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高级陪护

位于环翠谷国家森林公园旁的白桦林别墅和它的名字一样的清雅幽静。从山脚下开始，一路上来，沿途皆是古朴的路标，木刻的路牌上，书法大字苍劲浑厚，盘山公路的两侧全是用棱形木格围成的栅栏，一簇簇耐不住寂寞的野蔷薇开得枝叶繁茂，从栅栏里不时地探出头，东张西望地打探着入园的车辆。
白桦林的山门是座别致的石头牌坊，石雕的四个大柱子前蹲守着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肆无忌惮地望着穿行的车辆。再开上去，才是园区大门，一座中式仿古的门楼，天青色的石柱上顶着飞檐的屋角，乍一看很象景区的山门，山门正中间是白桦林三个大字，门楼下面的屋子里，有个保安微微探了探头，和眼前这座精雕细琢的中式门楼相比，我开的那辆银灰色的破面包车，几乎是ＬＯＷ到了家。几个月没洗车，所以让原本就破旧不堪的外表更是灰头土脸，和前面几辆进进出出价值百万的豪车比，我那辆面包车明显底气不足，趴在进园的门前一动不动。
穿着笔挺的小保安皱着眉拿着一个登记本冲着我这辆破面包车走了出来。说实话，我从未向现在这样如此气短过。若不是闺蜜陆璐苦口婆心地介绍我来这里做临时陪护，帮我找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象白桦林这样的别墅区怕是这辈子我也不会来。
保安很职业地向我敬了个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满脸灰尘的“小面包”，似乎料定了我的来意。
“美女，请问您找哪位业主？”
“Ｃ区１６号芜园。”我翻看了一下手机。
“请问您和业主联系过吗？”小保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联系过，约好的。”我无奈地看着保安，我太了解这种高档别墅区一般都是防卫森严，入园的盘查是必经程序，但这种问询只能问住象我这种老实人，不法份子估计一个也拦不住。
“Ｃ区１６号的业主应该不在家，还没有回来。”保安笃定地看着我。
看着保安一脸肯定，我只好拿出手机，联系我的接头人，丁桐。
简单说明情况后，丁桐让我把电话交给保安，挂上电话，小保安还是不放心，还是很尽责地让我填了来访登记，在后面车辆极不耐烦的多次鸣笛催促下才放我进了园区。
白桦林依山而建所以进园区后便是盘山路，规划很合理也很安全，路标很清楚标明是单行道，一条进园，一条出园。Ｃ区１６号芜园并不好找，我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想找个人问问，但若大的园区却看不到一个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保洁员，等问完了路，才发现自己停在一个较陡的半山坡上。半坡起步？这种路是新手的致命伤，凭自己十几年驾龄本应不在话下的，但无奈我这辆小“面包”早没了手刹，还是个手动档，动力不足，车龄15年已近报废，这种坡如果不是从下面靠惯性冲上来，半坡起步是铁定行不通的，我轰了几次油门，车不仅没动还不断往下溜，唉……不是姐水平低，是车太烂。幸好后面没车，我索性慢慢倒下去再上来吧。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我在园区绕了大半天都没见一个人，刚开始慢慢溜车，后面便开上来一辆幻影月桂绿色阿斯顿马丁跑车。我去，我头一懵，一脚刹车将车定在了原地，急忙打开双闪。
后面那辆车按了按喇叭，见我原地不动，又按了按，我坐在车里，从倒车镜里看着那辆阿斯顿马丁完全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开了上来离我只有二三步的距离，我急得出了一头汗，又无法下车和对方解释，只好坐在车里等对方倒车，因为园区的路并不宽，刚好是一辆大车的宽度，它想从我后面超车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可能性。
我的“面包车”和后面的阿斯顿马丁僵持了几分钟，终于从车里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高档车的性能还真不是盖的，在这种倾斜超过５０度左右的半山坡上，居然稳稳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没等对方问我，我便满脸通红，坐在车里尴尬地向来人说道：
“不好意思，我的车是手动档，手刹坏了，动力不足，半坡起步可能会溜车，麻烦您往后退退，退到拐弯的地方，我倒到别的叉道上，您再上去。”这是我十几年驾龄以来最尴尬的一次，唉……谁让我人穷瞎凑合，本以为没有手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凭姐的技术，开了这么多久也没影响什么，结果偏偏今天就出了状况。那人朝我车里看了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
“半坡起步不用这样倒车啊？”
“我知道，我可以用一只左脚同时踩着刹车和离合，右脚油门一轰，正常是可以的，但今天我穿的是高跟鞋，同时踩不住二个踏板，其次我的车有点小状况，轰不了油门，还没手刹。”我无奈又自嘲地解释。真实情况是我的车已到超限车龄，一身是“伤”，象这种大上坡能上去已然是万幸。
那人看着我不再说话，返回那辆“阿斯顿马丁”，把车倒在了一个叉道口，看到后面车停下，我才一松刹车，面包车才顺着盘山路倒了下去。有人说要想考验司机的水平和驾龄，从倒车技术就能判断。老天爷象是偏要看我出糗一般，一个状况没为难住我，又来了一个状况。刚才问路的保洁骑着一辆小三轮驮着二个垃圾筒从下面骑了上来，我从倒车镜里目测了一下路宽，一辆三轮如果和一辆轿车并行，基本没有任何余地，何况我还是倒车，稍有偏差可能就倒不下去。但是三轮车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我看了一下左右两边的距离，三轮车又往边上靠了靠，这个距离，如果没有五年以上的驾龄根本不敢尝试。我挂着倒档，控制好车速沿着盘山小路的弧线，在和保洁三轮的空档处不偏不斜地一把手从半山腰倒了下来，沿着小路的轨迹走了一个漂亮的曲线，看着阿斯顿马丁开上去，我才一挂档冲了上去。
Ｃ区１６号芜园就在这条半坡的尽头，难怪我找不到。Ｃ区是四户背靠背十字型布局，院子边的停车位上停着刚才那辆阿斯顿马丁。我心里嘀咕，不会这么巧吧，也许是邻居的车。那么尴尬的一幕如果让未来的业主看到，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当我怀着一丝侥幸敲开芜园的院门时，我还是再次被尴尬击中。
开门的正是从阿斯顿马丁上下来的男人。好吧，我应该能预见的，这两年坏事总是不请自来，好事总是避门而过。估计今天的见面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是穆雨？”
不等我介绍，那人便笑着问我。
“我是丁桐。”听到这个名字，我总算放下了悬着的一半心，因为来之前陆璐和我说，丁桐是天地集团主席的司机兼助理，他的老板因头部受伤压迫神经暂时失明，需要一个临时陪护。
我刚想开口解释，丁桐笑着说：“半坡起步不老练，倒车水平不还不错。有六七年驾龄？你简历上没见写会开车啊！”
我不仅尴尬更有些懵圈，穆雨？何许人也？我记得自己给陆璐的简历上填的明明是余雪，怎么就成了穆雨？难道是陆璐帮我改了名？我还记得临来之前她一直叮嘱我，让我一定不要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把自己的身份证塞给我，可是她既然替我改成了穆雨，为什么还塞给我她的身份证，这也对不上啊！但我若不说明，这冒用别人的身份总归是不太合适，一时间我竟有点跑神。
丁桐冲着我做了一个进门的动作，我被动地跟着丁桐走进了芜园，边走边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十年驾龄。”我犹豫着想找机会主动说明自己不是穆雨。
“可以呀，老司机啊！”丁桐略有些吃惊。我知道陆璐在介绍我的情况时是绝对不会介绍这个情况的。
“基本情况你都知道了？”丁桐问我。
“嗯。”
“一会丘总会问你一些基本情况。”丁桐倒是很热情，边走边叮嘱我。
芜园没有想象的大，上下共有三层，院中是小花园，最上面是座玻璃房，坐在玻璃房中，还可以享受阳光的沐浴，的确是隐匿在深山中的低调奢华。
一楼并不大，只有一间客厅、书房、厨房和卫生间，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身休闲的黑色卫衣裤，一双醒目的大长腿，只是眼睛上戴着一幅墨镜将脸遮住了一大半。虽然我知道他的眼睛受了伤，但在屋里戴墨镜，总归还是让人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傲骄，简约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茶。
“丘总，穆雨来了。”
“You'relate.（你迟到了）。”这是丘枫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里丝毫没有温度，语气里分明透露着不满和苛刻。我看了看手腕上微旧的百达翡丽表，现在分明还不到九点，约定面试的时间是九点半。我明明早到了半小时，怎么能说迟到呢？真是个难缠的老板！
也许这句话的浅台词便是，你并不合格。也许这两年我听懂了太多成年人的潜台词，所以人有的时候太聪明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对不起。”我不想解释，做过7年主帅的我深知，一个老板最烦感的便是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迟到便是迟到，即便是我为了今天的见面为了避免早高峰的拥堵，凌晨六点便开着面包车从市区出发，依然没在他期望的时间到达。我想我尽力了，也许我本来就不想接受这份本心不甘情不愿的工作；也许是他冷漠的语气刺伤了我的自尊；也许那时的我还残存着没被现实击垮的些许骄傲；也许，人生所有的故事都从也许开始……
我站在客厅里，看了看身旁的丁桐，隐藏不住的骄傲、委屈和倔强不受控制地便冒了出来，看来我并不想为了五斗米折腰。
“抱谦，丘总，我……今天失礼了，我想……我先回去了。”我看了一眼丁桐，向他报谦地点点头，准备打道回俯，有钱人的高级陪护？果然不适合我这种倔脾气。
“Soinsecure?（这么不自信？）”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信从来都是给那些成功者的，而现在的我，一个失败者，一个破产者，一个女负翁，一个黑名单上的女人，面对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富翁，何谈自信？
“迟到便是迟到，没有理由，高考迟到不会因为个人的理由而为你一个人开绿灯，赶飞机迟到也不会因为个人理由而专场等你。所以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非常报谦。”我转身准备离开。
“半坡溜车，不仅仅是你没有手刹，你的车声音异常，应该是油路堵塞，化油器老化，动力不足，尾气超标，燃油不充份，车龄应该在十几年以上，这是老车的通病。如果没有倒车问题你应该比我们早到。所以今天迟到的不仅仅只有你。”
我怀着的那一丝侥幸被丘枫的话彻底击穿，这尴尬的一幕终究还是被未来的业主听得一清二楚，加上这场莫名其妙的迟到，他这个心细如发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2章 冒名顶替

丁桐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我忽然感到自己十分可笑，象个面试的职场小白一样，胆怯地站在一个眼睛失明的面试官前，局促不安、畏手畏脚，这不是姐的风格。我在心里禁不住自嘲了一下，失去经济独立的女人，必然也会失去人格独立。也许我应该干脆利落地告诉他，我不是他口中的穆雨，我是余雪，约好九点半面试。
“我其实……”
“Yourtrialperiodstartsnow.（你的试用期从现在开始）！”丘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说完便站了起来，丁桐扶起丘枫两人朝门外走去。
“我们午饭前回来。”丘枫走到门边，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补充。我也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打扫卫生，准备午饭，做一个陪护该做的工作。
从客厅的窗户里看着丁桐扶着丘枫坐进那辆不可一世的阿斯顿马丁里绝尘而去时，我的头还是懵的。我在屋内东摸西看，发自内心的抗拒承担一个陪护的工作。
我无所事事地走到楼梯侧面的照片墙上，想从这芜园主人的辉煌中找到一个说服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当陪护的理由。比如能体现一个企业家担当的公益捐助，比如能彰显一个领袖风范的风口演讲；再比如能显示一个男人伟岸不凡的私人照片，哪怕是一张让我怦然心动的盛世美颜男神照也好。我一张一张看着，一张天使投资盛典背景的颁奖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的年轻男人很熟悉，我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丘枫，因为和他短短不到几分钟的相处中，他脸上那幅超大的黑墨镜实在是遮住了他一半的脸，让我没找到丝毫识别他的特征。我记得天使投资第一人好象也叫丘枫，我忙拿出手机，搜索天使投资第一人，百度出来的是丘枫和他的照片，我欣喜若狂地拿着手机和墙上的照片比了比，哑然失笑。
“丘枫！踏破铁鞋无觅处，天使竟然在此处！项目有救了！”这个理由于我而言似乎远远比陆璐口中的高薪更有吸引力。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芫园客厅里，回了半天神，打起精神，准备开始迎接我最无奈的工作。我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穆雨？和本尊长得像吗？还真想见见这个穆雨。”
门铃不失时机地响起，我急忙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气喘吁吁地自报家门：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穆雨来试工的。”
哼，我去！假李鬼碰上真李逵。芜园这地还能再邪乎点吗？我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刚才局促不安的自己神似的穆雨，礼貌性地点头笑笑，请她进了芜园。
一身名牌的我，虽然被看不见的丘枫误当成了穆雨，却被眼睛雪亮的穆雨再一次误当成了业主。她恭敬地把一份简历递到我的手上，我坐在刚才丘枫坐过的沙发上，一脸高冷地翻看着穆雨的资料。我有些不解地上下打量穆雨，又看看照片，突然有些极不自信。面前的穆雨脸那么大、胸那么小、个那么低，能把本尊和她认成一个人的也真是才人。
穆雨显然被我不动声色地审视看得十分紧张。
“You'relate.（你迟到了）。”我忍不住用英文复制丘枫的语气。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太堵了。”穆雨解释得有些牵强。
“你是那个、那个、什么家政介绍来着？”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怠，当我确认丘枫就是那个创业者人人期盼的“天使”时，心中便瞬间有了方向。
“顶点家政，全心全意顶点至胜。”穆雨停顿了一会，对我察言观色，满脸堆笑地接着说：“天地集团肖总介绍的。”
“肖总？”我长噢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穆雨，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心里却明明很狐疑，鬼才知道是哪门子的肖总。
我摆出一副业主架势，丝毫不客气地对着穆雨说道：“既然是肖总介绍，我也就不见外了，你的试用期从现在开始。”我抬起手腕露出了那块价格不菲的百达翡丽，心想，估计他们回来最快也得两个多小时“给你两个小时，清理完毕，ＯＫ？”
穆雨十分感激地冲我点点头，快速地开始她的清洁工作。而我乐得清闲，在芜园转来转去审视着这一片灰色调的房间。房间内到处都是冰冷的灰色和黑色调，灰色的沙发，灰色的窗帘，黑色的地板和门窗，黑色的家具，甚至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是不带一点感情的灰色，用现代时髦的风格叫性冷淡风。一只空花瓶寂寞地蹲在客厅的一角，院中的小花园里一片荒芜，连杂草都枯萎发黄。唉……我禁不住长叹一口气，果然是土豪，精神贫瘠，内心荒芜，和芜园这名字一样，荒芜满院不能锄，甑有尘埃圃乏蔬。一个人呆在这样一间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房间里，该是多无趣又多冰冷的一个人啊。
我推开一楼客厅的窗户，抬眼便看到路边满树粉蔷薇开得正艳，眼睛一亮，便走出房间。
我费尽心机地挑挑捡捡，折了一大把粉蔷薇，刚一回头，便看到花圃一边的地上插着一块牌子，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禁止采摘！蔷薇树的后面蹲着一个戴着帽子的园丁在地上挖东西，旁边还放着几个盛绿叶的大袋子。我有些心虚，便把花背在身后，虚情假意地和园丁套近乎。
“阿姨，你们这花种得真好，我家的花从来都养不活。”
“野生的花风吹雨淋适应能力强，家里的花不经风雨所以总长不好。”那园丁撇着一口河南方言，头也不抬地回复我，直管挖着地上的植物。
这话虽然白，但很有哲理，我忍不住对园丁挖出的植物多看了几眼问：“阿姨，你们挖什么呢？”
“野菜啊！”那园丁依旧操着河南方言回复我，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热情地说：“你是业主吧？拿回去一袋，包饺子可鲜了。芨芨菜就这个时候才有。”
“您挖了半天，我怎么能不劳而获呢？”说完我自己便先红了脸，从早上到现在，明明我一直在不劳而获，先是莫名其妙获得了穆雨的身份，接着是指使穆雨替我干活，现在是坐享其成，可见这违背良心的事果然是不能多干，否则久而久之就成了理所当然。
“没关系的，我们在这工作，天天都在挖，这芨芨菜在白桦林里到处都是。”说着便拿了一袋放在我的脚边。
劳动人民果然是比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使好接触，我忙回到车里拿了仅剩的二瓶矿泉水放到园丁的脚边，提起一大兜野菜道：“阿姨多谢您了！”
“不客气，不够了再来拿。”
我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捧粉蔷薇，提着一兜野菜回到芜园。把芨芨菜泡在清水里，白桦林地属森林公园，空气湿润，阳光充足，所以遍地野菜，长出的芨芨菜也十分新鲜。这种纯天然无公害食品，在市区花钱也买不到，是难得的餐桌佳品。
接着我把那一大捧粉蔷薇插在花瓶里，刚才还一脸落寞的花瓶，在蔷薇的映衬下，立刻身姿挺拔，暗淡的屋内，在这一簇粉色的映衬下，突然多了一抹颜色，也多了一份生气，更多了一丝温度。
我不无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琢磨着这个冰冷的天使一定是个单身，整个芜园都找不到一点女人的色彩。可是网上传言，这个“天使第一人”可是号称国民男友，微博粉丝上百万，这么一个网民口中万人迷式的天使和我亲眼所见的真实天使似乎截然不同。可见网络传言是真不可信。
“我打扫好了，要不您检查一下。”穆雨的话把我及时从网上拽回到现实中。
我带着穆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检查穆雨清洁的情况。凭心而论，穆雨的清洁十分尽心，卫生间的洗漱池擦得照得出人影，十分难打理的黑色地板拖得连个白点都看不到，玻璃在专业工具下擦得近似透明，洗好的衣服整齐地晾晒在楼顶，说实话，我曾经也是个很挑剔的业主，但是对穆雨的清洁工作，我认为十分到位。
“这样，你先回去等通知，资料先留在这。”我有点于心不忍地打发穆雨。生平第一次干这种寐良心的事，让我如坐针毡。
显然穆雨对我的话十分失望，但是原本先我半个小时面试的穆雨却因迟到的失误，让我这个早半小时到的人先人一步，可见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话十分有理。
打发走了穆雨，我拿起手机对准穆雨资料拍照传给陆璐，看看手表，冲进厨房清洗野菜。在陆璐家混日子的这些天，陆璐总是说我：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要是早听叔叔的话，用你学到的那点皮毛厨艺，开个小餐馆，也不至于象现在，你说你就从没后悔过？”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陆璐的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千百遍，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相信我还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创业这条不归路。
我熟练地拌好芨芨菜鸡蛋猪肉饺子馅，好久没擀饺子皮了，虽然手有点笨，但好在人少，不需要擀太多。我之所以在试工这么重要的环节里，选择午饭包芨芨菜饺子，不仅是因为芨芨菜是城市难得尝到的新鲜野菜，还因为这是做厨师的父亲最拿手一道家常菜。
父亲在时常和我说，考验厨师的技术不是看他做的山珍海味，而是看他手中家常菜的味道，有没有家的感觉，一个家庭幸福的厨师做出来的菜一定是香的甜的；一个生活不幸的厨师做的菜必定是苦的涩的。这个世界上没人愿意吃苦，所以最普通的食材反而最考验厨师。
芨芨菜十分吸油，要想让其将鲜味发挥到极至，除了配的肉要用五花肉，不能太瘦太柴外，还要用花椒炸锅，生鸡蛋拌馅，让生鸡蛋的黏度将肉包在菜里，让野菜的鲜香渗入到肉馅里，再有就是下锅煮的时间是关键，太长则菜色发黄，太短则肉馅不熟，这个火候要恰到好处。这个下饺子的功夫可是我从小跟着父亲磨练了无数次才揣摩出来的得意之作。
再有就是《本草纲目》里说荠荠菜有明目益胃，富含维C的作用，最适合失明的丘枫现在食补。我自认为自己这个从没当过陪护的人比陪护更尽责，这午餐我可是做足了功课，姐可不是职场小白。
丘枫是海归，长年的国外生活应该更习惯西餐，如果我能反其道行之，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能让他尝到家的味道，感受到家的温暖，是不是我这个试工就算成功了呢？如果能顺利留在天使的身边，营救自己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当我围着围裙看着排着整整齐齐的饺子，长舒了口气的时候，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正文 第3章 智斗妒妇

当我再次打开芜园大门的时候，门口出现的是一位穿着通勤装，直发垂肩的妙龄女郎，五官很精致，就是妆化得有些浓，显得过于媚俗。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紧裹的一步裙，阿挪的身材，还没进屋CD香水的味道便充满了芜园。也许是我换了双托鞋的原故，站在门里竟然和门外的人差了半个头，被她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半天，心里着实有些不爽，进了芜园，怎么所有的人都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那美女用眼角余光上下冷漠地看了一眼穿着围裙的我，径直走进屋里，后面跟着扶着丘枫的丁桐两人。
“这是丘总秘书岳玥，工作上你和她联系。”
哈，贴身小秘？什么年月了，有钱的男人依然还在玩这套把戏？俗不可耐。我打心里刚升起的对丘枫这个“天使第一人”的尊敬似乎瞬间被眼前CD香水熏得荡然无存，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使也不能免俗，我在心里不屑地嘀咕着，在身后对岳玥的傲骄翻了一个大白眼，瞥了瞥嘴。
丘枫和丁桐径直上了楼，岳玥在屋里转来转去，好似女主人一般检查着屋内的一切。屋里所有的物品都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我站在屋内的一角，用丘玥的眼光快速扫遍全屋，在这间屋子里唯一刺眼的便是那簇开得热闹的粉蔷薇。果然丘玥转了一圈停在蔷薇旁傲骄地看着我说：
“丘总只喜欢碧海云天。”
碧海云天？我略愣了愣，我已经有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上一次看到碧海云天还是……还是情人节的时候巫晴郓送给我的绿玫瑰，我欢喜了好久，因为碧海云天的花语是 纯真简朴，永恒之爱，我还记得他说过：
“只要你喜欢，我们在屋里插满碧海云天。”
如今想来多么可笑，我不由得愣出了神，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岳玥看着发呆的我一脸嘲讽地撇撇嘴说：“碧海云天是一种……”
我被岳玥的声音突然惊醒，拉回游离的思绪，咬了嘴唇，嘴角浮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随口说道：
“IsraeliGreenRose（以色列绿玫瑰）。
我有些神色暗淡，但说完我便发现我失言了。因为岳玥已经误把我的自嘲当成了对她的示威，我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我看着岳玥在屋里东摸西摸，不客气地指责我：
“这里，这里，都没有擦吗？还有这里，怎么会有头发？还有卫生间的地板那么湿，丘总看不到，滑倒怎么办？”
她刚指过的几个地方，都是穆雨打扫过，我刚检查完的，明明十分干净，她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我刚想上去教训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炸了毛的小妖精，突然想起，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试用的陪护，人要时刻记得自己的位置，瞬间便收敛了自己的尖牙利爪。
我忍了忍刚要爆发的怒火，从地上捡起一根粟色的长头发。不卑不亢地说：
“这个屋里有四个人，只有我和你是长头发，而你的头发是染的粟色直发，我是卷发，所以这根头发应该是你刚掉的。”
我的话把刚从楼上下来的丁桐逗乐了，偷偷笑着看着眼前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有的时候我真有些莫名其妙，我与这个岳玥前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那么针对我。算了陪护就要有陪护的样子，收起你的锋芒吧余雪，你就是一个失败者，要承担失败的责任就要忍受别人对你的指手划脚。
岳玥不甘心地继续在屋内查找着我的疏漏，我看到她的目光瞟向我放在门口鞋柜上的香柰尔名牌包和同款鞋子，我想她一定以为，一个陪护除了从某宝上淘些高仿品满足一下虚荣心外，真香柰尔是什么样子，估计这辈子也没见过，所以才会露出一脸鄙夷之色。
“能穿得起名牌就不用当陪护了”！
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能一眼看穿岳玥，不是因为我有多高明，是因为姐也从那个爱慕虚荣的年纪走来过，只不过姐的包和鞋都是真货，如果她见过真货，她一定不会这么说。
岳玥走进厨房，看见橱柜上一排排的水饺整齐地列着队，又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Oh,myGod！丘总习惯吃西餐，你做这么老土的水饺，给谁吃？”
一转身便看到那袋没用完的芨芨菜里钻出了一条小蚯蚓，突然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Oh,myGod！这种带虫子的菜怎么吃啊？That'sdisgusting！”（太恶心了）。
我又叹了口气，我生平最讨厌那种假洋鬼子的海归，自以为会拽几句半自动英文，当过几年外国打工仔，回到国内就目中无人，高人一等了？姐出国的时候，你还流鼻涕呢。我忍无可忍地瞪了一眼岳玥，用筷子夹起蚯蚓故意伸到岳玥面前：“这是刚挖的野菜，带着虫子才说明是天然无公害蔬菜。荠荠菜，《本草纲目》里说明目益胃，富含维C，最适合丘总现在食补。”
“哟，芨芨菜啊？很难买的！”丁桐在一边帮我解围。
“白桦林里到处都是，刚挖的。”我很感激地朝他笑笑，初来乍到我不想给自己树敌。
岳玥显然被蚯蚓吓得倒退好几步，远远地看着我们俩从牙缝里崩出两个词：“老土！”
我想也没想，锋芒毕露地冲着岳玥就甩出一句：“志大宇宙，阿平绝倒！”转身便看到一身便装的丘枫自己扶着楼梯，从楼上慢慢走下来，这次他没戴墨镜，我终于看清了天使的脸。
小麦的肤色，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眉骨突出，更趁出一双深遂的眼窝，长长的睫毛的下，是一双亚洲人特有的单眼皮，颇有几分棒子国偶巴的感觉，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有些失神，聚焦很虚，看上去有几分空洞。
丁桐急忙上前扶着丘枫坐在客厅窗边的一张椅子上。我回到厨房开始下饺子。
岳玥却对着我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显然她并没有理解我那句志大宇宙，阿平绝倒的意思。这种小儿科的宫斗把戏，姐实在是不屑一顾，所以我并不想再和岳玥起争执。
趁着煮饺子的空档，我把碗筷等餐具在餐桌摆放整齐，顺便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由始至终都冷冰冰的“天使”。丘枫手里拿着杯水，独自坐在窗前，似乎在回忆什么，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浅笑。
回到厨房我发现岳玥不甘心地拿出手机上网搜索：志大宇宙，阿平绝倒！站在一边准备端饭的丁桐冷不丁看着屏幕上的字有意无意地念着：
“圣母白莲花，笑死姐了！”还没念完，就笑得前仰后合，偷偷冲我竖起一个大拇指，看到被气得怒目圆睁的岳玥，急忙逃离厨房说：
“我叫丘总吃饭。”。
岳月冷眼看着刚下好的饺子，淡淡地说：“丘总回国这半年吃的全是西餐，姐姐，怕是白费心思了。”我有些迟疑，担心自己的猜测失了方向，我并不敢保证，今天中午这顿饭自己赌对了。
“把饺子端上来吧，丘总要尝尝。”小丁的话让我总算舒了一口气，一上午工夫也总算没白忙活，只要他愿意尝试，靠着我那点皮毛厨艺还是有自信征服他的胃的。
“ＷＨＡＴ？”听到丁桐的话岳玥满脸写着三个字：不相信。
我端着一盘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饺子准备送到餐厅，没防备身后的岳玥一把拉过我，欲夺门而出，被她这么一拉，端着盘子的我确实踉跄了几步，我心底按捺不住的怒火终于暴发了。故意打个趔趄，借势向后一仰，一盘饺子尽数扣在岳玥身上，把岳玥和刚进厨房的丁桐惊了个目瞪口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烫到吧？我知道你担心丘总吃不习惯，但也不用在后面使那么大力气拽我，还好我备了好几人的份。”我故意虚情假意地道着歉，一边说一边拿抹布擦岳玥身上的污渍，结果却被岳玥嫌弃地把我推到一边。
我故作委屈地站在一边，一脸无辜地看着岳玥和丁桐.
“岳玥，过了啊？”丁桐是个很正直的人，总是不失时机地替我解围。
我端起桌上另外两盘饺子递给丁桐：“你们先吃，我留在这里收拾一下。”
看着丁桐走出厨房，我关上厨房门。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轻易就被我气得张牙舞爪的岳玥。
“算你狠！”岳玥气急败坏地抽出纸巾，怒视着我。有时候我真想问问岳玥，我当我的陪护，你干你的秘书，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有必要一上来就逼着我对她剑拔弩张地上演宫斗大戏吗？以她这样的智商，在后宫里顶多也活不过三集。
我清理着地上的残迹，头也不抬轻猫淡写地说：“妹妹，看《甄环传》要有悟性。玩宫斗一定要先发制人！”
岳玥咬着牙气愤地夺门而出带着一身污渍走到餐厅坐下，看着吃饺子的丘枫后槽牙似乎都快要咬烂。看到我又将一盘饺子放在丁桐面前，略定了定神，十分温婉地瞪着我却对着丘枫说：
“丘总，与其找一个不了解你的肥胖中年油腻女当陪护，还不如我留下来照顾你。”
我去，中年油腻女？还肥胖？我又好气又好笑，看年纪似乎我也比她大不了几岁，看身量不过都是M号的江湖号称模特身材的标准尺码，如何就成了她口中的肥胖中年油腻女了？算了，反正丘枫也看不见，胖不胖，美不美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也看不见，胖不胖，美不美有什么关系？”丘枫面无表情地回复着岳玥的建议，倒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那语气冷淡的连半点温度都没有，我突然想起陆璐对丘枫的那句评价“佛系美男，害人非浅！”。忍不住就差点笑出了声，结果却又让岳玥误会了其意。
丁桐一边吃饺子，一边冲我挑起大拇指。我再次微笑点头向丁桐对饺子的评价回以浅笑。只是餐桌前的丘枫，慢慢品尝着水饺，越来越沉默，眉头似乎蹙到了一起。看着丘枫放下筷子，我竟然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意丘枫对这顿饭的褒奖还是在意和天使在一起的机会，抑或是更在意这份高薪的收入，这三者有着天壤之别。
“你，可以回家了。”丘枫面无表情地表达着他对这我这个临时陪护试工的评语。说实话，我有些失望，我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失误，还是对他这个海归的心理猜错了方向，这个机会我丢的心不甘情不愿。
岳玥瞟了我一眼，露出一个得意冷笑。丁桐停下吃得正香的饺子，看看我又看看丘枫，放下筷子。
“让小丁送你回家取行李。”丘枫说话总是惜字如金。
岳玥气愤地站起身，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作肥胖中年油腻女的我，就这么轻易走进了芜园。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这个芜园是多少怀春少女梦寐以求的地方，岳玥之所以处处针对我，是因为我挡了她的道；当时我的也并没有意识到，入住这个芜园，如果没有一身修为，一定会被冷箭扎得遍体鳞伤；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呆在天使的身边。
不论被岳玥称作什么，那都不重要了，这一仗，姐胜了！



正文 第4章 歇斯底里

清晨的白桦林园区内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甚至闻得到森林公园里静湖飘来湖水微澜的味道。隐隐的水气笼罩在林间，若有似无，在清晨的微光中，美得象一幅水墨画。只是我偏偏就是那水墨画里最煞风景的一抹十分违和的败笔。
上岗前丁桐口述，强迫我列出了长达五页A4纸，关于丘枫的习惯、饮食、禁忌、喜好、作息时间、日常工作、起居规则等等。姐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但是面对着这长达五页A4纸的详细纪录，还要烂熟于心，我简直有些抓狂。我甚至怀疑这个天使是不是象那个乌鸦嘴陆璐和刘律师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有些不为人知的心理问题或隐疾、怪癖之类的毛病，所以才会用高管的薪酬来雇一个陪护。
我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这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丁桐告诉我，丘总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晨炼。
丘枫六点起床，意味着我五点半必需起来，准备好他晨练的衣服，穿戴整齐地在六点叫他起床，扶着他在园区慢跑。早起对于我这种十二点还抱着手机坐在被窝里刷微博、刷头条、刷直播的人而言，简直就是现代十大酷刑之一。我真弄不明白，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海归为什么作息时间竟然和老年人一样，保持着早起早睡的习惯。也许，这是他看不见的原因吧。
于是我只能在扶着他慢跑的途中，偷会懒，闭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陪着他边跑边打盹。或者等他停下来做原地运动不需要我的时候，坐在长椅上打会瞌睡，撩补一下我的严重缺觉。
丁桐告诉我，丘总每天早上七点钟洗澡。
于是在丘枫晨练后，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他走进浴室，为他调好水温，把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放到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方便他的替换和使用。而他似乎比我这个女生还害羞，从来都是等我关上房门离开后，才会更换衣服。所以我担心的所谓尴尬、不雅、裸露、变态之类的事，一次也没有发生过。我宁愿相信丘枫是个真“佛系”，也不想遇见一个真变态。
丁桐告诉我，丘总每天早上七点半吃早饭。
那意味着我要在他洗澡的这点时间里，准备好他的早餐，为了每天不重样，我基本都是晚上提前准备好，好在丘枫的早餐并不复杂，他的要求也不高，都是牛奶、果汁、面包之类的西餐。有时我也会做一些红豆薏仁粥、黑米花生红枣粥、核桃黑米露、豆浆、包子、鸡蛋灌饼等很中式的早餐调和他的口味。丘枫从来也没表达过他喜欢或不喜欢，不论是什么他吃的都很节制。也许做为一个男神级的国民天使，保持形象是他的必修课之一，即使在看不见的日子里，这样一个人自我管理得有多严苛？
丁桐告诉我，丘总每天早上八点钟办公。
那意味着我在他早餐后要以极快的速度清洗完餐具，和他一起坐在书房办公桌的电脑前，为他阅读邮件、阅读新闻、回复公司事务。幸好丘枫的眼睛看不见，我才得以把英译汉软件调出来，临时抱佛脚。有时他口述英文，我替他录入，情急之下，我带着耳机用手机同步录音记下，否则他的流利口语，加上我的蹩脚英文，估计会让看邮件的人笑掉大牙。靠着我的小聪明和回国后那所剩无已的英文，侥幸让我蒙混过关。好在我面对的大部分都是国内金融、财经、数据、报表、项目计划书这些资料，都是我以前经常处理的公文，于我而言手到擒来。
丁桐告诉我，丘总午餐时间１２点左右。
那意味着在办公暂时告一段落后，他在客厅听新闻，我就要立刻做午饭。午饭并不难，要命的是丁桐给我列了一堆丘枫忌口的食材，神马不吃蒜、不吃葱、不吃太辣的食物、不吃香菜、不吃荆介、不吃淡水鱼、不吃国内火腿肠、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国内转基因的调和油、不吃酸杏、不吃酸梅、牛排一般七成熟、点西餐只点市里梅西爵士西餐厅的牛排，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喝酒，喝酒会影响血管避免刺激神精，影响失明恢复。每次一想到这些让人头疼的习惯，我就会一愁莫展，我不知道除去这些，在中餐里还能做什么。也许他那样的人只有西餐符合他的要求。不论是中餐还是西餐，用餐时我都会把每样菜挑一些合并在一个餐盘中，放在丘枫面前便于夹取的地方，方便他取食。
也只有在喝我褒的当归鸡汤时，丘枫脸上或许才会有一丢丢舒展的表情。如果我很久没褒，他会问：
“今天没有当归鸡汤？”这是我唯一观察到他的喜好。
丁桐告诉我，丘总每天午休一小时。
也只有在这个时间，我才能喘口气，把厨房收拾一下，泡上一杯茶，喝上两口。
午休之后下午二点开始工作，六点钟休息，７点钟晚餐。这种周而复始，枯燥乏味的工作，比正常上班要累的多。最要命的这可是近乎24小时的待命。用完晚餐，丘枫一般八点在园区散步一小时，一天当中也就这一个小时的工作还算比较轻忪。我们各自带着自己的耳机，听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园区瞎溜达。
我偶尔会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有时缓缓驶过，会摇下车窗好奇地看着小路上，一前一后，心猿意马的我和丘枫，看着我用一根丝巾拉着丘枫慢步在小路上。而园区里其他散步的人要么是牵着手，要么是挽着胳膊，只有我们虽然走在一起，却又相敬如宾，有礼有距。有时走着走着，我自己都会被这种世界上最尴尬的散步笑出声。丘枫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地走在后面，我也从来弄不懂他这个从南极来的天使每天都在想什么，或者我从来也不想弄懂。
终于熬到十点半，我替丘枫拉好窗帘，关上房门后，总算迎来自己奢侈的休息时间。看着镜子里那张素面朝天，蓬头垢面的脸，我除了躲在卧室里会欲哭无泪歇斯底里地长叹：
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
我真的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才能改变跌入谷底的命运，昔日那个神彩奕奕的女神早已被生活磨砺成了女神经……
我和丘枫几乎是除了工作没有半句多余的闲话，甚至有时丘枫在接过我递给他的水时，偶尔会碰到彼此的手，他都会快速地抽回，就象是我沾了他天大的便宜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失明的男人，我开始佩服陆璐那个大嘴巴，难道，这就是她口的佛系？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那个被陆璐称作流氓的律师打来电话时，陆璐那夸张的表情。我记得陆璐坐在沙发一边，正在敷面膜，便按下免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电话里调侃着流氓律师。
“流氓律师？不忙了”
“刘律师！”刘律师义正词严地纠正陆璐，接着献媚道：“美女ＢＯＳＳ委托你介绍个人呗。”
“哟，流氓律师，我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出，你肯定是让我介绍美女。”陆璐边照着镜子边撇着嘴说。
“聪慧！说真的，挺急，我想找一个高学历、高颜值、高智商，会外语、会电脑、会做饭，最好年青点的美女，给一个大ＢOＳＳ当陪护。月薪5万。介绍成功３０%佣金，速度要快，否则另一家家政公司就会捷足先登。”刘律师在电话里听着确实有些着急。
陆璐却满不在乎，慢条斯理地冲着电话问：“哥哥，你没得帕金森吧？我这是家政公司不是婚恋公司。您确定找的是陪护不是对象？”
我憋不住，不禁哑然失笑。
“陆露，我跟你说正经的，我有个朋友，眼睛受了点伤。暂时性失明，所以需要一个陪护，他呢刚从国外回来，有点挑剔，条件就是这些，待遇呢还可以商量，不过因为我这个朋友眼睛看不见不方便，需要住在家里，２４小时随时候命，相当于二份工作，时间虽然长了点但薪酬也高啊，而且管吃管住，别墅，随便住。”电话里传来刘律师颇为认真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开玩笑的样子。
“年薪60万找个陪护，你这个朋友不会是个变态吧？要不就是有什么不良嗜好？我已经闻到了羊入虎口的味道。”陆璐瞥了我一眼继续不紧不慢的在电话里审问刘律师。
“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保证，我这个朋友，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高素质、高要求、身高１米８，体健貌端，是不吸不赌不嫖不色不抽不喝的佛系青年。”刘律师在电话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不吸、不赌、不嫖……”陆璐一边说一边搬着手指数着刚才刘律师的一长串不，“六不青年？外加佛系？变态中的独孤求败啊？”我隔着面膜都能看得出陆璐脸上夸张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显然刘律师在电话里误把喷水的我当成了陆璐，焦急地辩解着：
“陆璐，这个事你可得上点心啊，这可是我发小、同学、死党，你一定一定得找个人可靠的、形象还得好的、谈吐还要文雅点的、最好会做西餐的美女。佣金不是问题！”
“你这是用找对象的标准找陪护啊？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陆璐开启了审训模式。
我站起身，知趣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偷听别人的私聊不是我的爱好，况且我也实在没那个心思。我拿起手机不死心地继续尝试着拨打那个永远回应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手机号码。
我，就是不愿相信，曾经相恋七年的邬晴郓会在这个时候消声匿迹。



正文 第5章 人生初见

七年前我认识邬晴郓是因为参加那场全国知名的创业比赛《创业梦工厂》，那是第一届，所以参加的人还不多。那个时候我刚从法国回来，脑子里还储存着国外男人西装笔挺、古龙微熏、绅士谦让的文明品德，还没有适应国内三线城市里，头发油腻一身烟味的男人们满街随地吐啖、脏话连篇、抢道、抢红灯、抢车位的随意壮举。满眼的不忍直视，常常自责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回来，自己心里的那点爱国情绪与丑陋的现实比起来，突然感觉是那么不堪一击。那个时候我还开着辆丰田霸道在这个并不前卫的城市里心高气傲地横冲直撞。
《创业梦工厂》是在电视台演播大厅举行的，电视台的停车场里早就横七竖八地停满了车，我绕了两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即使有，我目测了一下，如果停在这里，会让进出的车辆十分不方便，甚至一些车距稍宽的车根本无法通行。这种自私自利没有公德的行为我是做不来。刚向前开去，就从倒车镜看到后面一辆黑色别克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来，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小平头，清了清喉咙，扑地一声一口浓啖便从嘴里飞了出来，我皱着眉头一轰油门迅速逃离了吐啖现场，生怕自己的车被沾到一星半点。摇下车窗我余怒未消地冲窗外没好气地骂了句：
“丑人多作怪，真恶心！”
迎面正碰上一辆香槟色奥迪，旁边刚好是一个空车位，显然对方也看到了这个车位。我坐在霸道上，居高临下没好气地看着低我一头的奥迪，完全没有礼让的意思，正琢磨着该怎么抢先于他一把将车扎进去的时候，对方却向我摆了摆手，慢慢把车倒了回去。他小小的礼让举动打破了我对国内油腻男的一惯偏见。隔着扫风玻璃，那人的长相我看得并不真切，却记住了车前案上放着一个鲜红的资料袋。
女人天生就是路痴，即使站在电视台的院子里，还是找了半天才找到演播大楼，等我踩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赶向将要闭合的电梯时，有人及时从里面按下了开门键，我看到那人的手上正拿着那个红色的资料袋。
我感激地冲他笑笑，说了句“谢谢。”
“女生开霸道的还真少见，希望人不要太霸道就好。”他回过头来冲我淡淡一笑，那语气竟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屑一顾。
这话怎么琢磨都不是滋味，刚想回敬他两句，电梯门开了，创业比赛的一群工作人员每人报着一个文件夹站在电梯门两边，见人就热情地询问：
“第几组的?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我反唇相击，我和“红资料袋”就分别被工作人员拉进了不同的组里，那时我才知道，他也是来参加创业比赛的。
很巧的是我和他分别在相临的三组四组，不巧的是我和吐啖的“小平头”竟然是同一组三组。
创业比赛的复赛规则是一组四个选手，第一轮各自三分钟陈述项目亮点，第二轮两两PK现场辩论，第三轮现场拉票，第四轮导师和评委现场投票当场表诀。
当我抽到和小平头PK的签时，嫌弃得甚至感觉手里拿的纸条都沾着他早上那口浓痰的飞沫，撇着嘴就立刻丢弃在一旁的垃圾筒里。小平头却咧开一嘴的黄牙冲我和平地笑了笑，显然他并不知道早上我对他的劣迹一览无余。小平头的实力在第一轮项目陈述里，我已一目了然。做为一个创始人，三分钟的时间都没把自己的项目完整地表达清楚，这样的对手，不值得我和他同台PK。我却冲着他一脸坏笑，现场PK的环节里，谁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对方的弱点，谁就是胜者。
三分钟的PK一开始，我就抢先一步有的放矢，直奔要害，先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小平头项目的短板和缺憾，接着连珠炮式地指出：
“一个创始人如果三分钟时间都表达不清自己的项目，要么是表达能力欠缺，要么是不重视比赛完全没有准备，不论是哪种原因，对运营项目都是一种致命伤。当然在投资人选择创始人时，人品往往比能力重要。而创始人为了参加比赛不顾社会公德，不仅公然把自己的车停在非停车位上，导致道路无法通行，还随地吐啖，做为一个项目创始人，先是公民而后才是创客，如果连公民义务都不懂得，象这样自私自利、以我为尊、缺乏公德、素质不佳的创客如何能带领团队走得更远？在团队中又如何能有号召力？你的项目又如何让人信服？即使获得了投资，也会沦为金融产品中的高级垃圾。”
我犀利的语言不仅给了小平头当头一棒，还成功引发了现场评委和观众的议论。
“你，你胡说。”小平头显然没料到我会以非项目题外话做为对他的PK话题，一时有点语塞。“我没乱停。”
还没等小平头说完，我便抢过他的话，“演播厅楼下东侧拐角，黑色7312别克占据了一半的车道，前后车辆根本无法通行。电视台到处都是摄像头，完全可以切到下面看看，你所谓的没乱停只是你的标准，不是公共的标准。如果一个创始人只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事务，那他的项目必然带着先天的残疾无法根治。”我必需抢占三分钟里所有的时间，不能给小平头留下喘息的机会，因为像我这种致命的一击，如果不能快速击倒对手，那么必将成功激起对手强烈的反击。
“对方选手的项目是生物工程，美其名曰是造福人类的健康工程，一个如此标榜健康致上的创始人，请问您随地吐啖这种行为，对他人造成的传播疾病，污染环境的危害，是您的生物工程可以解决的吗？这和您口口声声的健康致上大相径庭，如此表里不一的创始人如何获得投资人的信任？获得竞争对手的尊敬？”
可能是我的语词太过犀利，也可能是我太过锋茫必露，抑或许是这个舞台上太多的唯唯诺诺，你好我好的虚伪恭维，一语言罢，台下竟然响起掌声。我用余光看向小平头，小平头冷汗直冒，毫无防备之下竟不知该如何回击我。
主持人敲响了台上的时间锣结束了现场辩论。根据现场情况，本场PK我毫无悬念的成了小组第一，当然也成功引起了其他选手的注意。中午在自助餐厅吃饭的时候，小平头灰头土脸地挪走了别克落败而去，红资料袋却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车可以开霸道，但人不能太霸道。”
“你什么意思？”我正沉浸在自己小小的胜利中，冷不丁被他泼了盆冷水，一脸不服气。
“在中国锋茫太露意味着树敌太多，不是好事。”
“这是比赛是竞争，不是相互吹棒的饭局。”我停下手中的筷子，非要和他争个高下。
“创业比赛男选手多，女选手少，所以女性有很大的优势，除了项目优势，你更应该利用女性的优势为自己多拉票，而不是到处展示锋茫毕露的个性，让女评委对你敬而远之。”他的话很中庸，也不无道理，但当时的我就是不想承认他的正确，硬着脖子和他抬杠。
“商场之上不分男女，如果我用女性的优势取胜，未免有些胜之不武。”我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有时侥幸胜利不是因为胜的那方有多强，而是败的那方——太弱。”他咧开嘴冲我笑着。
他这话外之意，是小平头水平不济我才侥幸得胜呗，“切，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我在心里嘀咕着，颇不以为然。
下午我坐在观众席上，观摩了其他几组比赛，才知道和我说话的“红资料袋”叫邬晴郓，他是第四组的获胜者，他的项目是个同城吃喝玩乐的APP。也是那天下午我第一次一览无余地审视着台上那个从容镇定的邬晴郓。一米七几的中等身材，藏兰色带暗条纹的西服，身形挺拔地站在台上，如松如柏，恍惚中我甚至觉得只有现役军人才应该有邬晴郓这样的站姿。他眼睛虽然不大，但却十分有神，面对评委的审视和苛刻问题均能以平和的目光正面回应，回答不急不燥，甚至还十分有趣。我记得他说创业如取经，创客如修仙，修得好度劫升仙，度不好打回原形。坐在台下的我还笑了半天，这个颇懂得中国文化还有些中庸的邬晴郓倒是十分吸睛，特别是女评委，和那些满口方言不修边幅，或者寡言少语的技术型创始人，抑或是口惹悬河滔滔不绝招人生厌的创始人比，邬晴郓在比赛场上谈笑有余收放自如。那时的我心高气傲，能让我在心里认为是个人才的实在少之又少，邬晴郓算是其中一个，还是个有趣的男人。
我的项目是珠宝在线兑换智能APP，两个完全不同的项目一起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决赛，入围了本届参赛选手前十强。我期待着在竞技场上和他的短兵相接。
复赛结束后，十强选手互加了联系方式，我和邬晴郓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微信好友。在备战决赛的一个月里，我们经常在网上探讨彼此的项目。我认为他的项目和国内成熟吃喝玩乐的平台比，只是偷换了个概念，其实质还是实体店的在线团购，换汤不换药。又凭什么和那些成名的大平台争抢市场份额？他认为我的智能珠宝APP太过超前，在国内还需要相当长时间的培育，孵化成本过高，这样的项目风投很难快速回本，也前景堪忧。
结果，我们各自应验了对彼此项目的正确评价，无缘进入前三。但是对于全省十强的名次也算小试牛刀，共同获得了省政府发放的二十万元创业扶持金。
也正是缘于那次创业比赛，邬晴郓正式闯进了我的生活。比赛结束后邬晴郓主动找到我，希望和我资源互补共同创业，并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项目，我们一起注册了“传奇”的珠宝品牌，成立了珠宝公司，邬晴郓任董事长，我任总经理，合二为一的四十万元创业扶持金便是后来全省知名珠宝品牌“传奇珠宝”的创始基金。
而那个时候带着满心憧憬的我们也并不知道人生如梦幻泡影，那时于我而言邬晴郓是“水光潋滟晴方好。”于他而言，我是“山色空蒙雪亦奇”。



正文 第6章 各持已见

也正是缘于邬晴郓中庸之道对我的影响，在国外进修珠宝的我反而把更多中国元素融进了“传奇珠宝”之中，甚至连装修都走的是新中式之风。只是在智能APP中，我融入了大量的国外领先概念，我的这款APP确实远超前于国内。
邬晴郓总能用活灵活现的比喻来形容当下的事务，用他的话来讲，对于国人一些新概念的东西不能太过超前，超前一步叫领先，超前二步叫未来，超前三步就成了忽悠。所以我的那款即能在线虚拟试戴首饰，又能在兑换首饰的APP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天方夜谭。
作何的项目都是虚实结合，既然在线交易不被认可，我改变了思路，从实入手，以“传奇珠宝”的实体店为基础，发展连锁品牌，在实体店的基础上再拓展在线APP。实体店的项目并没有预想的一样发展顺利，我们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在全省中高端商超拓展了二十多家连锁店，从第四年起将拓展的连锁店陆续转为加盟店，收回了前期资金，用项目的赢利开设了网店、微店，项目的赢利情况一天天稳定。我和邬晴郓也成了众人眼中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他处事宽松中庸擅长公关便主外，我管理严谨专业高效便主内。
没有人的创业会一帆风顺，我们也遇到了无数的困难，说不清有多少次感觉要熬不过去了，但是依然一起咬牙坚持了下来。面对资金的困难，我们东拼西凑变卖资产共度难关；面对市场的竞争他冲锋陷阵我镇守后方，我们密切配合挫败对手抢占阵地；面对人才的流动，我唱白脸赏罚分明，他唱红脸安抚员工。五年后“传奇珠宝”不仅成为全省首屈一指的区域品牌，还被省、市政府连续三年评为优秀创业项目，各种媒体对成功者的报道追随而来，我们也成了常见省内媒体的知名人物。
事业的成功也让我们结下了不解之缘。工作之余他常牵着我的手在路边散步，邬晴郓告诉我说：
“想留住一个女人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一起运作项目，这样两个人不论是资产、资源还是关系和心都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剪不清理还乱，谁也离不开谁。不论成功与否，那份相知相伴的过程才最珍贵。”
我也总笑他：“政府给你的二十万是让你创业的不是让你追妻的。”
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我那叫资源的高效利用。二十万不仅创造一个全省知名品牌还追到了媳妇，这种一本万利的事连风投都得自愧不如。”
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下，我渐渐收敛了自己锋茫毕露的个性，学着躲藏在他的背后，做个温顺的小女人。偶尔还会峥嵘必露，但当年那个在台上挖苦小平头的张扬早已换成了低调。
邬晴郓告诉我不要总开着霸道上路，时间长了早晚会成嫁不出去的霸道女人；于是我低调地换成了月桂绿的阿斯顿马丁，那是我在国外看中好久的跑车，当时的价格于我而言还是个天文数字，五年后我终于将梦想换成了现实。邬晴郓叹着气说我是不改个性低调的张杨，开着如此豪车进货，能降五毛的也得涨一块。
邬晴郓告诉我不要总住那种人员嘈杂的单身公寓，太乱什么人都有。于是我卖掉公寓换成了市郊五云山上的素心园温泉别墅。整山也只有二百户，非富即贵。邬晴郓摇着头说我是低调的炫富，住的如此奢华，加盟商更得哭穷欠帐无底限讨要支持。
我却告诉他，那是我和他结婚的婚房。我喜欢素心园，是因为那句“愿有素心人陪你数晨昏。”我希望往后的余生，每一天他都能拉着我在五云山里漫步。也许无论多霸道的女人，在男人怀抱中都会变得渺小。
我们商量，等银行最后一笔一千万的贷款还得差不多就结婚。因为邬晴郓是我个人经营贷其中一笔的担保人，还有一个担保人是我的同学叶梓。一旦结婚夫妻间是无法相互担保的。如今的社会能找到一个愿意承担担保风险的人实在太少，而能担保的金融公司大都利息高得吓人，足以吞掉企业全年的利润。所以为了维持公司正常经营和快速发展，我先后以邬晴郓和叶梓为担保人两次从银行贷款共一千万用于公司的运营。而叶梓是公务员，有稳定的工作，是个宝妈，一心想多挣些私房钱，于是从我这里每月领取5000元的工资做为担保的费用，彼此各取所需。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我们的计划按步就搬地进行着。有的时候老天爷就是喜欢和人开各种玩笑，喜欢在他认为平淡的生活中给你加点猛料。2014年起的世界经济危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全球。金融泡沫后随之而来的是货币贬值，金银价大跌。黄金从市价的三百多元一克跌到了二百元左右一克，而白银从十二元一克跌到了三元多一克。这个跌幅自2014年下跌后，在三年内都没有再回涨上去。这也对刚过初创时间的“传奇珠宝”造成了致命一击。
几千万的库存商品一夜间跌成了几百万，帐面金额蒸发了70%。最要命的是金银的批发随行就市，跟随着国际金银价的波动，每天时时更新。而批发给加盟商即使你前一天是12元一克购进的白银，第二天行情跌到了2元一克，你就必需随行就市，按2元一克批发，否则就会造成大量客户流失、窜货。而供货商在行情大涨的时候往往是赔着笑脸求你欠帐进货，而行情大跌的时候就会苦着脸大吐苦水催你尽快结帐。在里外交困的局面下，“传奇珠宝”在苦苦坚持了二年后第三年终于没能经受住经济危机的打击，银行抽贷、加盟商欠款、供货商催款、库存贬值，看着每月财务报表上的赤字，从来不向命运低头的我也感到了力不从心，我和邬晴郓被命运逼到了悬崖绝壁，这一跳便是粉身碎骨。
那时的我和邬晴郓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挽救挣扎在经济漩涡里的“传奇珠宝”，试图保住我们历经七年的杰作。邬晴郓孤注一掷试着想从股票市场搬回一局，来弥补金银价大跌带来的损失。而我挤出了所剩无已的资金孤注一掷地投入到融资的漫漫长途中以及启动智能珠宝APP的全面开发，准备再次参加创业比赛，试图在六年后再次尝试能在国内尚无人开发的领域里独占鳌头。
结果是事与愿为。巨大的压力和利益是检验一对恋人是否能甘苦与共同舟共济的试金石。在三年持续巨大困境的考验下，结果是我自以为坚不可催的恋情和合作伙伴关系在利益和经营思路的巨大分歧下，彻底的土崩瓦解。
我还记得邬晴郓对我在资金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投入APP的研发十分抗拒。那天我们发生了平生第一次激烈的争执，也是这次争执让我看清了彼此在创业这条不归路上的差距。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邬晴郓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世界经济大萧条无法预估结束时间，金银价持续大跌，必需马上割肉止损，砍掉毒瘤，快速转型，无谓挣扎只有死路一条。不要再投入APP了。”
“经济萧条总有结束的一天，只有减负坚持才有出路。只要公司活着就有希望，否则5年努力，百家连锁店就会前功尽弃。我投入APP是想转型，在这个时候寻找新的转机。”我固执和邬晴郓据理力争。
“放弃吧余雪，人认清了现实才能实现梦想。卑微地活不如壮
烈的死。”离得很远我都看得清他说这句话时的无奈。
“放弃了就是死路一条。人只有坚持梦想才能支撑现实。卑微
地活也好过壮烈的死。也许下一刻，下一刻就是转机。”我咬了咬牙有些哀求地看着他。
“如果方向错了，固执的坚持只能让我们山穷水尽，没人有义务陪着你为了理想倾家荡产！”他眼中冒火，显然巨大的压力让他对我执拗的坚持失去了耐性。
“你眼里只有你的面子，你不能自私地一刀切，如果就这样关掉公司，员工怎么办？那些供货商怎么办？加盟商怎么办，贷款怎么办你考虑过吗？”我感觉那时的邬晴郓有些象困兽犹斗，失去了往日一惯的睿智和从容，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创业哪有什么康庄大道？不冲破迷雾怎知前面不是绝处逢生？”我不甘心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一条道走到黑是你自己的事不要连累别人。”说完邬晴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是他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坚持还是放弃不仅仅是我和邬晴郓的博弈，这个话题从古至今争论了几千年依然无从定论。这不仅仅是个对与错的问题，而是在特定的环境、时间、背景、机遇、条件下的综合判断和艰难的取舍。人在压力之下往往是坚持了不该坚持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于是我们都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各不退让。我再次参加了第七届《创业梦工厂》的创业比赛，经过我周密的准备，我异军突起再次杀入了总决赛，成为总决赛十强中得票最高的选手。
临上场前，我仍旧不甘心地再次拨打着邬晴郓的手机，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邬晴郓，希望他能给我些鼓励。有他在的地方，走到哪里我都霸气十足；失去他的消息，我感觉自己举步唯艰。
那天我孤独地站在总决赛的擂台上，锋茫毕露霸气十足地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却唯独败给了自己对局势的误判。我还记得主持人说做为总决赛的最高票项目让我在最后评委投票表决前为自己拉票，那时我的脑子份外清醒，我记得邬晴郓第一次比赛时说创业像修仙，我自嘲地一笑开始了我在创业舞台上最后的演讲。
“创业就象取经，非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难成正果。我希望每一个创业者都能取到真经。”精简有趣的比喻让台下响起了掌声。
主持人：用《西游记》来比喻创业很有意思也很形象。那你在《西游记》里是什么？
我想也没想的答道：当然是占山为王的小妖啊！
主持人：为什么？
“因为小妖如果不奋力一博就面临被打死或收编的命运，创业也是一样，如果不奋力一博，就面临被淘汰出局的命运。
主持人：最后有请我们的专家评审组来决定传奇珠宝的命运。
那天我路演完毕，静静地站在台上等待命运的宣判。老天和我又开了个玩笑，做为总决赛得票最高的项目却被几名评委告知：
“珠宝市场目前处于下行趋势，利润较低，你的项目很不错，做为风险投资我们希望等行业上行趋势时再考虑。或者你可以试试天使投资。”
在那场比赛中我丢掉了名次、丢掉了机会，也丢掉了邬晴郓对我的最后信任，更丢掉了七年共同孕育的传奇珠宝。从此之后，我便成了他手机黑名单上的人，不论我如何发出信息，拨打电话，听到的永远是移动公司那句毫无温度可言的回应：“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评委对最高票的放弃让我和传奇珠宝成为那届比赛最大的悬案。有人说内幕太多，也有人说是风投过于谨慎，还有人说是国际金价影响了投资人的判断，更有人说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公关……总之不论外界如何评论这场比赛是否公允，于我而言都不再有任何意义。愿赌服输，是我能在这场比赛中唯一能做的事情。至于他们口中说的天使，于我而言，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高高在上的天使，如何会懂得一个失败创客的心酸、无奈和挣扎。而我又到哪里去寻找那遥不可及的“天使”？



正文 第7章 佛系天使

陆璐的电话及时地将我从那个寒风凛冽的回忆中拉回了欲哭无泪的现实里，她十分好奇，我这个冒名顶替的御姐保姆在失明的“天使”家里居然平静的一周都没有消息。不是我平静是我实在是力不从心，每天近乎24小时的候命，只有在晚上十点以后才有些自己的时间稍作休息，如果折腾了一天还能有精力兴趣盎然地和人谈天说地，那此人委实也是个人才。
我坐在床边蓬头垢面，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早已累得一脸的生无可恋，我接起陆璐的手机，还没等陆璐开口问我，便一幅哭腔向她大吐苦水。
“언니（韩语欧尼）！（中文姐姐）他不是天使第一人是奇葩第一人！”
不用看陆璐的表情听声音就知道她一脸的吃惊，夸张地在电话里反问我：“不是吧欧尼？你确定你刚才没用错词？不是把欧巴说成了奇葩？”
我刚喝了口水，差点没喷到床上，气急败坏地质问她：
“能把奇葩听成欧巴，你也是人才！”
陆璐在电话的另一头仍旧是一脸的困惑：“不是吧，网上说他可是国民男友，看照片可比欧巴还帅呢，而且还是实力派。”
听着陆璐一幅色迷心窍的样子，我真被她气得半死，没好气地说：“照片就是照骗，专骗你们这些怀揣少女心的老阿姨。”
“欧尼，咱明明是三十而立魅力十足，杀伤力满格的熟女好吗？怎么你一说，总感觉自己和广场舞大妈似的。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看你这情形，怎么御姐保姆惨遭虐待了？连佛系男也变态了？”陆璐在电话里一幅玩世不恭的声音。
我一脸嫌弃地看看手机，“嗤——”了一声。
“遇见暴露狂了?”隔着手机我都能听到陆璐极力忍住的笑声。
“夷——”我瞥瞥嘴。
“虐待狂？”陆璐不甘心地猜测。
“切——”我没好气地回应。
“难道——是个Gay？”
我真不知道陆璐这脑袋瓜里哪冒出来那么多不着边际的想法，不屑地对着手机向背书一样，背诵了一大段话：
“不吃蒜、不吃葱、不吃太辣的食物、不吃香菜、不吃荆介、不吃淡水鱼、不吃国内火腿肠、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国内转基因的调和油、不吃酸杏、不吃酸梅、牛排一般七成熟、点西餐只点市里梅西爵士西餐厅的牛排，他有12种饮食忌口，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生活就是一本有章可循的工作计划，偶尼！这样的人不是奇葩是什么？”
“哇，真是红尘乱世中的清流！孤版！不愧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国民男友，余雪他要是非礼你，你就从了吧！以你的年纪咱也不算吃亏。我在网上查了他年方二八，你年方三十，现在流行姐弟恋。”陆璐的声音里一幅痴迷地爱慕之情。
我忍无可忍地冲着电话里嚷了句：“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就挂断了那个花痴的电话。
手机信息响起，拿起手机我看到了一条恐吓短信：
“余雪，关于你涉嫌金融诈骗一案，由于本人恶意逃避，拒不履行还款义务，依据客观事实及法律法规，对此案做出处理决定，以涉嫌金融诈骗于本月14日移送当地公安局经侦大队，申请刑事案件侦查，包括对身边连带亲属朋友协查。希望务必于本月归还贷款。一旦立案将处于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或拘役并处于5万以上20万以下罚款。”这是自从公司破产关停后，我接到的最多的短信。开始我还惶惶不安，后来一个当律师的朋友告诉我，一些民间借贷一旦发生逾期，索要无果后，便会把债权转卖给第三方要债公司。这些第三方要债公司无所不用其及，想尽一切办法危逼利诱让债务人尽快还钱。你按月归还利息和贷款有还款纪录，虽然后来逾期，但是因破产所至，根本构不成金融诈骗，这种有合同在的贷款产生纠纷也是民间合同纠纷，远构不上刑事案件，他们就是吓唬人用此种方法向债务人施压，一些胆小或恶意逾期想逃避贷款的，就会迫于刑拘的压力想尽办法尽快还上贷款，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债务人早日还款，没上门找你打打杀杀已经很幸运了。听完朋友的话我告诉他，我的房子早让法院查封了，公司也关了，他们是想上门但找不着我，才会如此频繁地发这种胁迫短信。朋友还告诉我这些短信一定要留存好，他们冒冲公安机关和律师向债务人发送胁迫信息是违法行为，一旦你发生人身安全，这些信息可以成为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的证据。
常常给我发恐吓短信的应该是几家小额担保贷款公司。为了发放员工工资，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向小额担保公司申请了信用贷款，只借到了八万，连工资的一半都没凑够。最后我卖掉了所有能卖的资产，仍然资不抵债，才产生了逾期，于是我便成了第三方公司穷追猛打的对象。
“艾玛！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感觉原本两人承担的重担，因为一个人的消声匿迹突然失去了重心，倾泻而下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咬牙担着这份沉重的责任，其实早已力不从心，摇摇欲坠。有时感觉自己也想一走了之，什么也不管，但是太多的责任和错误需要有人承担，逃避从来都不是姐的风格。
我长叹了口气，一头裁倒在自己床上。希望这种不定时爆发扰乱人心的心理战术能尽早结束。刚收完短信，手机就响了起来。午夜来电永远都没有好事。
话筒里传来一个讨债流氓的声音。“余雪吧？告诉你啊，你欠的钱一周之内必需还清，否则就把你父母胳膊打断，腿打折。”
我忍了又忍刚想骂人，想想算了，谁让自己欠钱理亏呢？还不让人骂骂出出气啊。于是长叹了口气，无奈地向电话另一头的人问：
“你知道我父亲在哪吗？”
“放心你的地址我们早查得一清二楚，素心园别墅对吧?”讨债流氓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们掌握的这个信息，早就成了老皇历。
我冷笑着道：“我父亲是住别墅，但不是在素心园是在八宝山，你最好晚上去，他一般都在，去之前最好先给自己买份保险。”
“八宝山？”讨债流氓被我这个地名弄得一头雾水，这个全国闻名的墓地似乎听着十分耳熟。好半天终于才明白我口中的八宝山是什么地方。这才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恐吓着：“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早咱们素心园见。”
挂上电话，明明刚才累得一踏糊涂睡意汹涌，现在却困意全无。素心园别墅？在比赛失意后，公司资金链彻底断裂，债务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下，银行抽贷，债主逼债，素心园早就被法院查封拍卖。哪里还有什么素心园？如今的我坐在月下数的不是晨昏而是债务……
不论如何，去世多年的父亲在这场天崩地裂的事件中，也没能幸免，成了讨债流氓口中的筹码。想不到父亲入土也不得安宁，连已故的亲人也被我连累，还真是不孝。
入夜我用白纸剪了些纸钱，蹲在芫园门口的小道上给父亲烧纸钱。望着那忽明忽暗的冥火，我有些泪眼婆娑，当年父亲教我的那点厨艺创业时没用上，想不到如今失业时用上了。父亲到死也没人继承的厨师衣钵，如今也算派上了用场。希望父亲泉下有知，不要被我打扰了多年的清静。
第二天晚上，我刚疲惫不堪地爬上床，陆璐又打来了电话。今晚她是来和我窜供的。陆璐告诉我，因为我的冒名顶替，让刘律师以为我是顶点家政介绍的护工。所以今天专程通知了陆璐，她介绍的叫余雪的人没去。谁知那个脑洞大开的陆璐却大言不渐地硬着头皮告诉刘律师：
“此一时，彼一时，此穆雨非彼穆雨，你说的穆雨非我说的穆雨，顶点的穆雨，非甜心的穆雨。”
现在在芜园工作的正是她甜心家政介绍的和顶点家政同名同姓的穆雨。幸亏我早早把真穆雨的资料拍给了她，她在电话里倒背如流地把穆雨的简历背了一大半，才糊弄住那个刘忙律师。临了陆璐反复叮嘱我：
“亲爱的，我跟你说的同名同姓的事，你可一定记住了，那个流氓律师狡猾的很，可不好糊弄。”
我听着陆璐此穆雨非彼穆雨和绕口令一样，难怪刘律师都被她绕了进去，我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晕，有气无力，机械地重复着陆璐的话：
“嗯，我叫穆雨，不对，我叫流氓律师。”
只急得陆璐在电话另一头哇哇大叫：“哎呀，你有没有在听我刚才的话啊？”
还没等她吆喝完，我感觉自己就去拜见了周公他老人家。
在芜园的日子，就好象进了一座清修的寺院。一个走投无路的破产御姐和一个枯燥得毫无欲望的天使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受罪的事情！
我常常怀疑丘枫是不是真的海归？以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应该是那种夜生活极其丰富，甚至不醉不归的人，如何与那暮气沉钟的老夫子一样，连话都少的可怜。除了工作就是靠在客厅的窗前听着他喜欢的专业内容。我常常肆无忌惮地盯着丘枫那张略带魔性的脸，我弄不明白那刀削斧凿般近乎完美的脸庞下，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越来越好奇这个从“南极来的天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个走投无路的破产御姐又到底该如何博得天使的好感，寻求他的帮助？
也许，也许那个精通人情事故的邬晴郓若是在，倒是能给我支上几招，如何能拿下这个“南极来的天使”。可惜……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于是我和陆璐一样，在百无聊籁的日子里也上网查阅了关于“天使”的一切资料，以求能和他拉近距离，争取到帮助。
丘枫28岁，毕业于美国排名第七的普林斯顿大学，主修金融，而且拥有硕士学位。最关键的是丘枫是民国时期显赫一时党政要员的后人，家族生意遍布全球，年纪青青就继承了世界知名基金融易基金的掌控权，更是家族财团的唯一继承人，可谓是富甲一方。擅长投资冷门项目，经他运作的几个网游和IT项目都成功登录了新三版。被媒体称作眼光犀利，独辟蹊径，当然也以毒舌著称，说有些没有真材实学的创始人在他穷追不舍的盘问下往往过不了三招就会露窃。他常常投资那些不被人看好的亏损项目，挽救那些沉陷绝境的创业者，投人所不投的项目，干人所不问之事，剑走偏锋，所以更被媒体称作天使投资第一人。只是这样的一个天使，竟然干净得连点绯闻都查不到，似乎有点让我大跌眼镜。网上颇具威名的某国民老公，几乎是月月换女友，绯闻女友不是网红就是小明星，真是闪瞎人的钛金狗眼，而这位被粉丝们称作国民男友的天使私生活却悄无声息，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唯一能查到的蛛丝马迹便是一年前他和国外一家上市公司千金订婚的消息。除此之外便是他出席各个项目颁奖和路演的消息。
难怪天使的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少年得志，不近人情还十分乏味，不过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相比，倒也不算辱没门楣。只是他的眼睛是怎么失的明，却不得而知。网上的丘枫看起来比本人还帅，一米八几的个头让他在各种路演的人群中总能被一眼识别。还有那不可一世的深邃眼眸，的确是个人见爱的当红小鲜肉。不过姐对这种嫩得掐得出水的小鲜肉委实提不起半点兴趣，天天面对着一个无欲无求的佛系天使，我真怕再过一段时间，姐也真成了佛系的老阿姨。



正文 第8章 察颜观色

住在陆璐家时，那个永远怀揣少女心的陆璐成天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在我耳边唠叨，女人一过三十就很容易变成中年油腻女，所以一定要比少女更加注意形象。还煞有介事地郑重提醒我：
“你看看你，中年油腻女的几大特征你全中了，一不化妆；二不穿高跟鞋；三不修边幅。”
那个时候我还笑她，一个破产的失业女青年，天天蹲在家里，化什么妆，穿什么高跟鞋，要什么形象？如今天天对着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天使，这妆又化给谁看？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可丘枫即不是我喜欢的人，又不是喜欢我的人，若大的一个芜园，只此一人，就是想听他说句多余的闲话也难啊，我实在是无心拾捣自己，最关键的是从早上五点多起床就要脚不沾地的忙到晚上十点，也实在是没时间捣饬。
有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的人，连自己都嫌弃自己，腊黄的肤色，干裂的嘴唇，枯黄的头发，暗淡的眼神，这样的一个中年油腻女别说岳玥了，若有一天邬晴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会不会也吓他一跳？邬晴郓……我不争气地摇摇头，努力赶走脑子里那个影子，却还是不听控制地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
陆璐总和我说：“打击前任最好的办法就是风华绝代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风轻云淡地问候他，别来无恙？”我希望有一天自己也有这个机会向邬晴郓说出那句——别来无恙。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向以前一样，不管多忙碌多没有意义，我都会坚持给自己化个自然的妆容，打理一下微卷的长发，也许陆璐说的对，要想风华绝代地站任面前，首先就要改变自己的现状。我得想办法把自己从这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打捞出来，而唯一能救我的也就只有眼前的天使了。
人有了求生的意志，生活便也有了方向。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在芜园和天使拉近距离。我天始主动告诉丘枫，今天给他换的是件天青色的衬衫，很清爽特别适合今天的风和日丽。今天的午餐是西洋参炖排骨，虽然立秋但夏燥仍在，西洋参不燥不火最适合夏季褒汤。吃饭的时候我还会放上一段舒缓的音乐，主动告诉他，他想吃的素菜我夹在他碗里的右边，荤菜在左边，这样他就可以很方便地取食，再也不怕夹不到菜了。下午我会在办公前泡上一杯绝明子贡菊茶等到不温不热的时候塞进他的手中，告诉他绝明子和菊花都有明目的作用，清火去燥。
他开始对我的主动改变还有些不习惯，在我抓起他的手腕为他端茶的时候还会有些抗拒，甚至会说：“我自己来。”但几次过后，他发现我并无恶意，也并不是想占他什么便宜，便会在我把茶塞进他手中时，向我抱以微微一笑相敬如宾地说上句：“多谢。”有时候在为他阅读英文材料时，见我总结结巴巴，挤牙膏一般，他也不再象以前一样皱着眉，而是会抢在我前面替我念出自己都感觉憋脚的单词，还会纠正我的发音，甚至有时还会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你的口音里竟然还有法文的尾音？”
我会自嘲地笑笑，告诉他自己在法国学习过一年。英文是出国前学的，法文是出国后学的，所以发音就不太准了，现在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Riend’étonnantà（法语：难怪）”
“Jesuisdésolépourletravaildetraduction.（法语：抱歉，翻译工作我有些不太称职）这是我的真心话。
“Cen’estpasgrave.TupeuxMeledemanderdirectement”（法文：没关系，不懂的单词你可以直接问我）
这是我和丘枫第一次用法语交流。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法语，还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只是那个时候在那种生疏的距离之下，我并不敢多问他的法文是从何处学来。只是感觉这个南极来的天使脸上偶尔也露出风和日丽的暖阳。
还有的时候芜园的水阀开关漏水，丘枫告诉我找物业来看看，我拎了钳子、搬手三下五除二修好漏水的阀门，告诉他：
“里面的垫片磨坏了，我剪了块新的换上，现在已经好了。”
虽然我明知道他看不见，却仍是被他失明的眼睛看得满脸绯红言不由衷地说：
“TupeuxMeledemanderdirectementTuasappristout（法语：我一个人在法国呆了一年，什么都会了。）真实的情况是邬晴郓离开后，我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了修理水管，更换灯泡，甚至检查电路。
那晚刚吃完晚饭，我按下泡茶的电磁炉，准备给丘枫泡杯绝明子茶，刚按下开关，芜园的灯齐刷刷灭掉。我趴在窗户内向外面望望，邻居家却是通火通明。我嘱咐丘枫坐在那不要动，自己点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站在凳子上，查看屋内的空气开关箱。
“还好是跳闸。”我顺手搬上开关，谁知屋里的灯刚亮，闸又跳了。我反复试了几次发现总闸就是推不上去，于是我按照开关箱上标注的线路一个一个试，从电器到空调再到照明再到插座，终于发现是插座的问题。可是芜园上下三层，插座多得不计其数，是哪个出了问题引发的短路？我开始一层一层拔掉所有插座上的电器试验，终于让我发现了原因。
“平时插泡茶电磁炉的那个地插，因为滴上了水引发了漏电保护。我换个插座，等水干了就没事了。”我一边推上开关一边和丘枫说着。
“你连这个都会？”丘枫侧耳听着我上上下下满屋地找原因，有些不太相信。估计若不是他亲耳听到，也许他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即会修水管又会查电路还会说法文，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件事能综合在我的身上。也许在他的眼中，我修水管和查电路的技能更让我坐实了岳玥口中那个中年肥胖女汉子的形象。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首先纠正我在丘枫心里中年肥胖女汉子形象的不是自己而是隔壁老王和刘忙律师。
我还记得那天我跑去开门时，门外站着一位穿着Ｔ恤衫、大裤衩和人字托的中年大叔，身后跟着穿着得体身材苗条的一位时髦女郎，脚下还带着一只表情萌蠢的二哈，虎视耽耽地瞪着我，好象我是个外来入侵者。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大叔便自顾自地往里走去。边走边说：
“隔壁老王。”
这然话说得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我总感觉这位大叔十分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在寻思着，身后的时髦女郎友好地冲我笑笑道：
“我们在前面住，是小枫的邻居。”
我急忙请来人进去，来芜园也有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有人上芫园串门。望着两人的背影和那句熟悉的隔壁老王，我猛然想起，那隔壁老王，不就是国内知名的上市公司山水地产的大BOSS王安石吗？后面跟着的正是最近在网上热炒的他的小女友百合。难怪我看他们如此眼熟，想不到这山水地产的大BOSS竟然和丘枫是邻居。对了这白桦林别墅正是山水地产旗下的物业，当年在森林公园边上拿地开发别墅可是本市的头条新闻。森林公园的环境那可是首屈一指，开发房地产，遭到了多少学者和竞争对手的攻击，掀起了不小的口水战，结果以山水地产的绝对资源和关系若无其事地推进了项目，还成了权贵们争相抢购的物业。森林公园，天然氧吧，临湖而居，气候宜人，这对四季处于雾霾中的国人而言无疑是块风水宝地。即使当年素心园打出了温泉别墅的卖点，仍然没抢过白桦林别墅的风头。一是因为白桦林是上市公司的大项目，二是因为这个位临市区边缘的森林公园地理位置要比在五云山中的素心园交通方便许多。素心园主打小户型主推三口之家，情侣度假的居住理念，而白桦林主打大户型都是三百平以上的户型，主推几代同堂的概念，这对于权贵们而言似乎更合心意。素心园的小户型似乎更合适度假。而我却独喜欢素心园的二人世界，那里藏着我所有的回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再一次响起。这次我先看到的却是一张狗脸。门外站着一只可爱的香槟色拉布拉多，伸着舌头，很友好地看着我，完全不似刚才二哈的龇牙咧嘴。顺着牵狗绳我看到一个风流倜傥，衣着十分讲究的男人，醒目的骑马射箭牌的黑T恤，高调提醒着别人，自己的不同凡响，烫得笔直的裤缝，一双黑得刺眼的皮鞋在傍晚的屋外仍能恍得人睁不开眼。
“穆雨？”来人不动声色地问我。
我愣了几秒，突然回过神来，迅速反应：“流氓律师？”心里念叨着还好姐见多识广够聪明。
“刘律师！”刘凯及时纠正我。“这肯定是陆璐说的？”说完刘律师自嘲地笑了笑。
我急忙纠正自己的口误：“不好意思，刘律师，我还得感谢您的引荐。”
刘律师不动声色地问：“你是兰州人？”
“我是西安人，在兰州上的学。”心想幸亏姐记性好，还记得穆雨的简历，陆璐说的对，这刘律师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考我？姐可不是白混的。
“西安可是个好地方啊，我上次去西安出差，有个美食特别多的地方叫？叫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记忆。”刘律师不动声色地考问着我。
“回民街。”我简单干脆地回答。为了应付万一，我早在网上查遍了西安和兰州的情况，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姐。
“对对，看我这记性。”刘律师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回民街都是外地人去的，西安正宗的小吃都不在繁华地段，象千层油酥饼、金线油塔这些名小吃，下次你再去我介绍几个地方给你保证正宗。山水的王总也在，您还是进去说吧。”
我主动结束了刘律师对我有意无意的盘查，把刘律师让进了屋里，我感觉今晚这两位来客有些来者不善。



正文 第9章 王的女人

当我从厨房端了四杯茶出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拉布拉多帅气地注视着那个萌蠢的二哈，两条狗面对面龇牙咧嘴。
百合拉住蠢蠢欲动的二哈道：“乐乐别动。”原来这个二货叫乐乐啊。
“大家好，我叫雷神，伦家可是美男纸呢！去雷神给他们亮一手。”刘律师拍拍拉布拉多，拉布拉多跑到电视柜前叼起严控器跑回来送到刘律师手里。“好样的，卧，雷神”。雷神温顺听话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可是训练有素的导盲犬……。”
老王神情奇怪地瞅了一眼刘律师，丘枫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一角默不作声，显然刘律师这个导盲犬的措词有些敏感。
“呃……虽然小枫是暂时看不见，但我怕他一个人寂寞所以专门托人找来了雷神给小枫作个伴。去吧，雷神。”
说也奇怪，那雷神象听懂了一般，更象是知道这一群人中谁看不见一样，乖乖地跑到丘枫的脚边，卧在了原地。丘枫低下头，低手摸了摸雷神。
“乐乐，你看看雷神。”老王显然对听话的雷神羡慕不已。
看到雷神成了焦点，天生戏精的二哈乐乐坐不住了，一跃而起，冲向门口，叼了只鞋跑了回来，放到老王面前。老王颇有些尴尬。
刘律师乐得前仰后合：“老王，二哈你都敢养？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怪最近你火得一踏糊涂啊！”
百合神色颇为勉强，看到我向厨房走去也站起身：“我去帮忙洗水果。”便把二哈交给了老王与我一起走向厨房。
厨房与客厅紧临，又没关门，所以客厅里三个男人的谈话我和百合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我故意把水龙头开得大了些，但哗哗的流水还是没掩盖住三个男人肆无忌惮的谈笑风声。
“连我这个眼睛不好使的人都知道你这个上市公司企业家包揽了最近所有的娱乐头条。”这是丘枫古井无波的声音。
老王颇为无奈地说：“我也不想和汪峰抢头条啊！”
“成功企业家抛弃糟糠之妻，迎娶小3０岁的女模特，为了爱美人丢了江山。”刘律师调侃着。
“天地良心，我可是十几年前就离了，这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老王无辜地向面前两位小鲜肉澄清着事实。
“网上有人还将苏东坡调侃张先80岁迎娶18岁小妾的那首打油诗篡改了一下评论老王。”嗯、哼、嗯。刘律师清了清嗓子饱含热情地念着：“我年六十卿三十，卿是红颜我白发。只隔中间半花甲，一树梨花压海棠。”
“那些文人骚客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们怎么也跟着瞎起哄？”老王不以为然地为自己辩白。
“张先可是一代文豪，老王他们能把你能和张先比较也不算黑你。”
“哇，那张先可是男人的偶像，诗词歌赋风流成性。不仅有文采，更有一个好肾！才让他在八十岁纳了两房小妾还生了四个孩子。老王风流的关键不在年纪、不在钞票，在于肾……”
刘律师的话有些污，字里行间都透着男人们对老王忘年恋的调侃。
“前有唐明皇为杨贵妃安史之乱，今有王安石为百合大山之争。”丘枫颇为感慨，看得出他和老王十分熟悉，不然以老王的年纪，他理当尊称一声叔叔，能如此打趣一位商界知名前辈，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老王委屈地看着丘枫，又看看刘律师为自己辩白：“歪解历史，这绝对是两码事。”
“大山之争那可是中国股市诞生以来最为波澜壮阔、情节曲折的一个资本故事。”丘枫这句话听着倒是十分中立。
大山之争我倒是略有耳闻，现代社会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芝麻大的新闻就能在几分钟内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老王的山水地产半年前被鼎大财团放出消息要收购，同时网上还暴出了老王包养嫩模和一个小自己30岁的女模特同居的新闻，炒得满城风雨。负面消息一出，山水地产的股票就直线飘绿，而鼎大趁机展开了收购攻势，老王也因爱美人成了股东们非议的对象，大有将其拉下马的趋势。
“鼎大那帮是什么人？”刘律师好奇地问。
不提便罢，一提鼎大，老王简直是拍案而起，愤愤不平地道：“什么人？野蛮人！我就是为这事来找小枫的。鼎大那帮人一直想参股山水，托人找了我好几回，我没搭理他们。他们就联合了一群券商做空，又不知道从哪儿雇了一群狗仔把我和百合的事曝了出来，大肆炒作，渲染负面新闻，上下夹击把山水的股票弄得跌停，趁机大肆收购散户手上山水的股票，等我发现时，他们已经成了山水第一大股东。山水马上召开的重大资产重组停牌，他们有绝对的表决权，第二大股东华盛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鼎大的小弟。最可气的是这两大股东提议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提请罢免我董事长的职务。作为持股22.19%的第一大股东，“鼎大”提请改组董事会，就是在争取话语权。他们就是早有预谋的并购。”老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终于从当事人的口中真正了解了大山之争的真相，原来网上的消息还真不符实。
“鼎大通过资本市场合规举牌成为山水第一大股东，享有的股东权利，不能随便打折扣，更不能剥夺权利。如果传岀作为第一大股东的鼎大进不了山水董事会，传言兑现，那就是又一桩资本市场的恶风血雨！”丘枫的话虽然很客观中立，但总感觉有些无情。
“我已经联系长安能源的老赵和建设地产两大股东共同受让股份给小枫，只要小枫接受这两家的受让再加上原来融易基金所持的股份小枫就是山水妥妥的第一大股东，表诀权和话语权还在自己人手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丘枫会住在山水的白桦林别墅里了，原来融易基金也是股东。
“进入资本市场就意味着它必须承担市场可能会带来的风险。万宝之争，仅仅是万安在资本市场所面临的各种挑战之一。没有并购重组还叫资本市场吗？企业家对于资本市场必需有敬畏之心。你把投资人比喻成‘野蛮人’难怪媒体抓住你不放。”丘枫仍旧十分中立地表达着对大山之争的态度。
“我辛苦打拼的江山，凭什么要轻易拱手让人？我就是不想让那个土财主进入山水。”
刘律师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山之争”是中国证券法、公司法历史上最重大的进步。推动社会进步，需要先驱更需要先烈，老王你可不能成为先烈！”
“土豪了不起啊？谁是先烈还不一定呢！”老王愤愤不平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土豪，颇为尴尬地停止了发火。
我听见刘律师笑着站起来在客厅踱着步：“这屋里坐的三个人中两个都是土豪。”
“土豪里也有劣绅！”还没等刘律师说完，老王就打断了他的说话。果然老王和媒体所描述的还颇有些神似，东北大汉，性格豪爽，直来直去。“不是什么土豪都能进山水董事会，当你曾经依靠信任的股东毫无遮掩地公开和你阻击的恶意收购者联手，遮羞布彻底撕去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能说什么？”
“老王，资本市场不能以成分来论人，资本市场就要按照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来玩。不能说他是土豪劣绅你就不准他入市，资本市场可不象你选美女，你喜欢谁是谁。”丘枫一语中的。
“老王，你这阻击收购阻击出一个王的女人，网上说你是爱美人丢了江山？你这老腊肉相差3０岁的爱情就像老房子着了火，远比我们这些小男生的爱情来得轰轰烈烈，萌叔就是厉害！”刘律师总是能添油加醋。
眼看那个称霸地产界真正的霸道总裁被两个小辈调侃得语塞，我还真替老王有些鸣不平。一是王安石在我心中一直是位仰慕的企业家；二是我认为一个企业家首先是个男人，一个男人爱上什么样的女人是他的权利，不应该公式化，企业家就一定得爱上个温顺贤良相夫教子的良家妇女？谁说一个独立自强的女模特就当不了良家妇女？这是男人的偏见。我撇了撇嘴，没想到这屋里至少两个都是海归，思想还那么食古不化。
“世界总是被走野路子的女人抢走！一个企业家，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英雄、偶像、领袖、传说，就这样被你那个十八线小演员的女友一次次推上娱乐头条。不断在文章、节目中包装自己的社交人脉，几乎把老王你炒得只剩下一条底裤。恭喜你老王，商界里那个果敢、坚毅的企业家被成功塑造成为一个傻白甜。”丘枫这一番话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还真是毒舌，骂人都带着点文艺范。
“行走江湖多年的老腊肉就这样沦陷了，不顾流言蜚语、不顾形象受损、不介意被女友一次次推上娱乐头条。老王，请收下我的膝盖！刘律师接着在一旁抛飞刀。
“小枫亏你还是海归，思想比你爷爷还老套。”我听见老王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也在屋里来回走着说：“你们俩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有你们难受的时候。叔把话放这，到时候别来求叔。”
“老王，就因为你是自己人，我们才实话实说，要知道，一个企业领袖登上娱乐头条，被消费的不仅仅是个人，随之折损的，还有企业背书。老王你多年累积的声望、人脉，全部打折赠送，成就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奇女子。只是她再有名也只是个王的女人。”
客厅里三个男人争论不休，我和百合在餐厅里听得一清二楚，厨房里的气氛比客厅里更尴尬，百合十分难堪。也许是同情弱小的原因，也许是为自己心中偶像鸣不平，更也许是对丘枫的无情评论大为不服，我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天性，那份锋茫再次招摇过市在芜园的三个权贵面前，我拿出了当年教训小平头的气势挺身而出和那个不近人情的天使展开了唇枪舌战。
“郊区三剑客”。我咕哝了一句。对于他们的言论我颇不以为然，在我眼中他们就象是思想老套落后的三个郊区农民。
我端起切好的水果走进客厅，百合端着一壶热茶紧跟其后。
“王总，您比电视上看起来年轻随和多了，您可是我的偶像呢！”看人下菜碟这样的雕虫小技姐不是不会，只是有时不屑使用罢了。
听到有人认出了自己老王有点飘飘然：“是吗？”还下意识摸了摸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顺手拿起果盘里一个苹果道：“你就是小枫的贴身助理？不错吗？今天比早上跑步的时候精神多了，怎么样跑了一个多月的步，身材是不是越变越好了？小枫呢虽然比你大了很多，但是他现在是个病人，你还是要多照顾他。”
我和丘枫都被老王的话弄得有些头懵。我在网上查的年龄明明我比丘枫还大了二岁，到他这如何变得比他小了？丘枫显然也并不买帐地反问老王：“你的意思是，我看着比一个中年妇女还苍老？”
“中年妇女？”老王被丘枫的问话问得更是找不着北，看看我又看看丘枫，两人显然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家政公司介绍的时候说穆雨35岁，会外语，当过总秘，孩子在寄宿学校……”刘律师抢着向老王介绍我，说到这他略停了停，我知道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当着我的面介绍穆雨是个离异女人，“家里没负担，所以才能住在芜园。只是看着比照片上年青很多，也瘦了很多。”
我有些心虚，并不想和他们在这个话题上闲扯，急于转移话题地问：“王总，您想听听坊间是如何议论大山之争的吗？”



正文 第10章 锋芒毕露

“说来听听。”老王啃着苹果边吃边说。
“其实大山之争，就是企业家与资本家之争，专业化与多元化之争。您虽然不欢迎土豪，但人家依然砸开了山水的大门，山水之争就是一场男人的权利游戏。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所以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为什么就不能成就自己的女友是女人的王？”说完我向一边的百合会意的一笑。
客厅里的三个男人突然开始对我另眼相看。
“有点意思。”老王放下手中的苹果。
“到底是王的女人还是女人的王？这个话题有趣，如果用这个话题炒一下，老王你还得上头条。”刘律师整晚都在补刀。
丘枫沉默不语。
“唐明皇一生争权夺利，贵为九五之尊。对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来说，唯独爱情不是想要就要，想要就能要的，那不是爱情，只是女人。直到他偶遇杨玉环，这场爱情的代价是李隆基丢了军心，失了江山。谁也不想华丽孤独地过完一生，人们喜欢浪子回头喜欢坏人立地成佛，但却无法容忍一个偶像有了瑕疵。王总前期的偶像形象塑造得太好，所以人们把偏见都归纠于一个无辜的模特。人们能被一对追随彼此到天涯海角的布衣情侣感动，却不愿看到安然分享对方富有的一方富甲的大团圆，这是国人对女性的偏见和劣根性的作怪。为什么百合就不能成为女人的王？门当户对是电影上的故事，现实里从来都只有不妨一试。”我一口气说了个长篇大论完全没注意到丘枫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黑了下来。也许是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保姆挑战了他的权威和专业，让他当着众人心情极为不爽。
百合感激地看着我。
“这话我爱听，当陪护屈才了。我这正缺人啊！”老王面露欣喜地看着我。
“老王聊天还不忘挖墙角，真有你的。”刘律师说完便犀利地盯着我。看到刘律师的目光我才发现自己锋茫必露犯下的错误，当我意识到自己初来窄到便在芜园越位的时候显然为时已晚。我只听丘枫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
我咬了咬，忍了又忍终于压制了要爆发的情绪，转身准备出去。只听到丘枫在身后传来高冷的声音：“做好你该做的事。”
我盈盈地回转过身，在茶几上轻轻放下一盒配好的西药片不失时机地回敬丘枫道：
“丘总您该吃药了。”说完便向老王和刘律师歉意地笑了笑：“我去准备明天的午饭。你们聊。”便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老王和刘律师忍俊不禁的笑声。
“小枫你这陪护人漂亮口才也好。哪找的？”
还没等老王问完，丘枫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再吃那些油腻高热量的中餐，丁桐没告诉过你我的饮食习惯？”这显然是丘枫对我越界之误发泻的不满。我有些执拗地看着他，纵然我有越界之过，但我所言非虚，也并无不礼貌之处，只是大家对大山之争的相互探讨而已，如何就成了他眼中的千古罪人？对他的有意刁难我大为不满。故意顶着他的怒气道：
“不吃蒜、不吃葱、不吃太辣的食物、不吃香菜、不吃荆介、不吃淡水鱼、不吃国内火腿肠、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国内转基因的调和油、不吃酸杏、不吃酸梅、不吃七成熟之外的牛排、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妞、不Ｋ歌、不打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我突然发现自己说多了，差点就把和陆璐讨论的佛系六不青年说出了口，这才猛然停下倔强地注视着丘枫。
“小枫你这习惯也太多了，谁听了不发愁？”老王哈哈大笑着。
“我说丘枫童鞋，没发现你这嗜好这么多呢？”刘律师搬起手指慢慢查着我刚才说过的几个忌口。
“西餐是一种理性饮食，营养有保证，一天要摄取多少热量、维生素、蛋白质有据可查，营养均衡合理。比高热量的油腻中餐强多了。”丘枫显然并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特别是一个“中年油腻小保姆”。
我终于压抑不住天性，拿出非要和丘枫论个高低的态度说：“西方哲学阻碍西餐发展，西餐不管怎么豪华高档，从洛杉矶到纽约，从巴黎到米兰，牛排都只有一种味道。鸡就是鸡，牛排就是牛排，所有的搭配只是在盘中进行，一盘“法式牛排”，土豆泥，牛排，煮青豆，加几片番茄，色彩上对比鲜明，但在滋味上各种原料互不相干、各是各的味，寡淡无趣。”
我的话显然引起了满屋人的共鸣，老王点着头说：“没错，我去国外从来就没吃饱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百合拉了拉胳膊，冲他使了个眼色。
“你是孤家寡人在国外呆惯了。”刘律师这次居然没补刀而是补充着我的话，三人一起盯着丘枫。
“西餐的魅力在于健康，味道纯粹，黑白分明，经纬有序。鸡便是鸡，鱼便是鱼，不参杂一丝其它味道。”丘枫闭着眼睛冷冷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中国饮食的魅力在于调和，食物的本味，加上配料和辅料，交织融合在一起，互相补充，互助渗透，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一种东方哲学。丘总您不能因为个人喜好就全盘否定中餐，对于中餐您真的不妨一试。”
依旧是老王率先发言：“我同意。”
刘律师跟进：“我不反对。”
百合也附和：“我也认同。”
丘枫则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看看丘枫拉长了脸，老王冲百合和刘律师呶呶嘴，开始和稀泥：“这样，咱们纸上谈兵没有用，来点实际的，来个中西餐大ＰＫ。咱们几个人说了不算，再找几个老外，小枫不是最喜欢那个爵士西餐的牛排吗？咱们就点上一桌西餐，让穆雨在做上一桌中餐，吃完大家投票怎么样？其实呢，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小枫回国这么久也没聚聚，正好也尝尝穆雨的手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邻里邻居是吧，以前小枫总去我那蹭吃蹭喝，现在穆雨来了，以后我也有地方蹭饭了。”
就在我们为了中西餐争论不休的时候，那个倒霉催的二哈和雷神却悄然不知踪迹，百合突然瞪着眼睛问老王：
“乐乐？老王乐乐去哪了？”百合的话提醒了刘律师，急忙叫了一声：“雷神，雷神？”
楼上传来一声巨响。老王一拍大腿：“坏了！”
等我和刘律师、老王、百合一起跑进二楼的房间时，房间里满屋狼藉，卫生纸托了长长的一地，地板上到处是杂物、衣服、小沙发被咬烂一角。那个倒霉催的二哈正仰着呆萌的脸看着众人，雷神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望着满屋的狼藉我简直是生无可恋，恶狠狠地瞪着二哈，心道：“拆迁队长果然名不虚传。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啊？今晚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二哈龇牙咧嘴地回应着我的怒目而视，心有不甘地被老王拉住狗绳连托带拽地拉出屋去。
我只听见老王边走边说：“怕你拆家才带你出来，结果你把别人家给拆了。”
刘律师也拉着雷神出了门，在后面叮嘱着：“雷神以后你可不能犯二。”
百合一脸欠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帮你一起收拾”。
说完便蹲在地上和我捡着被二哈弄得一团乱麻的物品。边捡边说：“以你的阅历和见识，不应该当陪护！”
我抬头冲百合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道：“管吃管住还高薪，对于目前无家可归的我而言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至少我不用再给陆璐添麻烦了。”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邻居之间互通有无才好。”百合说完向我伸出了友好的手。
我愣了几秒，我一直在为今晚自己的锋茫毕露懊恼，本来是一心想与天使套近乎的，谁知道刚刚缓和的关系，被今晚这场没由头的“王的女人”给弄巧成拙，只是没想到却无意帮百合解了围，让百合主动成了我的统一战线，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我随即伸出手与百合相握心照不宣地相似一笑。
既然犯了错误就得好好弥补。我不想浪费每一次和天使拉近距离的机会。这场貌似朋友聚餐的中西餐PK潜藏着关系重组的玄机，象姐这种职场老妖自然不会错失良机。老王这场看似和稀泥的中西餐PK我可是做足了功课。
我先在网上把老王、百合查了个底朝天，哪里人，什么喜好，近期都干了什么，又向陆璐打听了刘律师的家乡、喜好。百合的主动示好提醒了我，“统战工作”的重要性，要想拿下天使，必得拿下他身边的一众朋友。这是邬晴郓曾经教过我的统一战线的战术。
邬晴郓告诉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才能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机会。在这点上共产党的统战部就设立的十分高明。商场如战场，谁得到的支持越多，谁成功的机率就越大。所以在传奇珠宝开拓市场的时候，邬晴郓展开了他游刃有余的公关工作，每个商场从楼层经理到招商总监再到分管员，他都会一一拜会，谁也不得罪。所以在传奇名不见经传的时候这些关系给了传奇最大的帮助，总是有各种信息汇集到邬晴郓那里，让传奇在抢占市场份额上总能快人一步，总是第一个得知商场位置调整或招商的信息，因此才能在几年内就快速遍布省内各大商超的显要位置。传奇的快速成功和邬晴郓的统战思想密不可分。
那时我会似懂非懂地歪着头问他统战到底是指什么？邬晴郓会刮着我的鼻子批评我：“你呀就知道看韩剧，多看看新闻，对开拓市场大有裨益。”
邬睛郓告诉我统战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其实习大大在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早就一语道破了乾坤。统一战线工作做得好不好，要看交到的朋友多不多、合格不合格、够不够铁。简而言之三个字，交朋友！
邬晴郓虽然从我的生活里消声匿迹但他的留下的痕迹却无处不在。