的‘五一’式防坦克地雷、‘五九’式绊发防步骑兵地雷;一种是应用地雷。大家知道,什么是应用地雷?” 张楼公社驻地,县人武部参谋贺景雷下了自行车走来,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相迎:“贺参谋!你一早就来到了!”贺景雷:“张部长,民兵训练开始了吧?” 张振乾:“开始了。我刚到门外看了一下。天还早,你进屋吧。”贺景雷扎下自行车走来公社武装部的门前:“龚书记能起来吗?等他起来后,我们去看看他。”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已经走来了:“贺参谋,你来得早呵!” 贺景雷:“龚书记!”龚洪光:“走、走,进办公室坐。” 走进公社人武部办公室坐下。贺景雷:“龚书记,我正要和张部长去看您。” 龚洪光:“贺参谋,咱们一起工作,不必客气。民兵训练,部队的王教员来教,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实爆演习的事,我和张部长已作了安排,就是一会儿实爆时,让张楼大队派人守住几个路口,不让有人进来。再就是大家反映,王教员他们来,把解放军的好思想、好作风带给了我们。我想,请张部长一会儿去做面锦旗,到时我们给部队送上。下面我要去开会,张部长,你一会儿跟贺参谋一起去训练场上看看。” 贺景雷:“龚书记,你有事你去忙;训练场上,我去就行了。我考虑张部长,你要安排人,一定把几个路口守卫好,把安全工作做好!” 张振乾:“这样训练场我就不去了。贺参谋,咱们就分头进行吧!”大家站起来。 一阵“瞿瞿瞿”的哨子声响起,阿荣旗农场,队干部在各户门前招呼:“快上工走了!第一小组去一号、二号地锄玉米,第二、第三小组去二号、三号地锄大豆,快上工走了!” 赵莺龄和爱芬二人扛着锄头,一起出门走来。爱芬:“就我妈罗嗦。”她转身,“妈,你还不快走!”不等王大妈回话,二人只管快步走去。 农场门前的大道上,人们正在蜂拥地下地。一群姑嫂走来,一人:“莺龄,今天咱们在一起!”赵莺龄:“霞飞嫂!走吧。” 一人从后来赶来:“莺龄姐的信!昨天邮递员送到我家去了,天晚没能给你送过去!” 霞飞嫂争抢:“哪儿来的信?”那人:“你别抢,不是你的。是王杰哥从部队寄来的。” 赵莺龄去接,被叫霞飞嫂的抢了过去:“我看看,又在信里说什么情话!”赵莺龄扛着锄头,不顾一切地去争去夺:“干什么呀,人家的信,又不是你的!”叫霞飞嫂的人扛着锄头起劲地在前面跑着:“我看看,我就是要看看!”赵莺龄追上,二人扭打在一起。 王大妈扛着锄头,快步从后面赶来。爱芬:“妈!”王大妈:“前面莺龄跟霞飞嫂一起干什么的?”爱芬:“我哥来信了。霞飞嫂夺着要看,两人争信的。”王大妈笑着:“那个霞飞嫂,没有正形!”后面上工的人走来。身材微胖的霞飞嫂喘息地从地上爬起来:“给你!反正我是夺不过你!” 赵莺龄羞红了脸地:“夺不过我还跟我一起夺?”扛起锄头就朝前跑去,又不时地转过脸来看,不由笑起来。 张楼民兵地雷班训练场上,王杰捧起了一包炸药:“大家看,这是什么?” 民兵们顿时凑上来。一人:“这不是炸药吗?”一人:“是炸药!” 王杰:“大家说得对。我们今天进行应用地雷的实爆演练,就将用的是这真炸药。” 一人:“玩真的了?”一人:“我看看!”一人:“敌人最怕的就是这个。”一人:“你知道?”一人:“肯定是呵。”王杰:“下面,我们就来做第一项,捆扎炸药包。”他招了招手:“大家都过来!” 学校操场上,工兵一连全连官兵正在出操。副连长口令:“各班都有!一班带头,目标运河大堤,齐步——走!”副连长口令:“一、二、一,一、二、一!齐步——跑!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全连队伍步伐整齐:“一二三、四!” 连长刘凤山和指导员冯安亮跑步跟在后面。刘凤山:“五班长王杰和三班副谷传良,五点钟就去带领民兵训练了,坚持了两个星期。” 冯安亮:“还不错!昨天一个老大娘找到我这来,向我夸奖王杰,说训练路过替她割草背草,为村人做好事。”刘凤山:“就是要让战士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昨天晚上开完会后,教导员见我时又交代,要培养优良作风。听说在今天的军人大会上,还要提出。”冯安亮:“是的。这事很重要。我昨天给营里提出,可以宣传一下王杰,不知同意不。”他吸了口气,停下来。 刘凤山也跟着停下来。冯安亮:“王杰同志看问题比较全面。昨天的民主生活会上,他的发言就很中肯。” 连长:“是个好同志!” 民兵训练场上,王杰:“同志们!我们学习过捆扎炸药包。在训练时,我们每天也和炸药包打交道。可是,过去我们做的,炸药包里包的是土,每包都是八公斤半,今天我们包的是炸药,每包只有一公斤。为什么呢?同志们看我边包扎边讲。” 王杰取来牛皮纸。大家一齐围在王杰跟前。王杰:“我给大家讲过,地雷的外壳,有的是铁铸成,有的是用木箱、木桶、瓷坛或石头做成。不论用什么外壳,炸飞的弹片,都是有很大杀伤性的。今天我们用的是牛皮纸做成,同样有很大的杀伤性。我们现在为什么用一公斤的炸药呢?其实炸药的用量,是根据其杀伤力的程度而定的。因情况制宜,可以用一公斤,也可以用两公斤、三公斤或其它剂量。” 他一边包捆一边给大家看:“现在大家每人做一遍!”尹长河带头拿来牛皮纸,大家争着拿纸去包炸药。王杰:“我带来的炸药不多,每次三个人、三个人地一起来。” 前面三人很快捆扎好了三个炸药包,王杰查看了一下纠正后,让后面三个人打开再重新包起。最后,王杰看了看,重新包扎一遍,将捆扎结实的三个炸药包让一个民兵带着:“大个子,你拿着。”他把雷管交给陆虎,“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王杰起身:“大家都有,起立!下面,由尹长河同志指挥,带领大家到东边大道上,我们进行实爆训练。” 民兵大伙甩胳膊弄腿地兴奋异常。一人:“走了!打仗去了!”一人:“不要随便说话!”一人趁先前说话的人不注意,猛地给了对方一拳,然后藏起。 尹长河下口令:“向右转!齐步走!”民兵地雷班向通往村东田野的大道上走去。尹长河:“一二三、四!”民兵们一齐:“一二三、四!” 池先莉早早地走来她的护理组长办公室,看见桌上果然有值班的护士留言。她拿起来看了看,不由抿嘴笑起来,摇起电话拿起话筒:“喂,通信连吗?请接高慧云。” 一辆解放牌卡车载着货物在乡间的大道上行驶,通信连线务班副班长高慧云和她的战友就搭坐在车上。高慧云对着随身的话筒轻声地:“我是洞洞洞腰拐!请讲。” 池先莉:“木狼星,你一早给我打什么电话?有事吗?”高慧云笑起来:“我现在去江苏邳县张楼公社的路上。我有任务要去完成,早上走之前特给你留的言。”池先莉:“你是去工兵营吗?你已经从坦克一团回来了?” 高慧云:“回来了,是去的工兵营,有线路要维修。我赶去后,明天早上能回。”池先莉:“没有急事吧?”高慧云:“没有。放心!” 池先莉:“你去吧,顺便去看看楚翰林,有好消息给我带回来。”高慧云:“你是想让我去看看王杰的吧?”她眨着眼睛。池先莉:“说的什么话呵?”她不理她地挂上电话。 田间大道上,一旁是一排高高的白杨树,另一旁是绿色的庄稼地。尹长河领着民兵地雷班走来。 王杰打量了一下地形:“我们就在这里吧!”大家停下来。尹长河:“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王杰:“同志们!这里本来是一条机耕路,现在,我们把它看成是‘敌’坦克即将经过之地。大家看,这条路被平时的车辆碾得结实,虽然夜间下了雨,现在看来路面仍然很硬。本着练为战的思想,我们就选取在这里,进行应用地雷的实爆演练。现在,请尹长河同志为我下达口令,指示我挖雷坑。”他亲切地看了尹长河一眼。 尹长河愣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他走过来,有些不情愿地:“王杰同志!”王杰放下小圆锹上前,举手行礼:“到!”尹长河嘴唇有些哆嗦:“在正前方200米处,有敌坦克正向我方驶来。现命令你匍匐前进,在我前方10米处挖雷坑设雷,狙击敌人!” 王杰:“是!”他携带着军用锹和炸药包,匍匐爬进路边白杨树遮掩的大沟,在大沟里躬身前进,匍匐上路设雷。尹长河招着手地:“停!”王杰站起,携着军用锹和炸药包跑步回来。他对着大家:“以后,大家都要轮流喊口令练习,锻炼自己。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挖雷坑设雷。” 太阳升到高高的树杈上。工兵一连驻地,一连官兵吃完早饭陆续走来。五班副班长张连星一手端着一碗稀饭,一手端着盘子里盛着的两个玉米面窝头和几片咸菜。 六班班长楚翰林从后面追上来:“五班副,你端着饭,还没吃呵?”张连星一边小心地端着饭,一边转过脸:“六班长!是班长的饭,我给他带回来。他带民兵训练去了!你有事?”楚翰林:“王杰带民兵训练还没结束?我听说快了呢。” 张连星:“就是今天吧。他一早就走了,和三班副一起,说是地雷实爆演习,上午还回来参加营里的军人大会。”楚翰林:“地雷实爆演习,小事儿!对王杰来说,小菜一碟!” 张连星:“班长很重视,他昨晚给我说……”楚翰林:“我想问你,你们班四好初评的情况。”他边走边。 一个五班战士走来:“副班长,班长的饭给我端吧,你们谈事情。”一群战士走来,一齐:“我端!”“我给班长端!”被后面来的一个战士上前抢着接过,端着就朝前跑去。 大家一齐微笑地看着。一人:“别端撒了!”对方回头:“不能!” 田间大道上,王杰正在挖雷坑,大家围在他的旁边。 一个民兵朝旁边王杰的挎包看了看:“王教员带笛子来了!”他上前翻了翻,“快看,还有嫂子的照片!”王杰抬身看了看,笑着:“你们看过呵!” 一人:“王教员,你说嫂子什么时候来?来了一定告诉我们!”王杰笑着:“好的!真有可能不久就要来。”他想了想,“大家休息一下吧。我给你们吹支歌!”大家一齐:“王教员,你给我们吹歌!”一人:“还跟上次给我们吹的一样!” 王杰看了看不远处谷传良带领的民兵爆破班也歇下来,便:“好!”一个人把笛子给王杰递上。王杰接过看了看孔膜,又起身从挎包的日记本里取来新的孔膜,用嘴唇湿了湿贴上。王杰:“我还吹那首《我是一个兵》吧!”大家立刻欢腾起来。一齐:“先吹那个,再吹别的!” 王杰深情地吹起来: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侵略者, 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 嘿嘿枪杆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敌人敢胆侵犯, 坚决把他消灭净! 王杰吹着,大家一齐打着拍子地跟随他唱,觉得快要唱完,便一齐:“再吹一个!”“再吹一个!”王杰笑了。他想了想:“好,我再吹一个《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三 张楼村村头,一个路口上,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领着两个队干部走来。张振乾:“看看能有几个路口?”一队干部:“五个吧?是六个。要算那边,就六个!你看,都派人去了。他们正站在那里。” 张振乾:“走,去看看。千万不能麻痹大意!”一队干部边走边:“张部长,你说起安全,我倒不担心路口,而是担心在地里干活的人。再说现在学生放假了,一听说解放军来,又是实爆地雷,就怕都争着上前去看。”张振乾:“越是这样,越是要讲安全!我们都走到!”他想了想,“还有一件事,就是做锦旗。这样,老葛,这事我和郭队长去,你去做一面锦旗。你先让他们做,落款中共张楼人民公社党委会,锦旗的内容是给部队的,让先想想,我一会儿就到!”该队干部应声走去。 田间大道上,在挖好的雷坑前,王杰正在给大家讲解。 不远处,县人武部参谋贺景雷走来。一人:“县里来人了!”一人:“是县人武部的贺参谋!”王杰抬头看了看,立即起身跑步上前:“报告首长!解放军工兵一连五班班长王杰,正带领民兵地雷班进行地雷实爆演练。请指示!” 贺景雷还礼:“请按计划继续进行!”王杰:“是。”他转身跑步走回。贺景雷也走来,在王杰挖成的雷坑前察看。 王杰将带来的炸药包等训练器材朝一旁挪了挪:“同志们,大家站到一旁,我来做地雷实爆前的试爆。”大家听说试爆,顿时睁大了眼睛。有的人不由向后退。 王杰挟起一个炸药包,在身旁带着导火索和拉火管等器材,匍匐爬进路旁杨树遮掩的大沟,在大沟里躬身向前跑去。在距离前方大约50米处的小桥头旁,他卧姿在炸药上安装导火索和拉火管。他轻轻拉动后,只听一声巨响,炸药包在小桥头南面的洼地里爆炸,响声动地!王杰匍匐爬进大沟,在大沟里躬身奔跑返回。 民兵们一齐看傻了眼,为王杰钦羡不已。贺景雷也点头称赞,两眼溢出喜悦。王杰停顿了一下,他再次携起炸药包躬身前去,做第二次试爆。 听到第一次的爆炸声,不远处田间锄地和在稻田里施肥的人们直起身来,向着轰响声处眺望;一群少年兴趣盎然地向着轰响处跑来。 站在路口负责安全的张振乾连忙着急地:“拦住!拦住!不能让人往炸点跟前去!”接着又,“各个路口的人员,注意了!一定要守住路口,不让人过去!社员大伙,父老乡亲们,一定要注意了!”他的喊声果然拦住了一些人。可是有一群小朋友还是起劲地往爆炸声处跑去。 王杰携着炸药包,再次躬身跑到前方约50米处的小桥头旁,在炸药包上安装导火索和拉火管,然后拉动。一声巨响,炸药包再次在小桥头南面的洼地里爆炸,响声雷动。王杰沿着大沟躬身跑回来,大家立刻迎上。尹长河:“王教员,您歇一歇!”一人:“王教员,您累了吧?”贺景雷也走过来,关心地看着王杰。王杰笑着:“不累!不用歇!”他对着大家,“刚才是地雷实爆前的两次试爆,效果比较好。下面大家站到一旁,我给大家讲解地雷实爆的要领!” 大伙一听到王杰将要讲解有关要领,一齐围上了王杰。一人:“王教员肚里真有货!”一人挥拳捣了那人一下:“就你没有货?”尹长河:“大家别说话!”一人看见王杰的挎包附近有王杰用剩下的两根雷管,立即跑去拿过来,装在身上。王杰看后:“陆虎!你身上不能装雷管。那样装在身上有危险,快拿过来!”陆虎不情愿地交出。 王杰将雷管接过装进自己上衣口袋里,想了想,又取出送到挎包上面。王杰:“尹班长指挥,大家站成两排。”尹长河:“立正!以陆虎为基准,排成两排,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尹长河领着大家围在雷坑前。王杰:“大家离雷坑远一点,看我如何设雷!”王杰拿过仅剩的一个炸药包单腿跪地蹲下:“同志们!我给大家讲过设雷的方法,大家还能记得吗?” 站在王杰旁边的两排人一齐往前挤。后排的一人:“我看不见!”一人:“王教员,我们离得太远了!” 王杰起身看了看:“这样,大家前排蹲下,后排站着!不要离得太近!朝后去!”大家便前排蹲下,后排站着。王杰:“我给大家讲过,地雷的构造是由三部分组成。哪三部分呢?就是雷壳、炸药和引信。现在雷壳,就是包扎炸药的牛皮纸;炸药就是我们正在使用的梯恩梯炸药。现在要讲的就是引信。什么是引信?引信就是地雷的起爆装置。大家看,它包括雷管、导火索和拉火栓三个部分。导火索的一头插入雷管,另一头连着拉火栓。”王杰:“现在我们来安放炸药包,连接拉火栓。” 这时,从不远处的民兵爆破班传来一声试爆的轰响声。贺景雷转身望去。王杰也暂时停下来。大家一齐向远方看了看。 王杰:“大家看我做!”他慢慢地,“我们在炸药包上插入雷管,用绳子固定好。绳子的这头,打五子扣,系在拉火栓上。同志们,大家看!现在就可以覆土了。”他挥起小圆锹往坑里埋土,一锹、两锹、三锹……王杰:“要轻轻地覆土。大家要远离开……好了!大家可以退去了。” 就在王杰放下小圆锹催着大家退去时,忽然刚覆上土的地方“哧”地冒起了一丝白烟。 这时,将起爆装置排除掉,时间来不及了。 把炸药包抱起往外扔,时间来不及了。 让民兵大伙迅速散开,时间更来不及了。 王杰:“不好!快闪开——!”说时迟那时快,王杰眼看着身边的十二位同志来不及躲闪,便毅然挺身向将要爆炸的炸药包扑去。 “轰——!”一声巨响,震天撼地,火光冲天…… 四 解放军装甲兵某部工兵营,驻扎在放暑假期间的张楼中学。学校大操场上,工兵营全体军人大会正在召开。 工兵一连官兵坐在会场一方。听到远方响起的爆炸声,一连五班的战士一阵激动。一人:“副班长,爆炸声响过四次了,班长该回来了吧!”一人:“还有三班副带领的爆破班呢,一共才响过四声。”一人:“班长到现在还没吃早饭。我和副班长把他的饭给端到宿舍里,现在早就好凉了!”一人:“班长真是好人!处处想着别人,从不关心自己。” 在队伍的前头,坐着的是连长刘凤山。在连长身后的不远处,坐着的是指导员冯安亮。 六班班长楚翰林一惊,他拍了一下指导员的胳膊:“指导员,你听那边的爆炸声有点不对。”冯安亮侧耳听了听:“唔。” 一人:“瞎说什么呵。”一人:“指导员,我们班长回来你要让他歇歇吧!他夜间值了两班岗,下岗后天没明就走了。”冯安亮:“好。五班长他们回来后,让他们休息。” 楚翰林犹疑地不敢想下去,再次支起耳朵。 贺景雷上下身的衣服都被炸破,裤子的缝线被撕开,浑身血迹,没命地在田间大道上跑着。他招着手地:“快呵!快呵!王教员牺牲了!解放军王教员牺牲了!民兵负伤了!” 不远处民兵爆破班的大伙听到喊声,停了下来。贺景雷招着手地:“王教员牺牲了!王教员牺牲了!快去告诉部队,王教员牺牲了!” 带领民兵爆破班训练的谷传良一阵惊慌:“同志们!我们的训练暂停。”他向贺景雷招着手跑去:“首长!是王杰牺牲的吗?”他不由地哭出了声来:“呜……”贺景雷:“快去部队,你去告诉部队,王教员……”谷传良快步向一里外的工兵营驻地跑去。他嘴里不停地:“五班长!五班长!王杰!我哥……” 工兵营大会会场上,连长刘凤山抬起头:“王杰牺牲了?”他望了望台上正在作报告的营长,转身:“指导员!” 连队文书站在连长面前:“是三班副跑来告诉的。他在会场后面了,正吓得发抖。” 会场一下轰动了起来。一人:“是王杰?”一人:“是一连五班的王杰?”指导员冯安亮起身:“快报告营长!”不等刘凤山开话,楚翰林已起身冲出队列,带头向校园外跑去。大家也立刻起身,有的一跃翻过学校一人多高的墙头。大家蜂拥地越墙,一齐向王杰牺牲的炸点跑去。 阿荣旗农场田间,黑土地上,绿色的大豆,每穴蓊郁。旁边碧绿的玉米,已长得没膝高,放眼一片绿浪。赵莺龄和王大妈、爱芬及场里的姑嫂们在大豆地里锄草。赵莺龄停下活计,取出王杰的来信看了看。她拿着信走到王大妈跟前:“伯母,王杰的信上说,他回部队后参加训练民兵,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还要一个星期才能结束。” 王大妈停下来:“没有什么事吧?”赵莺龄:“他说他的情况很好,到年底就回来结婚,还说要我有空时去看他。他最关心您,问候您和伯父。”王大妈:“没什么事就好!回来留他结婚他又不结。”王大妈有些抱怨地。赵莺龄:“没有事,伯母!他那边忙。王杰在信上还说不要您干重活,担心您身体。”爱芬提着锄头走过来。 赵莺龄:“爱芬,信给你,你念给伯母听。”中学生的爱芬躲闪地:“你的信,我才不念呢。”赵莺龄:“没事的。信上没说什么。你念给伯母听,让她放心!”爱芬:“我念真的没有事?没有事我就念。”她把王杰的来信接过去。 赵莺龄跨到旁边的田埂上,采摘来一朵小红花戴在头上。 王杰牺牲的惨象十分惊人。楚翰林最先赶来,他不顾一切地抱起血泊中的王杰:“王杰!王杰!哥……我哥……”只见王杰的两臂和一条腿被炸飞,胸腔被炸出一个大洞,“咕”地冒出一股气来。楚翰林嘴中不停地:“我哥……你醒醒……你醒醒……”他滂沱的泪水流了下来。 战友们一齐涌来,争着来到王杰跟前:“班长!班长!……”“五班长……”大家“哇”地哭出声来。大家看到旁边还有几位受伤的民兵身上溅满血迹,躺在地上,便一齐把民兵架起,争着背在背上,快步向位于张楼村里的公社医院跑去。 连长刘凤山和指导员冯安亮快步赶来了。刘凤山:“同志们不要走到近前!楚翰林同志、张连星同志,快放下王杰。大家都到旁边来,五班负责保护现场!”张连星流着泪地:“五班集合!立正!向右看——齐,稍息,立正——!大家散开值勤,保护我们班长,保护现场!”五班战士散开,立在炸点四周,一齐哭出声来! 一辆载货的解放牌卡车驶至工兵营营部旁边,司机和随车前来的高慧云等两名通信兵等人下车走来。司机大声地:“饿透了,饿透了!”见一位干部走出来相迎,便,“首长,有吃的吗?从早上五点开车从师部来,到现在没吃饭!”营干部:“走,我领大家去食堂。第一件事是吃饭!” 高慧云等人就跟着前去。她笑着:“是真的饿了!先吃饭!”是一位干事从远处跑来,招着手地:“副营长!副营长!营长和教导员都已到了王杰牺牲的炸点前。营长叫我回来通知你,请你也去,营党委在那商量事情!”营干部:“好吧。”说着仍领着司机和高慧云等人向食堂走去。高慧云猛地一震:“王杰牺牲了?是工兵一连的王杰?五班的?” 副营长点点头:“大家去吃饭。我不能陪你们了。你们直接去吧!就说我安排的。”忽然对着前面不远处走来的一人:“崔班长,你安排几位同志吃饭!”他停下来。高慧云再次追问:“是王杰牺牲了?是……”她的一串眼泪不由掉了下来,“真是一连五班长王杰?”她已没有心思去吃饭,转身,“小孙,你跟张师傅他们一起去吃饭,我去了炸点一趟就回来!”说着就跟副营长走去,“副营长,王杰……那远吗?” 女兵小孙:“你吃了饭再去不行吗?还能不吃饭?”高慧云向后摆摆手,跟着副营长飞快地走去。 工兵营营长、教导员,张楼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等人一齐走来。大家围在王杰牺牲的炸点前。 盆口大的弹坑,四周都是殷红的血迹。王杰残缺不全的遗体旁,高高的白杨树被弹片擦去皮后裸露出树干,树枝上挂着王杰被炸飞的血衣碎片。绿色的庄稼地旁边,有王杰的挎包等遗物。营长丛应达:“教导员,情况就这样了,应当马上报告师党委。” 营教导员周骏奔:“等副营长来到。还要保护好现场,让师部来人才能做出决定。”营长丛应达:“我的意见,请工兵科先行对现场验证,有个结果。你们看如何?”他看了看周骏奔,又把目光转向龚洪光和张振乾,周骏奔也把目光转向龚洪光和张振乾。龚洪光:“听民兵同志说,王教员是为掩护他们牺牲的。部队上对现场及时验证,当然好!” 周骏奔:“不等副营长了。龚书记,张部长,我们先回去吧。我先以电话向师部汇报。医院还有负伤的民兵同志,需要抓紧抢救和治疗。部队给地方党委政府添麻烦了!”龚洪光:“不是不是。”他转身对张振乾,“我们先到医院去。”接着,“丛营长、周教导员,我和张部长去医院。咱们再碰头!” 副营长瞿希龙赶来,扑向王杰的遗体前。高慧云跟来,被五班值勤的战士相拦。高慧云流着泪地:“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只管往前挤。 营教导员周骏奔:“副营长,我刚和营长、公社龚书记、张部长商量了一下。你去师部一趟吧。你去当面向师首长报告王杰牺牲的情况,听取师首长的意见。我这边先给师长打电话向他报告。”副营长瞿希龙抹了一把眼泪:“我们对王杰是了解的,多好的战士!全师的尖子班班长,一级技术能手!怎么会……”他再次止不住地流出眼泪。 丛应达看见高慧云身上还背着天线带着话机,招着手地:“你是?”高慧云闪着泪花地一惊,停下来:“报告首长!我是师部通信连线务班副班长高慧云,奉命前来工兵营维修通讯线路的!”丛应达:“好、好。你过来。你给师部接通电话吧,请师首长接电话!” 高慧云立刻:“喂,我是洞洞洞腰拐,请接师部值班室。”周骏奔立即走过来。 解放军装甲兵驻徐州第二师师部,师长杨金川正伏在案头看一份文件。 一个值班干部匆匆走来:“报告师长,工兵营周骏奔来电话,工兵营今天早上出了事故,有个叫王杰的班长训练民兵实爆时被炸死了,要你接电话。”杨金川“唰”地站起来:“人被炸死了?”他快步走向隔壁的值班室,桌上的电话“嘟嘟嘟”地响起来。他走回来拿起桌上的话筒,“是工兵营周骏奔吗?我是杨金川。怎么回事?你讲!” 电话里的声音:“报告师长!我是周骏奔!我营一连五班班长王杰,今晨在带领民兵地雷班实爆训练时,不幸出事了!王杰当场牺牲,在场的十多位民兵负了伤,正在医院抢救!我已派……”杨金川登时发火地:“你们怎么搞的?多次强调安全防范的事你没放在心上!”他“啪”地放下电话。 跟随的值班干部重新拿起电话:“你继续讲。”电话里的声音:“李副参谋长,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家!请您报告师长,我已派副营长瞿希龙同志前去,向您当面汇报。” 值班干部:“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现场!对干部战士加强纪律教育、安全教育。我马上向师长汇报!就这样。”他放下电话,转向杨金川,“工兵营已派副营长瞿希龙前来,向您当面汇报。” 杨金川:“这事你快去告诉政委,他还在那边会议上了。我意见是立即召开团长、政委和直属营领导紧急会议,通报工兵营的事故内容,要求所属部队加强安全防范,并看看派谁去处理有关事宜。”值班干部:“是。”大步向外走去。 正文 第二章 一 田间,赵莺龄、王大妈和爱芬等人在碧绿的大豆地里锄草。爱芬走来,慌张地:“姐、姐,妈!我刚取出我哥的信,让风来给吹走了!”赵莺龄:“让风吹走了?”一抬眼,“那不是,快追!”二人一齐向信飞的方向追去。爱芬在一个垅沟里扑了一下没扑到,再次追去。旁边挥锄的霞飞嫂抬起身:“什么什么?” 一人:“你早上夺的王杰哥的信,让风给吹走了!”霞飞嫂:“那还愣着?快去帮着追呵!”说着迅速放下了锄头。 大家一齐跟着追去。 爱芬打头,手拿着信穿过绿色的田垅跑回来:“妈,好容易才追回来!信让风给撕毁了!”王大妈笑着:“信呗。撕毁就撕毁,看过就扔了。”霞飞嫂跟上来:“大妈,信让风卷到前面大沟里去了。我们几个人好容易才把它扑到!” 王大妈笑着:“你那么胖,能跑动?”霞飞嫂:“大妈,我不胖。我挨饿呢。在家里我妈要是尽我吃,我还要比现在多长几斤!”一个女伴调皮地:“你还能多长出一条胳膊两条腿。”霞飞嫂转身就扑打:“就你小丫头会说话!” 赵莺龄走来:“别打别打。霞飞嫂,谢谢你呵!”霞飞嫂停下来:“还谢我,要不是我,你今天的信就跑远了!”赵莺龄开心地:“要不就说谢你了吗?”王大妈:“快去干活吧,一会儿队长又好来催了。” 王杰牺牲的炸点处,一个女兵背着挎包提着饭盒大步走来:“副班长!高慧云!”她看着前面田间的道口站着很多人,又有战士值勤站岗,立刻明白了。她上前向不远处王杰牺牲的炸点前望了一眼:“妈呀!”连忙缩回来。 高慧云从人群里走出来:“小孙!”女兵小孙:“副班长,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不吃了?我给你带来了!”她将饭盒递上。高慧云:“别叫唤,咱们走吧!他们不让到跟前,咱只能这样看看。”她眼睛红红的。 小孙:“你听说怎么死的?”高慧云:“快走!你罗嗦什么呵。”她擦了擦眼泪。小孙一边走一边:“我知道你们是好友!”高慧云:“大家不都是好友?”小孙低下头走着。 高慧云:“应当给池先莉通个话。”女兵:“副班长,你不是很聪明的吗?这事千万不能通话。咱还有任务呢。快走吧!”高慧云:“走。” 解放军某部装甲兵第二师,二楼上一个门的左上方挂着政治部的牌子。工兵营副营长瞿希龙看了一眼走进来:“刘主任!”在室里收拾材料的师政治部主任刘知一一脸威严地转过身来。他和缓了一下气氛:“瞿副营长,坐下吧!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 瞿希龙一屁股在长椅上坐下来,低下头。刘知一一边收拾材料一边:“你对这个战士了解吗?”瞿希龙:“六一年的兵,他们入伍时我还在一连当排长。他的什么事我基本都知道。” 瞿希龙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王杰刚刚入伍的时候,王杰和一群新战士跑来。瞿希龙相迎:“你们干什么?”随行一人:“这是瞿排长!”王杰立刻停下举手敬礼:“报告排长!我们刚才看见有坦克从这里经过。我们想去看看坦克是什么样儿?” 一名新战士:“我们想当坦克兵!去开坦克!”瞿希龙看了看:“你们去吧!不要走远了!” 王杰:“是。”说着和一群新战士跑去。瞿希龙望着他们的背影。 有一天下午,瞿希龙跟着连长刘凤山走来。新兵连宿舍里,王杰正伏在小桌上写着什么。刘凤山亲切地:“在写什么呢?”王杰发觉后立刻站起来:“报告连长!我在给连党支部写决心书。我恳求连里批准我当一名工兵,分配我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 刘凤山深情地:“愿意当工兵吗?我听大家说,不少人都想坦克兵,不愿当工兵。”他拿起王杰正在写的决心书看了看。王杰:“连长!开始时我也希望做一个坦克兵,做汽车驾驶员、侦察兵、通信兵也行。认为做一个炊事兵、养猪兵、工兵,那简直就不想干,没前途。指导员带领我们学习,使我们认识到,有无前途在于我们是否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一心一意为党工作。在平凡的岗位上,一样出英雄人物!” 刘凤山:“好,你写吧。我支持你成为我们工兵队伍中的一员!”王杰:“连长,您同意了?”他兴奋地,“连长同意我当工兵了!同意了!”大家围上来。瞿希龙和刘凤山招着手走去。 刘知一:“你看刚才的会上,师长和政委都发了脾气,是件大事呵!近来部队作风松懈了,接连出了事,不能不引起注意!不说了,我们走。你上午从工兵营的驻地来,到师部要多长时间?”瞿希龙:“将近三个小时吧。坐火车要一个多小时,下车还要走一段。”刘知一:“上级要求,事故上报不过夜。我们要抓紧走。” 瞿希龙站起来。刘知一:“你坐、坐。”他拿起电话,“给我要工兵科。喂,给我问问,谭科长收拾好了吗?告诉他,我们马上走!哦?他已经在工兵营了?好、好,那你就打电话告诉他,说我晚上就到,和他在工兵营见!”刘知一放下电话:“谭科长已经在工兵营了,我们动身走吧。这样没有特殊情况,晚上就到。” 瞿希龙蔫蔫地起身,跟着刘知一走出。这是新战士走进连队的第一课。工兵一连的俱乐部里,王杰和其他新战士围在几面锦旗下,聚精会神地听指导员冯安亮讲述连队光荣的成长史。瞿希龙和副连长高绍忠站在旁边。 冯安亮:“同志们!我们工兵一连,是一个有着战斗功绩的光荣连队,在开山劈岭的岗位上又连续两年被评为施工红旗连。我们的六班,是抗美援朝时的二等功臣班。三级战斗英雄、我们的副连长高绍忠同志就是当时的六班长。” 瞿希龙把副连长高绍忠往前推。高绍忠不动。冯安亮:“在一次战斗中,我军一辆坦克在进入阵地时陷进了弹坑,当时敌人的炮火疯狂地向陷车区轰击。在这个紧急时刻,高绍忠带领同志们冲上前去,连续苦战三十多个小时,抢救出这辆坦克,又配合这辆坦克,一举击毁美国侵略军三辆坦克!这辆坦克,就是功勋卓著的‘215’号。它现被收藏在北京,我们的革命军事博物馆里!”他转向高绍忠,“大家看,这就是我们高副连长!” 王杰向着副连长看去,激动地睁大眼睛。 一人:“王杰,副连长就在你们六班!” 大家一齐:“指导员,我们请副连长讲话!” 冯安亮点点头,对高绍忠示意。高绍忠上前:“同志们!我们工兵连队,就像桌子四条腿中的一条腿,是我们人民武装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筑城爆破,设雷排雷……要修筑铜墙铁壁,在战斗中,任何一个环节都离不开我们工兵。要当好一个工兵战士,首先就要不怕苦!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勤于学习,英勇顽强,我们就能够无往而不胜!” 王杰带头鼓起了手掌,大声地:“指导员!我们要像副连长那样,做一个英雄的工兵战士!” 大家一齐:“我们要像副连长那样,做一个英雄的工兵战士!” 二 张楼公社党委办公室,党委书记龚洪光和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等人从外走来。龚洪光:“来、来。大家在一起碰碰头。”大家纷纷坐下。一人:“刚才我们去医院看了,有几个人的伤势还是重的。”一人:“要算县人武部贺参谋的话,在场的十二个人,六个伤势较重,六个比较轻,那个程大个子,还怕有生命危险。” 一人:“龚书记,我们不在家。你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龚洪光:“早上我和咱们的张部长、县人武部的贺参谋碰了头后,我去县里开会还没走,就出事了。”张振乾:“我跟贺参谋一起出来的。贺参谋去了实爆现场,我就忙着安排人守路口,去制作准备给部队的锦旗。我刚到街上的裁缝店里,听到出事往那跑,就已经晚了!” 龚洪光:“不管怎么说,听民兵同志讲,是部队的王教员,在危急关头扑向即将爆炸的炸药包救了大家的。解放军来帮助我们搞训练,关键的时刻救了我们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大家先回去,下面部队的首长、县委、县人武部的领导都要来。我们要配合工作。总之都不要走远,随叫随到!”大家起身。 一位解放军战士走来:“报告首长!我找公社党委龚书记。”龚洪光:“我就是。你有事吗?”该战士:“龚书记,我们营长和师直工兵科长来炸点验证现场,请您参加!”龚洪光:“好、好,谢谢!”他看了公社主任和张振乾一眼,“我和张部长两个参加?”见二人点头,便对战士,“我和公社人武部张部长一起参加。告诉丛营长,我们马上就到!” 该战士敬礼后转身跑去。 王杰牺牲的炸点前,营长丛应达和师直工兵科科长走来,在炸点前拉起了尺子。 一位站岗的五班战士上前敬礼:“报告首长,应当把六班长叫来。他早上来时抱起了班长,这样班长的位置怕有移动!” 丛应达点头。工兵科长:“谢谢!已经通知了六班长。” 六班长楚翰林匆匆赶来了。他上前敬礼:“营长,您叫我?”丛应达:“我和谭科长在验证现场,听说你当时来,曾和有关人抱起了王杰。你放下时王杰的位置有移动吗?” 楚翰林:“营长,上午时我是最先赶来的。我抱起了王杰遗体的上身,贴着他的脸一会儿,听到他的胸腔朝外排气,就放下了,没有移动他的位置。接着五班副张连星等人把他抱起,我都在跟前,也没有移动王杰的位置。” 丛应达点头。 龚洪光和张振乾走来。龚洪光:“丛营长!我和公社人武部张部长来。”丛应达:“龚书记,张部长!师部工兵科的谭科长正在测量。” 工兵科谭科长直起身来:“丛营长、龚书记、张部长!王杰的头距炸点2.1米,脚距炸点3.7米。这样看来,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把王杰整个的身子抛出了地面一人多高,王杰的遗体是被掀到他作业位置的后方这里的。这说明当时他的身体是往前扑的,是重心对准炸点而被甩出去的。如果原姿势未动,只能被冲击波原地冲向后倒,不可能抛出二至三米,更不可能把王杰的身体翻转过来。” 张振乾对从王杰的遗体到炸点前的距离看了看。龚洪光由衷地:“正是、正是。民兵们也说王教员是扑上去的,是他为保护大家,用身体盖住了爆炸点。” 解放军工兵营驻地,高慧云腰带上插着有关工具,从一棵电线杆上爬下来。 女兵小孙挎着线圈站在旁边:“怎么样,好了吗?”高慧云:“好了。不过咱下面的任务重呢,部队连接地方的这段线路都要换。” 女兵叹息了一声:“慢慢地干呗。”高慧云:“慢慢干?你能等工兵营能等?断一会儿线他们就急了!”女兵立刻:“你不是要给池先莉通电话的吗?不想通了?”高慧云:“真该给她通个话。走!”她想了想,边提着工具朝前走边对着话筒,“喂,喂,我是洞洞洞腰拐,请接三三医院科室护理组!” 电话里的声音:“来了来了!请等一下。” 装甲兵某部医院护理值班室门外,池先莉手拿着一本《模范共产党员》的书跑来,接过电话:“木狼星!你又给我打个什么电话?你回来了吗?”她开心地笑着,“呵呵。” 高慧云:“我得明天早上才能回去。”池先莉:“你现在在哪?还在工兵营?”高慧云:“正在为工兵营换线子呢。”池先莉:“换线子?你见到王杰了吗?他那边民兵训练怎么样了?”高慧云:“我……” 小孙立即上前,捂住了话筒。高慧云:“我、我……”她停下来。池先莉:“你不讲话了呢?听说训练什么时结束?喂……” 高慧云:“唔。”池先莉不解地:“你怎么正说着停下了?你帮我问一下王杰,他看的那本书,你一说他就知道了,你帮我借来!告诉他,我哪天就过去再还他这本书!”高慧云:“我有事在忙着!我明天回去告诉你!”她赶紧关了话筒,擦擦眼泪。 小孙:“她说要你向王杰借书?”池先莉在电话机前愣怔:“怎么了那是?”她缓缓放下电话。一个护士走来:“护士长,那边叫你!” 天已擦黑,一艘橡皮艇在大运河边的小码头前停下。刘知一等三人从橡皮艇里走出爬上岸来。 划艇人:“刘主任,您慢点。”刘知一:“亏不尽坐上你这个小艇!到这里来,电话不通,运河又涨水。”瞿希龙:“刘主任,您看咱们直接到营部去吧。前面就是营部,不远了!” 刘知一:“到营部。”他登上大堤向四处望了望,“这离战士出事的地点有多远?瞿希龙:“一里多路吧。天黑了,明天一早去吧!”刘知一:“不行!我和陈干事在这里等着,你去叫营长教导员。咱们现在就去!”瞿希龙:“是。我去叫。” 丛应达、周骏奔和副教导员韦立奇已经迎来了,一齐:“刘主任!”刘知一:“我就知道你们来迎。别把时间花在这里,咱们抓紧去战士出事的地点看看!” 瞿希龙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引路,刘知一和工兵营营长丛应达、营教导员周骏奔等一行人走来,站在了王杰的遗体前。 丛应达打着手电筒:“刘主任,你看王杰的遗体,感动人呢!中午的时候和工兵科谭科长等人作了数据测定,他牺牲时是为了掩护同志往前扑的!炸药包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把他掀起了一人多高又落下来,变成了回头朝这。”他和大家一齐不断地按亮电筒,“刘主任你看,他的两只胳膊、一只腿都没有了,胸腔都炸烂了!听民兵们说,是他保护了在场的人……” 刘知一神情严肃。 周骏奔对丛应达示意,不让他说下去:“刘主任,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出了这样的大事!电话里听说师党委已经对事件进行了通报,我们有责任。你批评我们吧!” 刘知一:“天气不太好,夜间可能有雨。明天把战士的残骸再找一找,把遗体抬回连队。”他走向旁边站岗值勤的战士,对周骏奔:“让值星的战士回去,天气不太好!” 一个战士竟“哇”地哭出声来:“首长!我们不能走,我们为我们班长站岗!”刘知一劝说地:“回去吧!回去吧!把战士的遗体也抬进一个避风的地方。”转身,“你们说,了解情况的营党委扩大会,什么时候召开好?” 大家一时不好回答。周骏奔:“刘主任说的是王杰同志的善后事宜吧。这个会还应当有地方的县人武部、公社党委等负责同志参加,可能县委还要来人。就明天一早吧。再早怕不好通知!” 刘知一:“好,就明天一早。今晚就要通知到。” 三 夜晚,医院女兵宿舍。池先莉倚在蚊帐里,手拿手电筒照着,在看一本《模范共产党员》的书。 护士小宋:“护士长,你还在看书?都熄灯了,不让我们看,你却在看!”池先莉:“我也不看,你们都休息。”她合上书本,关上手电筒躺下。但是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在张楼民兵训练场上,王杰正在带领民兵地雷班进行挖雷训练。池先莉领着一个女兵走来,在不远处停下,看王杰在做示范,给一个个民兵纠正姿势。 一人:“王教员!后面有人好像是来找你。”王杰转过脸去,眼睛一亮。稍停,王杰:“同志们休息一下!” 池先莉上前:“我带医疗小分队来的,从你这走,上午要去装甲一团。”王杰:“我有本书给你看,特别好!”池先莉:“什么书?”王杰:“《模范共产党员》,写龙均爵、黄安保、吴元明的。”池先莉:“你那本《王若飞在狱中》给我看看吧!” 王杰:“那本不在身边,下次再给你!”池先莉眨了眨眼睛,嘟哝起嘴。 一大早,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公社人武部部长张振乾帮助黎县长和县人武部乔政委扛着自行车,四人踏着雨后的泥泞走来。 丛应达、周骏奔上前相迎。 营驻地临时会议室里,刘知一起身,和大家握手问候,一起围着几张课桌坐下。 师直属工兵科谭科长、营副教导员韦立奇、副营长瞿希龙、工兵一连连长刘凤山、指导员冯安亮等工兵营党委委员、营职干部和各连连长指导员也走来坐下。营副教导员韦立奇显得脸色阴沉。 周骏奔:“到会的各位首长、各级领导!今天一早把大家请来,参加我们的营党委扩大会。我营一连五班班长王杰,在执行民兵训练任务时,突然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不幸身亡;同时,指导和参加训练的一位县人武部首长和十一位民兵同志也不同程度的负伤。这是一个大事故!师政治部刘主任代表师党委前来,主持处理这一事件。现请刘主任讲话!” 刘知一清了清嗓子,呷了一口水:“到会的黎县长、乔政委、龚书记,前来参加会议的各位同志,大家好!师党委昨天上午接到工兵营的电话报告后,就布置召开团长、政委和直属营负责同志的紧急会议,通报电话内容,同时安排我来调查处理有关事宜。我昨天晚上赶来后,就去看了出事的现场;因为天太晚了,还没能去看望负伤的民兵同志和人武干部。今天这个会,就是向大家了解情况,和地方党委政府协同一致,做好伤亡人员的善后工作。” 年龄稍大的黎县长:“师政治部刘主任前来,主持处理王杰同志及伤员的善后工作,我代表地方党委政府,表示支持和感谢。王杰同志是帮助我们民兵训练不幸牺牲的。眼下天气比较炎热,夜间又下雨,王杰同志的遗体也不宜久放。大家商量,看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积极予以配合!” 周骏奔:“乔政委,您谈谈?” 县人武部乔政委:“大家谈,我听取大家的意见。” 龚洪光:“刘主任,黎县长,乔政委,各位领导,我来说一说。部队来大运河进行野营训练,是我向部队工兵营丛营长、周教导员请求,部队派了王教员等二位同志指导我们民兵训练的。十多天的时间里,王教员给我们带来了部队的好思想好作风,我们还准备了锦旗,要在训练结束后送给部队。可是就在昨天地雷实爆演习时发生了意外,王教员为了我们在场的十多位民兵同志,不幸牺牲了。我们干部群众得知后十分悲痛,有不少人涌向公社,有的直接找我,请求部队给王杰同志记功,要求我们好好把王杰同志安葬。因此说,为王杰同志处理善后的事,我们责无旁贷!在此我们也请求部队,把王杰同志安葬在我们张楼人民公社,安葬在他牺牲的地方!希望刘主任和营党委尽早研究,同意后我们抓紧置办棺木等事宜!” 刘知一挥着手地:“这事缓一下再说。先听听大家对这一事件的定性。” 丛应达:“关于对王杰同志牺牲的定性,昨天中午,也是第一时间,我和公社龚书记、公社人武部张部长在场,由师部工兵科谭科长对现场进行了现场验证。王杰的头距炸点2.1米,脚距炸点3.7米。结果表明王杰同志被炸药包爆炸的冲击波掀起了一人多高后翻转落下来。证明他在炸药包爆炸时是向前扑的,和民兵同志的说法一致。昨天下午,谭科长去医院看望民兵同志,发现在公社医院救治的六名受轻伤的民兵身上,都崩进有王杰的骨头。这进一步说明,王杰是用身体盖住了炸点!” 韦立奇:“各位首长,我发言。虽然营长说得对,但是没有说到问题的根本上。问题的根本是,什么原因引起了炸药包的爆炸?说王杰扑上炸药包,他为什么扑上?是为保护在场的县人武干部和身边的民兵,还是其他?”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丛应达:“根据王杰同志生前的表现,我们不应当对他有其他的怀疑。”韦立奇:“根据王杰生前的表现,我们应当对他有所怀疑。” 工兵科谭科长:“爆炸的原因无外乎三点。一是拉火管失灵,炸药包的起爆装置自行引爆。二是违反操作规程。三是有人从中破坏,故意将炸药包弄炸。从过去的经验来看,拉火管失灵起爆装置损坏的可能性较小。实爆是有规律和科学可依的,只要按照教材要求,不违反操作规定,一般是不会出危险的。” 韦立奇立即:“谭科长说得对!我们应该绷紧敌我斗争这根弦,站在阶级斗争的高度看问题!”会场变得活跃起来。一人:“如果说站在敌人破坏的高度,那就需要详细排查,就不是这会上能解决的问题。” 周骏奔:“大家广泛发表意见!各位营党委委员,各连连长指导员!你们都谈谈!” 副营长瞿希龙站起来:“各位首长,我说一说。昨天我奉命去向师部汇报情况,参加了师党委会召开的事故通报会,师长和政委都很严厉地批评了我们。细想想,这起事件伤亡了一人,负伤了十二人。听说负伤的十二人中,有一人因弹片伤了喉咙,生命还处在危险期。应当说,这是一起严重的事件。它给部队建设和人民群众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可低估的。我回来后向营长和教导员作了汇报。我的意见,这事是应当好好查一查,也让大家今后引起警惕!” 韦立奇:“我对王杰是有所了解的。他写过了十多份入党申请书,由于家庭成分等原因,一直没能够被组织批准,提干的问题就更不用说了。我认为他在这方面有情绪,而出现的极端行为!在入党问题上搞投机,想通过制造炸药爆炸时自己救人的假象,捞取政治资本。在我看来,王杰能干得出来的!” 冯安亮看了连长一眼站起来:“副教导员不能这么说呵。如果这么说,就说明我们对王杰,还是不了解!”他有些生气地,“王杰这个同志是什么人?是个有理想有信念的人。我是他的指导员,对他应当了解。尽管他在入党、提干的问题上,受到挫折,但是他没有流露出灰心的情绪。在这次民兵训练中,他一直很负责任,对民兵严格要求,严格训练,还利用节假日和业余时间,为驻地群众做了大量好事。就在前天上午,村里的军属张大娘找来连队,向我夸奖王杰。昨天早上出操时,我和连长还提起王杰,希望营里能够在这次四好初评中对他给予表彰。” 刘凤山站起来:“说王杰是搞投机,这是贬低了我们的战士。不能那样说!” 刘知一连忙:“好、好,你们先坐下。” 清晨,王大妈在院子里催着:“爱芬,起来了吗?人家干活都走了!”居室里,爱芬还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子睡着。她翻了一个身:“妈,我今天不去了!昨天锄那个地,太累人了。我不想去了!” 王大妈有些着急地:“干活还累人?快起,你莺龄姐在外面等你。”爱芬坐起来:“妈,你给莺龄姐说,让她先走吧。”赵莺龄对王大妈摆摆手,走进来:“爱芬你不想去了?” 爱芬:“姐,锄那个地太累人了,我受不了。”赵莺龄:“也是,你刚放暑假。我那时上学时,回家来也不会干活,都是我哥教我。”爱芬有兴趣地:“是你哥教你?他怎么教?” 赵莺龄:“我锄地手都磨出泡了,他就留我在家,不让我去干。”爱芬一下爬起来:“你哥那么好呵!姐,你看我手上磨的泡。我想一会儿吃完饭到场里的加工厂去,看我爸他们碾米。”赵莺龄想一想:“你在家吧,歇一歇再说。我走了。”爱芬:“你走吧,姐!” 院子里,王大妈:“爱芬起来了吗?” 赵莺龄:“伯母,咱们走吧。我看爱芬昨天锄地,手都磨出泡了,让她在家歇一天。” 王大妈不情愿地:“她一点都比不上她哥。在山东老家时,她哥那会上学回来,家里地里什么活都帮我干!”说着和赵莺龄一起扛锄走出去。 不料爱芬已起身跑出来了:“妈,我哥上中学那会儿也下地干活?”赵莺龄笑着。王大妈:“是呵。相比之下,你们姐妹几个,你哥是最听说听道的。” 爱芬来了劲头:“妈,我也听说听道,跟你去!”王大妈笑了起来:“扛锄走吧。到那能干多点干多点,手破了就不干!” 爱芬果然扛起锄头跟随王大妈和赵莺龄出门走去:“我跟去玩!” 营部会议室里,营文书从外匆匆走来:“营长,教导员!师部的电话,找刘主任的。” 周骏奔:“刘主任!”不等说完,刘知一便已示意了一下起身。韦立奇趁机陪刘知一一起出门。刘知一:“不要跟我来,你回去开会!”韦立奇只好退回来。 营文书领着刘知一走近营部值班室电话机旁,拿起电话。原来是师长杨金川打来的。 刘知一:“喂,我是刘知一。是师长?我是昨晚来到的,工兵营现正在召开营党委扩大会。您有什么交代?” 电话里的声音:“你去后了解到什么情况?昨天师党委扩大会后,师部将有关事故电话报告给军区总部,总部刚来电话,希望我们尽早拿出调查结果。” 刘知一:“师长,通过昨天晚上的现场察看,工兵科第一时间的现场验证和营党委扩大会汇集的情况,现已有了初步结论。待我在安排进一步的调查后,中午前后,就向您汇报。” 电话里的声音:“有了结论就好。等着你的消息。挂了。”刘知一放下电话走回来。 会场上,大家争论激烈。 指导员冯安亮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连部门前,王杰和谷传良走来:“报告连长指导员!” 冯安亮走过来:“王杰,谷传良,营长怎么说?”二人走进来。王杰:“指导员,营长说,派我们去张楼人民公社训练民兵,我负责地雷班,三班副负责爆破班。连里的游泳训练任务要照常完成,说是给我们加担子。我们说,保证完成任务。” 连长刘凤山走过来:“好!一个革命战士,就是要有那么股子劲!冯安亮:“你们去帮助训练民兵,是党和群众的重托,更是领导对我们的信任。你们去,是代表我们全连,代表人民解放军。你们要虚心学习,同时把部队的思想作风和技术传给民兵们!”王杰和谷传良一齐:“是!” 刘知一走来坐下,对营教导员:“会是不是就开到这里,请黎县长、乔政委等人留下。” 周骏奔便:“同志们!我们今天这个会,既是个事故的调查会,也是贯彻落实师党委扩大会议精神,加强部队拥政爱民、做好安全防范工作的动员会,促进会。各连的负责同志回去后,一定要加强对干部战士的纪律教育、安全教育和拥政爱民教育,齐心做好王杰事件的善后工作。大家还有什么想法?”他看了看,“没有就,散会!” 大家起身。龚洪光对周骏奔和刘知一扫了一眼。刘知一:“你们也留下。” 四 师部通信连,高慧云和小孙二人背着工具下了汽车走来。小孙:“累了,得歇歇了。” 班长相迎:“你们回来了!”高慧云和小孙“叭”地一个立正:“报告班长!我们完成任务,回来了!” 班长:“你们歇歇去吃饭吧。大家刚吃完,我跟你们一起去!”她接过高慧云的工具袋。高慧云:“我们给工兵营换了一段线路,到夜里十二点多才安装好,早上乘汽车连的货运车回来的。” 班长:“你们辛苦了,歇歇吧。”小孙:“班长,工兵营王杰牺牲了,你知道吗?”班长:“不知道?我也刚回来。”小孙:“是工兵营一连五班的班长王杰,在……”班长吃惊地:“王杰牺牲了?他是优秀的人呵,全师的尖子班班长!高慧云你们认识!” 高慧云点点头:“他牺牲了,昨天在地雷实爆时,埋好的炸药包爆炸了。他扑上去了,还伤了不少民兵。”班长:“哦!” 一群女战士围上来。一人:“是说王杰吗?这两天就是他这方面的电话多。”一人:“听说他死得很惨的!”小孙:“副班长,你不说要告诉池先莉的吗?” 班长:“快去吃饭吧,先去吃饭!” 刘知一和营长丛应达、营教导员周骏奔、营副教导员韦立奇、副营长瞿希龙、黎县长、县人武部乔政委、张楼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等人围坐在一起。 刘知一想了想:“再去把工兵科谭科长叫来。” 瞿希龙便走出去,对师直工兵科长招招手,对方跟着瞿希龙走来坐下。 刘知一:“黎县长、乔政委,各位,刚才杨师长打来电话,催问事故的情况,要我们及时汇报。我考虑,咱们就此成立一个调查组,我来牵头,任组长,黎县长、乔政委就是副组长,大家各位就是成员,就刚才营党委扩大会上大家提出的有关情况摸底排队,进一步落实。黎县长、乔政委,你们看怎么样?” 黎县长:“刘主任,我们没有意见。你安排吧。”乔政委点头:“听刘主任安排。” 刘知一:“关于这起突发事件,刚才大家提了三点,我认为很重要。首先,我们应当站在敌我斗争的高度看待这一事件,希望部队和地方两方面,都分头查一下,有没有敌人的破坏活动?有没有我们自己的不当行为?这是下面急需要做的。大家了解情况后,应于上午十点左右在这里将情况汇总。既然是调查,我们就不能回避王杰本身。我们要查一查这几天来王杰的行踪,尤其是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到第二天,是否有可疑之点,看看哪些人与武器弹药有接触。怎么样?黎县长,乔政委,这件事上再听听你们二位的意见!” 黎县长摸了摸下巴:“这起事件是应当引为重视。大家查一查吧!刘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丛营长、周教导员,你们就负责部队上的。龚书记、张部长,你们就负责公社方面的。乔政委,你看呢。”乔政委:“这样好!我具体负责人武部门的。这方面我比较熟悉情况。” 刘知一:“好,就这么定。上午十点吧,咱们来碰一下头,有个初步结论。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丛营长、周教导员,龚书记,你们?”他看了看,“好,没有咱们就散会。” 工兵连战士吃完饭,陆续从饭堂走出,楚翰林走在战士中间。战士小梁:“班长,刚才训练回来时,听五班同志说,早晨召开的营党委扩大会上,连长和指导员跟营长吵起来了,说就因为五班长的事。” 大家立刻围上来。 楚翰林:“不会吧?”一个战士:“其他班也在说,他们是听三连人说的,有营首长说五班长扑向炸药包,是想在入党上搞投机,让我们连长给顶回去了。” 楚翰林:“有这事?那我去问问连长。我想营长他不会的!昨天他和师部谭科长验证现场时,还说王杰是临危不惧,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把死亡留给自己!” 一个战士:“如果那样说,五班战士肯定不愿意!”一个战士:“五班正在闹呢。” 三班副班长谷传良走来:“六班长!”楚翰林:“三班副,你有事?”谷传良:“六班长,王杰牺牲已经一天了,尸体还停放在那里,连里是怎么打算的?咱们一起去连部看看吧!” 楚翰林:“我刚听说上午连队要开会。走,咱们去看看!” 工兵一连连部,连长刘凤山、指导员冯安亮站在那里。营部文书匆匆走来:“刘连长、冯指导员!” 冯安亮:“廖文书!”营文书:“冯指导员,刘主任、教导员马上来,要求查清王杰的事。要你们在家等着。” 刘凤山也迎上来。营部文书停了停又匆匆走去。 楚翰林和谷传良等人走来。楚翰林:“连长,指导员!”冯安亮正站在门前:“你们有事?” 楚翰林:“指导员,我们来,听说营里开会,连长代表我们说话了!”刘凤山转过身来,吃惊地:“什么事?谁代表你们说话了?” 楚翰林:“战士们说,有营首长说五班长扑向炸药包是想在入党问题上搞投机。我们班上人听了都不满意,那边五班的人更气愤!王杰是那样的人吗?大家听说被连长驳回,都认为连长仗义,大家佩服连长!”刘凤山立即:“胡说什么?听谁说的,没有道理!” 冯安亮:“师首长、营首长马上过来,要为王杰的事展开调查。你们都不要走远,一会儿招集你们过来。”谷传良:“指导员,王杰的遗体已停放一天了!”冯安亮:“你们都先回去,千万不要搅动让五班再来!” 大家转身,发现张连星领着五班战士果然已经来了。冯安亮连忙:“五班副,你们来干什么的?” 不等张连星开话,冯安亮:“马上带五班回去!师首长要为王杰的事找你们座谈。” 张连星和五班战士相互看了看,只好折回。 刘知一在教导员周骏奔、副教导员韦立奇陪同下走来。刘凤山和冯安亮出门:“刘主任!教导员!”把首长迎进屋坐下,冯安亮忙着给师、营首长倒水。 刘知一:“都坐、都坐。刚才营党委扩大会以后,我们又开个小会,就是要求分三路,了解王杰这一事件。一路是张楼公社地方上,一路是县人武系统,三就是我们。刚才我们派工兵科谭科长等人查了一下王杰在带领民兵训练前,去营部取炸药的情况,发现炸药出库没有问题。现在就是事故出现的前一天晚上到当天,我们先关注这段情况。大家看看,王杰有没有异样的表现和行动,王杰经手的炸药和武器,有没有别人插手或其他情况发生?” 冯安亮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他看了连长刘凤山一眼,刘凤山:“那就请五班副班长张连星马上过来!”连部文书匆匆走去。 大家围坐下来。冯安亮:“刘主任,我们认为,王杰出现这个事,还是属于突发事件。我个人认为,还是应当多从王杰的英雄行为上考虑。刚才早饭后,五班战士和全连部分的班排长来了。大家认为,说王杰是政治上的投机行为,都难以接受。” 韦立奇:“早晨会上,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结论还是要大家调查后作出。” 五班副班长张连星走来,一个立正:“报告首长!” 冯安亮:“进来、进来!”他向刘知一等人介绍,“这是五班副班长张连星。”对张连星,“这是师政治部刘主任,这是咱们教导员,这是韦副教导员!” 张连星马上:“刘主任,周教导员、韦副教导员!” 刘知一:“请你来,你说说,王杰事件头天晚上的情况,第二天早晨的情况,他的情绪和接触炸药、武器的情况。” 张连星:“首长,我们班长,是个只为大家,从不考虑自己的人!他牺牲的头天,连里召开了民主生活会。会上,我的发言过于偏激了些,过后,我也感到后悔,看问题没能辩证地看。晚上,大家都休息了,班长专门找我谈心,指出我的不足。直到我虚心接受后,他又给新战士东胜成拿针缝袖子上撕下的口子,和小东谈心,联系这次连队四好初评,鼓励他争做五好战士。” 韦立奇插话:“这期间,王杰取来的炸药是放在哪里的?有没有与炸药有关的情况出现?”张连星:“炸药、雷管,是班长下午从营里的仓库取来的。取来后,班长就把它们相互隔离,与其它训练器材都放在我们的宿舍里。当时班长还告诉大家:‘同志们,这包里是炸药,大家注意不要动。’” 刘知一:“你再谈第二天的情况。”张连星:“班长夜间自己值了一班岗,又帮助小东值了一班岗。下岗后,他给全班同志打了洗脸水才走。去训练民兵时,他是和三班副班长谷传良一起走的。二人都带了炸药、雷管及小圆锹等训练器材。” 韦立奇:“这期间里,王杰有没有反常的举动,或说过什么过激的话?” 张连星想了想,“有、有。” 众人立时警觉起来。 正文 第三章 一 工兵一连连部,连长刘凤山、指导员冯安亮和师政治部主任刘知一、营教导员周骏奔、营副教导员韦立奇等人围在一起。不过张连星又摇了摇头地:“班长那人,都是关心人的。就是昨晚上批评我过激,但那是真心关心帮助我的!” 韦立奇:“王杰他当时怎么说?”张连星:“刚才我已经说了,就是说我看问题没能两分法,辩证地看。” 张连星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王杰牺牲的头天晚上,王杰和张连星对坐在张连星的铺沿。 王杰:“连星,你是咱们的副班长,出来代表咱们班,说话一定得注意呵。”张连星:“班长!我……”王杰:“上午连里召开的四好初评会,本来也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的。可我们是班干部,看问题要尽可能地客观,全面。看全连的工作,既要看到存在的问题,又要看到成绩,振奋大家的精神,鼓起大家的勇气。看我们五班和其他班也是这样。不是吗?” 张连星:“班长,对不起!我昨天会上说的话是偏激了一些。你说,这样能得罪连长和指导员吗?”王杰:“不会、不会。他们,心里装着大家!” 这时,张连星忽然一拍大腿:“对了!”张连星回忆,“昨天一大早,大约四点多钟的时候,班长给全班战士打来洗脸水时,把每个人的牙膏和牙刷摆都放在牙缸上。过后大家说,班长这么细呵。我们还不知道捏牙膏刷牙呵。可是,他有时就会这么做!还有,他早上走前,把战士小东伸出的腿给推进蚊帐里,把姜献元的蚊帐给掖了掖,把日历撕了一页,保留到昨天当天的。” 韦立奇停下了记录。刘知一平息了一下:“大家还有什么看法吗?” 刘凤山:“刘主任,能抽时间去和十二位民兵、县人武干部谈谈才好,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都是在场的人!” 刘知一:“黎县长他们会安排的。” 张楼公社党委办公室里,黎县长倚在一张老式的座椅上,正半闭着眼睛,打着呼噜。 乔政委端正地坐在桌前手握着电话:“是的,正是、正是。你们去县医院一趟,代表县人武部看望大家,分别和他们谈谈当时现场的情况,寻问他们在地雷实爆训练中,有没有阶级敌人破坏,从侧面问问民兵,考察一下贺景雷。你是知道的,贺景雷的政历就不是清白的。不过不要明着问,避免同志间伤了和气,要注意工作方法!” 电话里:“好、好,政委你放心,我马上就陪黄部长一起去!”乔政委:“于上午九点五十分以前,一定回我话。” 乔政委放下电话。他看了看:“黎县长,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我们是不是去看看张楼公社医院的民兵同志?” 黎县长停止了打呼噜,他醒过来:“哦、哦。”龚洪光从外走来。乔政委:“龚书记你说,我们还要去公社医院吗?是我们现在去,还是到时和部队同志一起去?” 龚洪光:“乔政委,不要去、不要去。到时候如果部队同志说去,我们就陪同他们去。现在这事,都由张部长一个人出面跑。”他坐下来,“我最关心的,是王教员的棺材事,是我们办,还是部队办。如果我们办,就应当抓紧了。王教员的遗体不能这么紧放着。” 黎县长醒来了,没想到他一拍桌子:“净他妈的胡来!”他站起来,“我先回县里去,还有好多事要办。部队那边十点钟到,你们到时给说,我就不去了!” 乔政委:“到时肯定还要商量王杰同志安葬的事,你不去怎么拍板?”黎县长:“有你和洪光同志在就行了。有事再给我电话,我先走了!”龚洪光看看黎县长去意已决,就:“我安排人送你!” 黎县长:“送什么?我有自行车!”说着走出门。大家抢着推起一辆半旧的自行车,送黎县长出门。 绿色的田垅里,赵莺龄跟着王大妈、霞飞嫂等人在锄地。 爱芬提着锄头走来:“姐,我真的不能干了,你看我的手。”她把手伸给赵莺龄看。爱芬的手果然有些红肿。 赵莺龄:“你的手肿了。”爱芬不答应地:“哪里是肿?你看这血泡!”接着便开始磨蹭:“姐,我是真的不能干了!你给我妈说,让我回家吧!”忽然,她在赵莺龄下锄的豆垅间,看到了一簇鲜艳的小花。她大声地:“姐!玫瑰花、玫瑰花!” 赵莺龄也已看到了。她扑上前就把花儿摘在手里:“哪是什么玫瑰花?我早就看见了,是杜鹃花!咱家的院子里就有。”爱芬上前就去抢夺:“是我先看见的!我先看见的!” 赵莺龄拿着花儿就跑,爱芬便去追。霞飞嫂停下锄头:“夺的什么呀?什么呀?”赵莺龄:“给你吧!我才不要呢。我只要玫瑰花!” 爱芬将花儿抢到手后,得意地:“我不要玫瑰花,我就要杜鹃花!嘿,真好闻!” 王大妈突然蹲下来:“莺龄,快来!我心口疼得不行了!”赵莺龄急忙:“伯母!你怎么了?”王大妈坐下来:“我夜里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我的乖儿,快来,你给我掐虎口!” 赵莺龄便快速蹲在王大妈身前,给王大妈掐虎口。 爱芬跑来:“妈,你又心口疼了?”王大妈:“我想你哥了!我突然觉得你哥……” 装甲兵某部医院,上半年四好初评的总结大会结束,人们蜂拥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池先莉夹在人群中间。一人对着池先莉招手:“池先莉!你很来劲呵!四好初评,你们护理组又是第一!” 池先莉难为情地:“姐!我们这算什么第一呵!你到我们护理室坐坐吧。”对方名叫姜扬花:“我去坐坐!我去向你学习。”说着,便拉着池先莉的手,跟着池先莉向护理组办公室走去。 姜扬花悄悄地:“我最关心,你和王杰怎么样了?”池先莉不解地:“你说什么怎么样了?”姜扬花:“那个王杰呵!到咱们医院看手的王杰,全师的尖子班班长!” 池先莉:“是我同学呵。你……”姜扬花:“我听高慧云说,你们……”她的眼睛里闪现出异彩。池先莉拍了一下对方:“姐,你想到哪去了?进去坐吧!那个高慧云!” 姜扬花走进护理室,池先莉:“姐,快坐,我给你倒水。”姜扬花:“别倒别倒。”坐下后还是接下水杯。池先莉:“姐,说说你的事吧。你在科室里受人尊敬,比我们做的多多了!”姜扬花:“我们也在努力吧。再说王杰,你们最近还联系吗?” 池先莉:“看你,还这么说!我们一直很好呀。见你我就想说心里话,比比王杰,你说我们今天评上这个第一算个什么呢!咱做了什么工作能得第一?人家王杰……”姜扬花:“你说的这倒是实情。王杰就是好样的!最近到工兵连,去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 池先莉:“最近你们也去了?”姜扬花:“是呵,最近……”池先莉吃惊地:“姐,你看上他了呀?咳,不说了。有空我到你那去说话!” 姜扬花:“你才胡说呢!我弟就在他们班上,我才知道的。” 医院院子里,池先莉在一个草坪上,采摘来一朵小花戴在头上,转身向周围看了看,又摘下来。 她一处一处地走着,走到医院门外,抱了一捧鲜花走回来。 高慧云走来了。她站在医院科室的门前,蔫蔫地看了池先莉一眼,不禁又想流泪。 池先莉猛然看见了她,兴高采烈地:“高慧云!你已经回来了?走、走,进我护理室去。我刚出来转了一会儿。”高慧云:“是玫瑰?” 池先莉走来:“哪里呀?我在医院外面问人家要的,是月季、牡丹吧。你看多火!”她递上,“国色天香。你闻,特香!”高慧云不愿接下:“找个地方给你说,你看在外面方便吗?”池先莉:“什么呀?你怎么了?”她看出了高慧云的沉郁。 高慧云朝旁边挪了挪,看了看四周:“进你护理室吧。”池先莉:“什么呀,神秘兮兮的!”边走边,“昨天电话里你怎么了?说说停停的,又突然挂了?还有,我问你……” 高慧云:“王杰牺牲了!” 池先莉:“你说什么?蒙我的吧!”她停下来。 高慧云擦了擦眼泪,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楚翰林向她讲述的,王杰为掩护身边的十二个民兵和人武干部,扑向炸点壮烈牺牲的场景。她忽然“哇”地一声,扑向池先莉哭起来。 池先莉急切地:“哭做什么?你告诉我,王杰发生了什么事?” 有医生从旁边走过去,看了看。 高慧云停下来,低下头许久不说话。池先莉急切地捶打着高慧云的胳膊:“你说呵!为什么不说话呵?”高慧云擦了擦眼泪:“王杰是在教民兵地雷实爆训练时,炸药包发生意外爆炸出事的。我们昨天上午八点钟到那以后,事故就已经出现了。工兵营的干部战士都往那里跑。等我到那后,已经围了很多人,听说他救了在场的十二位民兵和人武干部!” 池先莉忽然把头埋在高慧云肩上。 高慧云:“你别伤心呵。走,到你护理室去!”她拉过了池先莉。只见池先莉不愿抬头,高慧云:“走吧,到你护理室去!” 池先莉的泪水“哗哗”朝外流淌。高慧云:“我就怕你伤心,昨天才没告诉你。咱们别在外面,到你护理室去吧!” 池先莉:“姐呵!”她抬起头来,“哇”地一声,止不住又泪如雨下。 二 营部值班室电话机旁,刘知一手握着电话:“师长!我向您汇报。” 电话里:“请讲。” 刘知一:“师长,综合调查组同志的意见,现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事故被炸死的王杰生前多次要求入党,但是没有能够如愿,这次爆炸是其故意所为,是为了入党而在政治上搞投机。但是这一条被我们否定了。大家认为,在王杰生前没有流露出这方面的迹象,同时也没有发现敌人的破坏活动。这是一。第二,在王杰操作过程中,起爆装置的拉火管是否失灵,炸药包是否自行引爆。大家议了一下,认为这一条出现的可能性极小,也被我们否定。这样以来,就只剩下一条,也是我们和大家肯定的一条,就是王杰在操作中违反了操作规定,致使炸药包发生意外爆炸,造成了不应有的责任亡人事故,给部队建设和人民群众带来了重大损失。今天的营党委扩大会上,传达贯彻了师党委会议精神,营主要负责同志作了检讨。以上,师党委如研究同意的话,我们就同意张楼公社党委将王杰的遗体安葬在张楼公社的请求。” 电话里:“十二位民兵和县人武干部负伤抢救的情况怎么样?” 刘知一:“十二位同志中有六位伤者,都已度过了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其中一位右腿需要截肢。我计划下午或明天和有关同志前去看望。” 电话里:“好。政委和邢参谋长就在我旁边,他们已经看了你的电话汇报纪录。我们同意你和营党委扩大会的意见。王杰遗体的安葬,按照有关规定不宜进烈士陵园,可以在张楼公社,具体工作由你负责安排。” 刘知一:“这样的话,王杰的安葬日期就定在明天。我在处理后再回去向师党委汇报!” 电话里:“好。就这样。” 刘知一放下电话。 公社门前的路上,龚洪光和张振乾送走乔政委,朝回走来。张振乾:“龚书记,我看刚才的会上,有些人说话,都是贬低王教员的!”龚洪光:“主席说,在任何地方,都有左中右之分。不稀罕!”张振乾:“我看师部刘主任那个最后的结论,把王教员的牺牲说成了责任事故,其实不应该。” 龚洪光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雨水里,龚洪光和县人武部参谋贺景雷、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走来。龚洪光向后摆摆手,轻轻走到农场大屋的窗口前,向里探看。贺景雷跟着张振乾,也透过窗户向里望去。 农场大屋里,王杰洪亮的声音:“同志们!我叫王杰。奉首长命令,来当教员。从今天起,我就和大家一起生活。希望同志们遵守制度,团结一致,刻苦学习,提高技术,完成部队、公社交给我们的训练任务。大家有没有信心?” 民兵地雷班的十多人一齐:“有!” 王杰:“咱们熟悉一下,我来点名。”他从口袋里掏出点名册,“尹长河!” 尹长河:“到!” 王杰:“咱们已经熟悉了,稍息。”看了名册一下,“陆虎!” 陆虎上前一步:“到!” “袁友福!” “到!” “魏文中!” “到!” “邵全能!” “到!” 王杰对程见喜:“你个子大,是排头兵。对一人,“你站排尾。”接着:“立正——!向右看——齐!稍息。立正——!”他纠正了两个人的姿势。 王杰:“今天,我给大家讲解第一课,就是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同志们!我们为什么当民兵?为什么要参加军事训练?毛主席说,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在当今世界上,帝国主义仍然在欺负我们,对我们磨刀霍霍;霸权主义,仍然甚嚣尘上;我们的领土台湾还没有统一,所以我们不能睡大觉。我们要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歼灭来犯之敌,准备打仗!因此,毛主席号召我们大办民兵师,实行全民皆兵。我们张楼民兵地雷班,就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办起来的!” 龚洪光不由点点头。 张振乾:“龚书记,我们还进去吗?”龚洪光:“我不去了。贺参谋你们在,我先走了。”贺景雷:“龚书记你先走?”龚洪光摆摆手。张振乾:“贺参谋,咱再在外面站一会儿。” 现在,龚洪光忽然停下来:“张部长,咱们回去后,这些一定不能朝外说!部队上的事情,他们对自己严格要求。我们要做的,就是回去抓紧把明天为王杰同志安葬的准备工作做好。”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快走!回去要通知于主任他们,召开党委会,明确明天的分工。”他想了想又停下来,“首先是置办棺材,你能到县木工厂去一趟吗?” 张振乾:“能,我现在就去!” 龚洪光:“你现在就到县木工厂去一趟。我们要为王教员王杰同志购置最好的棺材!如果没有,连夜也得赶做。财政上,我们购置棺材的钱还是有的!”张振乾:“我现在就去骑自行车。”说着就向前跑去,又向后招手。 龚洪光:“你先走吧!”说着也大步走起来。 六班宿舍。楚翰林领着换岗后的二人背着枪从外走来。一个战士相迎:“班长!” 楚翰林:“小梁,你有事吗?”战士小梁:“班长,你们去给五班长站岗,刚才连里开会了,全连人都参加了。”楚翰林:“副班长呢。”战士:“副班长刚出去。” 楚翰林转身:“你们二人休息一下吧。”说着自己也走进宿舍把枪放下。 副班长从外走来:“班长!”楚翰林转身:“听说连里开会了?”副班长:“刚才连里召开全连大会,传达了营党委扩大会议精神,说是明天给五班长召开追悼会,就在张楼公社安葬五班长。” 楚翰林点头:“我们也在炸点听说了。”战士小梁:“五班战士说,上午师首长在连里召开座谈会,把五班副召集去了。听说就是讨论五班长的事的。” 楚翰林:“没说王杰是政治上搞投机吧?”副班长:“没听说。上午连里的大会上,连长和指导员都对王杰的评价很高,称他是我们全连学习的榜样。他的英勇献身,让他们都很难过。在大会上,连长和指导员还强调了部队纪律、部队训练中的安全防范工作。连长说的时候,全连战士都哭了!” 楚翰林也擦了擦眼泪:“没说为王杰的追悼会,准备做些什么?” 副班长:“说了。连长说,明天送王杰走,棺材什么的,都由张楼公社方面准备,具体都由张楼方面布置。我们需要做的工作,连里交给了我们二排。估计排长还会有要求的。” 楚翰林:“你们休息吧。我去听排长有什么安排!”说着走出去。 高高的运河大堤下,一块绿色庄稼地的地头,丛应达、龚洪光等人围在这里。大家在为王杰确定坟地。 张振乾骑着自行车从田间小道上飞快走来,下了车便:“请问大爷,龚书记来这儿吗?” 一个老汉用手一指:“龚书记,那不是!”张振乾:“龚书记!我来向你汇报。” 龚洪光从人群里走出来:“去的情况怎么样,落实了吗?”张振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龚书记!去县木工厂一谈,他们没有预先做好的,只能现做。我给说做最好的,他们给选了楠木,定了尺寸,说连夜赶做,明天早上能做成。” 张大娘走来:“是给王教员定的寿材吗?明天早上做成不是晚了?”他转向龚洪光,“我看还是用我的寿材吧,把我的寿材给他!”一个老汉:“用你的不如用我的了!我那寿材是东北松,我儿给我在东北定做的。” 龚洪光对张振乾:“再去商量,今晚十二点以前做成不能?你再去一趟,如不能,我们就用张大娘或李大爷的了。怎么样?”张振乾:“我这去。如能做,我就安排人等做成后一起运回来!”说着推起自行车,跨上就走。 医院走廊里,池先莉红着眼睛,久久地站着。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十天前,她带着医疗小分队就经过工兵营一连。王杰高兴地:“池先莉,你来了!” 池先莉:“我带医疗小分队去装甲一团的,路过你这儿。你带民兵训练的?你探家是什么时回来的?” 王杰:“我探家是5月25号走的,先到了金乡老家我大伯那,又到了内蒙阿荣旗农场我爸妈那。在那15天,我就回来了。正赶上我们营在这里野营,我被安排带领张楼民兵地雷班训练。”池先莉:“听说赵莺龄去阿姨那了?你回去见到她了吗?”王杰:“见到了,家里就是催我结婚。” 池先莉撇了一下嘴:“结就结呗,看你也是想结!” 王杰:“我还想参加志愿军呢。可是,莺龄已等我五年了。“他停了一下,“你看上谁了吗?我帮助你?”池先莉摇摇头:“暂时不考虑!” 这时,一个护士走来:“护士长,你在这里。”池先莉想了想,把护士拉到一旁:“你看见咱们院长过来了吗?” 护士:“过来了!刚才我看见他从外面走来的,不过十分钟。”池先莉:“谢谢你!我去找他。” 院长办公室里,院长正和副院长说话。 池先莉走进:“报告院长!”院长转过身来:“小池。” 池先莉鼓足勇气地:“院长,我有个事,向您请假一天。这是我的请假报告!”说着递上。 院长接过报告看了一下:“什么事?你说。” 池先莉:“我的战友王杰,是工兵营一连的。我接到信,他昨天在训练民兵实爆时,牺牲了。我这里还有他的书,我想必须去看看他!一天不行的话,就半天也行,我去去就来!” 院长:“是去张楼公社?不能去呵。师部已经给了我们任务,要我们作好一切准备,接收那里来的伤员,马上就要开会传达。” 池先莉低下头。 院长:“快回去准备吧。” 池先莉不顾一切地,向通信连走来。线务班一个女兵对高慧云隔窗指了指:“是池先莉!” 高慧云走出去相迎:“池先莉,干什么你?”池先莉扑向高慧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高慧云:“这边这么多战士!你……” 池先莉止住哭声。 高慧云:“到我宿舍去吧。怎么?你去请假医院不批准?”池先莉点点头,跟着高慧云走着:“我就不理解,出事的,为什么是他?本来,我还要他帮助我,商量我的事的!”说着又“呜”地哭起来。高慧云:“别哭别哭,哭又有什么用?你不是给我说过,他的日记上写,为了党和人民,就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吗?” 池先莉抬起头来,稍停仍不由地:“过些天,我一定去看他!” 高慧云:“赵莺龄在内蒙那边,肯定还不知道。要是赵莺龄知道了,又不知要伤心到什么样!” 池先莉擦了擦眼泪:“我给赵莺龄写信!” 高慧云一跺脚地:“这是什么时候?你千万不能!写信的事,这要看王杰他们营里怎么安排。他们营里肯定会跟她联系的。” 池先莉再次落下泪来。 三 张楼稻麦原种场打谷场上,一口高大的楠木棺材停放在新支起的大棚里。按照当地的风俗,一连战士和张楼村村民在大棚前的长竿上高高挂起白幡,在大棚两边摆起花圈,贴挂起各种新写下的条幅和挽联。 楚翰林和张连星等人上前,将已给穿上军装的王杰遗体抬进铺着被褥的棺材里。 一个战士赶来:“副班长!连长!我们在炸点旁边的庄稼地里,又检到了班长的遗骨!” 大家一齐:“快点快点,跟王杰的遗体放在一起!” 战士便将一个大纸包递上来,楚翰林和排长等人争着接过,把大纸包打开,下手将王杰的遗骨摆放在棺材里。 一个战士向这里奔跑,招着手地:“等一等!等一等!” 原来他带来了自己的一套新军装。他走上前,喘息地:“报告连长、指导员!我领下的这套新军装没穿,还有鞋帽,给班长放在他的身边!我刚回去拿的。” 刘凤山点了点头。冯安亮郑重地接过还礼,将其放在灵柩里王杰的枕边和身边。 忽然农家乐手吹奏的唢呐声昂扬地响起来,悲壮而又激越。原来,是刘知一和黎县长等人走来。营教导员周骏奔、副教导员韦立奇等人跟在后面。 韦立奇在大棚前的挽联和条幅前停下来。他对着挽联和条幅看了又看。 这条幅上写着:“训练民兵奋不顾身壮烈堪比董存瑞,舍己救人可歌可泣英雄再现黄继光!” 这挽联上写着:“训练民兵壮烈牺牲英雄浩气盈千载,扑向炸点保护人民战士风采哭万家。” 韦立奇生气地:“刘主任你快看!他们怎么能这样写?”他伸手去拉,不料被头上缠着绷带、持枪守卫的陆虎一把按住:“你想怎么样?”韦立奇:“你——!”刘知一转身看了看。龚洪光立即走来:“放下、放下!这是营首长!” 韦立奇“哼”地抽出手去。 陆虎狠狠地顿了顿枪。 楚翰林等一连战士都朝这里看。 刘知一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 丛应达领着工兵营二连和三连的干部战士步伐沉重地走来。张楼公社各村的干部群众代表也纷纷走来。 刘凤山:“一连全体都有!立正——!以一班排头为基准,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唢呐声再次昂扬地响起来。丛应达:“各连都有。立正——!”他举起右手示意,“以一连一班排头为基准,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丛应达快步走到刘知一面前:“报告首长!请指示。” 刘知一还礼:“请按计划进行。” 龚洪光:“各位领导、部队官兵、张楼全社的父老乡亲,同志们!王杰同志,为保护十二名民兵兄弟的安全,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的死,重于泰山!王杰同志是山东省金乡县人,1942年生,1961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6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他年年被评为五好战士,两次荣立三等功,是模范共青团员、一级技术能手……” 韦立奇不解地:“刘主任,不是说王杰追悼会留作下午开吗?” 刘知一点点头:“下午开,下午在营里开。” 韦立奇:“那这是?” 龚洪光:“我们一定把公社的各项工作搞好,做出优异的成绩,告慰王杰同志在九泉之下的英灵!王杰同志,永垂不朽!” 丛应达:“同志们!我们的战友、一连五班班长王杰在执行张楼人民公社民兵地雷实爆训练中,因炸药包发现意外爆炸,壮烈牺牲了!我们怀着极大的悲痛,感谢邳县县委、邳县人民武装部、张楼人民公社党委政府、张楼人民群众的支持!今天,我们在这里为王杰送行。同志们!现在请一连排头,全营指战员绕行王杰灵柩一周,向我们的战友王杰壮别!” 队伍绕行一周后,丛应达:“全体都有,向王杰致礼!” 全营官兵向王杰的灵柩致以军礼! 有人的脸上挂满泪水。 韦立奇虽不情愿但仍举起右手。 唢呐声中,一连战士争着抬棺。 张楼公社干部群众争着抬棺。 头缠绷带的陆虎争着抬棺。 刘凤山:“大家谦让一步。我们按照安排的次序进行!一连五班先上,路上再轮流换班。” 悲壮的唢呐声更昂扬地响起来。人群中一片哭声。那哭声里有民兵们的家属,他们的母亲,或是他们的妻子。 龚洪光站在棺前举着白幡,吆喝着号子:“一、二、三!上扛——!”他招着手地,“往这走!往这走!” 有人举着献给王杰的花圈在前。工兵营全体官兵、全社干部群众代表一齐跟着王杰的灵柩走去。 楚翰林在抬棺。 张连星在抬棺。 谷传良在抬棺。 刘知一跟着走在王杰灵柩的后面。 黎县长、乔政委跟着走在王杰灵柩的后面。 丛应达、周骏奔跟着走在王杰灵柩的后面、全营干部战士的前面。 刘凤山、冯安亮走在一连干部战士的前面。 一阵呼叫声:“王教员——!”原来是四位受轻伤的民兵,头上、胳膊、腿上缠着绷带地从公社医院赶来。同是轻伤的陆虎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他们拦住灵柩,在王杰的灵柩前面跪下行礼,又争着抬棺。 张振乾从后面赶来。他拿着一面未能送给部队的鲜红的锦旗:“龚书记!龚书记!”挤进人群里交给龚洪光。 龚洪光将旗子在人前悲壮地扬了又扬,径直地盖在了灵柩上面。 崎岖的田间小路上,赵莺龄背着王大妈走着。 爱芬在后面扛着锄头追来:“姐,你能背吗?要么我在前面先走,到家让我爸来。”赵莺龄转身:“能背,走吧。”忽然,“你怎么就扛一把锄呢,还有伯母的一把!”爱芬恍然大悟:“我忘了!”扛着肩上的锄头又朝回跑去。 霞飞嫂追来了:“莺龄还回来吗?大妈的锄头我给拿来了!”爱芬赶忙:“霞飞嫂!谢谢你。”跑去接过,“我来拿。” 王大妈在赵莺龄的背上,心口疼痛得直哼哼。赵莺龄:“伯母,咱这就直接去场里的卫生所。”王大妈:“莺龄呵,我怕你背不动我。我还是下来走!”赵莺龄:“伯母,我能背动。你放心吧!” 霞飞嫂从后面赶来:“大妈,我背你!莺龄,我背大妈吧!”赵莺龄:“霞飞嫂,我能行。咱们快走吧!”霞飞嫂:“我昨天就看到大妈心口痛得厉害。她今天不该再来的。” 赵莺龄:“伯母好干活的。其实家里也走不开,她要到队里来干。” 爱芬追上来:“妈,你痛能受得住吗?明天就别来了。”王大妈不做声。赵莺龄快步地走着,额上滴下了汗珠。 池先莉从护理室里走出来,在走廊里隔窗向外望去。 一个护士:“护士长,你在看什么?”池先莉:“小宋,你知道,院里来张楼公社那边的伤员吗?工兵营那边的!”护士小宋:“光是那么说,没见来呀!”池先莉点点头,走回护理室。 小宋:“护士长!院子里来车了,下来两个人!”池先莉立刻有些着慌地走出,向院子里跑去。下车的两位军人,手里捧着鲜花在等人。池先莉一看不像是伤员的模样,顿时红起了脸,转身走回来。小宋相迎:“护士长!不是邳县那边来的人吗?”池先莉:“就你小丫头骗我。”小宋:“护士长!哪是我想骗你呵!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的。” 池先莉也觉得好笑:“走吧。你不忙了是吗?我找书你看。” 柳荫下的操场上,坐着全营军人。台上,没有花圈和挽联,有一道“王杰追悼大会”的醒目横幅。 这是由工兵营主持的王杰追悼大会正在召开。营长丛应达主持会议,刘知一、乔政委、龚洪光、张振乾等人坐在前排。韦立奇坐在前排。营教导员周骏奔在主席台上致悼词。 周骏奔的声音沉郁,又渐渐地转为严厉:“王杰在执行此次民兵训练中,身为班长,一级技术能手,酿成了不该发生的事故,给部队建设和人民群众造成了重大损失,让我们十分痛心!” 战士们虽然经过从早上到中午为战友送行,心情悲痛而又有几分疲惫,但仍然坐得庄重,专心聆听。 一个战士忽然向身旁的战友打问:“刚才教导员在说什么?”一个战士也觉得奇怪:“教导员怎么说……”在一连的干部战士中间,很快地不平静起来。一个战士:“连长,教导员怎么能这么说呢?” 刘凤山:“教导员没说什么呵?都是悼念王杰的话。” 一个战士:“连长,你在为教导员打掩护!” 会场上,楚翰林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出现了王杰牺牲前,他和王杰见到最后一面的情景。 一连驻地门前,王杰提着雷管、炸药等爆破器材走来。楚翰林:“五班长,民兵训练还没结束?”王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和三班副从营部取了爆破器材来,明天要做地雷实爆训练。”三班副班长谷传良跟上来:“六班长,听说你们班游泳训练走在前面了。”楚翰林:“大家都在练习吧。你们明天结束后,就能集中参加训练了。” 王杰:“我们也不敢耽误。”谷传良:“六班长,我有点事,我先走。”楚翰林:“你走吧。五班长,我也走。”王杰:“走吧,你上午水上的活动量太大,要多注意休息呵!” 大家走去。 楚翰林转向刘凤山:“连长,我是听清楚了。教导员说,王杰在执行此次民兵训练任务中,身为班长,一级技术能手,酿成了不该发生的事故,给部队建设和人民群众造成了重大损失,让我们痛心!是不是?” 冯安亮:“大家不要讲话,注意听报告。” 全连立时炸开锅来。一个战士:“指导员,营教导员怎么能这样评价我们班长?”一个战士:“营教导员的说法是不对的!五班长明明是舍己救人,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在场的十二位民兵和人武干部,现在怎么能把他的牺牲说成是恶性事故?” 大家一齐站起来。 连长站起来:“快坐下!快坐下!” 开完会的一连官兵走回驻地,刘凤山和冯安亮刚进连部,就被一群班排长围了上来。 一人:“连长、指导员!” 刘凤山:“你们有事?” 一人:“连长!教导员为什么在王杰的追悼会上这么说?这样不是抹黑王杰吗?这还是给他的悼词呢。”一人:“我们认为事件怎么看也不是恶性事故,而是英雄壮举!你们看张楼的人民群众给王杰的挽联写得多好!那是‘训练民兵奋不顾身壮烈堪比董存瑞,舍己救人可歌可泣英雄再现黄继光!’这才是对王杰中肯的评价呵!” 冯安亮走过来:“同志们!你们是全连的党员、干部、共青团员。关于对王杰同志的牺牲,师党委已有明确的结论,就是‘一起违反操作规定而造成的责任亡人事故’,已经通报全师并传达到营连。同志们知道以后,要多做战士们的工作,也让我们对今后的工作引以为戒!” 楚翰林很快两眼盈满了热泪:“指导员,王杰平时的表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连队的爆破技术水平是最高的,心细,责任心又强,怎么会‘违反操作规定’?张楼公社的书记对王杰的评价才是对的呀!” 谷传良走过来,没好气地:“难道营里上午没长眼,到现在还会凭空说瞎话?” 五班战士小东走来:“我一看那个师首长,就不是一个……”他想说“东西”,但话未说完,就被张连星赶来捂住了嘴巴,“快走、快走!小东快走!”小东:“唔、唔、唔。”他猛地一转身子:“连我说话也不让?”张连星:“老傻,要说你就回去说!” 刘凤山:“大家都回去,要多做战士的工作!大家累了一天的,回去准备吃饭。” 大家不情愿地离开。 四 头上缠着绷带的两个民兵走来,推开陆虎家的院门:“陆虎在家吗?来找你说话!” 陆虎从家中走来:“我哥,进家来。” 二人走进陆虎的堂屋。一人:“陆虎,你听说了吗?王教员的事。”陆虎:“快坐下。出了什么事?” 一人去抓桌上碗里的炒豆朝嘴里送。一人:“我俩在公社听张部长说,王教员师里已经传达,王教员是犯了错误的人,师里给他定是‘造成责任亡人事故’!说如果他要是不死,伤了十二个人,就够判刑的!” 陆虎“腾”地一蹦:“哪个师部定的?不是我早上要揍的那个人?”他头上的绷带震得乱晃。 一人吃惊地:“早上遇到什么事了?”陆虎:“早上你们还没来,我给王教员守灵,一个干部来到,看着我们给王教员写的挽联不顺眼,动手就要撕,让我一掌给定住了!” 对方:“你也太粗。”陆虎:“不是!是太气人了!”一人:“我俩来的意思,是和你商量。咱们几个只是小伤,让弹片擦破点儿皮,没有什么。我想,明天咱们一起去见见长河他们吧,把王教员这个事也告诉他们。人常说人活一口气,死也要死个明白。咱们不能昧良心,冤枉了王教员呵!” 陆虎挠了一下头:“也是。”却挠着了绷带。他想了想,“明天什么时候去?”一人:“明天早上。”陆虎忽然:“有明天去,不如咱们今天晚上就去。他们在县医院了,咱去告诉他们这个事,告诉王教员已经安葬了,也顺便去看看他们!”对方:“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仨。” 赵莺龄扛着锄头从外走来,将锄头靠在篱笆墙边。 爱芬上前:“姐,你回来了!我爸在家了,正在夸你呢。”赵莺龄:“伯父回来了?” 王大伯从房里走出来:“莺龄,我回来都听说了。是你把你伯母从地里背回来的?有二里多路呢。” 赵莺龄:“伯父!上午伯母在地里身体又不太好,咱就别让她再下地了。”王大伯:“不让她下地!刚才吃片药,说觉得好多了,又要去挑水,我就没让她挑!” 王大妈在房里叫着:“莺龄,你回来了!”赵莺龄:“伯母我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王大妈从床上坐起来:“我好多了。”赵莺龄走进房里。爱芬跟来:“姐,你知道我妈刚才怎么说你的吗?” 赵莺龄笑着:“怎么说的?”爱芬憋不住地“噗”地一声:“说你是她的好儿媳!”说完,马上扮鬼脸地跑出。王大妈笑了:“就觉得这个家,离不开你!” 赵莺龄:“伯母,你放心!伯父在场里忙,有事我来做。王杰走时也这样交代我的!” 王大妈:“杰儿呵,我这两天梦里头,总是见到他。”赵莺龄:“伯母,我去做饭了!”王大妈:“你去吧!” 一阵哨子声,各班战士排成队伍,向饭堂走来。 简朴的饭堂里,每班一个小桌,值日的战士很快抬来饭桶、菜桶,把饭菜盛在大家的碗里盘子里,一筐玉米面馒头端在桌上。 可是,一向生龙活虎,吃饭狼吞虎咽的战士们,站在桌前端起饭菜看了看,就放下了。 楚翰林在催促:“同志们,吃吧!吃吧!大家早饭就没吃,提前匆匆地走了,中午回来,又没像吃饭的样。咱们晚饭好好吃!”他带头端起碗来。 可是,大家端起碗,夹起饭吃了两口,又放下了。 忽然,邻桌五班的小东把碗往桌上一顿:“你非叫我吃、叫我吃,我吃下不!”说着,转身跑出去。 大家看了看,放下饭碗,竟一齐跟着跑出去。 有人扒了几口饭,看看大家都走去,也放下碗筷。 冯安亮端着碗走来:“人呢?没吃怎么都走了呢?”一群班排长迎上。楚翰林:“指导员,我们班的饭,几乎没有动呢。” 冯安亮:“再叫还能回来吗?”班排长们一齐:“走吧!轮到谁谁能吃得下?”竟一齐走出。 冯安亮只好:“快给炊事班说,把饭收起来!” 正文 第四章 一 陆虎和两位同伴,走去往县医院的路上。一人:“陆虎你说,他们几位能到家了吗?” 陆虎:“差不多吧。刚才咱们光是急着来,没想到二榜哥他们三个伤还没好,走不动呵。”一人:“真是。让他们回去好,免得不好回来。” 一人:“我还想起来一个事,咱们光是来了,还没向医院请假呢。公社医院要是发现了我们不在,他们会四处找我们吧。” 陆虎:“没有事!咱是一早就为送王教员出来的,他们知道了也能理解!再说咱们的伤都快好了,要不两天就出院了。” 一人:“好吧。那咱们快走!”陆虎:“你看,前面就到了。” 头、脸上缠着绷带的尹长河提着暖水瓶走出住院部的病房,出来打水。他猛地一惊:“不是陆虎吗?” 陆虎连忙:“长河哥!我们来看你。”尹长河吃惊地:“你们怎么来的?你们几个伤好了吗?”陆虎:“好的差不多了,要不几天就要出院了。袁哥他们几个人呢?你们都住在一起?” 一人:“你伤怎么样了?”尹长河:“我伤快好了。大家不是住在一起的。这样,咱们先到老袁哥那去吧,我就在老袁那的。咱到他那说一会儿话,我再领你们去看他们几个!” 陆虎:“走吧。我给你提水!”尹长河:“不要、不要,我能提。” 医院住院部老袁房间,尹长河领着陆虎等三人走来。他轻声地:“袁哥!你醒了吗?”他看见老袁在床上醒过来,便,“老袁哥你看谁来了?陆虎、士海、芝魁三人来看你了!” 老袁一下子坐起来,又“嗷”地一声躺下。 大家赶忙:“你别起,你别起!” 老袁的泪水飞快地流出来:“陆弟,各位兄弟,我怕没法活了!”他侧过身去。 陆虎连忙:“袁哥,我们来看你!咱们都一样,咱们在一起!”尹长河跑去拿来凳子,几个人有的接过凳子坐下,有的偎坐在老袁的床边。 尹长河:“老袁哥就是腿动了手术,其他都没有什么。医生说,要不了几天就好了!我是这半个头、这半个脸伤着了。茂群、全能几个人,他们是眼睛、胳膊伤着了。老程喉咙上动了手术,他好得最快!” 陆虎:“相比之下,我们几个轻一些,就是头上胳膊腿上碰破了几块皮。”他停了一下,“我们三个来,一是想来看看你们,二是来告诉你们,王教员今天上午安葬了,就埋在运河大堤下,咱张楼稻麦原种场的地南头。” 老袁还想坐起来。几个人连忙:“袁哥,你别起!”尹长河扶着老袁,接过一个小被子给老袁的头下垫高,让他半躺着,能和大家一起说话。 头上脸上缠着绷带的栾茂群、邵全能、老程等人歪歪斜斜地扶墙走来。一人:“听说陆虎来了!” 陆虎等三人迅速站起来相迎:“茂群,程哥,全能,我们刚来到,正要去看你们!” 栾茂群:“王教员是不是今天上午安葬了?”陆虎:“是的。我们来,就想告诉你们这事的。”一人:“怎么拖到了今天?他那把碎骨头,还不给他扔了算了?” 一人碰了他一下。一人:“王教员伤得太很吧?听家里来人说,王教员的身子都叫炸烂了?”陆虎:“就是两只胳膊、一条腿叫炸没了,胸口叫炸出一个大洞。”他比划着,“盆口这么大”。 随陆虎来的一人:“听部队的楚班长说,他赶来抱起王教员时,王教员两个眼还没闭上,身子被炸飞到两米外,头还倒转过来。” 大家叹息了一阵。一人:“你们说,究竟是谁把地雷弄炸的?”一人:“凭良心说,咱是幸亏有王教员。要不是他扑上,咱真就没有命了!”陆虎:“别说了!家里就为这个事,差点就要闹翻了!” 大家一齐:“怎么回事?”随陆虎来的一人:“部队的人来调查王教员,说他是在入党上制造救人的假象,搞投机,又说是没入上党想不开,是自杀。后来通报全师,说成是他违反操作规定,要他承担责任。”一人:“说这是王教员死了。要是不死,他伤了这么多人,要坐牢的!” 老袁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出现了王杰为掩护身边他和民兵大伙,扑向“哧哧”冒烟的炸点英勇献身的情景。冷不防他手往床沿上一拍:“胡说的话!” 头脸和半只眼上缠着绷带的人:“老袁表叔,你别这样说。这里你是伤最重。这事咱在这里说,还是得怪王教员!要不是他,你、我咱能受这个罪?” 先前说话的那人:“不怪那个东西怪谁?没有他,我们能伤着?老袁哥的腿能断?”有人碰了这人一下。更多的人一齐:“全能,你疯了?你还讲不讲究一点人情道德?” 尹长河:“全能,不能这样说!这样说就凉了大家的心了。王教员扑上时,咱们都是在场的。没有王教员,哪有咱这十几个人的今天!” 一人:“长河说得对!咱跟王教员相处近半个月,难道还不知根知底?他能存心去害咱们?”一人:“我当时看得清楚,也不是王教员弄炸的。究竟是怎么弄炸的,还不好说!” 有两个人争着说话。一人抢先:“确切地说,不是王教员弄炸的,也不是王教员什么搞投机,想死自杀的。当时我们都看得清楚,炸药包冒烟后,我们几个都吓哆嗦了,是王教员为掩护我们扑上去的!” 尹长河:“别再说了。现在是,你们三位摸黑前来,怎么着,还回去?”陆虎:“长河哥,我们还回去。公社医院的领导还没让我们出院。”尹长河:“那你们就走吧,别等天太晚了。”陆虎:“长河哥,我们几个在路上就想,咱能不能联名写个什么,向上级说说?王教员这样,咱不说,就怕没有人帮他说话了!” 尹长河:“这事你们先走吧。我跟大伙再商量商量,到时给你们信。”不知什么时候,老袁已经闭眼躺下了。和陆虎随来的一人上前,给老袁掖了掖被子:“袁哥,我们走了!” 不等老袁回话,大家就相互招招手,走出门去。 赵莺龄的居室里,陈设简单,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赵莺龄坐在窗下的小桌前,打开王杰的来信从头看了看,便铺开信纸,给王杰写信。 爱芬从外走来:“莺龄姐!你做什么?”赵莺龄一惊,急忙合上信纸:“是爱芬?”她镇静了一下,“你来吧,我正在写信。”又打开来,“你去告诉伯母吧,就说我正在给王杰写信,让她不要对王杰挂念!” 爱芬看了看:“我去告诉我妈。”转身跑回去,“妈,妈!”王大妈在居室里:“你叫什么?有事吗?”爱芬:“莺龄姐给我哥写信了。她要我给你说,不要你挂念我哥。”赵莺龄起身:“爱芬你给伯母说,我写完后,念给伯母听。”爱芬便:“妈,莺龄姐说,她写完后,念给你听。” 王大妈:“莺龄!莺龄!”对爱芬,“你去给你莺龄姐说,让她写吧,不要念给我听。” 爱芬走来:“莺龄姐!”忽然,“姐、姐,你怎么了?”赵莺龄从小桌底爬出来:“我的笔掉到下面墙缝里了,我在捡笔。”爱芬拍着手地大笑:“我以为你趴进桌底不起来了呢。” 赵莺龄:“去、去。让我写好你再来!”她把王杰的照片找出来,摆放在桌前。爱芬走出门去,藏在外面等着,不时伸头去看。 夜晚的灯下,赵莺龄坐在窗下的小桌前,握笔给王杰写信。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一个多月前,王杰探家回来时。她避着行人,在小河边依偎在王杰怀里。王杰:“让你等了五年了。”赵莺龄:“哪里是五年,是六年!你上初一、我六年级快毕业时认的你。我初二时你入伍走的,到现在是整整六年!” 王杰:“让你在家久等了!”赵莺龄抱紧王杰,眼里流出泪水。 十多天后,王杰探家走时,她送王杰到阿荣旗汽车站。王杰从售票窗口买了汽车票回来:“莺龄,我买到汽车票了!”在旁边等待的赵莺龄相迎:“你买到票了?是什么时候的?” 王杰:“是上午8点的,马上就要开车。”赵莺龄:“我给你买点水果!”说着走去。王杰:“省下那个钱吧,别买什么了。”赵莺龄提着水果走来:“留你在车上吃。”王杰接过:“我走了,你回去吧。告诉我爸妈,让他们放心!” 赵莺龄:“你年底一定回来吗?”王杰:“我一定回来,到时咱们结婚。”赵莺龄扑进王杰的怀里。王杰:“我走了,你回吧!”他推开赵莺龄向剪票口跑去。赵莺龄站在剪票口旁边,踮着脚尖,久久地向车上目送。 赵莺龄挥笔写下去。 二 天刚蒙蒙亮,五班副班长张连星就起床走出来。他站在外面看了看周围,提桶去井台打水,打来水后,就像过去王杰那样,进宿舍里拿来每个战士的脸盆,在脸盆里放上每个战士的牙缸,提桶给每个脸盆和牙缸里倒水,将每个牙刷摆放在牙缸上面。他拧开了一个牙膏帽,想捏出牙膏在牙刷上,又停下,重新拧上,摆在牙缸上面。 宿舍里,战士东胜成听到门外倒水的声音,也已起身了。他走出宿舍门外,看见副班长正在捏牙膏,便:“副班长!你已起来了!”张连星转身:“小东,你夜里就没睡好,还起得这么早?” 小东:“副班长,班长走了,我才知道班长人是那样地好!我发现,你又学做班长那样的人了!” 张连星停下刷牙:“快去洗脸刷牙吧,叫你回去睡,怕你也睡不着了。” 小东就去洗脸刷牙。他发现一个脸盆里的牙缸没有摆正,里面水少了些,特地放下牙刷,将那个脸盆里的牙缸摆正,去旁边提桶重新给牙缸里的水倒满,摆上那个牙缸上的牙膏牙刷,才又开始刷牙。 连部宿舍里,连长刘凤山也早早起来。他怕惊动旁边的指导员,便披衣走出门外。未料,指导员冯安亮也跟着起身。他笑着:“老刘,你懒得连被子也不想叠了?” 刘凤山转身走回来:“哪里是呵。”他去叠起被子,“我怕惊醒你!”冯安亮点亮油灯:“我看天还早一点,可是,睡不着了。”刘凤山:“我想早起来一会儿,去告诉炊事班,应当给战士早上多加一个菜!” 冯安亮:“我也在想这个事儿。应当告诉,昨天的剩菜加热后,留中午再吃吧。早上能给战士加一个鸡蛋。”刘凤山:“一会儿我去给说!你想想,另外再给加点什么?再加?” 冯安亮:“再加?到时给炊事班商量吧,加多怕他们也不会答应。”刘凤山:“我这去!” 冯安亮:“天还早,你再停一会儿。” 连长刘凤山坐在那里,他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海岛工地上,秋雨连绵,冷风刺骨。王杰等一群新战士躺在海滩上失声痛哭。刘凤山走来:“是王杰吗?你们怎么回事?” 王杰从人群里爬起来,擦了擦眼泪:“连长,我们在练打锤呢,就是手磨破了,有些受不了,刚才才掉眼泪的。”刘凤山:“大家都起来,都到宿舍去。手破得很吗?我看看!” 一个战士伸出手来,果然满手都是被磨破了的血泡。 刘凤山:“王杰,叫大家都回去吧,手上上点药,包一包。下面指导员组织学习。” 一个战士:“连长,我们学习什么?”刘凤山:“学习毛主席的著作《为人民服务》。” 一个战士:“连长,我昨天学过了,可是今天的手还疼!”王杰:“楚翰林、谷传良,我们快走吧!我们要相信指导员的话,首先磨的是意志!” 夜晚,坑道的一隅,传来不规则的打锤声。刘凤山寻着昏暗的光亮走来:“谁?谁还在这里!” 王杰停下来:“报告连长!是我。我在练打锤。”刘凤山走近:“是王杰吗?你怎么一个人在练打锤!天这么晚了,在这里也有危险!”王杰:“我……我就是练练。”刘凤山:“快走吧。整个坑道里都没有人了!” 王杰:“连长,你先走。我再停一会儿。”刘凤山:“你还不走?”他停了下来,“你是怎么打的?我看看!”王杰将钢钎插进石缝里,一个人举锤打起来。刘凤山:“王杰,你这样不行。你看,手要这样握锤,身子要站正,这样打。”他接十二磅的大锤,“你来掌钎,我打你看。” 王杰掌起钎。刘凤山对手心吐口唾液搓了搓,有节奏地一锤一锤抡起来,锤打在钢钎上冒着火花。 王杰:“连长,让我来吧。你教我!”刘凤山:“我教你?好。”他停下来,“我来为你掌钎!你打!”王杰接过大锤,对着钢钎打起来。刘凤山:“要稳,手要使匀劲。”过一会儿,“要两臂用力。” 王杰一锤一锤地打着,刘凤山不停地转动着钢钎。 忽然,不远处的坑道顶有断裂的声音。 刘凤山:“不好!快走!”他拦过王杰扬起的大锤,拉起王杰就跑去。 一串“咯扎扎”的轰响声,坑道顶的碎石、岩浆裹着巨石倾泻下来。刘凤山:“快跑!”一看跑不开,他迅速将王杰按在身下。王杰却呼喊地:“连长——” 一个多月后,坑道里,六班班长走来:“报告连长,我们想请你去看看王杰打锤。他现在一次能打二百多锤。刚才我们给他数了数,已经打破了全连的纪录。” 刘凤山惊喜地:“有这事?指导员呢,去叫指导员,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停了一下,“是真能行吗?如能行的话,就把各班班长叫着。”六班长:“是真能行。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打了这么多了。”刘凤山:“那就叫上他们,去观摩一下!” 坑道里的作业面上,各班班长都跟着连长来到这里,把王杰围在中间。 一块岩石前,王杰正拄着大锤站着,杨洪江蹲在旁边等着掌钎。 刘凤山走来:“王杰,怎么样情况?”王杰有泪要落下来:“报告连长,我能行!”刘凤山:“好,好。”他转过身,“同志们!我把大家请到这里,就是要通过学习、观摩,把我们全连掘进的速度再提高一步。听说六班新战士王杰,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不仅学会了打锤,超额完成每日的掘进指标,而且越打越勇,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打锤的技巧,一次能打到二百锤;不仅学会了打底炮,而且学会了打顶炮、拱炮。我领大家一起来看看,请王杰给我们做个示范。王杰同志,你也不要紧张。新兵战士嘛,稳扎稳打,尽力就行。要的是我们相互学习,共同提高。王杰准备好了吗?” 王杰:“报告连长,我准备好了。” 刘凤山:“好,王杰同志抡锤,杨洪江同志掌钎,现在开始!” 王杰拍手攥了攥锤把,开始抡起来。 楚翰林在旁边数着:“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 冯安亮跟着连文书走来。连长刘凤山对冯安亮点头示意。冯安亮走到人后,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面。 一新战士:“王杰真了不起,他已经打过了八十锤。我满打满算一次只能打六十锤呢。” 一人:“别讲话。”一个老战士:“不错,王杰打得很稳。看他这样,能超过二百锤!” 一人:“打过一百八十九下,就破了我们全连的纪录了。”一人:“不对。咱全连的纪录最近提高了,是一百九十五下。” 楚翰林和一名老战士一齐数着:“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冯安亮走下石头,朝王杰的旁边走来。王杰仍在打着:“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一百九十五、一百九十六……” 有人情不自禁地:“王杰破咱们全连的纪录了!破纪录了!”楚翰林和那名老战士:“二百二十三、二百二十四、二百二十五……二百五十三、二百五十四、二百五十五……” 冯安亮看了刘凤山一下。刘凤山张开两手向下按着不动,屏住呼吸。楚翰林:“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三……” 排长瞿希龙走来:“连长!让王杰停了吧!” 一个人拉了一下指导员冯安亮的衣襟:“指导员!”冯安亮看了刘凤山一下。刘凤山仍两手按着不动,目光盯看着王杰的大锤一上一下。 老战士杨洪江掌着钎神情严肃,汗水从额上滚落下来,湿透了上衣。楚翰林却起劲地数着:“三百五十三、三百五十四、三百五十五……”大家一齐:“连长!让王杰停了吧,让王杰停了吧!” 刘凤山嘴唇有些哆嗦地:“王杰!停、停!”楚翰林:“三百六十六、三百六十七、三百六十八!三百六十九!三百七十!三百七十一!三百七十二!” 有人大喊:“快去搀王杰!快去搀王杰!” 王杰身子晃动了一下,举起的大锤停了下来。瞿希龙飞快地上前接过大锤,架住王杰。 有人:“快让他走走,不要让他停!”有人:“王杰一次打下三百七十二锤,是全营没有过的!这个全连的红旗组,算是叫王杰拿定了!” 刘凤山:“大家都到这边来,我们听几位老同志讲评讲评!” 一连战士在副连长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训练归来。副连长手一扬:“各班带回去!”楚翰林领着六班战士走来。楚翰林:“六班,全体都有!解散!休息一下,吃饭!” 稍停,一声哨子响,训练结束后的战士又排队向饭堂走来。 工兵一连饭堂,连长刘凤山和指导员冯安亮走在前面。饭堂里的每班小桌上,值日的战士很快抬来饭桶、菜桶。 刘凤山:“同志们!今天我给食堂说,炊事班大师傅格外给我们加了个菜!” 值班战士将饭菜盛在大家的碗里盘子里,将一筐玉米面馒头端在桌上。菠菜汤里果然多了一份鸡蛋。 刘凤山:“同志们!一定好好吃呵。上午我们还有大活动,我带大家游泳去!”可是,战士们相互看了看,仍然不愿意带头吃。刘凤山:“五班副张连星,六班长楚翰林,你们要带头吃!”刘凤山和冯安亮端着碗,首先吃起来。 楚翰林:“同志们!大家吃饭!”饭桌前,大家看着碗里盛好的饭菜,仍不愿吃。大家看看别的饭桌,竟也是同样。全连各班的饭桌前,竟都是同样。 一人:“二排长!三排长!你们说怎么办?” 指导员端着碗走过来。刘凤山:“同志们!我和指导员理解大家的心情。王杰同志走了,我们曾和他朝夕相处。可以说,老同志和他相处的时间更长,我们是整整四个春秋。昨天晚上,我和指导员同大家一样,都休息得很晚。大家想起王杰,都不由落泪。可是我们需要的,是化悲痛为力量。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肩负着保卫祖国的重任。大家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一个五班战士:“连长说的是对。可是,大家听我说,我们班长走的头天晚上,还跟小东谈心,要小东争做五好战士。夜里他站完一班岗后,没有叫小东,又替小东站了一班岗。天没明时,他就给全班战士打好了洗脸水,才去训练民兵。走前,看到我的腿伸到了蚊帐外面,把我的腿推到蚊帐里才走。连长你说,班长做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就像您当年救王杰一样,是想在政治上搞投机,做舍己为人的假象,目的是想给党和人民造成重大的损失吗?” 一个五班战士:“班长平时最苦最累的活、最难最险的事,他总是抢在前头。他为战友和群众做的好事多得说不完!这次训练民兵出现了意外,他舍弃自己的生命。明明是壮举,连在场的民兵都这么说,为什么师里营里的首长来,偏说是恶性事故呢?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辱没一个人吗?” 一个战士接下来:“连长、指导员,你们都在这里,我们的副班长、排长都在这里。我们作为五班战士,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恢复班长的名誉。不然的话,以后我们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怎么做?不扑上,就丧失了战士的责任,违背了自己关键时刻为党和人民献身的誓言;扑上,就也要落上班长这样的下场!连长你说,这饭让我们怎么能吃得下?” 没想到,众人流着泪地,竟一齐鼓起掌来。 冯安亮放下碗:“同志们,大家有想法,我和连长都知道。但是大家也知道,部队有纪律的。现在是吃饭要紧。大家先吃饭,后解决问题。怎么样?” 刘凤山:“全体都有,立正——!” 大家愣怔了一下,全连战士在饭桌前还是立正站好。 刘凤山:“同志哥呵,大家还是吃饭。问题要解决,我和指导员都有责任。下面,我把吃饭作为任务向大家提出。怎么样?不多说了,吃饭吧!”招招手离开。 三 两位女伴挎着包走来:“莺龄!莺龄在家吗?”赵莺龄从屋里走出来:“德兰,你们到哪去?” 一个女伴:“来找你呢。今天场休,我们去城里吧!咱们照相去!”赵莺龄:“你看,我已泡了一大盆衣服。我今天在家洗衣服,还有点别的事。你们去吧!”一个女伴:“你不去?地也锄完了,好容易场休一天!” 王大妈从房里走出来:“莺龄,你跟德兰他们,去城里玩一天吧,去玩玩,也歇一下。” 赵莺龄:“伯母,你把你的衣服、家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我洗。我今天不出去。”她送两位女伴,“你们快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爱芬从屋里走出来:“姐,你昨晚写的信,不让她们代你寄走?”赵莺龄想了想:“我一会在场里寄吧。场里也一样。”两位女伴:“你不去,我们走了!”赵莺龄:“你们走吧。” 赵莺龄送走两位女伴回来,见爱芬已经跑进赵莺龄的房间去了,便跟着走来。 爱芬:“姐、姐,你还有我哥这个挎包?”她拿过来看了看,背在身上。赵莺龄:“你怎么翻我的东西呢?”爱芬:“没翻呀。我就看我哥这挎包好!”她走动着。 王大妈在隔壁叫着:“爱芬,你过来!你来帮我拿个东西。”赵莺龄:“哟,伯母叫你了吧。”爱芬生气地将挎包扔下:“不要!什么好的?”赵莺龄追上:“你看好还是给你!等等我去部队,再问王杰要。” 爱芬眨了眨眼睛:“你上部队再问我哥要?那这个就给我了!”说着背上走向王大妈的房间,“妈,莺龄姐把我哥的挎包给我了!你看,上面还带个红的五角星。” 王大妈接过看了看:“这是你哥人家部队的挎包,还给你莺龄姐送去!”爱芬:“妈!莺龄姐说给我了!” 赵莺龄暗暗地笑起来,洗起衣服。爱芬背着走回来:“还给你,我特吓唬你的。”走进屋里,“我放你床上了。”赵莺龄转身:“你拿就拿去吧。我真的再问你哥要!”爱芬:“哼,什么好的?还不如做我的作业去!”跑出去。 营部里,营长丛应达和教导员周骏奔走在一起。副营长瞿希龙从外走来:“营长、教导员!”丛应达和周骏奔一齐转过身来。 瞿希龙:“有个事我向营长和教导员汇报!”周骏奔:“你说。”向旁边,“坐吧。坐下说!”说着二人也坐下来。 瞿希龙坐下来:“上午我参加一连的训练才知道,一连战士从昨天到今天早上,三顿都没太吃饭。上午训练,就稀稀拉拉的了。”丛应达立即:“刘凤山、冯安亮呢?”瞿希龙:“刘冯二人也一直在做工作。听说早饭时,看看实在不愿吃,就下任务了。” 周骏奔:“唔。” 瞿希龙:“营长、教导员,我听了他们的反映。我们对王杰的结论是不是有点过了?” 周骏奔:“昨天的追悼会,我对王杰的表态还是谨慎的,没有越过师党委结论的底线。我也知道,尤其是一连,他们的反映比较强烈。”瞿希龙点点头:“一连还需要去人做做工作。”周骏奔站起来:“老丛,你抽个时间去吧。要是刘主任知道,又要打我们的紧板了!” 丛应达也站起来:“我下午吧。” 韦立奇陪着刘知一下车,从外走来。 周骏奔、丛应达和瞿希龙相迎,一齐:“刘主任回来了!”刘知一:“回来了、回来了!我和黎县长、乔政委等人到了县医院,去看望了几位伤势较重的民兵。” 大家闪到一旁。周骏奔:“刘主任,您坐!”丛应达忙着给刘知一拿杯子倒水。 刘知一坐下来,接过杯子感觉烫手,又放下:“去了一看,才知道民兵们的不幸和困难。一个被弹片擦伤了喉咙,还好,紧急抢救,第二天过了危险期,也就没有什么了。有三个民兵头上、脸上、胳膊上被弹片擦伤,人武干部的耳朵被震聋。不过,他们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好。恰恰那个截肢的民兵,对我们的意见最大!想想他的脾气真了不得!” 周骏奔:“他们提了一些意见?” 刘知一:“无非是说我们给王杰的结论下重了,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的这种感情,是对我们人民军队的爱戴之情!但我们对自己不能这么认为。” 韦立奇走上前来:“当时我说话,刘主任按着不让我说。事实上他们很不像话,那个断腿的还骂人呢。我想,这与王杰对他们的错误影响有直接关系。这个责任应当记在王杰身上!” 丛应达有些想发火:“副教导员,我觉得我们的认识还是有偏差。刚才副营长来说,一连的战士三顿都没能吃下饭,对我们教导员昨天的悼词、对师部的结论有看法。为什么有看法?我觉得刘主任能深入实际,倾听大家的意见很难得。民兵们提的意见,我们一定要虚心接受!” 刘知一:“不说这些了。上级党委的决议还是要严肃执行的。营党委的工作,骏奔同志负总责,一定要把党委会议的精神传达贯彻落实好。我下午就回去了,把这段工作向师党委汇报。如果需要我来的话,我还会来。同志们有想法,有意见,要允话大家讲话。目的还是为了改进工作。” 韦立奇有些得意,显然又有些不满足:“刘主任,你回师部后,一定还回来。我们的工作离不开你!” 刘知一:“哪里!政治工作要抓大事,抓方向!党委有要求,工作还靠大家干。”韦立奇激动地:“是!” 池先莉在值班室里值班,姜扬花走来:“小池!”池先莉起身相迎:“姐,你有时间过来?”姜扬花:“小池,上午开会,没见你呢。” 池先莉:“姐,你坐。”姜扬花不坐:“上午院里召开科室班组负责人会议,传达师党委扩大会议精神,会上我都听不下去了。”池先莉:“上午开会了?哦,我跟严医师去接装甲一团来的伤员了。”姜扬花:“师党委会上,怎么能那样评价王杰?可能你已经知道了。” 池先莉:“我不知道呀。”她给姜扬花倒水。 姜扬花:“王杰出事了你不知道?”池先莉:“知道。是高慧云从工兵营回来告诉我的。我一直想去还没去成呢。”姜扬花:“师党委的通报,王杰不是救人,他造成了恶性事故……” 池先莉吃惊地:“竟有这事?” 池先莉向高慧云的宿舍跑来。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在师部营房,工兵一连宿舍门前,楚翰林和战士正在洗衣服。池先莉走来:“楚翰林,王杰回来了吗?” 楚翰林站起来:“还没有吧!他比我们晚来一天。专业技术实战考核,他成了一级技术能手,留在那开会了。” 池先莉:“什么一级技术能手?”楚翰林走过来:“实战考核呵。设雷排雷、爆破,好多呢,每项都是有指标的。”池先莉:““听说王杰身体怎么样,没有事吧?”楚翰林:“没有呵。没听说他有事?” 池先莉:“没有就好。去年我看到他手裂得那样,都吓死了。”楚翰林:“那是打锤震裂的。这次……那不,王杰回来了!”池先莉激动地迎上去:“王杰!” 高慧云的女兵宿舍门前。高慧云相迎:“池先莉!”池先莉:“我就到你这来的。”高慧云:“走到我宿舍去。”池先莉:“不去了。”她把高慧云拉到一边,“上午我去接装甲一团的伤员了,回来听说医院里传达师党委会决议,通报了王杰……”高慧云:“我们连,昨天上午就传达了。” 池先莉:“那你昨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有些生气地想走,“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高慧云追上:“我昨天去你那,想了想到门前又回来了。我不是怕你受不了吗?” 池先莉跺着脚地:“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你当时在那的,究竟当时的情况如何?” 高慧云:“我……我也是王杰牺牲了以后才到那。我到那时就有工兵营的很多人了。他们都那么说是王杰救了十二个人,又不是我瞎编的!” 池先莉:“为什么师党委的结论会是那样?你知道吗?现在是通报全师,是王杰造成了责任亡人事故,给部队建设和人民群众带来了重大损失,要全体官兵记取这一沉痛的教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高慧云提醒:“你给内蒙的赵莺龄写信写了吗?”池先莉:“不是你不让我写吗?我想目前也不能写呀。”高慧云:“这信千万不能写!我看你还是护士长,我就怕你做事冲动!” 池先莉:“我冲动什么了?到你这来,让你教训我?”高慧云:“论说,不说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着!” 韦立奇从外走来:“教导员!” 周骏奔从旁边走来:“你回来了?” 韦立奇:“教导员!我回来了。我把刘主任送到火车站。刚才看,运河又涨水了,怕上面有洪水下来。” 周骏奔点点头。韦立奇停下来:“教导员,临上火车前,刘主任又交代,说是目前的重点是一连,叫我们多关注一连。要么,我下午到一连去看看?” 周骏奔:“上午你不在时我们商量,让老丛去一连,他下午已经去了。你还去二连吧!你累了,歇歇再去。” 韦立奇:“我不累,教导员。我马上就过去。”他想了想,“我从一连走!” 周骏奔:“你直接到二连吧!” 四 连长刘凤山陪同丛应达从外走来。 冯安亮在办公桌前起身行礼:“报告营长!”丛应达还礼:“我来看看大家。” 刘凤山:“营长,上午同志们去运河里进行了游泳训练,下午就安排他们在宿舍里学习。” 丛应达:“我们就到各班去吧。”冯安亮:“营长,如实向你汇报,干部战士中的情绪还不小呢。对师党委对王杰的通报,对营党委扩大会议的精神……”他停下来。丛应达停下来:“上午,我和教导员听了副营长等人的汇报,说到一些情况。师政治部刘主任走前,也有交代,还是要贯彻落实上级党委会议精神。” 暑假期间小学校的几排教室,就是一连各班的宿舍。大家走来,刘凤山的手一指:“这是三班。” 丛应达:“好,我们到三班看看。” 三班宿舍里,战士们有的躺在床上看书,有的伏在小桌上写着什么。三班长见连长指导员领着营长前来,立即下床:“全班都有,立正——!”接着,“报告指导员!报告首长!” 冯安亮:“大家坐下。营首长来看望大家!” 战士们一齐:“首长好!” 丛应达笑着招招手:“我来看望大家。怎么样?大家看的什么书?”对一个战士,“你在写文章!” 副班长谷传良:“报告首长!我是谷传良。大家在学习师党委、营党委的指示精神,学习毛主席的著作《改造我们的学习》。” 丛应达:“你是谷传良,是和王杰同志一起去训练民兵的?”谷传良举手敬礼:“是的,首长。”丛应达动情地:“好、好!你们受到了张楼公社干部群众的好评。如果张楼公社党委有要求,你们还是要去!” 一个战士:“营长,副班长不敢去了!”一个战士没好气地:“有五班长那样情况,谁还再去?傻子?” 丛应达坐下来:“同志们提出的问题很实在。”他招招手,“大家都坐下来。我和大家聊一聊。” 看着大家陆续坐下,丛应达:“你们在学习毛主席的著作《改造我们的学习》。同志们!最近我也在学习。毛主席在这篇著作中提出‘反对主观主义’。主观主义看问题不是从实际出发,而是从主观愿望出发,‘闭塞眼睛捉麻雀’,使党的决策脱离实际。这使我联想到,对待王杰同志的牺牲,我们作为领导的,是否就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呢?我们大家,是否就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我们要共同来避免它,这就要我们按照毛主席所说的,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所以,对待王杰同志这个事上,我希望大家有时间都来关心,调查它,了解它,把事情的原本弄清楚了,我们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一个战士:“五班长的事还不清楚?在场的人都看得见的!” 谷传良带头:“营长说得对!王杰的事,毕竟有些不清楚的地方,需要我们去把它弄清楚!” 班长:“感谢首长的关怀!”大家一齐:“感谢首长的关怀!”大家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愈加热烈。 丛应达笑着:“不要鼓掌!大家看书学习。我再到五班去看看!”刘凤山和冯安亮便笑着陪同丛应达走出来,向五班宿舍走去。 五班战士有的坐在床前的小凳上写着什么,有的干脆躺在床上睡大觉。 刘凤山和冯安亮陪着丛应达走来。 有人碰了躺在床上的副班长张连星一下,张连星“腾”地爬起来:“报告连长指导员!报告首长!”赶忙去穿鞋。不等丛应达等三人说话,又,“全班起立!立正——!请首长指示!” 连长有些生气地:“下午学习时间,你们怎么躺在床上睡大觉?”张连星:“报告连长!我们组织全班写悼念班长的文章。有的同志就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写!” 连长:“谁让你们写悼念王杰的文章的?”张连星:“报告连长!营里能举行悼念班长的大会,连里要求我们全班组织学习。所以我们就自行组织了写悼念班长的文章!” 一个战士:“连长,连里的板报轮到我们班充实了。”丛应达便招着手地:“同志们,我来看望大家。都坐都坐!” 一个战士:“营长!我们不能坐!” 营长笑着:“为什么?”战士:“我们班长就在旁边,他没让我们坐!” 指导员冯安亮不解地:“张连星,你让大家都坐下。”说着,“营长,你也坐!” 战士:“那是我们副班长!我说的是我们班长!” 大家立刻明白了。丛应达扬了一下手:“是说王杰同志?哪个铺位是王杰同志的?”说着往里走,又向四处看了看。 战士:“营长!不要往里走!靠门前的,总是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就是我们班长的铺!” 丛应达和大家有些感动。丛应达转身:“是这个铺?”一个战士:“本来这个就是我们班长的铺,只是从昨晚开始,我们把班长的铺移到后面一头靠窗最亮堂的也是最好的地方了。我们不想让他再在门边为我们受罪,现在战士小东搬到了原来班长这个位置!”说着,“小东,你过来,你给营长说!” 战士小东一个劲地朝人后缩。 连长动情地:“好、好!我早就说过,这就是我们的战士!谁把我们的战士看低,谁贬低我们的战士,谁就不配……”他去擦眼泪,冯安亮忙把刘凤山的衣襟拽了一下。 丛应达向后面边上靠窗的一个铺位走来,看王杰的被子叠得整齐,他的挎包水壶挂放得周正,就:“这就是王杰的遗物吗?其他哪里还有?” 张连星:“其他还有,让战士们给放起来了。昨天送班长走时,班长的新衣服给他带走了,其他就几件旧衣服,还有几本书什么的。” 丛应达点点头。 连长忽然想起来:“五班副,你把王杰的枪放好。” 张连星点点头:“连长,我已给放好了。” 丛应达:“同志们,我来看望大家!王杰同志牺牲了,虽然师党委有个意见,营教导员在王杰追悼会上有个讲话,可是,王杰仍是我们亲爱的战友,他的事迹或许还要进一步地发掘才能弄个明白。所以大家不要因此而伤心落泪,要焕发精神,把我们战友的好思想好作风继承下来,把我们的各项工作搞上去!” 一个战士对张连星使了个眼色,张连星没注意,一个战士又拉了张连星一把:“副班长,你说话呵。” 张连星:“报告营长、指导员!我们为我们班长写了悼念文章,我们下面将把我们连的板报充实起来!” 冯安亮看了丛应达一眼。 丛应达:“好吧。悼念王杰,既要表达战友对王杰的深情,还要适当体现……” 不等丛应达说完,全班战士便热烈地鼓起掌来。 正文 第五章 一 七月的午后,骄阳穿过柳丝留下一片凉荫。王大妈的院子里,扯着多条绳子,绳上挂晒着全家各式各样的床单和衣服。 柳荫下,王大妈在做着针线。爱芬走来:“妈!我还是觉得我哥给莺龄姐的那个挎包好!”王大妈停下来:“你看上那个挎包了?那个挎包是你哥给你莺龄姐的,你别要!” 爱芬:“我毕业后,也要当兵去。”王大妈:“你什么不想干?就是什么都不能!”爱芬:“妈,你别这么说。我在我们班里学习成绩是最好的!”王大妈:“你莺龄姐哪去了?”爱芬:“她洗完衣服去寄信了,你没看见?” 赵莺龄哼着一支小曲唱嗷地走来:“伯母!”爱芬撇了一下嘴:“看你高兴的!”赵莺龄:“高兴又怎么了?”她走进院子的一角,“伯母!咱院子里的这棵鸡冠花,应当浇浇了。爱芬,来帮我浇花!” 王大妈:“去去,帮你莺龄姐浇花!”爱芬不情愿地走去。赵莺龄已在缸里舀了水浇起来,又:“伯母,咱院子里,还可以多栽几棵花!” 王大妈:“信你寄了?”赵莺龄:“寄了。我去场里的邮局寄信,那个老头还看我。”王大妈:“那是谁?”赵莺龄:“我也不知道。”爱芬走过来:“我要是有人跟看也挺好吧。” 赵莺龄:“去你的!” 刘凤山和冯安亮刚把丛应达送走,副教导员韦立奇走来:“冯指导员!” 刘凤山见状,转身走去。冯安亮相迎:“副教导员!”韦立奇:“我有事到现在才来,想和咱一连战士见见面呵。” 冯安亮:“你是直接到班里还是……”他停下来。韦立奇:“先到连部。”他抬眼,“刘连长怎么走了呢?” 冯安亮:“你进屋坐。他刚送走营长,可能有点事。”韦立奇走进连部办公室坐下:“下午营长来了?”冯安亮给韦立奇倒水递上:“营长来了,看了两个班,给我们提了要求!” 韦立奇:“我下午把师政治部刘主任送到火车站,上上车,回来后就要过来的。教导员叫我到二连去,我去二连开了会,谈了事情,看看有点时间,才过来。” 冯安亮笑着:“副教导员有指示。”韦立奇:“谈不上指示。就是刘主任今天下午走时,又有交代,说一连最重要,是当前问题的关键。抓工作,牵牛要牛鼻子,工作的重点,当前就是一连。我来后得知营长已经来了。” 冯安亮:“谢谢副教导员的关怀!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有压力呢。” 韦立奇:“王杰在一连的影响是很大的。能否贯彻落实师党委、营党委扩大会议精神,肃清王杰在干部战士中的影响,树立干部战士的纪律观念安全观念责任意识,关系到咱们全营的工作。”冯安亮:“你喝水!你看是否需要到战士中间走走?我觉得营长刚才去过了,你就别去了。上级党委的要求我们已经进行了贯彻。看看下面落实情况,再督促检查。” 韦立奇:“也好。要么我就走走看看。”冯安亮:“我陪你?”忽然,“你先坐。我刚才忙,还没能上厕所。”说着匆匆走出去。韦立奇看了看,便在办公室里走动。 巧娥嫂头顶着毛巾挎着个小包袱走来:“请问住院的民兵大兄弟都在哪?” 一个医生路过,手一指:“你进去,在左边了。”巧娥嫂走进医院里。陆虎一惊:“嫂子,你怎么来了?是从哪来的?” 巧娥嫂:“我找住院的民兵陆虎兄弟,你知道……”陆虎:“我就是。嫂子!你找我?快进里面坐。”巧娥嫂:“你就是陆虎兄弟?我不坐了。我从县医院来的,有长河兄弟给你的信,他让你去一趟。”说着就从小包袱里取出信来。 旁边,住院室里的几人听到说话走出来,一齐:“巧娥嫂!”“袁哥好些了吗?” 陆虎接过信打开来看。巧娥嫂:“几位大兄弟!我来坐坐吧。”朝房间里走来,“你们兄弟几个怎么样了?他爹他们也挂念你们!” 走进坐下。一位:“嫂子!我们都好了。原说今天出院的,今天没给走,让我们明天走。” 一人掀了一下衣襟:“嫂子,你看,我腰上、腿上,都好了!”巧娥嫂:“那边县医院几个人,就他爹的伤重,一条腿从膝盖上面被锯去了。其他人都轻。”说着就要哭,“大兄弟你们说,怎么摊到我家了呢?他爹没有腿,这下怎么过了?” 大家一齐相劝安慰:“嫂子,你别太伤心!有我们呢。”一人递来毛巾:“嫂子,你擦把汗吧。” 陆虎:“长河哥来信叫我马上过去。他写了一个材料,叫我们联名签字,说要求给王教员恢复名誉。你们说签不签?” 一人:“签!就该给上级写信,为王教员恢复名誉。”说着就去拿笔。一人转过身去:“给他恢不恢复,有啥?他死就死了,害的是我们!”巧娥嫂:“大兄弟,你可别这么说!我听他爹说,他都带头签。” 陆虎:“签吧!你们不签我可要拿走了。”几个人这才围上来。一人:“我先签!” 一人:“士海,你代我签吧!”一人:“我可不代你签,免得你过后骂我。”尽管这样,大家还是或认真或潦草地划上自己的名字。 一连的黑板报栏,现在让五班战士把它扩大了。大家在报栏的上方和左右贴上了白纸黑字的横幅竖幅。左上方有王杰的红色肖像,配着图案。中间贴着全班战士写下的一篇篇悼念王杰的文章,配有精彩的插图。 五班战士正在张贴,被韦立奇走来发现了。韦立奇:“你们干什么?贴这些干什么?” 五班副班长张连星:“报告副教导员!我们在张贴悼念班长的文章!”韦立奇生气地:“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师营党委会议精神你们没有传达?” 一个战士:“营里能召开班长的追悼大会,我们为什么不能写悼念班长的文章?”张连星:“我们是请示营首长同意了的。” 韦立奇想发火:“请示谁同意了的?你们看,你们写的是什么?”张连星:“副教导员,我们这都是悼念我们班长的。你细看,都是回忆我们班长的事。” 张连星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那是他刚入伍不久的日子。王杰从旁边走来:“连星,你有空吗?和你聊聊。”张连星:“我没事了,咱们出去打蓝球吧。” 王杰:“走,和你一起打蓝球!”张连星抱着蓝球和王杰走出。王杰:“连星你家是哪里?”张连星:“我家是河南邓州。”王杰:“我家是山东金乡。” 张连星:“王杰,听班长说,你很来劲的。入伍三个月,就在海岛上打锤夺得全连标兵,去年到安徽宿州鸭湖农场,又荣立三等功!” 王杰:“哪里呵。我入伍两年,就觉得对自己严格要求不够,最近还闹了一个笑话。” 张连星停下来:“什么笑话?我不知道。”王杰:“班长批评我了呢,指导员也找我谈了话。” 张连星:“别打球了,我听你说说。”王杰:“我,唉,是件违反纪律的事。光想着去给老农铡草了,忘了给班里请假。”张连星:“不管它!”他拍起了蓝球,猛不及地,“给你!”王杰接过连拍了几下,跳起就去投篮。张连星:“好球!”他接过来,跳起却未投中,再投,球被新来的战友抢过。 看着又有战友来抢球,张连星拉过王杰:“王兄,我从心底里羡慕你。都说当兵肩负保卫祖国的重任,我觉得你才胜任。” 王杰:“不是不是,我觉得你有觉悟。你是什么文化?”张连星:“我来前正读着高一。”王杰:“你比我强。我那时是初中毕业,刚参加完高中考试就报名参军了。”张连星:“听指导员讲,你读了很多书。能用心去读《毛泽东选集》四卷的人,班里只有你和冯明臣两人。” 王杰:“我哪是呵,每次都是从冯明臣那里借来看的。不过,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们肩负的使命实在重大!” 工兵一连板报前,韦立奇和五班战士站在这里。 一个战士:“首长!在战争年代,董存瑞举炸药包炸碉堡,黄继光用身体堵枪眼,是大英雄,人们无比敬佩。在和平年代,我们班长为了掩护当地民兵和人武干部,义无反顾地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扑向炸药包,英雄壮举显得更突出才对。可是师里和营里,为什么对我们的班长是这样的态度呢?” 韦立奇:“你是谁?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战士:“报告首长!我是五班战士姜献元。” 韦立奇:“姜、姜,你跟我走!”他怒吼地,“你跟我走!”指导员冯安亮走过来:“副教导员!”韦立奇:“冯指导员,你知道这个事吗?”他指着板报栏。 冯安亮:“副教导员,我知道。刚才我陪营长来,五班是向我请示了的。再说,五班战士和王杰朝夕相处,他们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转身,“姜献元!” 姜献元立正敬礼:“到!” 冯安亮:“同志们,这是我们营副教导员。”姜献元和一群战士转身走去。 韦立奇:“你们这个连,没有看到王杰事件带来的恶劣影响!总是把王杰的往前扑说成是救人,不从自身上找原因,好大喜功,文过饰非,目无法纪,问题是严重的!”他大步走去。 池先莉坐在她值班室的办公桌前。她拉开抽屉翻看一摞来信。第一封是不久前来的,信的第二页下方,写信人署名廖颜齐;第二封信中的下方,署名楚翰林;第三封信中的下方,署名就是王杰。池先莉将信翻了翻,放回原处。她拿出信纸,在开头写上“楚翰林:”又放下来,埋下头去。 一个护士走来:“护士长!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坐在这里?”池先莉擦擦眼泪坐起来:“快下班了吧?” 护士:“都已经下班了。看看吃饭时你不在,我才来叫你的!”池先莉起身,长出一口气:“走吧。”护士:“护士长,你遇到什么事了?”池先莉:“没有什么。我的一个战友牺牲了!”护士吃惊地:“牺牲了?是?” 高慧云走来:“池先莉!你……你还没吃饭的吧?”池先莉:“我不吃。我不饿!”她急忙把书信收起来。高慧云:“一定得要去吃饭!”对护士,“你们先走吧,我在她这里坐一会儿!” 池先莉:“千万别动我的东西呵。”高慧云:“谁动你的东西?我知道你这有王杰的书!”池先莉连忙把抽屉锁上。 二 刘知一走进师部办公室:“师长,我再到你这来坐一坐。” 师长杨金川在案前起身:“老刘,你坐!” 刘知一坐下。杨金川:“刚才的常委会上,你谈得问题很好。政委对你的意见也是支持的!”刘知一:“我想明天上午就回去。我觉得工兵营目前干部战士的思想波动较大,要稳定干部战士的情绪,抓好各项工作,师部在那里不能没有人。” 杨金川:“明天是周末,你就休息一天吧,后天再动身。”刘知一:“我已向政委表态了,明天上午就走。”杨金川停了一下:“好吧。明天你就及时走。”他站起来,“王杰事件出来,让我们很被动,一定要对干部战士从严要求。”刘知一也站起来:“是。师长!”说着向杨金川致礼。 杨金川还礼,看着刘知一走去。 病床上躺着老袁。旁边的地铺上,尹长河和陆虎歪坐在一起。尹长河:“我写了三份材料,只有一份是咱们十二人签名的。我想两份未签名的,由我明天从邮局寄。这一份十二个人签名的,由你跑一趟送去。” 陆虎:“由我跑一趟送去?你说我送给谁?”尹长河:“我跟大伙商量了一下,想让你送给军分区,能行吗?”陆虎“腾”地起身:“不行!我最怕见首长,一见首长我手就痒痒!” 尹长河:“要么你就去解放军三三医院。我一说你就知道,王教员带我们训练时,那次有两个女兵来看王教员的呢?其中一个就是师部医院的护士长。你送给她就行!让她转交给王教员的上级。” 陆虎:“不行!我怕见女的!那次来的那个王教员的战友,我更不敢见。”尹长河:“那怎么办?难道三份材料都由我对外寄?” 老袁在床上眼一睁,挣扎着:“这点事干不来?我要不是没有腿,扎翅我都能飞到!想想王教员待咱,场里食堂的门对子就是他给写的!” 老袁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在训练场上,民兵地雷班大伙手握小圆锹,站成一排。 王杰:“同志们,按照我给大家讲解的要领,下面卧姿挖雷坑。现在开始!”大家向前扑去,俯卧在路中心,挥着小圆锹,迅速挖雷坑。 一人:“王教员,路当央太硬了,挖不动!”老袁撅起屁股,在硬地上用两手挥着小圆锹铲土。邵全能索性爬起来,越过路中心,在路旁松软的地方下锹。 王杰:“袁友福同志,姿势不对!邵全能同志,不要离开路面!”陆虎:“王教员,你来看我已经挖好了,像不像?”王杰:“继续挖!”他走到老袁跟前,“友福同志,这样!”他俯卧下身子,做给老袁看,“这样拿锹,这样。有人总结叫‘前两锹,后两锹,中间土,往外撂,四周一修就好了。’挖熟练了,两分钟就可以挖一个。” 老袁:“王教员,你给我锹,我再试试!”接过小圆锹,像王杰那样挖起来。王杰:“这就对了。友福同志挖得好!”他站起来,“同志们,大家俯卧的姿势很重要。”他看了看,“挖好了吗?大家起来,再做一遍!” 训练快要结束时,王杰:“同志们,今天我们学习挖雷坑,大家进步很快。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后,抽时间再仔细琢磨,掌握要领,反复练习。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袁:“报告王教员!我们场里的新食堂建好了,就缺个门对子。你能抽时间给我们写一副?”尹长河拍了老袁一下制止。王杰:“有墨有笔吗?”他看了一下旁边的闹钟,已指向早上八点。老袁:“有、有。昨天请场长写,场长去开会没写成的!”王杰:“好吧,我去看看。” 老袁领王杰向着稻麦原种场的食堂走来。老袁:“王教员,大家正在吃饭,你在这吃饭吧!我给你打饭!”王杰立刻:“不能不能,你不能让我违反部队纪律呵!你把纸墨给我找来,你们去吃饭。我写得快!”老袁急忙去搬桌子,去拿笔墨纸等。 尹长河跟来:“王教员!”王杰:“没有事。我喜欢写字。”陆虎跟上来:“王教员,我也喜欢写!”邵全能:“王教员,你也应给我写一幅!”老袁:“陆虎、全能,你们别打岔。” 在一张方桌上,王杰膏了膏毛笔,果真挥笔写起来。大家一齐看着。上下联是:幸福感谢共产党,翻身不忘毛主席。老袁:“王教员,你再写、再写!”王杰想了想,写下:粗茶淡饭尽呈色香味,笑语欢声满溢你我他。 邵全能:“王教员,你一定给我写一幅。我梦里就想着住新房了!”王杰:“好好,我给全能同志写一幅。”他挥笔:“看祖国前程信心百倍,望世界未来豪情满怀。” 医院门前的大道上,刘知一背着挎包和工兵科谭科长一道走来。他看着面前一个小伙子走过,不由吃惊地:“这人……”谭科长也发现了:“这人,不是训练的民兵吗?那天给王杰安葬时……”他停下来。 刘知一:“他不像是来就诊的?”谭科长:“我跟去看看!”刘知一拉了姓谭的一把:“走吧。”谭科长笑着:“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刘知一:“快走!咱以不惹事为好!” 对方也看清了刘知一二人,脸一红,背着个小包袱向旁边躲去。谭科长蹊跷地:“你先走,我到底看他想做什么。”刘知一:“快走吧。”谭科长佯装丢了东西,朝回走去。 病房里,池先莉正和一位护士查房。一个护士从外走来:“护士长,你出来一下!” 池先莉走出来。 护士:“护士长,外面来个人,刚才进来,说是找你的,但叫不出你的名字,说是从张楼来的。”池先莉:“张楼来的?不是来就医的?”说着就跟着护士走出去。 院子里,来人竟是陆虎:“池护士,我就是来找你的!”池先莉:“你是?我好像见过你?”陆虎:“池护士,我是张楼民兵地雷班的。王教员教我们训练时,你不是和一个女兵去过我们那里?我叫陆虎!” 池先莉明白了:“快进护理室来吧!我还以为……”她转过话题,“你也是负伤的民兵吗?民兵负伤的情况怎么样?”她还想问话,但不由一阵悲咽,急忙捂住脸。 陆虎一边走一边:“池护士,民兵负伤的情况,不怎么样的。我一大早从邳州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个事的,还有王教员的事。长河哥托我……”他把手伸进内衣口袋里掏了掏,又抽回去。 走进医院护理室,池先莉:“你坐吧,我给你倒水!”说着就拿杯子给陆虎倒水。陆虎打量了一下室内坐下,又站起来:“池护士!我带来了我们十二个人的联名信,是写给部队领导的。我们班长长河哥特地让我来找你,让你转给王教员的上级。” 池先莉递上水,接过一份材料:“什么给部队领导的信?你慢慢说。”陆虎一气喝干杯子里的水,抹了一下嘴巴坐下:“到你这来远呢,还不好找。我下了火车后,问了好多人!” 池先莉:“你慢慢说。”她看了看信,又给陆虎倒水。 陆虎:“王教员牺牲了。前些天我们给王教员安葬,王教员部队营里的领导、全营的人都参加了。这些都没有什么,大家还算满意,就是王教员营里给王教员开追悼会时,事来了。” 池先莉:“什么事?”她停下倒水。陆虎:“信上也写着了。就是王教员的师里决定,给王教员的牺牲定成是王教员造成的事故。开始时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王教员是自杀,又说是他入党上搞投机,最后定的是王教员违返操作规定,说要不是死,就够判刑的!”池先莉一个打颤,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来。她放下杯子,就朝外跑去,一会儿才走回来。 陆虎起身,探头向门外看了看,一眼看见那位解放军正站在院子里,他立即站起来。 池先莉擦了擦眼泪相迎:“没有事,你坐吧!”陆虎:“就是这。把信交给你,我说说话就走了。”池先莉:“用不着慌!你说十二个人的伤势重吗?” 陆虎连忙:“不重、不重!埋在地下的地雷冒烟,王教员扑上时,大家都叫吓懵了。就听‘轰’的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醒来时,解放军部队的人把我们抢救送到医院。我们有几个人就是叫吓的,没大伤着,过时就好了。就是有六个人,脸上、胳膊、脖子上叫弹片刺伤,身上崩进了王教员的骨头。县人武部贺参谋耳朵叫震了。最重的是袁哥,他的右腿已经截肢。” 池先莉拿起陆虎递给的联名信再次看了看,惊奇地:“不是说王杰……你们写信是……” 陆虎:“我们的联名信确实是十二个人签名的,为签名我昨晚跑了大半夜。到贺参谋家里时,他已经休息了。我们就是要求给王教员恢复名誉,请求为他记功!” 池先莉:“王杰确实不是师党委结论的那样?”陆虎:“当然了,那还有假!不信我给你磕头!”说着就要跪下来。池先莉急忙:“别、别、别!你等一下,我去一下就来。你喝水!” 陆虎着急地:“池护士!我不能等。外面院子里有人监视我!”池先莉:“谁?”她说着就朝门外走去。陆虎立刻在护理室的门后躲起来。 谭科长站在医院的院子里看了看,欲往前走。刘知一跟上来:“谭科长,咱们走吧!” 谭科长:“那个小伙子进医院科室了,可能是看望病人的。”刘知一:“看望病人?是十二位受伤的民兵同志来这里了?” 谭科长:“走,去看看。”池先莉从护理室走出,迎上来。谭科长:“是池护士长!” 池先莉:“你们有事吗?”谭科长:“听说张楼那边受伤的民兵来这救治了?” 池先莉:“没有呵。”她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刘知一,“您有事吗?”谭科长介绍:“这是师政治部刘主任!” 池先莉敬礼:“首长好!”刘知一:“张楼公社受伤的民兵没过来?”池先莉忽然想起陆虎的到来,她回头看一下,又,“医院在王杰牺牲的第二天,就接受师部的任务,安排床位等待那边的伤员到来,但至今还没过来。” 刘知一:“好好,我们就不进去了。”池先莉转身:“陆虎兄弟!陆虎兄弟!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你过来。”她迟迟不见陆虎过来,就,“首长,你们忙吧!”刘知一向科室看了看,二人便一齐招着手走去。 池先莉站在院子里。陆虎跟上来:“池护士,你知道刚才来的是什么人吗?”池先莉:“刚才叫你……那是我们师政治部主任呵,正好可以把你带来的信交给他!” 陆虎:“池护士,你不知道!在送王教员走时,我看见他们在场了。我要揍那个干部时,他还对我瞪眼呢!”池先莉:“走、走,进护理室说,怎么一回事?” 陆虎:“总之一条,我带来的信不能给他!”池先莉点点头:“好吧。你在这里坐下喝水,我出去一趟。”陆虎:“你到哪里去?我现在就走!” 池先莉:“你别慌,我办了事就来。我回来后跟你一起走!” 陆虎:“你也去张楼?”池先莉招了一下手走去。 三 通信连线务班里,高慧云和一群女兵在研讨业务。池先莉走来门前:“高慧云!” 高慧云站起身:“池先莉?”放下手中的扳手就走出去。池先莉:“正忙着吧?快来帮我商量个事。”高慧云:“什么事?”池先莉拉着高慧云朝旁边走走,看看周围没有人才停下来。 高慧云:“你说。”池先莉:“我那边来了一个人,是王杰牺牲时在场的一个民兵。他带来了十二个人的联名信,要我转交给部队,说师部对王杰的结论是错的,要为王杰请功。” 高慧云惊喜地:“我说嘛!当时我在张楼的现场时,人们都说王杰在关键时,是为掩护十二位民兵和人武干部向前扑的,他的牺牲是英勇救人,是壮烈的!” 池先莉:“那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高慧云:“我?我能怎么说?不过,师部毕竟已经下了结论,现在再找,你觉得能找来吗?”池先莉:“我想随那个民兵一起去张楼看一下。我刚去院长那请假,已经请来了。我想只要王杰确实是救人,我就非为他找到底不可!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高慧云:“你请来了假就好,我现在走不开。连里安排出发,正让我们做准备。”池先莉:“那就算了,我自己去吧!”她想了想,“你还想给楚翰林带点什么吗?我昨天给他写信,想问问情况,到底没写成。” 高慧云吃惊地:“你给他写信呀?”池先莉不满意地:“我怎么不能给他写信?他过去还是追我的呢,看你!”高慧云:“好好,你给他写吧。他追你,我不参与,好不好?” 池先莉:“你参与又能怎么样?我只想让他帮助我了解一下王杰的事。看你!”高慧云:“好吧。你给他说,我也没有什么好带的,过个时候我就去看他!” 池先莉:“好,我走了!”说着就朝回跑去。高慧云望了望,撇着嘴地:“现在着急了!”朝班里走去。 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里,碧绿的玉米已长到半人高,有的开始吐露天英。 赵莺龄和霞飞嫂等人扛着大锨走来,站在地头上。德兰等二人走来:“莺龄姐,霞飞嫂,你们已经来到了!” 赵莺龄:“德兰,你们昨天进城了吗?”德兰:“去了,玩了大半天。可叫你,你又不去呀!”赵莺龄:“我昨天有事。”霞飞嫂:“你们进城买的什么?”一人:“没买什么,我们光是看。”赵莺龄:“照相了吗?” 德兰:“照了,得等十天后才能拿。我们每人照了一张单的,又照了张合影。”一人:“莺龄姐,上次王杰哥来,你们去城里照相了吗?”赵莺龄:“没有呢。原来我们有照片。他上次来,我们在城里逛了半天,也是什么都没买。”德兰:“你那是想省钱留布置新房的。” 霞飞嫂:“他们呵,那是省钱留生个……”赵莺龄上前扬起巴掌:“留什么?你敢说,你敢说!”霞飞嫂急忙捂着头地跑躲:“我不说,就留叫你猜!” 大家一齐笑起来。 刘知一和工兵科谭科长背着挎包走来 教导员周骏奔、营长丛应达和副教导员韦立奇一齐走出屋相迎。韦立奇抢在头里:“刘主任!没想到你回去就回来了!”去接刘知一的挎包。刘知一:“我拿、我拿。” 周骏奔:“刘主任,你回去后就没有停留。”刘知一:“进屋、进屋,坐下再说。”刘知一:“一趟来,又是坐火车,又坐橡皮艇,早上动身,一走就是一上午。这可不能随便来去!”大家笑着。周骏奔忙着去倒水,韦立奇更忙着去挪动椅子。 刘知一:“大家不要忙。坐下咱先开个会!” 周骏奔:“你先喝点水再开。”刘知一解开上衣风纪扣:“歇一歇!我告诉大家,我昨天下午回去后,师部就召开了在家的常委会,听我汇报工作。政委专门就王杰这一事件在全师通报后引起的反应,作了总结和安排。我们的责任重呢!” 周骏奔:“刘主任,给你水。”说着递上。没想到身下的椅子没放平,刘知一光想着去接水,“扑”一下歪倒在地上:“唉、唉、唉,同志哎!” 池先莉背着简单的挎包水壶,和陆虎走在一起。陆虎:“池护士,你是跟我去张楼?” 池先莉:“是呀。你说咱们现在走,下午两三点能到吧?”陆虎:“也得到家里人吃过午饭时。”池先莉:“你刚才吃好了吗?我看你没吃多少?” 陆虎:“吃好了、吃好了。我上午下了火车时还吃的。” 二人走去。停了一会儿,池先莉:“陆虎兄弟你说,王杰究竟是怎么死的?通信连的高慧云那天从那回来说,她看见时,事故已经发生了。”陆虎:“池护士,我刚才已给你说了。我一会儿把王教员牺牲的情况全告诉你!我把王教员教我们那些天的事全告诉你!” 池先莉边走边点点头:“路上人多,一会儿再说吧。” 二人穿过人群,朝前走去。 陆虎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那天陆虎正在稻麦原种场的稻田里施肥,尹长河走来:“陆虎,上来,说说话。” 陆虎:“长河哥!”尹长河:“刚才解放军王杰班长来了,他向我了解了民兵地雷班的情况,要明天早上就来教我们训练。你晚上下工后,就分别通知一下,让大家明天一早都及时来。”陆虎:“让我通知的?你们有班长副班长。”尹长河:“我见到我给说,你也帮助我通知。” 第二天一早,天却被乌云笼罩,一声响雷,下起雨来。一人:“快跑!”大家向农场大屋跑去。农场大屋里,大家看着窗台上的闹钟,伸拳踢腿地等待。老袁:“长河,场里到办饭的时间了,解放军不来,我要走了。”一人掏出一包香烟举着:“谁敢和我打赌?我说,解放军今天不来了!”一人:“说好五点钟训练的,说话不算数,我不等了!”说着出门,冲进风雨里。 就在这时,王杰浑身淋湿地走来,和出门人撞了个满怀:“快进屋里!” 尹长河:“同志们集合,这就是解放军的王教员!他是济南军区装甲兵工兵营一连五班班长,名字叫王杰。在部队里,他是模范共青团员、一级技术能手。大家欢迎!” 王杰响着洪亮的声音:“同志们,我叫王杰。奉首长命令,来当教员!……”陆虎看了看闹钟,正指向早晨五点。他带头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田间大道上,民兵地雷班站成一排。王杰:“同志们,我们为什么要挖雷坑?我们挖雷坑,这就说明敌人已经来了。我们不能像平时挖地那样站着大摇大摆地挖。而是要隐蔽地挖。挖雷坑的姿势有两种,一种是跪姿,一种卧姿。我们先学跪姿。我挖给大家看看。” 王杰做着示范,很快一个四方四正的地雷坑出现在人们面前。 王杰站起来:“同志们,我们为什么把地雷坑挖成四方形呢?这是因为,我们训练用的炸药包,就捆成四方形的。战斗英雄董存瑞用的就是这种炸药包。因此大家挖雷坑,一定要四面见线,否则就放不进去。好,现在开始挖!” 陆虎带头挖起来。 六班宿舍门前,三班副班长谷传良走来:“六班长在吗?”楚翰林从宿舍里走出来:“三班副,你叫我!”谷传良:“六班长,我想和你说个事。” 楚翰林:“还进屋来吗?”谷传良:“走,咱到外面吧。”楚翰林:“好吧。”他回头看了一眼,“六班副,有人找我,就说我跟三班副出去了。”见六班副点头,便跟着谷传良走去。 骄阳似火。二人在一棵大树下停下来。谷传良:“昨天下午营长到我们班来了,谈到王杰的事,我觉得他说得非常好。我们班的人都很佩服营长!”楚翰林:“我正想找你去呢。昨天营长到了你们班,又到了五班,后来就走了。他谈了些什么?” 谷传良:“营长到了我们班,开始还有战士揶揄他。可是,他看我在看毛主席著作中的《改造我们的学习》,他就从这篇文章说起,谈了他的意见。” 楚翰林:“《改造我们的学习》?谈反对主观主义?”谷传良:“营长说,在对王杰牺牲这个事上,有争议,争议得还比较激烈,尤其师党委对王杰的那个通报下达到连队,大家的看法也不一致。但是他认为,之所以有争论,是因为王杰牺牲时的有些事情还是不清楚。他要求大家主动参与,了解情况,弄清是非。”楚翰林不满地:“王杰救人,铁板钉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谷传良:“是呵。我开始也这样认为。连在场的十二个人都这样说,这还能假了吗?再说咱和王杰在一起四年了,朝夕相处;你们是同学,相处的时间更长。咱们对他还能不了解?可是后来想了想,咱就得动手把他的事查清楚,弄清他究竟是怎样救人的?是不是救人?当时不救行不行?还有,是不是他自己不慎把炸药包弄炸的?或者确实是故意?” 楚翰林:“不听你的!王杰还能故意了?”谷传良:“是呵。他不是故意,我们也没有落到实处查清。那个结论也只是师里来人下的。”楚翰林:“好吧。找时间,我和你一起去弄清这个事!” 副班长张连星躺在床上。战士小东走来:“副班长!今天是星期天,他们都出去走走了,你不出去?” 张连星翻身坐起来:“小东也没出去?”小东:“副班长,我跟你说,我近来的心情特别灰。可能就是因为班长走了的原因吧。可是,堂堂一个师首长,一个师党委、营党委,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做出这样荒唐可笑的决定来呢?还有,你看咱那个营副教导员,那副面孔。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张连星立即蹬上鞋出门向外看了看,才又走回来坐下:“小东,我没出去,留在家里,也是在想这方面的事。你坐下吧!” 小东坐下。 张连星:“昨天营长到我们这来,我觉得营长比较英明。”小东连忙:“是的,我也觉得营长受到大家的爱戴。可是,是否他也阻不了这些事情的发生?”张连星:“咱不说这个吧。我在想,营长说的那话很对,他说,班长的事迹或许还要进一步地发掘才能弄个明白。所以大家不要因此而伤心落泪,要焕发精神。” 小东:“你说发掘,还要怎么样发掘?班长的事咱还能不知道?可是师里、营里,他们听咱们的吗?你看昨天下午营副教导员那副面孔,我担心,下面,不光咱们五班的日子不好过,恐怕指导员都要跟咱受连累!” 张连星长出一口气:“先这么着吧!纪律要服从,但下面还有每月的民主生活会。必要时,咱也可以向上级反映!”小东站起来:“没想到班长这个老实人,死了还受这个屈。” 张连星一拍床帮:“有我们在,就不能让他受委曲!” 小东对着王杰的铺位:“班长,你听见了吗?副班长说,有我们在,就不能让你受委曲!” 没想到,全班战士都从外面走来了。大家涌进王杰的床铺前,一齐举起右手:“班长!我们不能让你受委曲!我们不能让你受委曲!我们不能让你受委曲!”说着,大家竟热泪滂沱,“呜”地哭出声来。 四 营长丛应达、营教导员周骏奔、营副教导员韦立奇和刘知一围坐在一起。刘知一:“咱们几个开个会。”周骏奔:“刘主任,你作指示吧。”韦立奇:“刘主任,先让我们把您走后的工作向您汇报!” 刘知一:“好、好,你们先说。”韦立奇:“我先说。”丛应达:“让教导员先说。” 周骏奔:“好,我先说。刘主任,你昨天走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安排老丛去一连、老韦去二连、我去了三连。我们分别和连领导一起研究了工作,到班里和战士举行了座谈,进一步贯彻落实师党委、营党委扩大会议精神。回来后,我们三人碰了头,又和回来的老瞿交换了意见。总之感觉目前干部战士的思想很活跃,需要我们下一步有针对性地引导。” 刘知一:“好,我说!”他清了清嗓子,“同志们,我这次回去后,上午和大家讲了,在家的师党委常委同志专门凑到一起,由政委主持,听我汇报了我们最近的工作。师长、政委、常委同志对我们对王杰事件的处理非常满意!认为我们体现了师党委会议的精神。这方面谈得很多,我就不多说了。要说的就是师长、政委对我们的交代和指示。我归纳了一下,主要是三点。一是我们不仅要贯彻落实师党委扩大会议精神,更重要的是要贯彻落实中央军委扩大会议精神,包括中央军委《关于加强思想政治工作的决议》精神,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贯彻执行群众路线,发扬三大民主,大兴三八作风!二是联系我们的工作实际,要求我们突出听党话,跟党走,严明纪律,听党指挥,密切军民关系,提倡实事求是,反对弄虚浮夸。三就是要大家耐心地去做干部战士的思想工作,继续抓好军事训练中的安全防范和民兵工作。这也是政委特别交代的。好,大家围绕这三点,过后议一下,补充之后再开会贯彻。怎么样?现听听大家的意见!” 韦立奇:“刘主任,我说说。” 丛应达:“我先说。” 韦立奇没好气地:“我先说!” 周骏奔:“请老丛先说!” 列车穿过城区高大的厂房,在辽阔的原野上奔驰。池先莉和陆虎对坐在火车靠走道的座位上。 池先莉:“听你说说王杰牺牲当天的事。”陆虎踌躇满志地:“你听我说!”池先莉忽然,“陆虎兄弟,你负伤重吗?你今天走了不少路的。”陆虎:“池护士,我负伤不重。我是王教员牺牲的前一天,我们进行负雷匍匐爬行时,脸上让擦破的。王教员牺牲那天,我差点没能参加。” 池先莉吃惊地:“哦?” 陆虎忙作解释:“那天早上我娘喊我起来推磨,我只是去晚了一会。我们民兵地雷班一共十四个人,那天没去的就有三个!” 有邻座的旅客在看。池先莉:“实际去的是几个人?” 陆虎着急地站起来:“池护士,实际去的,是十一个人呵。加上在场的县人武部贺参谋,所以王教员是救了我们十二个人!” 池先莉:“是这样。你坐下。这几天我让王杰的事弄蒙了。那么我再问你,王杰是确实救你们的吗?他是怎么救的?” 陆虎站在那里拉开架势:“池护士,你看!王教员就在这里设雷,我们十一个人排成两排,前排蹲着后排站着,就在这里。贺参谋就在我们旁边。”列车上有一群人过来围看。 陆虎:“池护士,你看!我站在后排第三,就站在这里。我这边是袁哥,这边就是士海。王教员就安装拉火管,连接起爆装置,我们就盯着看。王教员一边安装一边讲解,他讲完后就轻轻地给炸药包覆土,我们就拥挤着往前看。王教员叫我们不要朝前挤,我们退了退以后,王教员就朝后退,叫我们朝后撤。谁知就在这时,覆上土的炸药包突然开始冒烟,我们都愣了,不由朝后趔趄。就在这时,王教员喊一声什么,就扑了上去。我们只听‘轰’地一声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池先莉睁大眼睛看着。陆虎面前出现了王杰扑向炸药包壮烈牺牲的场景。 池先莉擦了擦眼泪:“陆虎兄弟,你坐吧!” 陆虎坐下来。围看的人们散去。 池先莉:“陆虎兄弟,你说,当时炸药包冒烟之前,起爆装置或者导火索有没有人碰过?是不是王杰碰的?我想师部的通报,也不会随便说的吧?” 陆虎:“当时我们都让吓懵了,没注意王教员碰没碰!我猜是王教员部队上的人,专门对付王教员的。我看那天出现的营干部,就有点是故意。还有,上午追我到医院的那两个人,我看也不怀好意!” 池先莉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部队上的人,是有纪律的。可能有的人在认识上有偏差,但人都是好人,这你放心!”她想了想,“我下车后想买个花圈,献在王杰的坟上。你知道能好买吗?” 陆虎:“好买、好买。到时候我领你去。我字好,我给你写挽联!” 池先莉:“好吧。” 正文 第六章 一 三班副班长谷传良领着一个战士走来。他向一个战士打问:“六班长在?”战士转身:“班长!三班副叫你。”楚翰林从宿舍里走出来:“传良!”谷传良:“今天是星期天,下午我有空,就领了小李出来。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 楚翰林:“你说是上午的那事?好,我们和你一起去!”他转身,“鞠光学,有时间吗?跟我一起出发!”战士:“班长,到哪去?”楚翰林:“你要是能抽出来,就和我一起,去为五班长的事跑一跑。” 战士:“好,我去!班长!让我拿一个腰带。”楚翰林:“背个挎包,带纸和笔。”战士:“是!”跑回宿舍。 谷传良:“怎么行动?咱们商量一下。”楚翰林朝旁边走了走:“以我看,要走的地方不少,咱们先到公社医院去。那里有王杰牺牲时在场的民兵,他们是轻伤。咱先听他们说说。”谷传良:“我也是这样想。咱先到那去看看。” 楚翰林转身:“副班长,我和三班副下午出去,想为王杰的事跑一跑,家里的事你安排!”六班副班长从宿舍走出来:“班长你走吧。我在家!”战士从宿舍背着挎包走出来。 楚翰林:“咱们走!”四个人大步走去。 五班宿舍,一个战士从外走来:“副班长!三班副和六班长下午带人出去了。”张连星从床上坐起来:“是为班长的事?”战士:“六班副说,他们先到公社医院去,再走几个地方,想了解班长牺牲的情况。” 张连星急忙:“今天星期天,正是空儿。你们谁跟我去,我们也去走几个地方!”在宿舍的几个人一齐:“副班长说什么?我们也一起去?”张连星:“这样吧,去人多在一起也不方便,就小东和我一起吧。” 一个战士:“副班长,小东刚才吃完午饭就走了。他和姜献元两人走的,说是去班长牺牲的炸点看看。”张连星:“孙玉甫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去张楼村里走走,和班长带领民兵训练时交往的老农聊聊。”一个战士:“是,我跟班长去!” 张楼稻麦原种场田野,陆虎手拿着花圈,和池先莉一起走来。池先莉:“王杰的坟,离这还有多远?”陆虎:“前面就是。你看那京杭大运河的大堤下面,绿色庄稼地的地头就是。听公社张部长说……”他想说什么,但是看了池先莉一眼,突然停下来。 池先莉:“这样吧。王杰的坟那边,我自己去。你去部队一趟吧。你去告诉楚翰林说我来了。他要是方便,就叫他过来。他在工兵营一连六班,是六班长。”陆虎:“楚班长我认识。我把花圈给你送到王教员的坟前。” 池先莉执意:“不要、不要。我拿,你去吧。”陆虎就把花圈递给池先莉。池先莉背好肩上的挎包,两手拿着花圈向王杰的坟前走去。 她想落泪。她的面前浮起了王杰的形象。那是他们刚接到入伍通知书的时候,王杰和楚翰林在县人武部门前站着。池先莉扑来了:“王杰——!”一蹦抱住王杰的脖子。王杰把池先莉抱起举过头顶。 楚翰林:“我们正要到你家去呢。”池先莉放开王杰:“走,我爸在家!” 那是池先莉告诉王杰,她被批准入党时。王杰按着池先莉的两肩跳起,又把池先莉举起来:“真为你高兴!”他突然脸红起来,“我们相互勉励!” 池先莉也脸红了:“勉励什么呀?我想去工兵营,为你的事找去!他们凭什么不给你入的?你都得过三等功两次了!” 王杰拉住池先莉:“千万不能!你答应我,不能那样做。我想只要把工作干好,够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党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池先莉:“只有你信!” 王杰拉着池先莉的手:“是的,我们应当坚信!” 高高的运河大堤上,有两位战士持枪站岗。他们看见有人给王杰的坟前献花圈,便走下大堤大步走来。 靠近运河大堤,在绿色庄稼地的地头,是王杰的黄土新坟。池先莉将花圈献在王杰的坟前,不由失声地痛哭起来。她从挎包里取出一本王杰曾给他看的《模范共产党员》的书,看了一看,扒开泥土,将书埋在王杰的坟里。 两位持枪的战士走来。一人:“同志你是?”池先莉擦了擦眼泪:“我是师部医院的。你们是王杰班上的战士吗?” 来人:“我们是工兵营二连的。”他们看了看池先莉献给王杰的花圈,在花圈的挽带上留起了神。一人:“同志!我们营里有规定,给王杰花圈的挽联上不能这样写!” 池先莉吃惊地:“为什么不能这样写?我是他的战友!”对方:“不是这,是这!不能称王杰为烈士,更不能称他为其他。营里说,师里有通报。”池先莉看了看:“这是送我的民兵同志代我写的!你们说不对吗?难道他连烈士都不是?” 一人摇了摇头。池先莉有些不耐烦地:“这是我个人献给他的!不代表任何人。他在我的心目中就是烈士,他平时就是个舍己为人的人!” 来人中一人对另一人示意一下。那人:“同志,肯定你也是有组织的。你还是把这个挽联的上款换去吧,免得造成影响,回去我们也要承担责任。”这一人也相劝:“要么把它拿下去也行,反正这下面也有你的落款!” 池先莉怒吼地:“人死了,难道连个花圈都不让放吗?我就是要这样放,我不怕!你去你们营里报告吧!就是我说他是烈士,是个舍己为人的人!”她向后甩了一下头发。 一人:“同志你别发火,管理这些是我们的责任。”池先莉“哇”地一声哭出来。她从王杰的坟里扒开找出那本《模范共产党员》的书,装进背上的挎包里扭头走去。 陆虎迎着池先莉大步跑来:“池护士!池护士!”他来到跟前,“楚班长带人出去了,还没回来。我给哨兵说,他答应回来时告诉他。” 池先莉点点头。陆虎:“池护士,你到王教员的坟前了吗?你看王教员的坟……”他向王杰的坟前望了望,见有两个值勤的战士在坟前摆弄花圈,便:“他们干什么?是不是说我给王教员写的挽联不恰当?我去找他们!”池先莉拦过:“陆虎兄弟,咱们走吧!你跑了一天没休息,你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去公社的旅社。明天早上你如果有时间,咱们再见面。” 陆虎:“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把给王教员的花圈毁了!”池先莉死死地拦着:“走吧,走吧!你听我的话,走吧!”看阻拦不住,她突然哀求地,“不然我就给你跪下了!” 陆虎吃惊地:“你、你、你……我去那又怕什么?我不去!我不去了还不行吗?”他跪下去扶池先莉,“你不让我去,我不去还不行吗?” 二 公社医院里,一个医生正在给病人就诊。楚翰林一行走进来,站在旁边。医生:“同志,你们是……”谷传良:“请问医师,张楼民兵地雷班的同志,在这住院的,他们在哪病室?” 医生立即起身:“在左边住院部。好像,他们已经出院走了吧?”一个医生从后来走来:“你找他们?已出院走了,早上走的。”谷传良:“几个人都走了?”对方:“都走了。” 楚翰林:“他们几个家住附近吗?”对方:“跟我来,我帮你们查查。”她招招手,一个护士跑去拿来一份单子,她看了看,“庞士海,住在朱庄村。就在西边很近。徐芝魁,就在张楼村。魏文中,也在葛楼。这两个他们远一点。” 谷传良:“六班长,这样好吗?我们去朱庄村,找庞士海。你们去张楼村,咱们分头行动!”楚翰林:“好。”说着又,“医生,谢谢您呵!”四人大步走去。 张楼村戴大爷菜园里,上年纪的戴大爷在菜园里给南瓜压土施肥。一个个青色的大南瓜掩映在绿色的瓜秧下面。一个人手指:“那不是戴大爷!” 张连星:“戴大爷!我们来拜访您。”戴大爷转过身来,一看是解放军连忙:“同志有事吗?就到园里来吧,看我种出的大南瓜!”张连星走来:“大爷!曾听我们班长说,你老人家就喜欢种南瓜!”戴大爷愣了一下,顿时恍然:“你说是王教员吗?快进来,你们就是王教员班上的?”张连星点头:“大爷,我们就是。” 戴大爷:“好、好。你们看我这南瓜,就是王教员来帮我挑水浇秧长成的。”他放下工具:“到这边来,这两个小凳子你们一人一个,我蹲在地上,习惯了。”张连星:“不能、不能,大爷您坐。”戴大爷:“你们坐,那还客气啥。”他掏出烟袋按上烟丝,“我一直说,等结南瓜了,我带着南瓜到部队上去看望王教员,哪料会出那样的事?”他磕掉烟丝放下烟袋,不由去擦眼泪。 张连星:“大爷您说,从您眼光看,我们班长是个违反纪律的人吗?”戴大爷不解地:“你说谁违反纪律?是说王教员?他出什么事了?”张连星:“没有、没有。”他想了一下,“就是我们班长牺牲后,出现争议。有人说,埋好的炸药包没有人动,怎么会炸的呢?王杰是不是存心使坏,有意识想害人,或者是为追求名利,搞投机,故意弄炸它的?” 戴大爷一下站起来,张连星二人忙起身去扶。戴大爷:“从王教员来我们村第一天,一大早给我挑水开始,我每天都在看着他。他从哪路来,从哪路走回去,训练民兵中间,在哪跑步操练,在哪歇下来吹笛子唱歌,我都留意他。给你说同志,我还忘了问你们两个的姓名,我们村老少,没有不夸他的!不怕你们笑话,王教员走时,盖在他身上的锦旗,最初就是我催着我们公社的书记,要求为表扬他做的。谁料到他会死得这么壮烈?你们两个回去说,千万不能辱没他,王杰不是那样争名好利的人!他想的是,为别人,为大家!给你说,昨天大伙在路边的苘地里,发现了他的腿骨,几个人架着,给埋在了他坟里。若不是他的恩情大德,能换来众人对他这么好吗?” 张连星感动地:“正是、正是!”战士孙玉甫:“大爷,你听他们说,会不会是我们班长把炸药包弄炸的呢?” 戴大爷摇着头:“目前还没有人这样说。同志,话咱只在这里拉,即便是王教员弄炸的,他能往上扑,生死关头想着旁人,就了不起!何况,还没有人这样说。” 张连星长出了一口气:“大爷!谢谢您老人家了。有您这话,我们心里才有底!” 在路口的一个村人指点下,池先莉向王杰牺牲的炸点走来。 炸点旁边的庄稼地前,五班战士小东和姜献元正站在那里打量。小东转身一眼看见池先莉,不由一指。 姜献元:“是我姐那医院的池护士长,咱班长的同学!”池先莉也看见了他们,没有停步,依然走来。姜献元相迎:“池护士长!怕你不认识我。”池先莉:“你是?我是叫不出你的名字。”姜献元:“我姐叫姜扬花!”池先莉高兴地:“原来是姜主任!我和你姐是战友。你姐可是咱师部医院的佼佼者,成绩突出的人!前天她还跟我说起你。” 姜献元:“你来看望我们班长。”池先莉顿时变得忧伤起来:“你们和王杰同班,一定对他了解。这里就是他牺牲的地方吗?” 对方:“护士长,就在这。我领你去!” 池先莉和姜献元、小东二人走来。 这是一处人们常见的田间大道,路旁一排杨树枝叶格外稀疏,几株的树干被剥去皮后依然裸露,有树枝扎成的罩儿在路上遮拦。姜献元:“池护士长!这里就是我们班长献身的地方。这罩儿下面就是当时的炸点。这旁边的杨树,就是当时爆炸的弹片把树皮削去的。” 池先莉立在炸点前,不禁想落泪。她走去抚了抚剥去皮的杨树,又走回来:“小姜,王杰牺牲时的情况你们能知道吗?”她向四周看了看,“这个地方,我没来过。” 姜献元:“这个地方,班长牺牲之前我们也没来过。那天早上,我们听到爆炸声赶来后,还有几个民兵受伤躺在这里,浑身都是泥土和血。”他用手指了指,“我们班长就躺在这里,头对着炸点,一只脚在这里。民兵就在这里。我们两天两夜在这里为我们班长站岗,我们的袖子都让眼泪擦湿了。” 池先莉点点头:“他还不到23岁呢,比我生日大两个月。那天说,和你姐一般大的。” 小东:“我们班长牺牲时,他的挎包就放在这里的。他的笛子、日记什么的,都是我给他收起背回去的。” 想不到,池先莉竟两手捂脸“呜”地哭出来,蹲在地上。 姜献元上前搀起。 池先莉:“你们两个听说,王杰当时到底是怎么死的?是救人还是……” 小东看了一眼姜献元。姜献元:“这些天就为这事,都争得差点打起来了。我们班、我们连,从连长、指导员到战士,都不同意师里营里的结论。可是我们争又有什么用?那边已经在全师通报了。听说全营进行安全评比,我们班、我们连,都是全营最差。下午我们来,就想跟班长说说,看能发现什么证据不!” 小东:“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相信我们班长是救人!” 池先莉擦了擦眼泪:“我今天来,是民兵地雷班派陆虎兄弟到我那去,他们有一份十二个人签名的材料,一致认为王杰是救他们的,要求部队给王杰恢复名誉,为王杰记功,让我转交。” 姜献元激动地:“池护士长,那太好了!太难得了!一定请你转交到。” 旁边卷起一阵旋风,白杨树的枝叶也“哗哗”作响。 工兵一连连部,连长刘凤山、指导员冯安亮从外走来。刘凤山“扑通”坐在椅子上,冯安亮狠狠地捶在了办公桌上,发出“嘭”地响声。 刘凤山起身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给指导员,又给自己倒一杯:“老冯!坐吧,咱们商量一下,下面还要开会的。”安亮坐下,端起杯来,又把杯子顿在桌上。 刘凤山:“刚才营里的会议,有几方面还是可取的。一是刘主任提出抓对毛主席著作、对中央军委《关于加强思想政治工作的决议》的领会和学习。二是教导员提出要走群众路线,贯彻实事求是的作风。三就是会上提出的对干部战士的纪律教育、安全教育和密切军民关系。” 冯安亮窝着气地:“我看根子还在刘主任身上,这个人的思想方法不对头!”刘凤山:“我们还是要多从正面理解,多从连队自身找原因。” 冯安亮:“自身上怎么找原因?他们从师领导到营领导,把我们的工作一概否定,开口就是批评,就是训斥,难道我们没做一点工作没有一点成绩吗?我们连毕竟在军史上是一支英雄的连队,也是历年来在政治教育、军事训练和国防施工等多方面的四好连队。他们这样臭骂我们,否定我们,他们做得对吗?对王杰的问题究竟应当怎么看?王杰入伍四年,两次荣立三等功、每年都被评为五好战士、被评为模范共青团员,难道这些都是可以轻意抹煞的吗?我暂时不说他们的意识不好,这起码是这人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有问题!再有那样的营副教导员,品质是那样恶劣,不是我说,他简直就不配那个职位那个称号!距共产党员的要求就差得更远了!” 冯安亮久久地坐着,他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那是王杰入伍后不久,穿着崭新的军装走来。冯安亮相迎:“王杰,你到哪里去?” 王杰:“报告指导员!我和楚翰林等几个人一起去照相。”冯安亮笑着:“照吧,早去早回来,按时归队。”王杰:“他们还没来呢,我等等他们。”他整了整军帽和风纪扣,挺起胸脯,“指导员,你说我现在算是一个革命战士了吧?” 冯安亮看了看,停下来,拉过王杰:“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就必须好好改造思想。改造思想最根本的一条,是学习毛主席著作。” 王杰:“指导员,你是说?”冯安亮:“我说是,火车离开了轨道就不能前行。一个革命战士,只有不断地加强学习,树立正确的世界观,才能够不会迷失方向。而毛主席著作,毛泽东思想,就交给了我们认识世界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它是我们夺取革命胜利的法宝!” 王杰举手致礼:“是。指导员!”说着朝回跑去。冯安亮诧异地:“你到哪去?他们不都已经来了?”王杰转回身:“报告指导员!我要回去一趟,我要去城里买毛主席著作!” 海岛上,王杰背着挎包走来:“报告指导员,我回来了!” 冯安亮:“王杰,你过海已经回来了?” 王杰:“是的,指导员。我上午向你和连长请了假后,就过海去了。你看,我买来了毛主席著作《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考虑到班上的几位同志没有,我也给他们带来了几本。” 冯安亮:“好,做得好!回去好好读它。毛主席的书,是我们精神的食粮,里面包含了深刻的思想。我们读它,就是要汲取其中的政治营养,培养我们做一名合格的革命战士。” 王杰:“是。我回去就好好读!” 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刘凤山立即拉了冯安亮一把,起身走去。没想到,竟是韦立奇陪着刘知一走来。刘知一在连部门口站着,向四处观看:“一连不错嘛。”听到连部有大声说话声,“他们回来就开会了?”韦立奇:“不可能吧,耍情绪我信!” 刘凤山出门一惊:“刘主任!您来了,快请进屋!”转身,“指导员,快、快,刘主任来了!” 冯安亮有些不愿起身,走出来:“刘主任!请进。”刘知一:“怎么了,没想到吧。你们不是在开会?我来看看你们!”冯安亮不做声。刘凤山:“刘主任,我和指导员正在商量下面开会的事。副教导员,你们快请进!” 刘知一:“好。”走进一连连部办公室打量了一下坐下,“这也是学校!”刘凤山倒了水来递上:“刘主任!”又忙着给韦立奇倒水,“是的,刘主任!我们连驻扎的是张楼小学。好在他们都放暑假了,我们感觉这是个好地方。”刘知一转向韦立奇:“二连、三连住哪里?”韦立奇立即:“二连、三连住在张楼村里,一个在公社修配厂、一个在县稻麦原种场。” 刘知一点了下头:“刘连长、冯指导员,一连是我们工作的重点。我先来看看,参加你们下面的班排长会议。必要时,我就搬过来,和你们一起同吃同住,和大家一起生活和学习。”刘凤山:“欢迎刘主任来。刚才我和指导员还商量,我们的工作请刘主任多关心!” 刘知一:“冯指导员,你过来,咱们商量几个事。” 冯安亮走过来,他忍不住地:“刘主任!下午营会议上,教导员提到通知王杰家人的事。今天就18号了,王杰牺牲也已经五天。我和连长我们建议,如何做应当专门讨论一下,不要瞒着我们!”刘知一:“不会、不会!这事我和教导员也碰了头,过后再说这个事。下面听听你们……” 刘凤山便往前凑了凑。 三 张楼公社招待所门前,楚翰林大步走来:“请问,池先莉在吗?池先莉!”招待所的服务员起身:“是找部队来的人吧?她已经出去一会儿了,说是出去吃饭,说还要出去走走。” 楚翰林:“是个女同志吗?是女兵,叫池先莉?”服务员:“你看登记簿吧,就是。” 楚翰林还是看了看登记簿,招手朝外走去。忽然又转回头来,“同志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方:“她就半个小时前来的,来到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楚翰林点头,匆匆走去。 池先莉正从王杰坟前的方向走来。楚翰林相迎:“池先莉!池先莉!你来到这里了?” 池先莉停下来:“楚翰林!” 楚翰林:“我听说你来了。”池先莉:“我下午请民兵陆虎兄弟去告诉你。他说你去训练了。”楚翰林走来池先莉的跟前:“我就在张楼村的,在两位受伤的民兵家里,回来才听说你来。你是什么时过来的?” 池先莉:“我就是下午来的。上午民兵陆虎兄弟去我们医院找我,要我代十二个民兵递上他们联合签名的信。我想问清情况,下午就和陆虎兄弟一起来了。” 楚翰林:“十二个人联合签名的信?”池先莉:“是呀。就是王杰牺牲在场的十二个人。他们信上说……”她转身望了望,停下来。 楚翰林也跟着向周围和远方望了望。 池先莉:“楚翰林,你说惊奇不惊奇?我下午来,给王杰的坟前献上一个花圈。因为花圈的上款上,民兵陆虎兄弟代我写上‘献给舍己为人的英雄、敬爱的王杰烈士’这句话,被工兵营值勤的战士劝我撕掉。我不撕,我走后他们就给撕了,还因为这个闹得不愉快。可是,我刚才再去看时,又叫人给粘上了!你说能是什么人粘的?神不神?” 楚翰林:“什么人粘的?走去看看。”楚翰林在前,二人向王杰的坟前走去。楚翰林走着,忽然停下来:“池先莉!我们这几天,就跟塌了天一样!连里从连长、指导员到战士,班里从班长到每一个人。我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高慧云回去给你说了吗?听到王杰遇难后,我是第一个在前面跑来,抱起他的。” 池先莉:“高慧云回去,都给我说了。我一直想不开,为什么该是他出事的呢?他平时做事那么谨慎,那么稳重……”池先莉又想哭,急忙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 楚翰林:“开始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我听到那声爆炸时就产生了怀疑,感觉那爆炸的声音不对,向指导员提出来。指导员当时‘嗯’了一声,有人还说我是瞎扯。” 池先莉:“我这次来,一是想见你,再就是想见一见他们在场时的十几个人。今天天晚了,就不见他们了,只和你说说话。”楚翰林:“你说他们十二个人的什么联名信?” 池先莉:“陆虎兄弟是今天上午到我那去的。他带去的联名信就是十二个人签名按了手印的一份材料。他们认为王杰牺牲时是向前扑的,是掩护他们十二个人的,认为师部的结论不对。” 楚翰林:“一会儿回去给你说!”池先莉:“你快看!我刚才来看过了,花圈的上款现在是让人给重新贴上的。” 王杰的坟前,楚翰林和池先莉走来。楚翰林庄重地对着王杰的坟前行了一个军礼:“我哥,我和池先莉来看你了!” 楚翰林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那是王杰生前见他最后一面时,叮嘱后,向他招手。 池先莉不由地再次放声大哭,双膝跪在王杰的坟前,抓着坟前的泥土。她絮叨地:“我有事正要来找你商量呢,你就没容等我和你商量!你知不知道我在关心你!” 楚翰林扶起池先莉。池先莉擦了擦眼泪:“我感觉王杰受的委屈太多了!” 楚翰林:“想一想,我和王杰入伍前,两个人专门跑到学校找团总支书记杨老师。王杰就说,‘杨老师,我们两个当兵都够格,政审都能通过,入团不够格吗?’在学校时我们写过几次入团申请书,到底没同意我们入团。” 池先莉:“你看看,为了花圈上这个上联,下午和工兵营两个值勤的战士还闹翻了脸。他们非要撕去换掉不可。其实要叫我写,我只会写‘敬爱的王杰千古’,可陆虎兄弟多加了烈士和舍己为人几个字。就为这,闹翻了!” 楚翰林:“这重新粘上,也许是民兵同志做的,也有可能就是两个战士下岗走时做的。在工兵营,干部战士普遍对师部和营党委的结论不满。”池先莉:“暂且不管它吧。我这次来,就想要弄清一些事。你,我,咱们不能埋没了王杰!” 起风了,花圈在坟前摆动。 楚翰林:“我们走吧!我再领你到炸点跟前看看。我是请假过来的,听说晚上连里还有班排长会议。”池先莉:“王杰,我走了。我这次来,一定要弄清你的事。我不能让你受委屈!”她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他们沿着原来的小道走回来。楚翰林:“你知道王杰牺牲后这些天的事吗?王杰牺牲后,我们全连的战士,一天吃不下一口饭,结果,就为这,连长和指导员作为任务向大家提出。” 池先莉吃惊地:“哦?”楚翰林:“今天上午,我和三班副谷传良我们约了一下,下午去看在张楼公社医院的几位受轻伤的民兵,想通过他们了解一些王杰的情况。一去,他们已经出院了,所以下午又赶到张楼村,到了两位民兵的家里去看了他们。听他们讲,唉,一言难尽!” 池先莉:“他们怎么说?” 楚翰林:“他们……” 一个战士招着手地向这边跑来:“班长——!班长——!你快回去!”楚翰林顿时停下来:“是在叫我?” 来人:“班长!连里开班排长会,点名你没到,主持会的师首长都发火了!副班长专门出来找你。你快点回去!”楚翰林招着手:“知道了!我马上走。”对池先莉,“我走了!你回去前,一定要到我那去一趟,有事和你商量。还有,他们那十二个人的签名信你带来了吗?” 池先莉:“我带来了,就在我挎包里。”她拍了一下。楚翰林:“你带来了更好!明天咱再说话。我走了!”说着跑去。池先莉:“我明天上午就到你那去。” 楚翰林转身招招手,跟着前来的战士向营房跑去。 池先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的面前呈现了王杰的形象。 1959年9月,17岁的池先莉和王杰等人刚考上初中开学不久。校长在全体师生大会上讲话:“同学们!新来同学们!大家刚入学校,就赶上了一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现在学校响应县委的号召,组织大家,去万福河旁边的郭楼村支援三秋工作。有的班级参加秋收,有的班级参加秋种。同学们,大家要在校外劳动的实践中,培养高尚的革命情操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体会建设我们伟大祖国,为社会作贡献的使命和责任,希望同学们拿出好成绩!” 担任班级伙食委员的王杰和大家抬着茶桶,向田间走来。地头上,穿着新衣有些娇气的池先莉:“原来是叫我们拉耙耙地呀!”她撅起嘴巴。 王杰和池先莉等人分为一组。他放下茶桶盖好:“大家干吧。我在家里干过活,拉耙不会太累!我来带头!” 拉着耙的池先莉不慎绊倒了,爬起来蹲在地中间。大家去拉她,她却不愿起来。 王杰把池先莉扶到地头:“池先莉,你别再拉耙了。这是茶碗,你就负责给大家送茶水。” 池先莉擦去眼泪,暗中点头。 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狂风把池先莉等人居住的草庵子刮得东倒西摇。池先莉和一群女生吓得连声怪叫,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张老师领着王杰等人赶来了。王杰率先爬上一根大柱子,在同学们帮助下,系紧固定草庵子的绳索。见张老师爬上另一个大柱子,王杰:“张老师!你快下来,还是我上!”说着从第一个大柱子上下来,又爬上了另一个大柱子,直到把女生居住的三个草庵子一一固定好。大雨随之倾盆而下。 服务员走来敲门:“同志,有人来找你!同志!” 池先莉抬头看了看,起身:“陆虎兄弟!”陆虎走来:“池护士!我回去后给我两个老伙计一说,他们都来了!他们来看你!”随着陆虎,走来了两个人,有些腼腆又有些爽直地:“池护士!来看看你!” 池先莉赶忙:“你们请坐!”去倒茶水。陆虎:“池护士你不要倒水,我们刚喝过。”池先莉递上水杯:“我叫池先莉,你们和王杰一起训练时,我来过。我怎么称呼您?” 大家笑着。一人:“我们知道你。”陆虎:“池护士,我给你介绍。这是二榜哥,于二榜,你就叫他二榜。这是芝魁弟,徐芝魁,你就叫他芝魁。” 一人:“听陆虎说你来,我们就过来了。下午,部队的楚班长还到我们那去了。”池先莉:“于二哥、芝魁兄弟,我下午和陆虎兄弟一起来的。我正要去看您,还没能去。你们伤好些了吗?” 一人:“池护士,你看,我脸上、胳膊上腿上,都可疤了。”一人卷起了裤腿:“你看我腿,真是万幸呢。我旁边的老袁,腿让炸断了。我只是擦破了一小点。” 池先莉点点头,以她护士的职业特点,看了看二人的伤处:“于哥,芝魁兄弟,你们的伤还是不轻的。”一人:“妹子,要说受罪吧,我们也受了。在县医院的几个人,尤其是老袁,更受罪。可是想一想,我们还是说王教员好。上午我们出院后,几个人都到王教员的坟前去了,给王教员行个礼!” 池先莉点点头:“你们出院后,要安心养身体,少出来走动,过段时间就好了。” 一人:“没事。上午他们就约我赶集去了!” 四 连部里,三班副班长谷传良、五班副班长张连星和六班长楚翰林喊声报告后走进来,站在一起。他们的对面是师政治部主任刘知一、营副教导员韦立奇和连长刘凤山。 刘凤山:“你们几位,刚才连里召开班排长会议,你们因事没能来。现在师政治部刘主任、营韦副教导员想见一见你们。我给你们介绍,这是刘主任!” 三人一齐举手敬礼:“首长好!”刘知一举手还礼。刘凤山:“这是韦副教导员!”三人举手敬礼,不愿说话。 刘知一:“大家都坐。我和你们说说话。”三人坐下来。刘知一也坐下来,韦立奇坐在旁边。刘知一:“你是?” 谷传良起身:“报告首长!我是一连三班副班长谷传良!” 刘知一:“坐、坐,你是?” 张连星起身:“报告首长!我是一连五班副班长张连星!”楚翰林接着起身:“首长!我是六班长楚翰林!” 刘知一招招手:“大家都坐。刚才听刘连长说,你们有事刚刚赶回来。星期天,你们请假去处理一些事是正常的。我来工兵营将近一个星期了,也很想和大家见见面。你们,王杰是几班的?” 张连星起身:“报告首长!班长是我们五班的。他是我们班长!” 刘知一:“好、好。”谷传良主动站起来:“首长!我和王杰是一起接受命令去张楼公社训练民兵的。王杰在张楼民兵地雷班,我在张楼民兵爆破班。” 刘知一:“你和王杰在一起?当时两个班不是在一起训练的?”谷传良:“不是在一起训练的。我和王杰当时相距二百米吧。他们地雷班在向东的一条大道上,我们在旁边的一条大道上。” 刘知一扬了一下手:“王杰事故已经出现五天了,师党委对全师有通报,工兵营专门召开了营党委扩大会议,对这一事故进行调查落实。现在,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今天营里召开了会议,回来后,连里又召开了班排长会议。我来看望大家,正好赶上参加了!会上没有能见到你们,所以会后,我特地等你们回来!” 谷传良:“我们去看望从张楼医院出院的民兵了。我们觉得对王杰通报的这个事现在还没有完。我们去听取民兵同志对这一事件的看法。”楚翰林:“民兵的看法都说王杰是救人的!” 韦立奇立刻变了脸色:“你们不去贯彻落实师营党委会议精神,私自跑到医院去干什么?去生事端?”谷传良不满意地:“韦副教导员,你怎么这样说我们?” 张连星:“我们不仅去医院看望了民兵,还去张楼村了解了老农。大家都说师党委的结论是错的。我们五班对结论坚决不答应!” 连长刘凤山走过来:“五班副,有话可以慢慢说嘛。”楚翰林:“首长!我们难得能见到您!您百忙中来看望我们,我代表六班向您表示感谢!同时也想向您说说心里话。” 刘知一:“你说我听听。”楚翰林:“首长,王杰牺牲到今天五天了。五天来,我们的战友流了多少眼泪,这就不说了。因为大家在一起,相互是有感情的。要说的是,有人把王杰的献身说成是政治上搞投机,是想造成舍己救人的假象骗取入党。这话伤害了多少人?我们曾经宣誓,为了党,刀山火海也敢上,粉身碎骨也心甘。我们这样说,这样去做,都是真诚的。难道是为了骗取入党吗?” 韦立奇激动地站起来:“混蛋了!”谷传良也站起来:“首长在这了,你说谁混蛋了?你说!你说!”韦立奇:“你!我说的就是你!我马上把你抓起来!” 刘凤山走过来。 张连星也站起来:“首长,韦副教导员要抓,就抓我吧。我是五班副,我们全班都是这样认为的!” 刘知一按了一下韦立奇:“你要听听讲完嘛!” 楚翰林:“首长,我还没讲完,请容我接着说。”不等到刘知一应允,他又说下去,“再说就是师党委、营党委给王杰的结论。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是因为我们认为,这个结论是片面的,是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你说王杰违反了操作规定,你有什么根据?为什么把其他的可能性都排除掉,只保留了这样一个不能确定的可能性?联系到王杰的平时为人,王杰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对战友对同志的友爱,对工作的不怕苦累冲锋在前,把这个结论强加于他,我们受不了!这不是对一个战士真正负责的态度!”他抹了一把眼泪。 刘知一:“好、好,还有吗?” 张连星:“有。某些人高高在上,视战士的生命如草芥,不把战士当人看,自以为掌握了战士政治生命的生杀大权……” 刘凤山:“张连星!停、停、停。我和指导员都知道,你还是个好同志嘛!”转身,“刘主任,我们这三个同志,都是连里的骨干,也是我们连党支部发展和培养的对象。韦副教导员,同志们对你都是尊敬的,只是因为最近王杰的事情出来,大家的情绪难免失控,还请刘主任和您多批评。批评是对战士的一种爱护!” 韦立奇“哼”地一声转过脸去。 刘知一:“同志们,你们的谈话,推心置腹,是可以理解的。”他站起来,“同志们!” 三人像看见了希望一样,一齐站起来:“到!”刘知一:“说到最后,我还是希望大家与师党委营党委的口径保持一致,回去后配合班排长带好全班。我最近不走,有事可以找我谈。怎么样?” 大家顿时蔫蔫地不愿回答。刘知一:“就这样,你们回去。”他看了一眼刘凤山。刘凤山:“你们回去,不要把自己的活思想向战士说。”三人向刘知一举手敬礼,又向刘凤山和韦立奇举手敬礼,转身走出。 霞飞嫂、德兰等三个女伴走来。德兰:“莺龄姐!你看谁来的?”王大妈从厨房里探头:“霞飞嫂、德兰!你们快进屋。莺龄,你霞飞嫂来了!”赵莺龄从正房里走出来:“霞飞嫂!德兰、瑞萍,你们有时间过来?” 霞飞嫂:“来看看你新房呵!你不是整天想叫我们过来吗?”赵莺龄脸一红:“该死的,瞎说什么?快进来!”德兰:“看大妈这房子很好呢,比我们家强多了!”王大妈朝灶里送把柴火走出来:“霞飞嫂,你们几个进屋去坐。我在做饭!” 德兰:“大妈,你做饭我们不在你这吃,我们来玩的!”王大妈笑了:“这孩子。” 大家走进房里,赵莺龄:“大家坐吧,伯母房子小,人口多。”霞飞嫂:“莺龄你住那里?”赵莺龄:“我住这间小房。我领你们来看看。”大家走进赵莺龄住的房间。德兰:“莺龄姐,你这么爱干净,整理得这么好!” 赵莺龄:“地方太小,你们就坐铺沿,都坐吧!”霞飞嫂:“地方比我婆娘家强多了。我只算现在地方才大一点。”赵莺龄去倒水,又去拿糖。德兰:“不想喝水,想吃糖。要是喜糖才吃!” 霞飞嫂:“不是喜糖也吃。吃喜糖要等年跟前王杰弟回来。”赵莺龄抓一把递上,大家还是抢着接过,剥一个送进嘴里。赵莺龄去取挂在那里的挎包:“你们看,这是王杰的挎包给我的。你们背试试!” 霞飞嫂去争。德兰夺过,背在身上,不由脸有些赧红:“莺龄姐,你让王杰哥给我介绍一个吧,我也觉得部队的人好。”瑞萍撇了撇嘴:“你那样,还想找部队的人!” 赵莺龄又拿来一个茶缸:“这也是王杰上次留下的。我再给你们拿,这个钱夹也是,里面有他的照片。” 德兰偷偷地亲了照片一下。赵莺龄:“干什么你呀,还没来你就偷了。” 霞飞嫂:“德兰,你想找王杰弟这样的,等年底王杰弟回来后,我给他说,让他给你物色一个!” 王大妈兜着一兜花生走来:“霞飞嫂,德兰,给你们一捧花生吃。”大家一齐:“大妈,你去忙。我们几个从这走,找莺龄玩的。”德兰接过花生,给大家一人一捧。 赵莺龄:“我领你们到院子里来看花。” 正文 第七章 一 大家跟着赵莺龄走出来。赵莺龄:“本来院子里有一棵鸡冠花,我和伯母又移来了海棠、牡丹,你们看,有好几种!” 大家一齐:“这么鲜艳呀!” 王大伯从外回来了:“哟,家里人这么多!”大家转身:“大伯回来了!我们来你家看海棠、牡丹!”王大伯乐呵呵地:“看吧,等你们出嫁时,我一人送你们一盆!” 霞飞嫂不满意地:“大伯!送他们不送给我?你现在就应当补给我一盆。”王大伯:“是霞飞嫂!补给你一盆。你看这边哪盆好,你走的时候就带着。”霞飞嫂:“哟,这边还有!”大家笑起来。 谷传良、楚翰林和张连星走到三班宿舍旁,楚翰林和张连星二人停下来。谷传良:“哥,连星,你们两个说,我们怎么办?”张连星抢着:“三班副、六班长,刘主任说的那一套,我们不能听他的。”谷传良:“我觉得他是套我们的。让我们说话,等我们说完了,还得依他的一套来。” 旁边有脚步声。 楚翰林转身一看,原来是韦立奇跟着连长刘凤山走来。 刘凤山:“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回班里去!”楚翰林:“连长、副教导员,我们在一起商量事。”韦立奇不语。刘凤山:“晚上各班还要组织学习。你们快回去!” 大家一齐:“走,我们走。”谷传良:“五班副、六班长,明天见!”楚翰林和张连星一齐:“明天见!”二人走去。张连星:“六班长,记住,我们不能答应他们!” 楚翰林点头:“再商量!” 六班宿舍里,六班正在组织学习。池先莉背着挎包走来。她伸头向宿舍门前看一眼,向一个战士打问:“同志,这是工兵一连六班?” 灯光里,战士:“你是?你找谁?”池先莉:“我找楚翰林。”战士立刻:“班长,外面有人找!” 楚翰林走出来:“池先莉!你过来了?”池先莉:“我晚上在公社招待所,想了想,不愿呆在那里,就过来找你商量。”楚翰林向外走了走:“下午连里召开班排长会议,我没赶上参加,晚上挨训了。”他笑了。池先莉:“我下午跟你说,我身边带来了王杰牺牲时在场的十二个人的联名信。你说,交给谁好呢?” 楚翰林:“交给?”他一拍脑门,“师政治部刘主任就在这。王杰牺牲后,他来处理王杰的事的,下午我们几个还和他见了面。只是,怕这人顽固不化,你见见他倒可以!” 池先莉:“你说是师政治部的那个刘知一主任?高个,瘦长脸,跟王杰一样的厚嘴唇,34、5岁。”楚翰林:“是他!”池先莉:“要真是他,我上午在我们医院还见了他。不过这人我信不过。” 楚翰林想了想:“我觉得明天什么时候,我领你去见一见我们营长。他在战士中最有威信,也是带头肯定王杰的人。其他,那个副教导员韦立奇,最不是东西。你来我们营,还得要防着他。”他转脸四处看了看。池先莉:“我防他干什么?”楚翰林:“弄不好,他就能把你抓起来。下午那个刘主任把我们几个召集去,几句话不投机,那个姓魏的,就对我们发脾气,要抓人。” 池先莉:“这么说,我晚上就不好见他们了。”楚翰林:“还是明天吧,明天上午,我陪你去。”池先莉:“好吧。明天说说话,我就走了。我只请一天的假。”楚翰林:“我把你往前送送。”池先莉:“不用、不用,你们正在学习!” 一连驻地的大门外,池先莉向楚翰林招手告别。刘知一和韦立奇走出门外,刘知一:“你是?”池先莉转身看了看,也觉得面熟,猛然:“你是师首长吧?” 刘知一笑着:“你到哪里去?上午在师部医院见着的是不是你?”池先莉看清了,立即停下脚步:“首长好!我看着像你呢。你是师政治部刘主任!”刘知一笑着:“算你猜对了。你上午还在医院的,现在到这里来干什么?” 池先莉:“本来上午见到你时,有话就想跟你说。可是我看时机不成熟,就停下了。我今天就是到王杰牺牲的现场来的。”刘知一:“你到王杰牺牲的现场来?你有事?” 韦立奇登时恶狠地对池先莉看着。 池先莉:“上午你们跟到医院寻找的那个人,正是王杰牺牲时在场的民兵。他们有个十二个人联合签名的一封信,送来让我转交给师部。我不了解情况,所以就跟他们一起前来了。” 刘知一停下来:“十二个人联合签名的信?现在就在你这了?”池先莉:“是在我这了。我来了以后,见了部分民兵,了解到一些情况,觉得他们的信的内容是对的,就是认为咱们师部对王杰的结论是错的。王杰是舍己救人,而不是其他。” 刘知一:“哦,是这样。信你能给我看看吗?”池先莉:“不能。”韦立奇马上向刘知一看了看。刘知一:“为什么不能?” 池先莉笑着:“我不敢相信你!”刘知一看看手表的时间:“你跟我到营部去吧!到那后,正好还可以和营长、教导员见见面。”池先莉一蹦:“好呀!去后你们做好饭我吃!” 刘知一:“你还没吃晚饭?”池先莉:“不、不,我吃完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刘知一:“好吧,跟我走!” 池先莉跟着刘知一、韦立奇向前走着。楚翰林警惕地跟上来:“池先莉!池先莉!”池先莉转过身去:“楚翰林!你回去吧。我不碍事,我跟首长到营部去!” 楚翰林停下来。 刘知一转身看了看。韦立奇立即:“你叫什么名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池先莉不高兴地:“你管得着吗?你管那么宽干吗?”刘知一介绍:“这是营韦副教导员!” 池先莉:“我管你什么魏副不韦副教导员?刚才我跟首长说话时,你就开始瞪着我。你瞪我干嘛?” 韦立奇:“你!”刘知一碰了韦立奇一下,对池先莉:“走吧!” 工兵营驻地办公室,教导员周骏奔和营长丛应达相迎。周骏奔:“刘主任,你这才回来!”刘知一:“走、走,进去。我给你们介绍,我们来了一位客人。” 池先莉举手敬礼:“首长好!”周骏奔:“请进!坐、坐。”池先莉跟着刘知一走进办公室坐下。刘知一对池先莉:“这时问你,你要告诉了吧。你叫什么名字?”池先莉笑着起身:“首长,我是师部医院护理组组长池先莉!” 大家一齐:“池护士长!你来过呀。”丛应达忙着倒水,给池先莉递上:“客人喝水!” 刘知一:“我刚出工兵一连,正好碰上了这位客人。”他对池先莉,“你说说,王杰遇难时在场的民兵,递给你的什么信?” 池先莉:“首长,我和王杰是战友,这就不说了。我刚给刘主任说,我今天来,是受王杰牺牲在场的十二人委托,他们有一封联合签名的信给我,要我转交给师部或者上级。他们信中提出师部对王杰的结论是不对的,他们要证明王杰是舍身掩护他们,要求给王杰恢复名誉。我今天是专为这个事请假前来的。” 周骏奔笑着:“这要给军区领导说,给我们没有用呵。” 刘知一不满意地:“嗯?你不能这么说呵!”他转向池先莉,“信还愿意给我看看吗?” 池先莉:“可以给你看,但你还要给我。听民兵同志说,他们真准备要给军区首长寄去的,并且还打算写血书。” 刘知一:“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池先莉从挎包里取出来,交给刘知一。刘知一缓缓打开对着灯下看了看:“嗯,很尖锐呢。”递给周骏奔,“你们传看一下。” 周骏奔接过。刘知一:“有几个事是要研究一下。这样,小池,你的任务完成了。你晚上在哪住宿的?在工兵一连?” 池先莉:“信还没给我呢。”刘知一:“这你放心,看完就给你。下面你定下在哪住宿,我给你安排。下面我们还有个会要开。” 池先莉:“我住公社招待所,已经登记了。我只请一天假,明天早上就走。”刘知一:“好吧。教导员你把信给小池。韦副教导员,你把小池往前送送。”池先莉立刻:“我不要他送!要送我请丛营长送我。” 丛应达吃惊地:“我?要我送你?叫廖文书送吧。”他起身,“廖文书!廖文书!颜齐,过来、过来!”池先莉顿时有些慌张地:“更不要!快给我信,我自己走。”她接过信匆匆地塞进挎包,“我走了!”快步走去。 大家起身相送,有些惊讶地相互看了看。韦立奇向后摆了一下手:“我跟去看看,耍的什么花招!” 刘知一想了想:“再去把信要回来吧。”周骏奔立刻:“老韦,别让走,别让走!”向前追去。 二 一连五班宿舍,小东等人在看书学习。张连星面前,却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一列长长的工兵队伍,全副武装,翻过一座大山走来。王杰背着背包枪刺子弹粮袋和小圆锹等打着竹板走在队伍中间。张连星还是入伍不久的新战士,落在了全班的后面。 王杰停下来:“张连星,你走不动了?枪和粮袋给我吧!”张连星:“王杰,我还行。就是过去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脚有些受不了。” 王杰:“你的脚破了?我看看!” 张连星:“没破。王杰,走吧。”王杰伸手把张连星的枪和粮袋要过来,背在自己身上。班长停下来:“张连星,出问题了?”张连星:“没,就是王杰把我的枪和粮袋夺去了。” 班长:“那就快走吧,跟上队伍!”王杰在自己的背包等物上,摞着张连星的枪和粮袋,打着竹板走去。 连长在队伍中间:“同志们,前面贺窑村,就是我们一连的宿营地,大家到村头休息!” 张连星感觉轻松了许多,坚持着向前走。一人:“总算到宿营地了!”班长:“同志们放下背包休息!不要走远,等着吃饭!” 张连星立刻把背包等物放下来,和大家在路边喘息。王杰却放下背包等物,向连里的炊事班走去。 炊事班正在支锅做饭。王杰挑起一副水桶去挑水,一人:“别抢别抢,挑水的事你抢不去!”王杰去洗菜。一人:“又是你王杰!洗菜是我的活!” 张连星跟上去看,只见炊事班长走来:“王杰,你走了一路,歇歇吧。我们保证不误开饭,还要保证让大伙吃好!”王杰却笑着摸起菜刀:“我来帮着干!” 姜献元从外走来:“副班长,班长的同学池先莉来了,你知道吗?” 张连星:“你说是师部医院的?”姜献元:“是呵。下午我和小东在班长牺牲的现场,正遇着池护士长前去。见面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去公社招待所了,说还要到咱们这来。” 小东:“是的。听说池护士长还带了十二个民兵和人武干部的联名信,咱们去看看她吧!” 大家一齐:“联名信?”小东:“听池护士长说,是被班长救下的十二个人,写给上级的联名信,要求给班长记功!”有人:“副班长,我们去看看吧!” 张连星:“天晚了吧?”一人:“现在晚什么?才刚过七点。”张连星:“这样吧。张献元和小东你们两个跟我去,其余人在家自由学习!”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风纪扣走出。 楚翰林领着一个战士在路口等待,见张连星领着两位战士走来便相迎:“五班副,你们到哪去?有事?”张连星:“听说班长的同学来了,我们去看看。你们?咱们一起去吧,也是你同学呵!” 楚翰林:“你是说池先莉?” 张连星:“是呵。”楚翰林:“我们正在等她。她跟师首长去营部了,该回来了。” 忽然,池先莉正撒腿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叫。韦立奇在后面追着:“你往哪跑?你回来!拦住、拦住!” 张连星:“快看!那不是?”楚翰林顿时:“快!”带头迎去。 池先莉:“快来救我!快来救我!”扑向楚翰林。楚翰林:“池先莉!怎么回事?” 韦立奇追上来:“你们都在这儿?快,刘主任让这人回去,要么就让她把那交出来。刘主任要留下!” 池先莉擦了把眼泪转过身来:“什么东西你!你追我干嘛?你还是营干部呢。” 楚翰林推开池先莉。韦立奇对着大家:“误会了!刘主任说,看了她给的那份材料后,觉得有用,希望她能把它留下。” 池先莉:“我就不留!”楚翰林:“就是下午你说的那份材料?”池先莉:“是呀,这是十二个民兵专门派人送给我的,叫我转交给上级。我能轻意给他们吗?看他那个样儿!” 楚翰林把韦立奇拉到一旁:“副教导员……”转身对池先莉,“我听副教导员说,师首长对这份材料很重视,你就给他吧。” 韦立奇:“不交?不交你今晚就走不掉!我明天还要查你!”楚翰林和张连星等人一齐不满地:“韦副教导员你?”“你哪能……” 营长丛应达、营教导员周骏奔跟着刘知一大步跑来了。刘知一:“怎么样?小池!大喊大叫做什么?材料给我,你还不相信我?” 池先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赵莺龄从屋里跑出来:“伯母!伯母!我的挎包刚才给霞飞嫂几个人看的,怎么没有了呢?”厨房里,王大妈正在炒菜,一股油烟向外扑来。她被呛地咳嗽了一声:“你说什么?” 赵莺龄:“伯母,我挎包,王杰给我的挎包挂在屋里,现在没有了。”王大妈:“爱芬没在家,谁拿它?”赵莺龄一拍脑门:“一准是霞飞嫂他们的事。我去看看!”说着就走。 王大妈:“饭做好了,快回来吃饭!”赵莺龄答应了一声就向外跑去。 霞飞嫂在厨房前洗菜,看见赵莺龄走来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赵莺龄没好气地:“霞飞嫂!我一想就是你的事。”霞飞嫂:“什么事?”赵莺龄:“还装!你不拿出来,我晚上就不走了!” 霞飞嫂:“是说挎包的事吧,我可没拿。不过我看见有人拿了。你不帮我洗菜我就不告诉你!”赵莺龄上前提起霞飞嫂的衣领:“你说不说?还叫我给你洗菜吗?”霞飞嫂:“小样!说、说,你放下我!快,放下我!” 赵莺龄放下。霞飞嫂:“德兰,出来!你背给莺龄看看,这是不是她的?”德兰笑着背着挎包出来:“莺龄姐,你看!”赵莺龄扑上前夺过:“我的你拿做什么?我一猜就你的事!” 霞飞嫂甩了甩手上的水扑过来:“谁没有男人?谁男人不能给一个!你看这是你的吗?”赵莺龄一看,果然不是。她有些着急地:“德兰,我的呢?这不是我的!”瑞萍从霞飞嫂屋里跑出来:“莺龄姐,在这了。这才是你的!” 赵莺龄扑上,接过一看,原来这才是。她转身:“我拿走了!”背在身上。德兰笑起来。瑞萍:“莺龄姐,你别生气,霞飞嫂跟你开玩笑的!”赵莺龄扮成鬼脸:“就她坏!”说着跑去。 连部办公室里,指导员冯安亮来回走动。 那是入伍不久的王杰向他走来:“指导员,你批评我吧!”冯安亮相迎:“王杰,出什么事了?” 王杰低下了头。 冯安亮看看旁边有人,便:“到办公室来说吧。什么事?”王杰走进办公室:“连首长今天早晨检查集合着装,我得了个第一,其实是要不得的。”冯安亮停下来:“什么要不得的?是怎么回事?” 王杰:“昨天连首长到我们班里检查战士的物资,我猜想夜里肯定有行动。所以夜里就没太睡觉,天明时连里一集合,我就把打好的背包背出来了,所以谁也没有我到得早。指导员你批评我吧!” 冯安亮:“是这个事呵。我看你早上的行动也是快速利索,当时还受到感动呢。” 王杰低下了头。 冯安亮:“没有什么,认识了就好。不过想一想,如果打起仗来,我们若没有真砍实杀的本领,靠这样得第一,肯定是要大亏的!这个教训总结得好!” 王杰:“我今后一定注意!” 冯安亮坐下来。深夜时分,连长刘凤山起身按亮手电筒看了看闹钟:“老冯,时间到了,集合吧!” 冯安亮飞身起床,整理床铺,和刘凤山大步走出。刘凤山吹响紧急集合哨,全连战士迅速集合。 刘凤山:“同志们!上级命令我连,前往云龙河执行水上架桥任务。天气有些寒冷,还有雨夹雪。现在,一、二、三排分头行动。我带一排,指导员带二排,副连长带三排。各排架桥地点和所需器材,由分头传达。同志们,现在行动!” 三个排的排长立即:“一排(二排、三排)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告连长(指导员、副连长),请指示!” 指导员冯安亮走来:“同志们!我们二排,所架桥梁的宽度十五米,水深两米。地点在距离这里五公里的云龙河上。现在行动!” 全排各班分头肩扛人抬,携带架桥器材,跟着冯安亮向目的地走去。 王杰肩扛着一根圆木,携带筑头等工具走在队伍里。 一个老战士:“王杰,我来吧。你扛的圆木太重!” 王杰:“老李,我能行。谢谢你!你帮助班长扛吧。他的最重!” 天上下起了雨夹雪。冯安亮停下来,看着行进的队伍:“同志们能不能坚持?有没有困难?” 大家一齐:“没有!” 冯安亮看见有人落在了后面:“我来扛吧!你扛的太重了!” 王杰:“指导员,我能行!” 冯安亮:“是王杰!你把筑头给我!” 王杰:“指导员,快走吧,我能拿。”队伍在泥泞中大踏步前进。 夜色里,二排战士到达云龙河边,在雨雪中站立。二排长瞿希龙:“指导员,我们进行吧。” 冯安亮试了试水面,河里结了冰。他看了看时间:“进行!”排长瞿希龙:“同志们!我们十五米宽的水面,从河两边进行。每边要打四对木桩。每次一边必须有六个人下水。我们选身强力壮的同志,两次轮换。” 王杰抢着上前:“报告指导员!报告排长!我请求下水!”大家一齐:“我请求下水!我请求下水!” 瞿希龙:“四班在左岸,五班在右岸,六班在中间。不等排长回应,王杰脱下棉衣,拎起筑头,带头跳进冰窟之中。 班长:“王杰!”瞿希龙:“让王杰下吧,下面轮换!”战士们呼啦啦地跳进了冰河里。有人牙齿打颤地叫起:“哎呀,真冷!” 一人扛着长长的木桩下来,王杰接过。对方:“王杰,你来扶,我挥筑头!” 王杰:“你扶,我挥筑头!”瞿希龙喊着:“要拉开距离!两米一根木桩!两人挥筑头,一人扶桩!” 打桩声咚咚,溅起冰块和水花。 一人:“班长,我们这个桩打好了!” 班长:“打好了吗?打下去了?” 回应:“打下去了,我们这是河底,有一人多深呢。” 班长:“打完就上来。我们轮换!没下去的同志再下去!” 一人:“王杰不上来!他打完了还不上来。” 班长:“王杰!”王杰:“报告班长,我再继续!” 一群战友带着筑头、扛着木桩下来。王杰:“我配合你们打!”又喊着:“上面别下来了,人够用的了。” 王杰再次打下去。 排长瞿希龙跳下水来:“王杰,你不要命了!水这么凉。快上去!” 王杰不停地:“排长,让我坚持这一班吧。打锤我都能打三百锤,打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冯安亮:“王杰,你这已经是第三班了。上去休息吧,别真的冻坏了!” 王杰:“指导员,我真的没有事!任务不完成,我上去也待不住呵。” 冯安亮:“好吧,你扶让我打一气!” 王杰:“我扶你打!” 三 工兵营会议室里,由几张课桌拼在一起,大家围着桌子坐成一个长方形。 刘知一坐在上首。他的右边,是黎县长、乔政委、公社书记龚洪光、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他的左边,是营教导员周骏奔、营长丛应达、营副教导员韦立奇、副营长瞿希龙;接下的就是一连连长刘凤山、指导员冯安亮以及二连三连的负责人。 刘知一端起杯子:“同志们!今天上午,我们把黎县长、乔政委请来,把大家召集来,再次召开营党委扩大会。”他停了一下,“同志们,我在这里宣布两大任务。一是我们要继续抓好对王杰事故的调查,二是要继续抓好民兵训练。前段时间,地方党委政府配合我们,对事故的处理做了大量工作。大家怀着对党和人民事业的高度责任感,把遇难的王杰安下地,对负伤的同志给予抢救和治疗。师党委对有关事故责任进行了通报批评,上报了军区和军委总部。现在看来,不少同志提出了有益的意见,希望我们的工作更加深入细致,继续弄清事故的原因。我想,我们下面仍按照上次划分的三个小组进行。乔政委负责人武系统,龚书记、张部长负责张楼公社,骏奔同志负责部队方面。我仍为调查组组长,黎县长、乔政委为调查组副组长。当前,国际国内斗争形势十分复杂尖锐,我们肩负的使命和任务也十分重大。这是一。关于民兵工作,毛主席号召‘全民皆兵’,提出‘民兵工作三落实’,部队和地方各级都有布置。我的意见是,张楼民兵地雷班,不能因为出了王杰这个事,我们就畏惧退缩,不敢向前了。营里还是要派人去,继续帮助抓好民兵训练,只是要派更有耐心,更有技水水平和更有觉悟的同志去!大家都分别谈谈意见。黎县长,你说说。” 韦立奇:“报告刘主任!我谈一点意见,就是对于王杰事故的调查,应当再派一个小组去王杰的家乡走一趟。王杰的出身成份以及他个人的婚恋,有些还不够清楚。这次应当一并弄清!我想,了解了王杰这方面,对调查肯定有帮助。” 刘知一:“好!大家畅所欲言,都发表意见。黎县长,你先说!” 黎县长:“同志们!……” 外面传来吵闹声,原来是一连三班长带着战士涌来。三班长伸头向会议室看了看:“首长在开会。” 战士们一齐:“开会也不行,我们就是要人!” 一个战士拍着门:“连长!指导员!我们副班长被营里关起来了!快开门!” 会议室里,人们听到外面的喊声,发言顿时停了下来。有人碰了碰身边的刘凤山和冯安亮。冯安亮起身走出去,吃惊地:“怎么回事?三班长!你们来干什么?” 三班长:“指导员!我们副班长被营里带走关起来了!我刚知道这个事。三班副犯了什么错,营里这么做?” 冯安亮摇着手地:“里面正在开会,你们吵什么?什么事不能在连里说,跑到这里来!快走,快回去!” 战士们一齐:“指导员!我们副班长犯了什么错?营里凭什么抓人!”楚翰林也带人赶来了。他气喘吁吁地:“指导员!我们刚刚听说这个事。三班长,我们来晚了!”三班长:“早上就把三班长抓来了!我也刚听说。” 营长丛应达、副营长瞿希龙和一连长刘凤山等人走出来。丛应达:“一连指导员!出了什么事?” 指导员冯安亮:“营长!三班长说,三班副一早就被营里抓来了,有没有这个事?” 丛应达吃惊地:“不知道,没听说。”他转身对着室内,“教导员,营里早上抓人了吗?有战士关禁闭吗?” 周骏奔对刘知一示意了一下,走出来:“什么关禁闭?”丛应达:“一连三班战士来,说营里一早就把三班副班长关起来了。”周骏奔生气地:“三班副班长是谁?没有这个事!” 三班长:“我们副班长谷传良,就是和王杰一起带领张楼公社民兵训练的。” 周骏奔生气地转过身:“副教导员,你出来!”韦立奇悻悻地走出来:“什么事?是谷传良的事?”他怒声地,“谷传良不听招呼嘛!昨天我陪刘主任到一连,他就当面顶撞刘主任!” 周骏奔便走进会议室里,对着刘知一一阵耳语。刘知一脸一变色:“没有这个事?怎么能这样做!”他生气地一拍桌子,“胡来嘛!” 周骏奔走出会议室:“副教导员,马上放人!”韦立奇嗫嚅地:“他违反纪律,不服从命令,当面顶撞领导。”周骏奔严肃地:“老丛,你和老韦一起去!太不像话了。” 会议室里,刘知一:“我们继续谈。” 黎县长:“我们……”刘知一忽然想起一件事,对黎县长示意了一下,向外面:“教导员,你来、来。” 周骏奔走来坐下。刘知一向隔座的龚洪光示意:“龚书记,你看那个、那个同志,那个和王杰一起参加民兵训练的同志如何?” 周骏奔:“龚书记,就是那位谷传良同志。” 龚洪光立刻:“谷传良和王杰同志一样,是个好同志!到我们张楼十四天以来,政治思想性强,军事技术精到,对民兵严格要求,待同志亲如兄弟,大家都一齐夸好!” 刘知一看了一下黎县长、乔政委和周骏奔:“那就叫他过来。” 谷传良虽已重新佩上红五星帽徽、领章和武装带,但面容仍略显憔悴,被众人拥簇着走来。 副营长瞿希龙赶来:“营长,刘主任要谷传良同志去一下。”丛应达:“谷传良,跟我走。” 三班长跟楚翰林对视了一下。楚翰林:“叫他去!”三班长:“三班副,你去。”众战士一齐:“我们不让副班长去!我们不让副班长去!” 丛应达停下脚步:“叫什么?一连,把你连的战士带回去!”连长刘凤山:“同志们,回去吧。三班长!楚翰林!” 三班长顿时:“全体都有,立正——!稍息,立正——!大家站在这里,不要讲话!” 会议室里,谷传良跟着营长丛应达、副营长瞿希龙和副教导员韦立奇一群人走来。 丛应达:“这是刘主任!”谷传良立刻:“报告首长!一连三班副班长谷传良前来报到。” 会场上的人们看着。刘知一起身举手还礼:“你坐,坐下。”他自己先坐下来。 谷传良不坐。 刘知一:“叫你再去训练民兵,你还去吗?”谷传良:“首长,我愿意去!我要接过王杰的旗帜。” 韦立奇登时:“王杰是犯错误的人,你接他什么旗帜?他能有什么旗帜?”他轻蔑地。谷传良:“王杰的问题,不能那么看!要听听现场人的意见。”韦立奇生怒地:“要保持和党的方针路线一致,你知道吗?你想一想,我为什么派人关你?”他看了一下刘知一。 刘知一摆了一下手:“谷传良同志,经研究,还请你去带民兵训练。同志们对你寄予厚望!” 谷传良举手敬礼:“是!不负首长重托。” 刘知一看了一下周骏奔:“详细情况你再交代!”周骏奔:“三班副,走,跟我来。”便领着谷传良走出。刘凤山和冯安亮也跟着走出。 会议室门外,三班长和楚翰林带着众战士涌来。三班长:“三班副!”周骏奔:“都回去、都回去。谷传良!” 谷传良:“到!” 周骏奔:“我下午通知,你再来一趟。”谷传良:“是。”周骏奔:“都回吧。” 三班长:“立正——!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楚翰林也带人跟着三班的队伍走去。 四 张楼公社党委办公室。院子门前的旁边,挂着中共张楼人民公社委员会和张楼人民公社管理委员会的木牌。走进是一个简单的院落,办公室门前左上方,挂着党委办公室的小牌子。 办公室里,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围着黎县长和乔政委坐在一起。 黎县长:“刚才部队的营党委扩大会上,师部刘主任作了指示和要求。大家说说看,我们怎么做。”乔政委:“还按会上说的来呗。我负责人武系统,回去我们就查,这次查得细一些。” 龚洪光:“我们……”张振乾有些紧张地抢话:“乔政委,你负责人武系统,可不是查的我?” 黎县长带头笑了:“是要查。我们不是人人都要接受组织审查吗?”龚洪光:“张部长,公社这一块的工作我牵头,具体的担子还得你挑。黎县长,下面我们开过党委会后,就分工抓落实。我们的打算是,分为两块,一是民兵方面,查清楚,究竟当时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与之有牵连。二是张楼大队、张楼稻麦原种场,张楼公社机关,把事故发生之前,一切可疑的地方可疑的人,都查清楚。” 乔政委:“县武装部这一块,我考虑了一下,贺景雷还是重点。上次部里组织对他调查,有些阻力,结果也就不了了之。这次我们一定要认真对待。其他方面,将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不过要我说心里话,部队党委的结论实在不对,不能那样对待王杰。” 黎县长打断:“这时候,还能这么说?我们是负责人,这是工作,事情一定不能含糊,要查清楚。”他放轻语气,“不能在没查清之前,又妄下结论哪!” 乔政委:“好,就按黎县长说的办,这事就这样。另一事,上午的会上,刘主任提出要继续加强民兵训练,这一条很重要!军分区领导也强调它。县人武部在全县的戴庄、港上、占城等地都搞了民兵训练的试点。决定在八一建军节,组织全县民兵大比武、大演习。原来县人武部商量,没有把张楼考虑进去。现在听刘主任这么说,十分有必要!这个事,下面马上就要抓起来!” 龚洪光:“现在部队已确定谷教员继续来教,那就先把爆破班抓起来。”张振乾:“我听说,在张楼医院救治的几个民兵,已经出院了。正好可以做工作叫参加。”龚洪光:“这个工作,也要张部长抓。” 黎县长:“好,就这样。大家考虑还有什么吗?没有就结束。”龚洪光:“黎县长、乔政委,现在新麦子下来了,中午我留你们吃小麦煎饼,我请他们到河里捉鱼去!”黎县长:“一定不在你们这。我和乔政委都有自行车。好,走了。”说着就起身。 大家一齐起身。 池先莉背着挎包,汗湿衣襟地大步走来。一个护士相迎:“护士长,你回来了!看你热的,都是汗!”池先莉欣喜地:“回来了,我先去销假。”她大步向院长室走去。 院长办公室里,院长和副院长正在议事。池先莉走进:“报告院长!我回来了!我差点就迟到了。”她兴奋地。 院长冷冷地看了池先莉一眼。副院长:“小池,你说请假到张楼公社,你去干什么了?” 池先莉吃惊地:“我没干什么呀?我昨天下午一点钟走的,三点钟到,去了王杰的坟前和他牺牲的现场。我今天上午是提前赶来的!” 副院长将一个电话纪录的小本子递过去:“你看看,工兵营党委的意见,关于你的。” 池先莉眼前“懵”地一下:“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呀!”她接过来去看,被院长一把夺过,“啪”地一声摔在桌上,“你不要看!你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下午不要上班了!你是我们院里四好班组的负责人、模范党员、五好战士,你出去就损害了党员的名称战士的声誉。你先回去,下午开会再说!” 池先莉委曲地:“我说什么了?我又做什么了?在工兵营,有一连的战士做证明,有工兵营的营长、教导员和在那蹲点的师政治部主任做证明,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了?” 副院长:“工兵营党委提议给你记处分,你先回去反省再说。” 院长:“你涉及的首先是政治问题。你看不到?”一跺脚,先走了出去。 池先莉转身朝护理室跑来。 护士小宋:“护士长,护士长!你的电话。”池先莉没听见,扑到护理室的办公桌前,“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她越哭越伤心,从挎包取出那本《模范共产党员》的书看了一眼,想把它撕了扔掉,比试一下,又放回挎包里。她看到桌上有谁的留言,也无心看,一并收起塞进抽屉里。她不顾汗湿的军装军帽和领章,又伏在桌上痛哭起来:“王杰……” 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工兵一连宿舍门前。池先莉走来:“请问王杰在吗?” 一人:“你是?找王杰的?我去给你叫。”他走进六班宿舍,“王杰!外面有人找。” 王杰从宿舍里走出来:“池先莉,你来了!最近怎么样?” 池先莉不说话。王杰朝前走了走,池先莉跟上。王杰:“我和楚翰林几个人从新兵连分来工兵营一连了。开始时都认为工兵苦,还有情绪呢。现在看,任何工作都光荣,任何工作都能干出成绩。” 池先莉却停下来,用手抹起眼泪。王杰:“你?你最近碰到难事了?”池先莉:“原来觉得有可能当上通信兵的。你知道我爸当初时就是号手。可我现在…… 王杰:“我听楚翰林说,你分到了师部医院做护士,不是很好吗?”池先莉:“做的是护理员,给人擦屎刮尿的。”她放声地“呜呜”哭起来。王杰:“做护理员也能做好。听说我们将要到海岛去修工事,和炸药打交道。” 池先莉:“我哪有你那个机会,我什么年也没见过海岛!”王杰:“你先干着吧。有时我觉得在医院更适合你。”池先莉一蹦:“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王杰:“昨天,指导员给我们作报告,给我们讲了《将军的儿子在红军连队》。你说怎么着?将军黄保东的儿子黄效雷从小就想当一名解放军。他的父母是革命干部,从小就培养他艰苦朴素、帮助别人、不骄不躁的品质;从小就教给她劳动做针线。因此到了部队后就热爱集体,为大家办事,替同志们钉鞋,帮助同志们解决生活中的困难,所以成为五好战士。” 池先莉:“你别说这些,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说千说万,我就不想当那个护理员。不行我就回去了!” 王杰:“千万不能!我有一本书给你看,你听我的!”池先莉:“什么书?”王杰:“什么顿河,一个战友要找给我。”池先莉:“当然想看,可是那本书太厚了。”王杰:“你说我最喜欢看什么书?” 池先莉:“什么书?”王杰:“我最爱读的是毛主席著作。冯明臣的叔父给他寄来一本《毛泽东选集》第四卷,里面写到池叔叔参加的战役,书中有毛主席解放全中国的战略方针。我昨晚借来看了十分钟。” 池先莉:“能问他借来给我看看吗?其实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书!”王杰:“我这就给你借来!但是你不能再提走。” 池先莉:“行、行。” 稍停,王杰从宿舍里和冯明臣一起走来:“这就是我战友冯明臣,这就是他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给你!”冯明臣笑着:“你拿去看!”池先莉激动地:“谢谢你!我看了下午就还给你!我知道你这书珍贵!” 院子的树荫里,王大妈坐在小凳上,在剪窗花。她的旁边放着针线筐,筐里放着鞋样儿。 爱芬从屋里走出来:“妈,你在做什么?”王大妈:“你看看,我剪的窗花,好看吗?” 爱芬:“我妈还会剪窗花呀!”她接过来看了看,“妈你多剪,我把屋里都贴上。” 赵莺龄扛着大锨从外走来:“伯母!”王大妈:“莺龄回来了。”她起身,“我还没做饭,我做饭去!”赵莺龄:“伯母,天还早呢。场里领导开会,上午收工早。” 爱芬:“姐,你看我妈剪的窗花。” 赵莺龄:“伯母剪窗花呀!”她接过来,“在老家时,我妈也喜欢剪。往天她在家纺线,一累了就剪。现在出去干活,就没有时间了。” 王大妈:“我剃鞋样子,剪着玩的。”爱芬拉住王大妈:“妈,你没听见呀。”她贴着王大妈的耳边,“莺龄姐是想让你,给她多剪几个双喜字贴上。”她看了赵莺龄一眼。 赵莺龄:“爱芬,你说什么,瞒着我?” 王大妈笑了:“她说让我多剪几个红双喜字,留给你!” 赵莺龄追着爱芬扑打:“就你坏!”爱芬拔腿就跑:“我说的不对吗?啊?我说的不对?” 王大妈笑着。 正文 第八章 一 五班战士坐在宿舍里看报学习。张连星大步从外走来:“同志们!连里的班排长会议结束了,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大家停下来,看着张连星。张连星:“同志们,大家都停下其他事宜,我向大家传达。” 坐在门边铺位上的小东:“我们都听着了,你说呗。” 张连星:“上午营党委召开了党委扩大会,提出继续调查班长的事。连长说,这个意思就是,尽管有师党委的结论,但是对班长的牺牲,上级并没有最后结论。所以,连长指导员要求我们,协助营里对班长的事调查,尤其是要我们,发扬班长的长处,学习班长的精神,密切军民关系,加强军事训练,做好各项工作!” 小东:“具体叫我们做什么?”张连星:“具体的事很多,这就需要我们主动做,带头做。” 一人:“班长的长处,吃苦耐劳就是班长的长处。” 一人:“班长最爱学习,每天记日记。” 姜献元:“平时不怕艰难困苦,关键时刻想着别人!这就是我们班长。” 一人:“班长的被子,有两天没有人叠了。我们是不是定个规定,轮流值日?要么班长的被子以后就不叠了,咱给他包好放在一旁。” 一人:“还是要叠。” 大家争着:“还是要叠!” 小东:“我看,每天轮到谁做内务,就谁来叠。每天早上给班长叠起,晚上再给他打开铺好。” 大家一齐:“这样好。” 姜献元:“班长有个特点,他经常为村上的老大爷挑水浇菜,帮助军烈属老人的家里做事。我们也应当去做。” 一人:“对。凡是班长走到的地方,我们都要去!” 一人:“班长还会理发!” 张连星:“我赞成大家的意见。就是要记住,我们是五班的人。有人贬低我们班长,就是贬低我们五班,我们不吃馒头也要蒸(争)口气!出去为我们五班争光,为我们班长争光!” 大家:“同意!” 小东带头站起来,对着王杰的铺位:“班长!我们的计划你听到了吗?我们要时刻不忘为你争光!” 大家竟一齐站起来:“班长!我们要时刻不忘为你增光!” 陆虎和肩上扛着一筐桃的于二榜一起走来。于二榜:“我今天早上才想起来摘挑,送给池护士,她还不要!” 医院门前,程大个子一惊:“不是陆虎吗?”陆虎:“程哥,我和二榜哥就到你这来的。” 于二榜:“程弟,你好些了吗?”程大个子:“二榜哥,我已经好了,刚到街里转了一圈,就等出院了。走,我领你到医院去。” 于二榜:“你已经好了?这就好。我也已经好了,我和陆虎、士海、芝魁几个人都出院了。今天我和陆虎就来看看大伙!” 程大个子:“他们……”话没说完,栾茂群和邵全能二人相迎:“二榜哥,你来了!” 于二榜:“来看你们!我还带来了好吃的。”他把肩上的大筐递给栾茂群,“我家树上的蜜桃熟了,我打下来几个给大家尝尝。” 栾茂群闪了闪身子:“不能、不能,我眼睛还没好!”还是陆虎接过端进去。 大家一齐走来住院部。尹长河相迎:“陆虎!二榜!” 陆虎:“长河哥!”于二榜笑着:“来看你呵。”大家一齐来到老袁的病床前。 陆虎放下桃筐:“二榜哥带来一筐蜜桃。” 于二榜:“我家树上的蜜桃熟了,早上刚摘的。你们谁去洗了给大家吃!”一人果真捡起了一盆端出去。 老袁从病床上起身,挣扎着坐起:“榜弟,咱十几个人,就数我最倒霉了!”于二榜:“袁哥……” 尹长河转向陆虎:“你到解放军师部医院了吗?”陆虎:“长河哥,我昨天上午就到那了。” 尹长河:“你坐。”他也坐下来。陆虎:“我去见了池护士长,把咱的那份材料交给她,昨天下午跟她一起回来张楼,今天早上又把她送走。” 尹长河:“池护士长来咱这了?你听她怎么说?”陆虎:“她昨天跟我来张楼,到了王教员坟前,又到了炸点跟前,昨晚我又领二榜哥和芝魁去看她。她是真心愿意帮助咱的。” 尹长河:“你听说咱那个材料能递上去吗?”陆虎:“池护士长说,她昨晚见了部队来蹲点的师政治部刘主任,刘主任把那份材料看后留下了。池护士长好像心里还不踏实,她叫我告诉你,如果有材料,还可以直接寄给军区或者给她。” 陆虎想了想:“上午我和二榜哥朝这来时,路过部队,见到了楚班长。楚班长告诉说,部队下面还派谷教员来教。” 尹长河沉思了一下:“县医院这边,茂群、全能等几个人都快好了,见喜今天就要出院。只有老袁哥的身体差一些,县武装部给他买来了副双拐,让他试着走。我也想这两天回去一趟。”他关心地,“公社龚书记、张部长,你见他们了吗?” 陆虎摇着头:“这两天没见。” 尹长河:“干脆下午我和你一起走!我想应该见见他。”陆虎:“你伤好了?”尹长河:“快好了。如果医院不让我走,我就走了还回来!” 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人武部长张振乾和几位党委委员围坐在一起。 龚洪光:“现在咱们分一下工。这项工作,我任组长,人武部张部长和公安马委员为副组长。调查范围包括张楼大队、张楼稻麦原种场、民兵地雷班以及公社两委和社直机关。要查清近一个月来,全社地富反坏等五类分子的活动情况,是否有破坏活动。查清7月14日当天与民兵地雷班人员有接触的人和事。范围可以扩大,涉及有关人员,不允许搞逼供信。要重证据,重说理,动员有关人员自行交代。要注意保密,消息不对外。当然,如果经过调查,确实没有这些事,也是我们所希望的!调查中如果发现有王教员的事迹,我们一定要整理登记。好不好?” 张振乾提醒:“龚书记,你定时间。” 龚洪光:“时间,越快越好,暂定一个星期吧。怎么样?”一人:“我们下午就行动?” 龚洪光:“下午就行动!” 一人:“龚书记,我们还查不查自己?”龚洪光:“你们能查更好,不能查,我再安排,涉及到我个人,上级有安排。” 大家想笑,又感觉笑不出来。 工兵营营部办公室里,营长丛应达、教导员周骏奔、副教导员韦立奇、副营长瞿希龙和刘知一坐在一起。 刘知一:“部队这方面,我们商量一下,应当怎么做?” 丛应达:“刚才营党委扩大会以后,各连回去都召开了班排长会议进行贯彻。我相信动员大家的力量,群策群力,是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的。” 韦立奇:“营长每次说话,我都提出不同意见。我提前声明,我是真诚的。我的建议是两方面,一是把出事的两日内,和王杰有关联的人全部召集来,当面问清,让相互对质,情况就明白了。另方面派人去王杰的家乡,把王杰的家庭、社会关系等过去的一切一并了解清楚。就是这。具体如何,得听刘主任拍板。” 周骏奔:“刘主任,你说说。” 刘知一:“我觉得派人去王杰的家乡,很有必要。大家看派谁去合适?” 韦立奇:“教导员,我愿意去。” 周骏奔:“刘主任的意见呢。” 刘知一:“可以。让立奇同志去,他有积极性。” 韦立奇:“若是让我去,我希望给我派一名助手,从二连抽调一名战士。” 丛应达看了周骏奔一眼。周骏奔:“可以叫一连六班长楚翰林和你一同去。” 丛应达和瞿希龙一齐:“可以!” 瞿希龙:“楚翰林的家也是山东金乡,和王杰是中学同学,对王杰比较了解,去后协助副教导员,那样对王杰的认识会更全面。” 刘知一:“好,我同意。” 丛应达猛然阻止:“教导员!刘主任!考虑到王杰的事情没有定论,我们还不宜给王杰的家人通报。我的意见是副教导员等等再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周骏奔:“刘主任!我的意见也是……” 韦立奇:“造成什么误会?师党委的结论不是结果?我们去进一步了解情况不是结果?应当就便去通报王杰的家人,这事不能朝后再拖了!” 刘知一犹豫了一下:“这事,立奇同志去,还是不要通报为好吧!”韦立奇:“这次去不通报,还留下次再去人?”刘知一:“那,大家认为呢。” 丛应达:“不能通报,没到时候!”瞿希龙:“刘主任,教导员,这次不能通报!” 刘知一:“好吧。这次立奇同志去,只是了解情况。” 二 赵莺龄的房间里,赵莺龄手拿着王杰的照片端看,不由想到他和王杰最初的认识。 这一天,17岁的王杰大步走来,站在她的家门前:“请问这是赵莺龄的家吗?”赵莺龄隔窗向外探看。赵母:“莺龄,你看谁来的?不是你仁叔给你介绍的对象吧。” 赵莺龄:“妈!”说着藏进门后。赵母:“你进来吧。你不是?” 王杰:“伯母,我是王杰。吴老师叫我过来的。”赵母:“莺龄在家了。”转身,“快去,跟人家说说话。” 赵莺龄满脸通红地走出来:“你坐吧。我要上学去呢。”王杰不坐:“我也去学校,咱们一起走吧。”赵莺龄:“一起?”对赵母,“妈,我上学去了。”赵母:“你去吧。”她看了看王杰,“你吃饭了吗?我做饭你吃。” 王杰:“伯母,我吃过了。我跟赵莺龄一起走。”赵母:“你去吧。” 在走出村庄的路上。王杰:“听说你马上要初中升学考试了?”赵莺龄红着脸:“我正赶着复习呢。” 王杰:“我给你带了一本参考书来,你看有用吗?”赵莺龄接过看了看:“有用、有用。这书只有我们老师有。”王杰:“你好好考,相信你能考上!我走了。” 赵莺龄看着王杰的背影远去。 王杰中学毕业,接到参军通知书以后。19岁的王杰骑着自行车,车座上带着池先莉从远处走来。 赵莺龄相迎:“王杰!”王杰:“赵莺龄!你来了!”说着就要下车,池先莉先从车子上跳下来。 王杰跳下自行车,转身大声地:“楚翰林,给你自行车。”对池先莉,“池先莉你骑!” 池先莉接过自行车骑了走去,看也不看赵莺龄一眼。 王杰:“咱朝旁边走走吧,和我一起照相去!”赵莺龄:“你家大伯到我家,说你参上军了,是真的?没听你说呢?”王杰:“上午县兵役局才发的通知,告诉说我被批准入伍。我让我大伯去告诉你的。” 赵莺龄:“那你从报名到现在这么多天,一直瞒着我?高中你不上了?”王杰:“我没去看榜,考上我也不上了。报名时我也想告诉你,还怕我验不上。” 赵莺龄:“刚才你家大伯去给我妈说,我妈还想不通。”王杰:“你回去多做伯母的工作。你知道我早就说过,参军是我的第一志愿,升学和参加农业生产是第二志愿。” 爱芬从外走来:“姐,你干什么的?给你!”赵莺龄吓了一跳:“小鬼,你吓我!” 爱芬:“看你吓的。我妈吃完饭剪了红双喜字,你看哪个好看?”说着递上。赵莺龄:“伯母剪的?”她放下照片接过来展开。爱芬:“我妈还会剪花朵蝴蝶,百鸟朝凤,正在剪。” 赵莺龄:“我去看看。” 院前的树荫下,王大妈在剪窗花。赵莺龄走来:“伯母,你还在剪?”王大妈:“我剪的你看好看吗?好看我就多给你剪!”赵莺龄:“好看呀。”爱芬:“姐,你说这红双喜字贴在哪,我去给你贴。” 赵莺龄:“就你!” 爱芬:“不要我给贴呀?”未料赵莺龄对着爱芬的耳根亲了一下,“去吧!中午让我歇一会儿!”她拿着双喜字跑回屋里,看了看,便夹在一本书里。 爱芬跟上来:“姐,你贴哪儿了?”赵莺龄:“这不,夹在书里了。”爱芬:“哦,我知道了。你是留等我哥来才贴的吧?” 赵莺龄:“快去快去,中午让我歇一会儿!”看着爱芬走去,对着红双喜字儿偷偷亲了一下。 公社机关院里,公安员老马提着枪跑来:“龚书记!龚书记!招了,有人招了!” 龚洪光从旁边走过来:“干什么你,跑什么?” 老马:“龚书记,在张楼大队第十三生产队,发现了重大案情,是地主窦黑七的破坏!我一举枪,他就招了!”龚洪光生气地:“你拿枪示威干什么?什么招了!你……” 老马:“你快走,你跟我去看看!人已经押到大队了。就是他弄出的事,太可恶了!”龚洪光:“你进办公室来,详细说说情况。” 老马走进办公室:“龚书记,是这样。就在王教员牺牲那天早上,窦黑七一早就起来了。他背个屎粪箕子出门,就到民兵地雷班训练的现场转了一圈。中午我和大队治安员赶到他家,马上发现,他家里有一根未引爆的雷管。一经审问,竟就是他在王教员牺牲的现场上用剩的。你说可恶不可恶!” 龚洪光:“你是说,是他把地雷班实爆的炸药包弄炸的?”老马:“是呵。他看我枪一举,就忙不迭地下跪。没有人打他,他就招了。” 龚洪光立刻有几分喜悦地:“要真是他的事,王教员的牺牲就没有人怀疑了。”从旁边走来一干部:“我看也有可能!” 老马:“你抓紧跟我走,那边人都还在等着。” 龚洪光刚要动身,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汉子已经把窦老七押来了。 一人:“到党委办公室门前去!”一人:“不能,就在这大树下!”一人:“窦黑七,跪下,举起手来!” 窦老七向左右看了看,只得举起手来。 老马领着龚洪光走来。龚洪光:“老窦,是你把民兵训练的炸药包弄炸的?” 窦老七:“洪光大表侄!你要给我作主呵!我哪来那个胆子,是他们逼我说的。” 一人:“窦黑七跟书记还有亲戚?”龚洪光:“你们把他绳子解下来!”对窦老七,“你慢慢说。” 窦老七:“我……我……我是王教员被炸死后从那走过,发现旁边有个包,包跟前有雷管,我没敢多拿,只拿了一根,想留过后炸鱼用。” 公安员老马又要举枪,龚洪光:“老马,别再举了,还不快放了让他走!”老马不解地:“你还没审,就放他走了?”龚洪光:“还要怎么审?情况不已经清楚了!”老马:“留我再审!” 龚洪光:“不行!”转身,“老窦,对不起!你回去吧。” 窦老七爬起来,四下看了看,对着龚洪光“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大表侄!”就怯怯地往回走。 老马:“咳,可惜!”一个干部:“老马,王教员牺牲时,旁边有个包,包跟前有雷管,这不是线索?” 老马一拍脑门:“对,这是线索!”说着朝外走去。龚洪光没好气地:“动动脑子,不要随便抓人!” 老马只管走去。 张振乾大步走来:“龚书记!龚书记!发现问题了。” 龚洪光看了张振乾一眼。 张振乾兴奋地:“到你办公室里说。”他跟着龚洪光走进办公室里。 龚洪光:“你说。” 张振乾:“现在看,阶级敌人,还是在我们内部。中午吃饭这一会儿,我去见了地雷班从张楼医院回来的几个人。我一听他们话音,就明白了。原来,王教员牺牲的那天早上,携带炸药包去实爆现场的,是陆虎和于二榜二人。上次去查没注意,于二榜的哥哥,现在还被关在县公安局里。因由是投击倒把,跑到杭州被查到了送回来的。那个陆虎,仗着拳大胳膊粗,很嚣张。那天送王教员走时,据说他差点跟部队的韦副教导员打起来了。我现在提起这两个人,是因为这两人承认了是他们故意碰撞导火索拉火管的。” 龚洪光吃惊地:“是他们碰撞了导火索拉火管?”他后退一步。 张振乾:“这事还要冷静。这是他们无意间说出来的。” 龚洪光坐下来:“你的意见是?” 张振乾:“是个大问题。” 龚洪光:“这就是说,7月14日那天早上,王教员扑向的地雷炸药包,是陆虎和于二榜二人故意碰撞了导火索拉火管,把它弄炸的?” 张振乾摆了摆手:“暂时还不能说得那么清楚。现在是需要什么办法,让他们二人把实情交代出来!” 龚洪光:“叫老马去不行?” 张振乾摇了摇头。 龚洪光憋不住地:“你下午把他俩叫来,我给谈谈就知道了!” 张振乾:“不能、不能!你叫来他们要是不说,不就全完了?” 龚洪光转过身去。 工兵一连驻地,楚翰林躺在宿舍的铺上,他的脑海里浮现了王杰的故事。 初中一年级时,一天午后,一个同学跑来:“楚翰林,王杰在吗?”教室里,王杰正坐在座位上。楚翰林手指:“那不是!” 那个同学上前:“王杰!你说你这家伙,哪来那么多的好事都轮到你的?” 王杰起身笑着:“什么事?”那人:“我刚从县展览馆来。你说你什么时候拾金不昧,是偷人的粮票交给人还是怎么的,让县展览馆的人发现了,把你写到了展览馆里?” 王杰:“哪里事!别信那一套。” 同学:“你看看,我还能胡扯?我刚从那来的!要不我领你去看看!” 一群同学围上来。一人:“王杰,你说怎么回事?” 王杰:“那还是老皇历。谁没有碰巧过?那还是我在北关上完小时,我和郑庆文经过魁星楼拾到一个信封。一看,里面有26斤粮票和30元钱。你想咱又不能偷藏起来?就交给了班主任老师。学校奖给我们每人一支蘸水笔。就是这。” 一同学:“那也不能因为这就上展览馆?” 王杰:“就是这。” 一同学:“你这家伙走红运了!哪天我们也上魁星楼跟前等去。” 楚翰林:“还走红运?我和王杰开学时就写了入团申请书,你们几个都批准了就是不批准我们的!” 众人笑起来:“你还不够!” 在金乡县羊山革命烈士塔前,全校师生走来,王杰站在队列里。楚翰林:“池先莉,王杰呢?到哪去了?”池先莉:“还能到哪去,那不是。”楚翰林:“王杰!” 王杰走过来:“我刚和池先莉去纪念塔后面看了,发现了一个秘密。”楚翰林:“什么秘密?” 王杰:“你问池先莉。”池先莉转过身去,佯装不知。王杰:“纪念塔上说,羊山战役我人民解放军共歼敌5万人,我军牺牲了8500名英烈。据说我们金乡一中的校友很多人都参加了,有没有牺牲的数字?我想如果我们当时也参加了,会不会牺牲?” 楚翰林:“这个事,谁能保证?” 王杰:“如果说去就是准备牺牲的,你愿意吗?” 池先莉招着手地:“楚翰林,过来!别听他瞎说。” 王杰跟上来:“我不是瞎说!其实我在想,革命胜利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要每个人都把献身当作光荣,我们的革命事业就能成功!” 池先莉:“让你先死,好不好?” 王杰:“现实不是我先死,是我们的校友肯定有不少人都在这场战役中壮烈牺牲了!” 在县人武部的大门口。楚翰林跑来:“王杰!王杰!”王杰转过身来:“楚翰林,你参上军了吗?”楚翰林激动地:“我刚接到通知,我参上了!我听说,你和池先莉也参上了!” 王杰:“我刚接到通知,从家里回来。咱们到池先莉那去吧!”楚翰林:“走!咱们还要去照相。听说最近几天就要走。” 池先莉扑来了:“王杰——!”一蹦抱住王杰的脖子。王杰举起池先莉:“看把你高兴的!”楚翰林:“我们正要到你家去呢。” 池先莉放开王杰:“走,我爸在家!” 三 楚翰林向三班宿舍走来,问宿舍门前的一个战士:“三班副呢?在宿舍吗?”战士转向宿舍:“副班长!六班长找你。” 谷传良走出来:“六班长!”楚翰林:“到这边来。” 骄阳似火。二人向旁边树荫下走了走。楚翰林:“刚才营文书来通知我,叫我跟韦副教导员去金乡,了解王杰的情况。我来找你商量。” 谷传良:“到金乡老家了解王杰,他们想干什么?”楚翰林:“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我不想去。” 谷传良:“我分析,这一定是韦立奇的诡计。你还是要去!”楚翰林:“为什么?” 谷传良:“你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韦立奇一直在王杰的事上走极端,王杰刚一牺牲,他就说王杰是企图在政治上搞投机,借舍己救人的假象,骗取入党,又说他写了十多份入党申请书,结果没能入上,是有情绪。现在营里提出继续了解王杰牺牲的事,他要去王杰的家乡,王杰能是在家乡牺牲的吗?” 楚翰林:“这么说……” 谷传良:“这么说你去好,你去能监视韦立奇,他要是图谋不轨,你能及时阻止;阻止不了,起码心里有数。”楚翰林:“我更担心部队这边。我考虑安排让我跟他去,是有人想阻止我参与王杰事的调查。”谷传良:“你别多想了。部队这边有我。我虽然去训练民兵,毕竟走不远。这边有事我来上!” 楚翰林:“好吧。我不在家,你还可以多跟五班副商量。他和咱也能想到一起。”谷传良:“你放心走就是了。”楚翰林:“我还没去见韦立奇,不知什么时候走。” 谷传良:“你准备吧。” 邮递员下了自行车走来:“解放军同志!解放军同志!工兵一连的报纸信件!快来拿。” 一连文书匆匆地从连部走出来:“来了、来了!谢谢,今天这么多。”他从邮递员手中接过,抱在怀里就往办公室走。 邮递员:“还有、还有。”文书送回屋后飞快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封,又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叠。他拿在手中看着看着,不由:“指导员!连长!”他几步跨到连长指导员的办公处,不见二人在那里。他有些着急地向五班宿舍跑去,又跑回来,问一个战士:“你见连长指导员了吗?” 战士:“没有。刚才好像……”他转身望了望。连文书一眼看见指导员在三班宿舍门前,便慌张地赶去:“指导员!你快回来!” 冯安亮和营部文书廖颜齐一起走来,他朝连部文书这边看了看。连文书带着哭腔地跑去:“指导员!怎么办了?王杰的未婚妻来信了!” 冯安亮一惊接过:“王杰的家那边来信了?”他看了一眼,转身看看廖颜齐,廖颜齐正往这边盯,便:“廖文书,跟我到办公室去吧,我跟你商量个事。”廖颜齐:“在哪不能商量,非到你办公室去?” 冯安亮:“就得到办公室才好。”廖颜齐:“好吧。” 连部办公室门前,冯安亮看见刘凤山从不远处走来,连忙招手:“老刘!快过来。正好营里廖文书在这了,咱们商量事!” 刘凤山走来:“廖文书!请进去坐。”廖颜齐笑着:“两位大人进!” 走进办公室坐下。冯安亮:“内蒙那边,王杰的未婚妻赵莺龄,刚刚来了信。一会儿你拆开看看。”刘凤山:“王杰家里来信了?”他接过看了看。冯安亮:“咱们都在,你拆开看看,说的什么?” 刘凤山:“我可不敢拆。你这不是叫我知法犯法吗?”冯安亮:“咱这个事特殊,所以叫你来商量。”刘凤山:“你是说……”他看了看廖颜齐。 冯安亮:“廖文书,王杰这个事太特殊了。现在营里的意见,是现在还不宜将王杰牺牲的事报给他家人,当然这也是我们的希望。现在是,我们连里没有文字比较好的,要么请我们的连文书起草,你给修改。这样你们两个代王杰给他的未婚妻回封信。怎么样?信是刚来的,大家都能证明。你们商量,哪天回都行,由你们定。” 廖颜齐顿时脸红起来:“冯指导员,你不是为难我吗?王杰的未婚妻……嗨!” 刘凤山也笑了:“廖文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吗?因为你对营里的消息比我们知道得多,怎么写,你会考虑措辞,其实不也是代表了营党委的意见吗?” 冯安亮转身:“甘文书!你来、来。这个事交给你了。你跟廖文书商量!”廖颜齐:“好吧。甘文书你过来。你先把信拿过去。晚上咱们在一起商量!” 医院女兵宿舍,高慧云走来:“池先莉!”她向一个女兵打问,“听说池先莉回来了?” 女兵:“回来了,上午回来的。”她喊道:“护士长!高姐来找你!”池先莉迟迟不愿出来。高慧云走进:“怎么了?我给你留的言你没看见。” 池先莉躺在床上,不回话。高慧云:“是病了怎么的?不回我话呢。”池先莉把盖在身上的单子往上拉了拉,把头蒙上。 高慧云:“哟,怎么了?还从来没有这一说呢。”一个女兵:“可能是护士长累了睡着了。姐,你下午再来吧。”高慧云:“池先莉是属马的,狂妄型。肯定是碰了钉子才这样的。” 池先莉猛地一掀单子:“你说谁狂妄型?你有病了不是!”高慧云:“我来看你呢。你这趟见到楚翰林了吗?”池先莉:“没见着。”她重新倒头睡去。 女兵:“姐,护士长碰到事了,你别介意。她是对你最好的!”高慧云把护士拉到门外:“池先莉出了什么事?”护士:“她是上午回来的,到了院长室出来,就一直在哭。什么事,她也没说。”高慧云:“你过后给她说,我再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去。 池先莉看看高慧云走远,便“腾”地起身,出门大步地向护理室走去。 护理室里,姜扬花从外走来:“先莉!你还在这儿,没休息?”池先莉起身:“姐,我刚从宿舍过来。你坐。” 姜扬花在池先莉对面坐下来:“刚才党小组开会,我看你没参加。”池先莉:“他们没通知我呀。”她明白了,想生气,又忍下。姜扬花:“我是参加了会议才听说。你到工兵营去了?”池先莉:“姐,我没想到世间事这么复杂,有的人这么坏!”姜扬花:“我一直是很佩服你的。这次你怎么……” 池先莉:“姐,这次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停了一下,“你说,我去到王杰的坟前有错吗?给他献个花圈有错吗?王杰牺牲在场的十二个民兵干部写信,一致要给王杰恢复名誉,转到我手里。我也不敢太相信,也想去王杰的坟前看看,就请假去了。去后到了工兵营,在那蹲点的师政治部刘主任知道我手有十二个人的信,问我要看。我就给了,又问我要信留下,我没给,他们就派人追我。亏不尽王杰班上的人相拦搭救,当时你家小弟也在场了。就是这!你说工兵营来电话提议处分我,能值得吗?给你说,我到了工兵营看了看,我感觉工兵营好人太少!要不王杰也不会落到这样!” 姜扬花:“别哭,给你手绢擦擦。”池先莉更大声地哭起来:“呜——!这年头,人心太黑,没有好人过的了!” 姜扬花给池先莉擦了擦眼泪:“别这样。你还是党员呢,这点就受不了?”池先莉:“我,如果医院也是这样待我,这个党员,要不要的……”姜扬花:“妹子,别这样说!”她起身向外看了看,又转回来,“你先平静下来。这些话千万不要再和别人说。党小组会上,大家就是听传达,也没有人说什么。要知道,你是咱们医院的大红人,大家都尊敬你呢。” 池先莉:“我才不是。如果是的,他们也不会那样对待我!”姜扬花:“好了。你先歇歇。”说着起身。 池先莉:“姐,你走。”她回头重新翻看抽屉里的信件,新来的一封竟又是“廖颜齐”的落款。她没心思去看,扔进抽屉里,锁上抽屉走出去。 尹长河头上缠着绷带,由陆虎和于二榜二人搀着走来。尹长河向屋里探了探头:“龚书记!”室里走出来一人:“长河回来了?你好了吗?” 尹长河:“秦文书,我快要好了。我刚到张部长办公室前,看他门锁上了。”秦文书:“你们进来吧。龚书记在那边开会了。”他一眼看见了陆虎和于二榜,急忙,“这不是……?我去给你们喊!” 龚洪光从旁边会议室里走过来:“你是民兵班长?你两个是?”陆虎:“龚书记,我是地雷班的陆虎,这是二榜哥。”龚洪光:“陆虎?”他看了看,正是送王教员走时,那个头缠绷带和部队韦副教导员闹磨擦的小伙子,便,“你两个,来、来,到这屋来。”转身对另屋,“老马,你过来!” 公安员老马走出来进去。 尹长河在党委办公室门前等着。秦文书招呼:“你进来吧。县医院还有几个人?都好了吗?”尹长河走进:“秦文书,就是老袁哥的腿还没痊愈,其余人都快好了。我是请假回来的,想……”忽然听到隔壁房里传来喝斥声,立即,“我去看看!” 党委会议室里,一张长桌,由几条长凳围着,墙上挂着锦旗贴着各种统计报表。室内,龚洪光坐在那里,公安员老马站在中间,陆虎和于二榜站在一旁。 尹长河走来,只见老马正指手划脚地对陆虎和于二榜训斥:“你们说!你们好好说!你们不好好说,我人认得你们枪不认得!” 龚洪光制止:“老马!快过去、你快过去!”老马:“还不说?真的不说?”陆虎一眼看见尹长河,便:“不要问我们了,一切让长河哥做证明!”他见姓马的仍装腔作势,便飞起一脚向姓马的踢去:“我早就说了,我见你这样当官的手就痒痒,我今天不用手!” 龚洪光立即向后躲:“干什么、干什么?停下!停下!怎么打人?”老马挨了一下“倏”地闪开,拉开架式和陆虎对打。只见陆虎身手利索,姓马的没打到陆虎,腰上又“嘭”挨了一脚。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拔出枪来:“你找死!你找死!”陆虎一脚向老马的短枪踢去,将枪踢飞到好远。老马被激怒了,转身去捡枪,见陆虎追来,又抓起凳子还击。 龚洪光大声地:“停下!停下!马耀南,你带头停下!” 于二榜赶去捡来枪递给陆虎。 尹长河着急地:“陆虎!陆虎!把枪放下!”陆虎握着枪:“你还是个公安员,瞧不起我们!龚书记问我们话,你算老几?” 龚洪光喊着:“把枪放下!把枪给我!尹、尹……你把枪要过来!”尹长河从陆虎手里要过枪递给龚洪光:“龚书记,我们是来向你汇报工作的,你们不应该拿枪来对着我们!” 龚洪光:“老马你走,你过去!我和他们谈谈话。” 老马:“把枪给我!”龚洪光把枪扔给老马,老马悻悻地走出。 四 营部办公室里,教导员周骏奔走来走去。营文书廖颜齐领着一连文书走来:“教导员!”他羞涩地,“一连冯指导员给我派个任务,你说能接吗?” 周骏奔停下来:“什么任务?”廖颜齐:“王杰的未婚妻来信了,一连的冯指导员让我给回。”周骏奔想笑:“信你拿来了?我看看!” 一连文书小甘递上:“教导员!”周骏奔接过看了看仍未拆封的信:“你给回呗,要考虑好措辞!”他看了一眼小甘,“甘文书可以帮助你。”他想了想,“刘主任在隔壁,你拿给他看看。” 刘知一在前、韦立奇在后已经走来。刘知一:“什么事?”廖颜齐将赵莺龄的信递上:“刘主任,王杰的未婚妻来信了。”刘知一接过坐下:“还没拆封呵。老周你看怎么办?” 周骏奔走过来:“廖文书说一连让他给代回一封信,就让廖文书回。”刘知一转向廖颜齐:“你对王杰这方面了解吗?” 廖颜齐:“刘主任,我了解不多。”小甘上前:“刘主任,我在一连做文书,去年我们在沂蒙施工时,王杰的未婚妻到咱们部队来过,前年也来过。听王杰说,他的未婚妻是他同学。她就是从沂蒙直接到内蒙王杰他爸妈家的。” 刘知一转向韦立奇:“这个王杰,他家不在山东?”韦立奇:“刘主任,在、在。王杰的父母大约是58年前后,从山东迁往内蒙的。” 刘知一:“这个事,还让文书做吧。”他想了想,“老周,王杰这个事,我们还要抓紧。弄清楚如果没有其他可能,我们就尽快给王杰的家人通报。” 周骏奔不语。刘知一:“老韦,你们安排去王杰的家乡,能走的话今下午就走。”韦立奇:“我已经通知了一连六班长。他马上就过来。” 刘知一把信递给廖颜齐:“你们把它拆开,考虑一下,给那边回一封。”廖颜齐接过对甘文书:“走,咱们走。” 张楼小学工兵一连驻地,冯安亮在连部的办公桌前,凝神沉思。 王杰走来:“报告指导员!”冯安亮:“王杰,你有事?”王杰:“指导员,我的几本毛主席著作都看完了。我听说你这有《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你能借给我看看吗?” 冯安亮:“可以给你看,你午后就得还我。我下午讲课要用。”王杰一蹦:“太好了,指导员!我就看一中午,午后就还给你!”冯安亮:“咱们连,冯明臣那里有一套《毛泽东选集》一到四卷。你可以借来看看。” 王杰:“我已经向他借过几次了。休息时间就那么一会儿,他也是要看的。”冯安亮:“我查资料,也到他那去拿。我给他说,你可以经常去借。” 王杰:“谢谢指导员!” 冯安亮取出《毛泽东选集》第四卷递给王杰:“你拿去看吧。我午后到你那拿。” 王杰一个立正:“指导员,我午后就及时给你送来!” 连长刘凤山走来。冯安亮起身去倒水:“老刘你喝水。”说着先喝了起来。刘凤山摆摆手:“指导员你坐。” 冯安亮坐下来。刘凤山:“老冯,我们好好想一下,王杰这个事怎么做。”冯安亮:“我也在想这个事。这次营党委扩大会,给了我们,也是给了王杰一个机会。我们万不可以错过!” 刘凤山:“我在想,王杰这个事,关键点,还是在他牺牲的地方。营里的报告师里的报告,盯住的还是他牺牲的现场。我们是不是派人再到他牺牲的现场看看,就是说把注意力放在那里。” 冯安亮:“你是说,还在现场的十二个人身上?”刘凤山:“我听五班的战士说,有师部医院的池护士来看王杰,王杰牺牲在场的十二个人写了一封联名信,要求给王杰恢复名誉,这封信后来被师首长留下了,才有今天上午的营党委扩大会。”冯安亮吃惊地:“有这个事?” 刘凤山点头:“我的想法,我们是不是安排人去见见十二个在场的同志,进一步落到实处,弄清情况。”冯安亮:“值得去。我也想到这一层,下午就应当派人去。我还想到另一层,老刘你说,我们退一万步说,如果那个炸药包就是王杰失误弄炸的,王杰算不算是英雄呢?” 刘凤山:“这一步,我不敢朝这上想。回想王杰入伍四年来的成长和进步,应当说他是一位优秀的战士的!加上他这次能舍己救人,称他为英雄实不为过。不说这个了,我们决定派人去。你看谁去合适?”冯安亮:“我去!我想领一名五班的战士去。” 刘凤山:“让五班副跟你去吧!你去这一趟,就能把情况摸清了。” 冯安亮起身:“是的。我去!” 绿色的庄稼地里,赵莺龄和霞飞嫂、德兰等人挥着大锨,在清理阻塞的沟渠,以防止暴雨到来造成拥堵,形成内涝。一顶彩轿从地头的大道上走来。德兰:“莺龄姐!你快看,是花轿,哪里接新媳妇的!” 赵莺龄的眼睛早就盯上了:“德兰你说,这能是谁家呢?”霞飞嫂:“看、看,看你眼里扒不出来!”德兰:“霞飞嫂,这能是谁家的呢?不是咱场里人的吧。” 霞飞嫂:“假眼!要是办喜事,出轿应当是早上,到晌午头,轿就进家了。现在已经过午,肯定是人家收场了。”赵莺龄不作声。德兰:“莺龄姐,我听说咱场里的二白,最近就出嫁。”赵莺龄:“是秋二白吗?她才多大,十七有吗?” 德兰:“姐,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阿荣旗这边,鄂伦春族、达斡尔族女孩有的结婚更早。”赵莺龄:“现在都晚婚了。”霞飞嫂:“莺龄妹子,你给王杰弟说,你们结婚第一。再晚结,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德兰:“去、去、去,谁像你一样,十七岁就未婚先育!” 赵莺龄拍了德兰一下:“不理她!她是六叶子肺。咱快干活!”霞飞嫂:“我今夜做个梦,王杰弟不久就要回来。” 德兰:“霞飞嫂!真的?”霞飞嫂:“不知怎么,反正就有那个感觉。”赵莺龄:“德兰,你别听她瞎说。” 霞飞嫂扶着大锨扮成鬼脸。 正文 第九章 一 病房里,池先莉正和一个护士查房。一个护士走来:“护士长,院长叫你。他让你去一下。”池先莉一惊走去。院长在护理室门前:“小池,你还是到我办公室去吧。我和你交流一下。”池先莉不回话,只管跟着院长走去。 院长办公室里。院长:“你坐下。刚才院党总支开了会,谈到你这次到张楼去的事。怪我上午对你态度粗暴了些,我首先向你检讨!” 池先莉无话。 院长:“我问你,你这次到了张楼,具体做了什么事?支部的同志提出疑义,他们不了解你这次的行踪。”池先莉:“我还能做什么事?”院长:“你说说。”说着就去找笔记。 池先莉:“你记与不记,我说的都是实情。昨天我到了王杰坟前,回来到了王杰牺牲的炸点,晚饭后到工兵营,见了在那蹲点的师政治部刘主任。” 院长:“没有别的活动?”池先莉:“我能有什么别的活动?”院长:“那为什么工兵营党委会对你有那样的提议?”池先莉:“我怎么能知道?”院长:“我是代表组织给你谈话。你回去如实写个材料告诉我。因为你是我们的模范党员、四好尖子。我们不能轻意就听信了工兵营的意见。” 池先莉:“讲清楚,是他们工兵营对王杰牺牲的评价有分歧。我去看王杰,工兵营的某些人就把矛头对准了我。”院长:“这就难怪了!看来还是我上午对你的认识。你说人家给王杰定结论,是师里的工作,你跟搀和做什么?我也听说,你和王杰有些关系。我们不能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是不是?要不我们怎么是共产党员呢?” 池先莉:“是共产党员,就不需要明辨是非了吗?有不同意见就能不表达了吗?何况我在工兵营什么也没有说呀!”院长:“你回去要好好考虑一下,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彻底!” 池先莉忍不住“哇”地又哭出来。她站起来:“我也向你说明,我对你说的事上,没有什么‘彻底不彻底’的。我从这趟了解王杰牺牲的情况看,王杰是英勇救人,牺牲是壮烈的!错的倒是某些人无中生有,小题大做!”她转身走去。 营文书廖颜齐办公处,廖颜齐和一连文书小甘围在一起。廖颜齐打开赵莺龄的来信去看,小甘伸头吃惊地:“这么鲜!” 廖颜齐碰了小甘一下,小甘伸长舌头闪到一旁。廖颜齐浏览了一遍,递给甘文书:“给,你看!”小甘接过看了一遍:“哈,真带劲!就差没抱在一起!” 廖颜齐:“你说,王杰有什么文章留下来吗?”小甘摸着后脑勺:“没有。”他想了想,“我领你去见三排长!就在王杰牺牲的前一天下午,他还和三排长排节日,两人自编自演了一首对口词。当时我们都在那看,真是好!”廖颜齐:“是一连三排长?走,咱们去见见他。” 小甘一边走一边:“王杰还喜欢记日记。”廖颜齐:“是吗?那好呵!咱去看看。” 甘文书领着营部文书廖颜齐走来。七班宿舍前,甘文书向一战士行礼:“三排长你见了吗?”战士:“三排长带人训练去了,不在家。”甘文书遗憾地:“不在家呵。”他转头,“咱去五班。” 走进五班宿舍,只有战士小东在家。廖颜齐主动上前:“你是五班?”小东立刻起身敬礼:“首长好!”廖颜齐笑着:“我们不是首长。我是营部廖颜齐。请问你,王杰的日记能好找吗?我们想看看。” 小东犯难地:“班长的日记,好几本呢,都让副班长给收起来了。副班长刚才跟指导员走了,不在家呀。”甘文书:“你给找找。”小东:“宿舍里肯定没有。要找班长的日记,还得副班长来。” 廖颜齐:“那就算了,我们走吧。”小东又有些好奇地:“你们找班长的日记做什么?” 甘文书:“想……”廖颜齐碰了小甘一下,“想写文章参考一下。”小东:“班长的日记写的好着呢。你听我背一篇,这是我有一天晚上偷看到的。”廖颜齐:“你背试试,怎么说。” 小东挠了一下头:“好像是,”他正了正身姿,“我是一个革命者,我要做一颗革命的良种。党和国家把我撒到哪里,我就在哪里生根、开花、结果。撒在沙漠上,我就要长成绿色的长城;撒在荒山上,我就要使荒山变成花果山;撒在田里,我就要长成丰产的庄稼。我要向董存瑞、黄继光等英雄人物学习,在战场上,头可断血可流,在敌人面前决不屈服,在平时就乐于做平凡的工作,把可爱的青春献给祖国,献给人类最壮丽的事业——共产主义!” 廖颜齐激动地:“好、好!还有吗?”小东脸红起来:“班长的日记写得多呢,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甘文书:“你再想想。”小东搓了搓手:“班长在我们班会上说过,我们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做一个大无畏的人!还有还有,我想起来了。他说过,‘座座高山耸入云,我们施工为人民。不怕工作苦和累,愿把青春献人民!’” 廖颜齐:“好、好,真好!”说着二人竟一齐鼓起掌来。 二 尹长河、陆虎和于二榜坐在一起,向龚洪光汇报情况。 忽然院子里传来摩托车的轰响。老马急忙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招着手地:“在这了,在这了,正好还没走!” 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个公安员,大步走来。一人:“人在哪里?”老马对着党委会议室里一指:“这里两个,都在这了!”尹长河和陆虎、于二榜一惊转身,只见两名身穿白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公安员走来。其中一人掏出一份拘捕证:“谁是陆虎、于二榜?” 陆虎和于二榜立刻吓得向后缩。龚洪光站起来:“你们是哪里的?” 一人:“我们是县公安局刑警队。你是?”龚洪光:“我是龚洪光。”一人:“我们奉命来拘捕爆炸嫌疑犯陆虎和于二榜。这是拘捕证!”陆虎大声地:“龚书记,你替我们作主!他们凭什么逮人?” 尹长河也上前:“什么爆炸嫌疑犯?你们凭什么逮人!凭什么?”龚洪光:“我是公社党委书记,你们公安局不能这么做!” 一人:“昨天上午,县城的奚仲路上发生了一起爆炸案,经查与张楼公社青年社员陆虎、于二榜有关。”陆虎慌张地:“与我有什么关?我昨天一早赶火车,只是经过那里。”于二榜:“我根本不知道哪是奚仲路,它在什么地方?”一个公安员:“你经过那里,那里发生爆炸案你不知道?”转身,“龚书记,我们把他俩带走,让他们到公安局去说!” 龚洪光:“不能带走!抓人抓到我党委会议室来了!”老马上前拉了一下龚洪光的胳膊:“龚书记,这是公安出面,你不能拦,拦不了!” 一个公安员在门前持枪瞄准,一个公安员上前:“陆虎!于二榜!跟我们走,有理到公安局去讲。”陆虎“腾”地跳起欲逃,门前公安员的枪声响了,子弹向陆虎后面的墙上打去。 龚洪光:“陆虎、于二榜,你们跟他们走吧。有事最终是有事,没有我会去把你们保下来!”陆虎“扑通”一跪:“龚书记!长河哥!我俩冤呵。我不想活了!我从县城的那条路上走,早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听到什么爆炸响!王教员的事,我更没有!” 一个公安员上前,“咔、咔”地将手铐分别铐在陆虎和于二榜的手上,一手持枪一手拖着二人:“走!”老马恶狠地瞪了陆虎和于二榜一眼:“你还敢往我能!再踢我一脚?无法无天了!”龚洪光忽有所悟:“马耀南!你!我下面开会就撤你的职!” 院子里的摩托车声响起,一个公安员拖过陆虎和于二榜,用索绳捆绑几道,推到摩托车上。摩托车后放一串响屁,驶向远去。 龚洪光:“长河,你还回你的医院。我马上到公安局去问明情况!”转身,“马耀南,你推自行车跟我走!” 张楼公社机关院里,公社人武部长张振乾推着自行车走来。他扎稳自行车,去开办公室的门,身后是工兵一连指导员冯安亮领着五班副班长张连星走来。 冯安亮上前:“张部长你好!”张振乾转身,一看是冯安亮连忙:“冯指导员!我刚回来。我开门,你们进屋来。”说着转身打开门,“我中午就走了,刚回来。”他忙着去收拾一下凳子,请冯安亮和张连星坐下,又去倒水,是空瓶,便出门招手:“秦文书,你屋里还有开水吗?” 张振乾走回来。冯安亮:“张部长您坐。我领五班副来拜访你,是想向你了解王杰的情况,我们想去见见有关的民兵同志。”张振乾坐下来:“冯指导员,我上午参加了部队营党委扩大会回来后,从中午到现在,都在为这个事跑的。”他嘴唇有些干裂地,“咳,想做成任何事,都不容易!” 冯安亮很理解地点点头:“这样,你刚回来,很累的。你给我们介绍一两个王杰牺牲时在场的民兵同志,我们去拜访他就行了。”张振乾:“在场的民兵,几个还在县医院了。在公社医院已经出院的几个,附近村的陆虎和于二榜,我刚在路上听说,已经被县公安局捉去了。我就估计他们得出事!” 张连星吃惊地:“是那个陆虎?捉他干嘛?”张振乾:“我刚回来,详细情况我还不知。但据我猜测,怕是与王教员有关。我上午就分析他两个是肇事者!”冯安亮也睁大了眼睛:“会是这样?” 张振乾:“不说这个了。冯指导员,我领你们去张楼西边的朱庄村,咱们去见庞士海。庞士海肯定在家,他昨天才办的喜事。” 秦文书提了开水走来。张振乾立即:“咱们喝水!” 朱庄村的村中间,一个农家小院,一座修缮整齐的农家草房。院门两旁贴着红双喜字。屋门上贴着大红对联。院里院外,挂着红灯笼,呈现一片喜气。 张振乾在院门外扎下自行车,领着冯安亮和张连星走来。院子里,武大妈吃惊地:“您是?您找士海的吧?” 张振乾:“大娘,我是咱公社武装部的张振乾,这是咱部队上的冯指导员,士海在家吗?”武大妈有些慌张地:“在、在。士海!你快出来。” 庞士海从新房里走出来,一惊:“张部长!首长!您都到我屋里坐。”他叫,“艳朵,快出来,给首长认识!” 张振乾:“你搬凳子,咱就在院子里坐吧。”庞士海就去搬凳子。新媳妇艳朵提着一个新暖水瓶走出来:“首长,我给您倒水!”又跑回去:“我拿糖你们吃!”大家一齐:“不客气!你也坐吧。” 大家坐下。张振乾:“士海,我给你介绍,这是部队的冯指导员,这是王教员班上的张班长。他们来向你了解王教员的情况。你如实地给说说。” 庞士海:“指导员、张班长,王教员在时,你们部队我去过多次。那天下雨,王教员还把他的雨衣给我披、靴子给我穿。我怕张班长能认识我。”张连星笑了:“认识你!我一见才知道是你。” 艳朵请大家吃糖。庞士海:“指导员,张班长,说起王教员,我一天都说不完。民兵训练,我晚去三天,王教员三次给我补课,一次在进城的路上,一次在大家早上训练没到来之前,一次就在部队驻地的学校里。” 庞士海回忆:运河大堤上,王杰和两个战士走来。庞士海追上:“王教员!”王杰:“庞士海同志,你到哪去?”庞士海:“我去县城一趟。王教员,你们也去?” 王杰:“我们也是。你有急事吗?没有急事,咱们一路走。”庞士海:“没有。我只是去城里买点东西。”王杰看了看:“一路走,我给你补补课吧。你参加训练晚来三天,课程拉下来了。” 庞士海:“在路上怎么补?”王杰对同行的两位战友:“你们先走!我和士海同志一起走。”两位战士先走去。王杰:“这三课,第一课我们讲了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讲了我们为什么要当民兵,为什么要进行军事训练。这一课早上已经给你补了。现在补第二课,就是跪姿和卧姿挖雷坑。我先讲跪姿。这样——”他做着示范。 庞母从后面跟上来:“士海,你干什么?你不走!”庞士海转过身来:“娘,你先走!解放军王教员给我补课,教我挖雷坑。”王杰站起来:“大娘!你老人家先走。我做个示范给士海同志看。” 庞母看了看:“晌午家里还有事,你姨还要来。看一会儿就走!”庞士海:“是了,娘。我马上就走。” 冯安亮听后点点头:“那天王杰牺牲时的情况呢?” 庞士海:“前天谷教员来,我已给他说了。王教员牺牲那天,我一直在跟前的。早上王教员去的早,我们在农场里刚起床他就来了。他教我们捆炸药包,带头去进行地雷实爆前的试爆。 庞士海出现王杰教大家捆扎炸药包,两次进行实爆前试爆的情景。庞士海:“当时县人武部的贺参谋也在场了。也怪陆虎拿了两根雷管。当时我还和他争,想留过后炸鱼玩。” 张振乾看了一眼冯安亮和张连星。庞士海:“不过,这让王教员发现了,王教员就要过来装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看看装进去不合适,又掏出来,放在庄稼地旁他的挎包上。” 庞士海回忆:王杰:“快给我!你们留下雷管做什么?” 冯安亮:“士海同志,这有两点。一、是不是王杰发现炸药包冒烟后向前扑的?” 庞士海理直气壮:“指导员,当然是呵。一看覆土后的炸药包冒烟,我们都吓麻爪了,没办法了。我就感觉忙着向后趔,就在这时,王教员喊一声扑上去的。”庞士海回忆:紧急关头,王杰为掩护他和十二位民兵和人武干部,舍身扑向炸药包的情景,一声巨响,震天撼地!庞士海指着额上:“你们看,我额头还有块大疙瘩,医生说是王教员的骨头嘣进去的。” 庞大娘走过来:“您哥!当时看到士海伤后那个样,吓人呢。不该说的话,当时也有骂王教员的,也有……过后听士海他们说,才知道王教员是好人。” 庞士海:“就是在医院,师首长来看望大家时,也有说王教员不是的。那是不平良心!” 冯安亮:“这是第一点,还有重要的第二点。士海同志,你们都是在场的人。你看,究竟是谁把炸药包弄炸的呢?” 庞士海:“这个,”艳朵见众人盯着庞士海,就轻轻抚了他一下后背,把他沾在上衣的蛛网给拿下来。庞士海,“我们大家都挤着往前看,觉得我们也没碰着。” 张振乾上前:“陆虎和于二榜碰着了吗?”庞士海的嘴唇有些哆嗦:“也没碰着。”张连星:“是我们班长不小心碰了的?”庞士海急得一跺脚:“我们确实没见王教员碰!他把炸药包放进事先挖好的雷坑里,就给我们讲解设雷的要领。讲完后,要我们朝后退,让我们排成两排,前排蹲着,后排站着,他就开始安装拉火管起爆装置,挥起小圆锹轻轻覆土,边覆土边讲。等覆好土之后,他让我们向后撤,就在撤时,才出现冒烟的。” 张振乾:“我从另外两个民兵那听讲,很有可能,是陆虎和于二榜故意朝前挤碰的。” 庞士海:“不可能!我亲眼见他们没碰。”张振乾:“再者,你没见于二榜把用剩的炸药藏起来?” 庞士海:“没有。王教员带来的炸药,就捆扎成三个炸药包。王教员在实爆前试爆了两个,剩下这一个就是在实爆时用的。” 池先莉坐在护理室的案前,翻看近日的来信。她的面前不由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初中二年级时,班级教室里,王杰和一位同学给大家打饭。但饭桶里的稀饭打完了,最后没有王杰自己的。 池先莉上前:“给,你也喝上点。”把自己碗里的饭倒给王杰一半。王杰:“不要、不要。” 池先莉:“不要你还能饿肚子?”王杰接下来。池先莉从书包里取出从家中带来的葱香馅饼:“给,你吃这个!”王杰:“我不吃!我有。”池先莉:“你有?你能瞒得住我!”说着就向王杰的手里塞去。 周围的同学看着,上前争抢:“给我!”“给我!”“给我!”池先莉:“抢什么抢,又不是给你的!” 有人起哄:“王杰有人疼了!王杰有人疼了!”池先莉:“去!胡说八道。” 教室门前,一同学招手:“池先莉,快去看王杰的作文,被登在了学校的报栏里!” 池先莉立即拉着一个同学从教室里跑出来:“走去看看!”大家向学校的报栏前跑去。 报栏前已围上了不少人。池先莉:“是那篇《〈延安精神万岁〉读后感》。” 一同学:“这篇是不错。”一同学:“是范文。”一同学凑近池先莉的耳边:“先莉,你看那是谁?” 池先莉不解地转身:“谁?”同学:“你不知道呀?那是王杰的……”伸着嘴唇示意一下。池先莉顿时有些慌乱:“是真的假的?”再次看去。 原来那是初一班的体育委员赵莺龄。池先莉:“不看!走。”一同学:“哟,这你知道了吧。”池先莉:“我不信。走!” 高慧云从外走来:“池先莉在吗?” 一个护士手一指,高慧云走进来。池先莉急忙收起几封来信起身:“你今天有时间,两次大驾光临?”高慧云也不出言,在池先莉的桌子对面坐下。池先莉:“你也别生我的气。我上午回来出事了你知道吗?” 高慧云:“只有我不和你计较。”池先莉:“你说你来到不去关心我的事,开口就去问楚翰林,我不生气吗?”她从抽屉里取一叠信:“你看,给我来信的有一打,我还在乎你的楚翰林?”高慧云将信拿去看,又被池先莉夺回来:“你看我这干吗?” 一封同是解放军某部工兵营的落款露出来。高慧云吃惊地:“也是工兵营?和王杰一起的?”池先莉:“你别打问。说,你来有什么事?来看我的笑话?我正上班。” 高慧云拔腿要走,又停下来:“楚翰林来电话,让我告诉你。上午工兵营召开了营党委扩大会,要求继续调查王杰牺牲的情况。他被安排去他金乡的家乡。就是这。” 池先莉伏在桌上,又是想哭。她抬起头来:“你知道工兵营党委,提议要医院处分我吗?那都是一群什么东西!”高慧云吃惊,但:“那也可能是你作了孽,人家报复呗!”池先莉生气地:“你走吧!我不稀罕你。”高慧云:“我走你问题就解决了?” 三 连部办公室里,营文书廖颜齐和连文书小甘围在一起。小甘:“廖文书,你看给赵莺龄的信,怎么写?这个事全靠你了。” 廖颜齐:“你动手写吧。你看看,你就根据赵莺龄的来信,把王杰近来的民兵训练情况介绍一下,写写王杰的决心和打算。”小甘想了想:“廖文书,不行,我一写就假,还是你来!”廖颜齐不满地:“唉呀,你真罗嗦!你就放开写,你就是王杰。” 小甘忽然想起:“廖文书,我听说王杰的中学同学,昨天来了。你知道吗?是咱师部医院的。”廖颜齐一下脸红起来:“你是说、说……”小甘:“叫池先莉哪。我是去年从班里提做连文书的,我最了解。这些年,他这个同学就对王杰好。可能也是王杰的事迹感动了她吧,他们看见,她昨天下午来看王杰,到了王杰坟前,说今天早上才走。” 廖颜齐:“你写不写?你不写我走了?” 小甘:“廖文书!还是你写合适!”一看廖颜齐变了脸色,“我写、我写。我写还得你改!”廖颜齐想了想:“你这个小甘!我写吧!我写就不再给你看了,写完我明天就从那边发走。”小甘一蹦老高:“还是廖文书好!我送你!” 赵莺龄卷着裤腿扛着大锨从外走来。爱芬从屋里走来迎上:“姐!你到这时才来呢?我都等你等躁了,咱们去看新媳妇!”赵莺龄放下大锨:“我今天是回来最早的。哪有新媳妇?” 爱芬:“你不知道?刚我妈从那看来,说是二队的小满家。他哥结婚,娶来个洋媳妇。”赵莺龄:“真的?咱去看看!”王大妈从厨房里走出来:“莺龄,我正在做饭,你们吃了饭再去。”赵莺龄:“伯母,天还早呢,我不饿。爱芬,走,咱看去。”王大妈笑着:“洗洗脸,换件衣服去。”赵莺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没事,很干净的。”拉着爱芬就向外跑。 谷传良大步走来:“请问同志,咱人武部张部长在家吗?我是部队工兵一连的谷传良!” 秦文书相迎:“谷教员,我认得你!张部长领部队的首长去民兵家里,回来后,又去县城了。龚书记有事也不在家。你有什么事给我说吧。” 谷传良:“部队首长要求我,继续来咱们张楼公社训练民兵。这样我先去爆破班走一下吧。”秦文书:“谷教员,你坐。”他递上水,“这事我还不能陪你去,办公室离不开人。要么我找一个同志领你去?”谷传良连忙:“不用、不用。爆破班是我带的。他们我都熟!” 高高的运河大堤顶,是一条通往县城的开阔大道,堤坡上是蓊郁的树木,一边堤下是大运河,一边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村庄和田野。 楚翰林背着挎包,跟着营副教导员韦立奇走在大道上。韦立奇:“六班长,我们这到火车站有多远?”楚翰林:“副教导员,五里多路吧。我刚查了一下,县城的火车向徐州方面开是晚上六点十分,咱们走来得及。我们到金乡去,到徐州下火车,还要转津浦线,往兖州方向去,到兖州下火车。” 韦立奇:“听说你家就是山东金乡县?和王杰在一起?”楚翰林:“是的,副教导员。”韦立奇:“咱们在一起,你不必客气。我也是从基层上来的。”楚翰林紧走了两步,跟上韦立奇:“副教导员走路很快的!”韦立奇:“是呵,跟你一样,练出来的。” 看守所大门黑漆,院子的一间小屋里,陆虎和于二榜二人带着手铐蜷缩在一起。陆虎:“那个姓马的,我出去之后,非把他弄死不行!”于二榜碰了陆虎一下。陆虎:“我才不怕他呢。想借故陷害我们,瞎了他的狗眼!” 于二榜:“我哥就被关在这东头的一间,我昨天还来看过他。”陆虎:“你哥那是什么情况?那个事是怪你哥。人家要求参加集体生产劳动,他偏去搞投击倒把,贩香料还跑到了杭州!”于二榜:“你别高兴得太早,咱的事也不能轻了。”门前有个人影过来。陆虎立刻起身贴着门缝往外看,拍着门地:“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 小满家中热闹非凡。门前张贴着大红的喜字,院里院外到处是人。欢快喜庆的唢呐声里,院子的客房坐满客人,主人家正在摆着宴席。德兰:“莺龄姐!”赵莺龄转身:“德兰也来了!”又,“霞飞嫂!” 霞飞欢喜地上前:“我就知道你要来!”德兰:“莺龄姐,咱们到新房里去看看!”霞飞嫂:“走,去闹新媳妇,要喜糖吃。”赵莺龄和爱芬跟着他们走去。新房里,新娘头顶红盖头,坐在那里。一群男孩女孩拥挤过来围看。 事主走来:“老亲世谊,新媳妇是咱的老大哥白俄罗斯人,大家不要拥挤,要尊重老大哥的习俗!”新媳妇透过红盖头看见一群姑嫂进来,索性掀开红盖头的一角。赵莺龄只看见了一眼,竟就羞涩地转过脸去。霞飞嫂:“赵莺龄,那新郎的床沿你也去坐坐!”说着就把赵莺龄往新媳妇跟前推。 赵莺龄:“你干什么呀?”她对新娘点了一下头,拉着德兰就往外跑。霞飞嫂:“你跑,你跑!叫你提前当新娘子!”德兰贴着赵莺龄的耳边:“莺龄姐,咱两人把她摁倒!”德兰转身钻到霞飞嫂的身后去抓她的衣领,赵莺龄趁机逃向门外。德兰喊着:“莺龄姐!莺龄姐!霞飞嫂叫我制服了!快来呀!”霞飞嫂反抗着。德兰在霞飞嫂头上插一朵花,又把新媳妇的红盖头扯下盖在霞飞嫂头上,一转身,也向门外跑去。 霞飞嫂:“该死的!”她扯下红盖头给新人重新盖上,头戴着花儿朝外跑去。众人一齐大笑。 谷传良走来,恰巧迎上了从场里出来的徐芝魁和魏文中。谷传良:“是地雷班的徐芝魁吗?”徐芝魁:“谷教员你好!我是芝魁,你有时间过来?” 谷传良:“昨天上午,我和几个人去公社医院看你们,到后听说你们已经出院了。现在身体还好吗?”徐芝魁:“身体好了,没有什么了。今天我们来场里看看,也没做什么。” 魏文中:“听说陆虎和二榜让县公安局叫走了,我们想去看看的。”谷传良:“是陆虎和于二榜?”他停了一下,“我刚从公社过来的。部队和县人武部领导布置,还希望民兵继续训练。你们有打算吗?” 徐芝魁吃惊地:“还要训练?不敢了,不敢了!”他摇着手地朝后缩。魏文中:“有王教员这一次牺牲,就把我们吓趴了,再也不敢了。”谷传良:“我还没见张部长。我这去看看民兵爆破班的同志。”魏文中:“谷教员,爆破班的国华我刚迎着。他在家里,你去看看他吧。我们走了!” 徐芝魁:“谷教员,我们走了!”谷传良:“你们走吧。” 一列火车鸣响汽笛缓缓进站。候车室里,楚翰林跟在韦立奇后面随着人流排队走到剪票口剪票,走向月台,在火车14号车厢排队上车。 车门前出现拥挤的人,有人打开火车的车窗爬进车厢。韦立奇主动让开人群,直到人们都上了车后,才看了楚翰林一眼,递给列车员车票登上火车,在列车拥挤的人群中站立。 楚翰林:“副教导员,您没有座位坐了。”韦立奇:“咱们在走道上站一会儿吧,到了徐州转车,可能就有座位了。”翰林对韦立奇开始产生些好感:“副教导员是‘活雷锋’呢。” 韦立奇:“我们是时代的军人,就一定不能给军人的形象抹黑。比如说王杰吧,他这一次,不仅给人民军队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带来了损害,而且他自己也未得善终,就这么早早地……”身边拥挤的旅客渐渐让开了他。 楚翰林:“副教导员,我听传达,这次不是对王杰的牺牲继续调查吗?”韦立奇:“是呵。继续调查,就是把原来咱们没有走到的地方走到,但对王杰事故的性质是不能改变的。” 楚翰林:“你见到王杰牺牲在场的人吗?”韦立奇:“那有什么必要见呢?我们能听他们的?” 楚翰林换了个姿势。他想了想:“副教导员您当过战士?” 韦立奇:“当过。我是56年的兵,到今年已从军9年了。我做过战士、连部文书、副指导员,我是前年到军事干校学习后转做政治工作的。”他感到身后仍有些拥挤,“今天乘车的人是多了些。”他又补充一句,“部队的政治工作,对干部有特殊的要求,就是要有原则性、有党性!” 楚翰林不敢再问下去。他转过话茬:“战士中间,大家对营长评价最高。他和大家能想到一起。”韦立奇顿时:“你是说丛应达?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共产党员!我怀疑他是如何骗取了党组织的信任走进党的行列的。听说他今年就要转业,正在等着组织上的批复。不说了!”他转过身去,又回身看了看楚翰林,“六班长,我看你,政治上要要求进步呢!” 楚翰林笑着:“王杰一共写过十次入党申请书,我一共写过九次。现在,不指望了。” 韦立奇轻蔑地:“你呵。我入伍后,第二年就入了党。当时我是全连里第一个入党的!要有斗争精神!要有政治嗅觉。我看你是差了些!” 列车到了下一站,有人下车,空下一个座位。楚翰林:“副教导员你坐。”韦立奇:“我坐。”他坐下来,将手中精致的黑皮文件包放在小桌上。他拍了拍子身后,“枪还要交吗?等列车员过来吧!” 四 公社党委书记龚洪光领着公安员老马走来。栾茂群站在住院室门前,他一眼看见,便:“龚书记!您来了!”龚洪光招着手地:“你们几个都在吗?我来看望你们!”栾茂群:“在、在。”他转身,“长河哥,全能,龚书记来了!” 尹长河、邵全能等人迎上来。大家一齐:“龚书记!”龚洪光:“我来看看大家!”走进住院的病室,“你们还有几个人?”栾茂群:“我们还有四个。”尹长河:“还有老袁哥、茂群、全能和我。见喜今天已经出院,下午回去了。” 龚洪光:“老袁在哪屋?咱们去看看。”大家领着龚洪光和老马走进老袁的病室。老袁已经坐起来:“龚书记!谢谢你来看我。”说着就挣扎着下床。尹长河立时:“袁哥你不能下。你在床上坐吧!”龚洪光也坐下来:“公社比较忙。我这几天没能来看望大家。” 尹长河:“我们几个人,都快好了,袁哥的伤也在痊愈。现在就关心陆虎和二榜。他们那个事怎么样了?”老马有些脸色不悦。龚洪光:“我和老马,刚才在公安局的。弄清了,那是个误会,话已经说开了。” 一人:“说是县里有爆炸案,是真的假的?”龚洪光:“不要信那些。那是化肥厂有个管道开裂,过后就及时修好了。”一人:“我们还想去看看陆虎他俩呢。他们已经走了吗?” 龚洪光转身看看老马:“还得要明天吧。只要他们在王教员这个事上没有事,就没有什么了。”大家一齐:“他们能有什么事?”老马:“我也借这个机会向大家说明一下,大家应当理解我,咱们都是为了工作。在此我还要向大家了解王教员牺牲的情况。” 一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已经这样了!”老马:“现在问题是,部队上的领导提出,要对上次的事故继续调查。你们现在都冷静下来了,大家对这事究竟怎么看?陆虎和于二榜,到底有没有问题?” 一人:“他们有什么问题?”一人:“真正有问题的,也不会是他俩!”老马警觉地:“能是谁?”一人:“是谁?是王教员!” 大家一齐:“全能你干什么?瞎说什么?”邵全能转过脸去:“不说,你们又叫我说。我说了你们又有意见!”老马对龚洪光:“龚书记,这样行吗?你先回去,我晚上不走,留在这里。”龚洪光:“你想把事情搞清楚?” 老马看了龚洪光一下。龚洪光:“好吧!如果陆虎他俩要是没有事,就告诉明早一定要放人!” 连部办公室里,连长刘凤山坐在桌前沉思。 夜深了,刘凤山和指导员冯安亮查哨走来。忽然,二排宿舍里亮起了火光。刘凤山:“老冯,快!怎么回事?”说着揿亮了手电筒。冯安亮:“是……”他也说不清楚,“走去看看!” 二排临时宿舍,是一个大屋子。冯安亮跟着刘凤山推门走进,只见战士们有的打着呼噜,有的把被子蹬到了床沿,大家睡得正欢。冯安亮:“一定是白天筑路施工累了,都睡着了。到这时屋里还生着火,有多危险!” 王杰一下子站起来,轻轻地:“连长指导员!”刘凤山吃惊地:“王杰?你不睡觉干什么?这么晚了。”王杰:“睡、睡,我正睡着呢。” 冯安亮:“怎么到现在还生着火,不知道注意安全?”王杰:“指导员,我一会儿就把它弄灭。刘凤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你在给战士烤衣服?”王杰:“不是、不是,我……” 冯安亮也发现了:“你这个王杰!” 王杰:“是白天同志们顶着风雪奋战了一天,棉衣都湿透了。本来我是想烤烤我的衣服的,一看火这么好,大家累了也都睡着了,我就把他们的棉衣也拿来烤。一烤看看不行,远的烤不干,近的怕烤糊。我就只好看在这里,要不断地翻动。” 有战士翻了一个身,说起梦话。六班长醒来了:“指导员!”排长也醒来,一轱辘爬起来。刘凤山立刻:“都去休息。王杰你也别烤了,明天还要上工地。”王杰:“是全排的衣服呢,不给烤干,战友们明天穿什么?” 排长下床:“连长指导员。”冯安亮:“别下来了,还让王杰烤吧。一定要注意安全!”王杰轻轻地:“是。一定!”排长:“我说找不到衣服的,都让你弄这来了!” 刘凤山也不由笑起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冯安亮领着张连星从外走来。刘凤山起身:“老冯!”冯安亮:“走了一下午,到了两个地方。”他转过身来,“五班副,你回班里吧。咱们了解的情况,暂时不要和战士说。要说的,就是五班是王杰同志带出的,你要带领大家,继续做出成绩来!” 张连星点头走出。刘凤山给冯安亮倒了一杯水递上。冯安亮坐下来:“先和公社武装部的张部长一起,到了朱庄村的庞士海家,回来送走张部长,我们又迎上了民兵魏文中,到魏文中家说说话。归结一条,王杰是扑向炸药包,英勇救人。民兵们对王杰怀有深厚的感情,谈到王杰的事迹感动不已。可是,炸药包是在王杰覆土后给大家讲解时冒烟的,大家也就是对这一点生疑!就是这。”他端杯喝了一气水,“你认为如何?” 刘凤山起来走动。他转过身来:“事故是事故,英雄是英雄!在我们连,我们应当理直气壮地宣传王杰。” 冯安亮:“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刘凤山:“不管它!我们做我们的。” 冯安亮:“有一条,我听张部长讲,几方面正在深入调查,公安部门还把民兵陆虎等两个人叫去了解情况。”刘凤山:“要么,这个事就让继续调查。” 冯安亮:“我想也是。暂缓一下,让继续调查!” 池先莉站在医院的花池前沉思。姜扬花走来:“先莉!你在这里呀。”池先莉一惊转过身去:“扬花姐!你下班过来了?”姜扬花:“我休息了。看你在这里。怎么,你看上这束红玫瑰了?”池先莉:“哪里呀。我是随便看看。” 姜扬花从下面连枝把它掐下来:“肯定你有心中的人了。给你,拿着!”池先莉长叹一口气。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 姜扬花:“下午高慧云拿药到我那去,说起了你的事。”池先莉一惊:“高慧云又说什么了?她这个人就是嘴……”姜扬花:“她还能说你什么?为你好,关心你呗。”池先莉:“不是!她关心的是她的楚翰林,一次次在我面前张扬!”姜扬花笑了:“她关心就关心,可能每个人都最关心自己的事吧。” 池先莉:“姐,高慧云给你说,工兵营继续调查王杰的事吗?”姜扬花:“她怎么能不说。我也关心这个事呀。我想和你商量,明天我俩一起,去给院里解释解释,不就免去一些事了吗?”池先莉不满地:“给他们解释啥?我是按时归来,又没违纪。在工兵营,是他们找的我,我什么话没说什么事也没做。” 姜扬花:“何必这么样跟自己过不去。有时候,敢恨敢爱是你,有时候,又不是你!”池先莉:“怎么不是我?”姜扬花:“不说了。”池先莉:“姐,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她“呜”地一声,扶在姜扬花的肩头又哭起来。 正文 第十章 一 列车里,楚翰林旁边已有了空位。他走过来,和韦立奇靠窗对坐。楚翰林:“副教导员,你杯子给我,我去接水。”韦立奇从挎包里取出杯子,递给楚翰林。楚翰林去车厢一头接了水来,递给韦立奇:“副教导员。” 韦立奇接过,呷了一口放下:“我们现在到津浦线了。晚上九点半到兖州。下车后,到他们招待所住一宿,明天上午到金乡。”楚翰林点头:“是的。”韦立奇:“你今年多大?比王杰的年龄是大是小?” 楚翰林:“副教导员,我今年23岁,和王杰同岁。王杰出生的月份比我大。”韦立奇:“听说你们是同学?”楚翰林:“我和王杰小学时就是同学了。当时,我们俩在城关小学。他在六一班,我是插班去的,在六二班,我俩不认识。有一次,他和一个同学在路上拾到了三十斤粮票几块钱,交给了失主,老师在学校大会上让他站起来,提出表扬,我才知道他叫王杰。后来我们都考上了金乡一中,他进十二级五班,我进十二级二班,第二年调班才到的一起。” 韦立奇:“他在学校时就爱出风头吗?”楚翰林不满地:“他没出过风头?在上中学时,他是班级的伙食委员,出风头就是帮助同学排队打饭。校外劳动干在前面。我们都是农村出身,就会劳动干活。” 韦立奇回忆,那是1962年夏,工兵营在安徽宿州鸭湖农场劳动,韦立奇担任工兵营二连副指导员。 二连长走来:“老韦,营里通知我们,有一批粮食,来到了宿州火车站,要我们连抽人负责搬运,一部分供给我们,一部分供给安徽灾民。你带三排的两个班前去,和一连的同志配合。”营房前的空地上。韦立奇:“三排长,通知七八两个班集合!” 宿州火车站。七班长:“报告副指导员!我们来晚了。一连二排的两个班正在搬运。” 一连副连长走来:“魏副指导员,对不起,我们先行动了。路上有积水,你们还要多加小心。”一人:“副指导员,就是一连那个新兵叫王杰,打锤一次能打三百锤的。争着扛粮,抢到了我们的前面。” 在车站往回的路上。王杰正和全班战士扛着粮袋从车站里走出。一个战士手指:“打头的,那个就是王杰!” 韦立奇:“你们上去,赶过他!”果然有一群战士,扛着袋粮,向一连的队伍赶去,很快超越了王杰。 韦立奇回忆,在二连连部办公室里。连长、指导员和几位连干部站在一起。一人:“今年上半年,营里四好连队的评比,我们怕比不上一连。”一人:“不会的!一连和我们的各项工作,各有优势,难分伯仲。”一人:“听说一连六班有个王杰,表现很突出。”一人:“那小子,打扫卫生打扫到我们连了!”他笑着。 韦立奇:“我们也要主动到一连去做好事嘛!” 此后,他从军事干校毕业,任工兵营副教导员。一人:“副教导员,一连的四班副班长王杰,已经写了六、七份入党申请书。一连党支部写来了报告,在等着我们回复。” 韦立奇接过材料看了看,冷笑地:“他这个情况,怎么有可能批准他?做梦?”对方:“副教导员,王杰真的很积极。他年年被评为五好战士,两次荣立三等功。”韦立奇:“他那个积极,要查一查,看看他有什么企图。”对方不解地:“副教导员……” 韦立奇:“这还要问我?你的阶级觉悟呢?” 车厢里,韦立奇:“楚翰林,你的家庭成分是贫农吧,我记得……”楚翰林:“副教导员,我家庭成分是贫农。解放前,我家只有半亩地!让日本鬼子来给坑苦了。我一个姑就是那时让鬼子给糟塌死的。” 韦立奇:“王杰的家庭成分呢?”楚翰林:“王杰?王杰是下中农吧。他家解放前有点地,听说都是盐碱滩子。他父亲兄弟仨,他大爷他叔;他家人口多。他大爷有文化,是小学教师。”韦立奇冷冷地:“许多情况你不知道。明天我们到那你就清楚了。” 营部办公室里,廖颜齐在灯下展开信纸。他提笔写下:“莺龄:你好!”便停了下来。 副营长瞿希龙走来:“小廖还在忙?”廖颜齐连忙将信纸收起来:“副营长。”瞿希龙笑着:“你在写什么,怕我看呵。我不看。教导员在吗?”廖颜齐:“教导员跟刘主任去二连了,已走一会儿了。”瞿希龙:“我等他一会儿。不影响你写吧?” 廖颜齐:“副营长你坐。”他为难地,“教导员让我给王杰的未婚妻赵莺龄回封信。这信哪是该我回的?”瞿希龙:“是王杰的未婚妻吗?叫赵莺龄?”廖颜齐立即:“副营长知道?” 瞿希龙:“是个很好的女学生!她第一次来是前年吧。那时我已经调到二连了。她找到连部,正好我在。一问,还是找王杰的。你知道,我带过王杰那个排的。” 廖颜齐:“是这样。副营长,王杰未婚妻是什么模样?让我给回信,我还没见过她一次。”瞿希龙:“王杰曾向我夸耀过她。一次来,两人去城里照相,正好迎着我。”他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忽然停下来,嘴唇哆嗦了半天,就去擦眼泪,“王杰……他、他,他太壮烈太可惜……”独自向外走去。 廖颜齐起身去看。瞿希龙转身:“这封信你要考虑再写,王杰的事出现得……是不是以后再告诉对方。” 廖颜齐点点头。 赵莺龄和王大伯、王大妈坐在一起。王大妈对王大伯:“他爸,你不要光忙你场里的事。你要为杰儿有个打算。” 王大伯:“我已经给场里提出来了。我说要么你给个房子,要么你划块地方,我们赶在秋天自己建。场长说要场委会商量商量。我估计,他们还是要划块地方。这样我们一到秋收后就动手,不耽误杰儿春节回来。我要保证他和莺龄到时候有房子住。” 赵莺龄的脸颊有些泛红:“伯父,还早呢。上次王杰走时给我说,这些不要家里太操心。以后等他复员了,复员到哪我就跟到哪!” 王大妈好奇地:“你听杰儿说,他能复到哪?”赵莺龄:“王杰没说。估计要么是咱场里,要么就是金乡老家呗。他还给我说,要报名当志愿军去,说一切听从党安排!”王大妈:“你给杰儿写信说,还是回到咱阿荣旗农场来。我跟你伯父来到这里快满七年了。我觉得,还是这祖国边疆好,在发展上有前途!” 爱芬从她的小房里走出来,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红盖头,上前猛地按在赵莺龄的头上。赵莺龄:“什么呀?”她挣扎着拿下来细看,起身就向爱芬追去。爱芬吓得拔腿就围着王大伯和王大妈的身边转,又趁机向门外跑去。 赵莺龄:“看,等你回来的!”说着,竟对着房里的镜子,自己顶起来,转身,“伯母!” 二 女兵宿舍里亮着电灯。蚊帐里,池先莉打着手电筒对着日记本记着当天的感受。她记着记着,忽然停下来。她披衣下床,穿戴整齐就走出来。恰逢一个女兵下岗哨走来:“护士长,你出去?” 池先莉:“轮到小姚的岗了吧。”她转身,“小姚,你的岗,快去!” 一个护士:“是了。”翻身下床,干净利落地背枪走出宿舍。池先莉看了看,大步向护理室跑去。小姚边走边:“护士长,你跑做什么?”池先莉不管,直奔护理室跑来。 池先莉走进护理室。她打开她的办公桌抽屉锁,从抽屉下面找出一打信来。她翻看了一下,有一封是王杰早前的来信,她打开看了看,拿着信锁上抽屉就走出门去。 通信连女兵宿舍,池先莉走来敲门:“请帮我叫高慧云!”一个女兵探出头来:“是池护士长?”她转身,“副班长,师部医院的池护士长找你!”宿舍里,高慧云正在蚊帐里看书。她掀开了蚊帐一角:“是谁找我?”女兵:“是你的好朋友,池护士长!” 高慧云:“你告诉她,我不在,正在看书学习呢。”池先莉扒开门缝:“你不在你死了是吗?我找你你都不来!”高慧云:“她还没死,就是不想过去。”池先莉:“呸——!你以后想叫我找你我都不找!”高慧云:“这不是有人找来了吗?” 班长:“一班副,你干什么?快去接待。”高慧云:“好吧,看在我们班长的面子上。池护士,你先说,你有什么事?”池先莉在门外想了想:“我要不是事情紧急,我才不来找你呢。你说你下不下,不下我就走了。”高慧云:“下、下。”拉开蚊帐走下床走出房门。 女兵宿舍门外。池先莉:“放下臭架子!我问你,工兵营里,你还和谁熟吗?”高慧云:“谁?你非逼我说。不就楚翰林吗?他今下午到王杰的家乡金乡去了。” 池先莉:“这我知道。除他还有吗?”高慧云:“我还是你,给那么多的人拉扯,来信有一大打子!”池先莉:“你乱说什么?我说正经话。” 高慧云:“那就没有了。”池先莉把高慧云往旁边拉了拉:“你上午告诉我,说楚翰林的电话说,工兵营继续调查王杰的事。我刚才在床上记日记,一下想起来,王杰生前记过很多日记呀。你看,”她递给高慧云,“他早前给我的信中就告诉过我。那次赵莺龄来也给我说过。” 高慧云不接:“你是说要找到王杰的日记,用来证明王杰的牺牲是他的思想体现。”池先莉:“是呀。看看他的日记里怎么说的,再看看他的实际是怎么做的。这个人是好人是坏人,是存心作假搞政治投机,还是真诚为人舍生忘死作贡献,不就水落石出了吗?”高慧云一跺脚:“正是!可是他的日记不会走远,还是会在工兵营工兵连在他的班里!” 池先莉:“我上次去,见到他们班上的两个战士,一个叫姜什么的,就是姜扬花他弟。名字我没记。工兵连里的其他人我都不知道名字。” 高慧云:“你能去一趟吗?你是说让我去一趟?”池先莉:“我这个样儿,医院正在发狠要处分我,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去的。”高慧云:“我明天有任务,也不能随便就到工兵营去。”她想了想,“你说,咱们想一想谁,我给他打电话,成吗?” 池先莉:“哪有那个能给打电话的人?”高慧云:“我说你别生气,工兵营那个谁给你写信的?他怎么样?”池先莉:“你是说他、他?”她停下来,“工兵营里,除了王杰,我都没看上!” 高慧云撇了撇嘴,不说话。池先莉:“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只有找他了。”高慧云:“你说哪个他?”池先莉想了想:“还是不能行!”她转问高慧云,“要是我去问清姜扬花他弟的名字,他在工兵一连五班,你能给他打吗?”高慧云:“是战士,他们不方便接。干脆,我现在就去打给工兵营,怎么样?让工兵营的文书接!” 池先莉连忙:“不行不行,千万不要打给他。如果你现在能打,就打给工兵连吧,我给说说话。”高慧云:“现在打,要请示的呢。你放心,王杰的事,我和你想的是一样!”说着跑回宿舍。 连部办公室里,连文书小甘和营文书廖颜齐围在一起。小甘:“廖文书,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说着走出去。连部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廖颜齐拿起来:“你好!你找谁?” 电话里:“我是师部通信连线务班高慧云,你请连文书接话。”廖颜齐:“文书他、他,你说吧,我转给他。”电话里:“我是师部医院护理组的池先莉,你是连部文书吗?” 廖颜齐吃惊地:“你是?我是营部的廖颜齐。你好!你找连文书的?” 话务班的电话不断,话务员在忙碌。池先莉红起了脸放下电话。高慧云:“是打错了?” 池先莉:“打到营部去了。”高慧云:“我再接。”她拿起话筒,“请接工兵营一连连部。喂,是工兵营一连连部吗?请连文书接。” 电话里:“来了来了。小甘你接。”高慧云将话筒递给池先莉。池先莉:“你好!你是工兵一连连部吗?”电话里:“是的,首长。你是?” 池先莉:“我是师部医院护理组的池先莉,请问你尊姓?”电话里:“我是连部文书小甘。你是池、池?你是师部医院的?你是王杰的同学吧?”池先莉:“是的。我给你打个电话,就是听王杰牺牲的事工兵营现在继续调查,我给你推荐一个事,就是你们可以找一下王杰的日记。王杰的行为正是王杰日记的最好体现。” 电话里:“我们也在找王杰的日记,现在还没找到。”池先莉:“你们找王杰的日记做什么?是不是也是……”电话里:“不是不是。我们在给王杰的未婚妻赵莺龄写信,想找看王杰的笔迹。” 池先莉:“为这个事呀。拜托你了,你们到五班去找。过去赵莺龄也说过王杰日记的事。”她想了想,“连长指导员在吗?”电话里:“池护士长,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意见报告给连长指导员。”池先莉:“谢谢、谢谢,我挂了。” 旁边一个连干部走来:“这是谁?”高慧云:“这是师部医院护理组的池护士长。她给工兵营有事联系一下。”连干部:“师部医院护理组的电话出去要登记的。你叫什么名字?” 池先莉:“首长,我叫池先莉。”连干部:“池、先、莉,好。”他记下来,“我们的电话以后你们不能随便打。天晚了,下去吧。”池先莉红着脸地拉着高慧云走去。 赵莺龄将一朵小花,插在她的挎包上,打开王杰的信看了看,又合上。她找出王杰的照片靠在小桌上。她躺在床上。 那是她初中二年级时。有一天在教室门前,王杰向她走来,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赵莺龄,我买了两张电影票,给你一张,放的是《战火中的青春》,晚上的。”赵莺龄向周围看了看没人,便走上前,接下来。 晚上,赵莺龄早早地来到了电影院。她在座位坐下,等着王杰。王杰向她走来,带了一枝鲜艳的花朵。赵莺龄双手接过,放在胸前。 电影开始了,出现了主人公高山的画面。王杰拉过她的手:“看这个电影,我就希望你做主人公高山!”赵莺龄羞涩地把手缩回:“我也希望你做高山!” 那是她初三毕业的这一年,王杰已入伍一年了。她从邮递员手中接过王杰的来信,打开看了看,便:“妈,王杰来信了,说他被评为五好战士,荣立了三等功。叫我到他部队里去看他。” 赵母:“你想去你就去。你下学半年了,光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赵莺龄挎着小包袱走来。在部队营房,忽然:“赵莺龄!你不是赵莺龄吗?”赵莺龄转身去看,竟是楚翰林。她有些羞涩地:“楚翰林!你也在这部队上?” 楚翰林:“我和王杰在一个班。你来看王杰的?王杰在家,你跟我走!” 一连宿舍前,王杰迎来:“赵莺龄!”他接过她的包袱。那一刻,她的眼泪“呱嗒”落了下来,心里像蜜一样的甜:“你这里真难找!” 王杰的战友“呼啦”围了上来。一人:“王杰,这是?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楚翰林笑着:“这是我的同学赵莺龄!”一人:“你的同学?王杰,你说。”赵莺龄羞红了脸看着大家。王杰:“莺龄刚来,我领她去休息,过后我领她过来!” 一人:“王杰,我去食堂给你们打饭!”王杰摆手:“不要、不要!你们去吃饭吧,我们一会儿就过来!”赵莺龄跟着王杰向部队的招待所走去。 赵莺龄回忆,部队正在操练,远处有坦克、装甲车驶过。赵莺龄走近,崇敬地看着。 王杰向她走来,赵莺龄:“部队真好!毕业后我想参军,也报名了,没能参上。”王杰:“部队的训练紧张,我们肩上的担子也重。” 赵莺龄:“看你真忙。”王杰:“连首长批准我假了,下午和你一起去市里照相。一会儿,我们先到我们班里,和班长和大家见见面,然后去见见我们连长。”赵莺龄:“我还带来好吃的,是我妈特意给做的红豆桂花年糕。” 王杰:“走咱去拿,送给大家吃。”赵莺龄:“我嫂子还给你做了鞋垫,绣花的。”王杰:“谢谢嫂子!”走回招待所,赵莺龄从包袱里取出来。王杰:“咱们先去我们班!” 在六班宿舍门前,班长和六班的战友们迎上来。赵莺龄再一次羞红了脸。 时针指向夜晚十一点,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灯下一人伏在案前,对着一堆材料审看。 乔政委走来:“老任还在?”那人抬起身来:“乔政委,你没休息?”乔政委:“我看你灯亮着。”那人站起来:“乔政委你看。这些都是老贺的材料。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乔政委坐下来:“你说说,怎么样情况?” 那人也坐下:“你看,老贺今年38岁,他是二七年生人,河北天津人。他家庭出身贫农,13岁就开始在北京城里做工,给人家送煤炭,后来就在北京一家小学里读书。到49年初,他22岁,已经在北京志成中学读初三。赶上北京解放,他报名参加人民解放军随军南下。这人有战功,在解放我舟山群岛时,曾一人俘虏三个敌人,腿部受伤,战后受到嘉奖。解放后就被分配到总后南京军械库,先后任军械分库排长助理员、副连长、连长。在56年时才成家结婚,有三女。去年分来我县人武部工作。该人的事迹不少……” 乔政委:“他是什么历史问题?” 那人:“他的历史问题,据他的档案材料上讲……,当然他自己不承认。”乔政委再问:“什么历史问题?”那人:“就是他在北京志成中学读初三时,曾加入过三青团。直至组织上考察他,准备解决他的入党问题时,到北京走访才发现。” 乔政委:“他本人怎么认为?”那人:“他本人至今认为没有这些。也有人指出是当时国民党撤退时,给他们全体学生集体加入,由于撤退得急,也有可能未同他们本人知道。” 乔政委:“是这样。老贺从医院出来了吗?” 那人:“出来了,今天下午出来的。本来他就是耳朵被震了一下,没有大伤。下午出来后,就要求随李秘书一起去戴庄出发。他热心工作,我就同意了。” 乔政委:“明天鲁股长那条线回来后,咱们就碰头。贺参谋愿意去戴庄,就让他在那几天吧。” 连长和指导员带着全连战士训练归来。 连文书小甘相迎:“指导员!”冯安亮:“有事吗?”小甘:“没、没。”他看看夜色,话到嘴唇又停下来。他回身看到队伍已回班,就不由向五班宿舍走去。 五班宿舍门前,队伍已经解散,大家忙着自由活动。小甘:“五班副!”战士:“副班长,甘文书找你。”张连星走来:“甘文书!” 小甘:“五班副。我想找王杰的日记,你现在能好找吗?”张连星犯难地:“指导员让我给收起来了,说不让我动!”小甘:“我和营部的廖文书在给王杰的未婚妻赵莺龄回信,想看看王杰的日记。师部医院的池护士长来电话,说王杰的行为正是他日记的体现,也推荐我们看看王杰的日记。天晚了,你给我找一本吧。我明天一早就还你!” 张连星嘟哝了一声:“你给我打个借条吧。我领你去看看。班长一包遗物,不知能好找不。”小甘:“行、行。我给你打个借条!”说着,就走近宿舍的灯光,拿出纸笔去写字。 一个战士走过来:“班长的未婚妻来信了?是赵莺龄?”大家一齐围上来。 小东:“甘文书,你们打算给班长那边怎么回信?”甘文书停下来:“营里有指示,暂时不告诉王杰牺牲。”一人:“谁给回?你代班长回?”甘文书:“是营里的廖文书代回。” 小东跑向王杰的床前:“班长,你的那个她来信了,你知道吗?” 张连星转身:“小东,你罗嗦什么!快叫甘文书过来。”小甘走来:“来了来了。” 三 月亮从东方渐渐升起来,池先莉背着枪刺站在哨位上。 四周一片寂静。忽然,不远的行道树上有鸦雀拍打翅膀的扑啦声。她警惕地看了看。她的面前出现了王杰的形象。过往四年,不,过往七年,涌现在眼前的实在太多。她在心里轻轻地:“王杰!”她擦了擦眼泪,望着前方。 她感觉心情变得顺畅了许多。她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应当给赵莺龄写封信。”立刻,又摇了摇头。她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有脚步声传来,她转身望去。是护士小宋背枪走来:“护士长!你又替我值岗了!” 池先莉:“小宋,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你去吧,我值!”小宋:“我睡着了,是小陶拉我,才把我拉醒。你快下吧,快去休息。” 池先莉:“小宋,我这两天心情不平静,我站岗就是休息。让我值吧,你回去!”小宋:“我刚听说,你替小姚值了一班岗,现在又替我值。你是铁人呀?快回吧。反正我也醒了。”池先莉:“那就我俩值。” 小宋推着:“去吧,姐,好姐姐!只有你整天帮我。我最理解你!”池先莉忽然想哭:“我下。你要小心!”小宋向池先莉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和池先莉换过哨位。 校门前一连岗哨前,甘文书有些慌张地跑过去。哨位上,一人:“谁?”他拿过了枪刺。小甘转身敬礼:“是我,连部甘文泉!对不起!” 哨兵放下枪刺还礼。 十多分钟后,甘文书又匆匆跑回来。哨位前,哨兵:“甘文书!你……”小甘停下来:“我给营里廖文书送王杰的日记,到那看看天太晚了,不想打搅他们,我又回来了。” 哨兵:“是我们班长的日记?”甘文书:“你是?”哨兵:“我是五班姜献元!”甘文书:“五班夜训回来后,我才从五班副那拿来的。王杰的日记写得太好了!”哨兵:“班长的日记,我们多少都知道点。你应该推荐给营连首长看看。” 连长刘凤山查哨走过来:“谁在说话?”小甘连忙:“连长!我是小甘,甘文泉。”刘凤山打着手电筒:“大半夜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甘文泉:“连长,我是给营部廖文书送王杰日记的。五班夜训回来,我才从五班副那里拿来。你看,王杰的日记写得太好了!” 刘凤山接过:“王杰的日记?”他揿亮手电筒照着,看了看带着花纹和图案的硬皮封面。甘文泉:“刚才我拿到手后,看了一气,想给廖文书送去,看看天太晚了,到那又拿回来的。” 刘凤山:“唔。快回去休息!”他递给甘文泉。姜献元:“报告连长!你看看我们班长的日记吧。或许你看到了我们班长的日记,你就认识了我们班长!”刘凤山:“你是?” 姜献元:“连长,我是五班战士姜献元!”刘凤山:“我看看。”他想从甘文书手中再要过,但,“你不要送给营文书的吗?”甘文泉:“连长,这是我向五班副借的,天明我要按时还给他。要么你先看一看,天明再给我!” 刘凤山:“这么神秘?我先看一眼。”他接过。甘文泉:“连长,千万不要给弄丢了。师部医院的池护士长昨晚打电话来,说王杰的行为正是他日记的最好体现,说一定要叫我给找到!”刘凤山:“哦,师部医院护士长?那是谁?我回去看看!” 连部宿舍里,刘凤山揿亮电筒,轻轻地给冯安亮掖一掖蚊帐,便钻进自己蚊帐里。他转过身来,用被单子遮住手电筒的亮光,拿出王杰的日记打开细看。 这本是自前年、去年以来的日记。他翻开了第一页,上面竟是黄继光的剪贴像,像的下面写着:“啊,黄继光站起来了!……向着仍在喷射着火舌的敌人的火力发射点猛扑上去……” 日记的第二页上写着:“人一生,以服从祖国的需要为最快乐。” 刘凤山朝下翻了翻,便细细地浏览着:“一九六三年二月二十一日为党的事业忠心耿耿,为革命胜利勇于牺牲。是共产党员哪能不视死如归,做革命军人岂能管个人安危!” “一九六四年七月三十日《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我已学习了很多遍,但每学一次都使我有一定的进步。 “刚来到部队时还不明确当兵的目的,不愿意当工兵。工兵苦累不说,三年工兵回家啥也不能干,不如当技术兵。思想支配行动,因此工作就没有劲,和同志合不来。领导看到了我的思想问题,指导员教我学习《为人民服务》。这使我知道,‘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而检查自己,我不愿干工兵是为了个人。 “一个人的成长不是一帆风顺的,都会碰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每当这时,我就想起了毛主席的教导:‘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从而想尽办法去克服和战胜困难。当同志们向我提意见时,不论方式方法如何,不管有没有出入,我都努力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去做:‘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指评指出。’” 他朝前翻了翻,停下来。“一九六三年三月三日当兵是为祖国来的,就是献上青春也没有怨言。为了党,我不怕上刀山入火海;为了党,哪怕粉身碎身也心甘。”“一九六四年七月二十八日什么是理想?革命到底就是理想。什么是前途?革命事业就是前途。什么是幸福?为人民服务就是幸福。”“我一定要做到:荣誉上不伸手,待遇上不伸手,物质上不伸手!”“我们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做一个大无畏的人!” 刘凤山激动地起身,“啪”地一掌击在床沿上。 连部宿舍里,冯安亮翻了一个身,醒来了。他吃惊地:“老刘,你还没睡?”刘凤山兴奋地:“老冯,你醒了吗?你要是醒了,就别睡了。”冯安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什么事?” 刘凤山:“我读到了王杰的日记,推荐给你看看!”冯安亮:“你有新发现了?我去洗脸!不,让我先看看!”刘凤山从蚊帐缝里把王杰的日记塞过去:“给!” 冯安亮:“我起、我起。” 巍巍的盛阳山下,京杭大运河李圩大桥旁,一队民兵迎着初升的朝霞向靶场走来。 看着民兵走去的方向,贺景雷和县人武部李秘书、戴庄公社人武部长走来。李秘书:“贺参谋,你身体能行吗?”贺景雷:“行,还行。医生让我过段时间去地区医院复查一下,配个耳机。现在没问题。”戴庄公社人武部长:“贺参谋,今天的民兵打靶你就别去了吧。” 贺景雷:“我跟去看看吧。到时你要强调,打靶一定要注意安全!”人武部长:“有张楼那个教训,我们一定记心了。” 打靶场上,民兵列队站立。民兵班长跑步走来:“报告首长!戴庄公社李圩大队民兵班正在进行射击训练,请指示!” 贺景雷还礼:“请按计划进行!”民兵班长退下,带着民兵走上射击位。民兵班长:“各就各位!卧姿有依托,目标,正前方一百米处靶心,射击!” 一阵枪声响去。 民兵班长跑步走来:“报告首长!……”忽然,远处一人骑自行车走来,招着手地:“李部长!李部长!贺参谋在这吗?”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已将自行车骑来跟前。武装部长:“你找贺参谋?”来人:“李部长,县人武部电话,要贺参谋回县里!” 贺景雷一惊:“有急事吗?”来人:“电话里没有说,就说要你回去!”李秘书:“那你就回吧。”来人:“贺参谋,我骑自行车带你!”贺景雷:“好、好,我个头大,我带你!” 贺景雷争着,让来人坐在自行车后,他匆匆骑去。 四 龚洪光走来办公室前的院子里。老马骑着自行车走来,老远就下了车子:“龚书记,我向你汇报情况。”龚洪光:“老马!”老马在自己办公室门前扎下自行车:“龚书记,事情有进展了!”龚洪光相迎,看着老马。 老马:“昨晚上你走后,我就对有关民兵进行了问询。你说问题出在谁身上?”龚洪光:“谁?”老马:“应当说,还是出在王教员身上。” 龚洪光:“是昨晚那个民兵说的?”老马:“也有其他民兵说。不过比原先想的,比部队上的结论要复杂。”龚洪光:“他们怎么说?”老马:“他们的说法也不一。但通过了解,昨晚上又和咱人武部张部长碰了头,发现他们十二个人中,有三个人的社会关系有问题,一个人的政治历史有问题;发现在场与炸药包和雷管有接触的不止陆虎一人,还有庞士海。分析的结果,应当是王教员和十二个人中的某些人一起勾结作案!” 龚洪光:“会这样?再查查吧。陆虎那两个民兵放出来了吗?”老马:“问题不查清楚,怎么能放他们?”龚洪光:“我昨天在那,局里就说了,县城发生的事情,不是与他们无关吗?” 老马:“你想想,他们两个,都是调皮捣蛋虫。他们昨天打了我,我能让他们马上出来?”龚洪光发脾气地:“你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叫放人!”接着,“我给打!”向办公室走去,摇起话机。 顺着一个警察手指,巧娥嫂挎着包袱走来。她拍门:“陆虎兄弟,我来看你们两人。”陆虎和于二榜立刻走来门前,隔着铁门向外望去:“嫂子,是你!”巧娥嫂:“我从他爹那过来的。长河他们不能来看你,让我过来。昨晚就听说要放你们出来,早上还没出来?” 陆虎:“嫂子,你说我们有什么错?这不是冤枉我们吗?”巧娥嫂:“他爹和长河他们也都这么说。我来看看你们,听说你们快出来了。”于二榜:“巧娥嫂,你给长河兄说,抓紧来救我们。” 巧娥嫂:“听长河说,公社龚书记昨晚就到公安局去找了。公安局也说你们没有事。你们耐心等等。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煎饼咸菜,怕你们还没吃饭。”于二榜:“刚才吃了。” 陆虎:“嫂子,你回去别给我娘说。我怕她挂念我!”于二榜:“巧娥嫂,你也别回去说。我姨正在给我介绍对象,说了会让人家笑话!”巧娥嫂:“好,好,我不说。我上午回去,再给你们带饭来。” 陆虎:“你别带饭来了。你走公社,给龚书记说,叫快点放我们。”巧娥嫂:“成、成。” 连部办公室,甘文泉看见刘凤山走来相迎:“连长,夜里给你的王杰日记,你看完了吗?”刘凤山:“在指导员这了。”他看了冯安亮一眼。甘文泉:“指导员,这是夜里五班长夜训回来后,我向他手里借的,答应今天一早就还给他。” 冯安亮笑着:“等一会儿,我们把日记带着,一起去五班。”甘文泉:“多会去?如果来得及,你把书给我,我到营部廖文书那给他看一眼,咱再去!”冯安亮:“只看一眼?” 甘文泉:“廖文书不是代王杰写信的吗,他要看一眼王杰的笔迹。” 冯安亮:“给赵莺龄的信还没发走?叫他快发。日记在我床头了,你先拿去。回来咱们就去!”甘文泉:“是。”飞快地走去。 五班宿舍,五班战士训练回来,正准备去吃饭,冯安亮领着甘文泉走来。张连星:“指导员!”冯安亮:“你把王杰的遗物拿出来,看看他有几本日记?”张连星:“我看看。”他去一个铺上取来那个大包袱打开。 五班战士一齐围上来。包袱里,不过是王杰的几件旧军装、挎包、牙缸、一摞书和一叠书信等物,他的日记除了连文书手里拿着的一本外,还有三本。挎包里有笛子等物。张连星:“你看,还有三本,加上给甘文书的,总共四本。” 一人:“副班长,你们看,班长包里还有导火索、雷管。”小东连忙:“是我在班长牺牲的现场发现,给装进他挎包里的。” 冯安亮:“你把王杰的四本日记给我。我给你写借条。”姜献元:“指导员,你要是找班长的日记,总计得有好多本。我们看他经常写呢。”冯安亮:“其余能在哪里?”一人:“其余……我们也不知道。”冯安亮:“甘文书,你写个借条,先把这四本拿着。”甘文泉写下一张借条,递给张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